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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刘禹就离开了宾馆,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过夜,等不到按部就班地建好仓库了,为了配合制订的计划,马上就得运一批物资过去。
开着租来的东风五吨平头中型自卸卡车,刘禹缓缓行驶在沿海公路上,不远外就是海岸和沙滩。根据勘测,这一带在那个时空根本没有人烟,他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行了。
在同一片区域的另外那个时空,姜才带着人再一次清理了现场,确保没有人出现在这里。经历了建康之战,他的部下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因此,当一个闪着白光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只是略略惊愕了一下。
“拿去分给弟兄们,你自己也少吸点,又不是饭食,别跟不要命似的。”见他们打着火把,刘禹熄了车灯,从座位上抱了一个大纸箱子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不用说,箱子里全是香烟,这点量对以姜才为首的大烟枪来说,估计撑不了一个月,刘禹不得不提醒他们省着点,这也是为他们的身体好。
姜才一只手拎过那个箱子,转身递给了亲兵,然后吩咐了下去,他带来的人开始上前卸车,一麻袋一麻袋的大米、食盐等物被抬下车,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大车往县城拉。
由于等下还得把空车开回去,刘禹便和姜才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卸车,后者是个直肠子,有什么情绪都会写在脸上,刘禹马上就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果然没过一会儿,姜才就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若是以往,某少不得要教训他几下,可这一回,某倒觉得这臭小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子青,你说实话,他是那块料吗?”
姜才的话让刘禹惊讶了一会,他没想到,经过了那样的航程,姜宁仍是不死心,居然直接报给了他畏之如虎的父亲,而姜才看样子已经被他说动了,这倒是件稀罕事。
“嘿嘿,说起来,这小子与某一样,都有几分犟性。当年某教他骑马,他嫌小马不够劲,背着俺爬上了一匹烈马,不知道被摔下来多少回,人都几乎半死,可倒底还是驯服了那马,恐怕这一回,就算某不答应,他也难罢干休。”
接过刘禹递来的烟,姜才自行取出火柴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从他的话语中,刘禹能感觉到一股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的自豪感,没想到这大海还挺有魅力的,让他起了征服的心思,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其中蕴含的危险性也是巨大的。
“既然说到这里了,某以为,此事并无不可,宁哥儿的表现,某从杨统制口中有所耳闻,他也是极佩服的,无非是个适应问题,只要多跑跑,行船不比跑马难,这一点某深信不疑。”
“只是所虑者有二,其一,他与雉姐儿的亲事怎么办?金指挥那处,某可不敢打保票,雉姐儿倒是问题不大,以某对她的了解,就是迟些再过门,也是无妨的。”
说完,刘禹看了姜才一眼,这不是小事,当初这门亲事也是姜家先开的口,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自然要想个好点的措辞了,姜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情变幻了一下。
“事情颇为怪异,某将这一层说与那臭小子听时,他直嚷嚷着要先建功,说如此才配得上雉姐儿,否则令可不婚?你说可气不可气。”姜才有些悻悻地说道。
刘禹也是无语,这俩人其实都还处于懵懂的阶段,并不知道情为何物,他突然想起姜宁那些日子有些反常的表现,难保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别说,以雉奴的性子,这样事她做得出来。
转念一想,刘禹这才发现,一直以来,他们就忽略了雉奴的感受,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金明、姜才等人忽视也就罢了,刘禹觉得自己不应该啊,还枉说是人家的兄长,他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此事暂且不提,其二,海事颇多凶险之处,可比不得陆上,老天爷的脸可是说变就变,一个不小心,就是船覆人亡,老姜,别怪某没提醒你,你可就这一根独苗。”
这话并不好听,可刘禹还是得说出来,他知道姜才是面冷心热的人,别看平日里非打即骂,内心里却是极疼儿子的,古人的传宗接代观念又强,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果然,话一出口,就听到姜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明显他纠结的也是这一点,被刘禹这么直白地一说出来,顿时就有些犹豫,说话的语气也结结巴巴起来。
“子青,不瞒你,某就是为此发愁,若是强令于他,只恐变生不测,到时更为难做,可......若是金老弟那处......”听着他吞吞吐吐的话语,刘禹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老姜,恕我直言,莫说金指挥那里,你这打算就在某这里也通不过,还是不要提了,某迟些去看看宁哥儿,再做打算吧。”刘禹不待他说完,就很干脆地出言打断了。
看着姜才无奈地摇摇头,刘禹没有任何同情他的想法,雉奴还没满十五岁,若是这时候成亲,就算侥幸有了身孕,如果姜宁出了什么事,她这一辈子怎么办?这样的主意,他绝不可能赞同,相信金明也是如此,所以还是不要说出来了。
宋人并不禁止寡妇再嫁,可生下的孩子是带不走的,金、姜两家,前者更像他的亲人,后者只是朋友,心会偏向哪一边,对刘禹来说并不什么难题,如果不是怕委屈了她,哪会让她跟着别人?
谈话到了这里,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默默地边吸烟边看着军士们搬东西,好在一车的东西并不算多,来的人手不少,一人几袋很快就搬空了,刘禹让姜才他们先回城,自己随后就到。
县城的安抚司大堂上,姜才命人抬来一张大桌,将刘禹运来的事物各取了一些,分别摆好,然后着人去将后院的黄二娘请了来,让她看看这些即将互市之物合不合适。
上得堂来,黄二娘刚刚看到盛在盘中的大米,就吃惊地睁大了眼,这种去除了谷糠的精米,颗料饱满,晶莹如玉,只有殷实的大户人家才会有,就在大宋的两浙之地也是不菲之物。
“这是盐?这是糖?”在姜才的示意下,她小心翼翼地用小指各蘸了一点含~入嘴里,那种纯正的味道是她这一辈子也不曾吃到过的,盘子里的细物在烛灯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
“这叫雪花盐,那个叫雪糖,二娘觉得可能入眼?”姜才指着盘子解释道,黄二娘没有回话,继续向前看去,几把铁器躺在那里,看形状分别是菜刀、斧子等物。
本以为黑黝黝地并不起眼,谁曾想开口处寒光四射,她对铁器没有多少经验,但也深知这绝不是普通器具,只怕军用也要得。
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她不由得迟疑了,夷人的寨子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物,只有自编的贝吉布、山林产的桐漆和一些猎物的毛皮,可与眼前的东西比起来,要怎么换才算合适?
“这些事物不用某说你也知道,就算是在大宋境内,都当得起一个‘好’字。那些精米、精盐还有那些器具,真的要换,某还得先去换成寻常之物,一来一去,就不知道要多少日子了,想必你那寨中也等不得了吧。”
姜才看着妇人的脸色,缓缓说道,诱饵抛出来了,人家接不接却是难说。很明显黄二娘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抬起头来,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地说道。
“上官有何吩咐,请直言,小女子当尽力去做。”说完,黄二娘蹲身行了一礼。
刘禹将车子开回后世,就停在来的那条公路上,给苏微打了个电话,让她找人开回去,自己独自又穿了过来。
自从到了琼州之后,姜宁就一直住在城外的军营中,休息了几天,人已经没什么事了。刘禹找到他所居的军帐里,他那里还有一个人在,两人看上去关系还不错,老远就能听到一阵大笑。
“杨统制,幸会啊。”刘禹拱拱手说道,这两人也不过同行了几天,竟然就此结下了友谊,说不定姜宁有这个心思,此人没少撺擣。
“直阁来看虞侯?正好,某那处还有事,就此告辞。”杨飞笑嘻嘻地告了罪,将空间让给了他们,这人的眼力的确没得说,难怪能与姜宁聊到一起。
两人将他送出帐外,刘禹暗中打量了姜宁一番,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没有那天看上去的苍白模样,行动上也已经如常,可见恢复能力还是不错的。
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后世也就是个高中生,打架、逃课、泡妞、坠胎,在大银幕上,所谓的青春期不外乎就是这些。可眼前的人却已经是一军主将,志向更是远大到要征服大海,刘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说了。
“太守是受爹爹所托吧,想要某打消此念?”姜宁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自己先开了口。
“先坐下,你的事,你父亲的确同某说了,来此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此而已。”刘禹挥挥手,两人在帐中坐下。
“太守请问?”姜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是如何看这大海的?”
姜宁没有料到他一开始问的居然是这个,愣了一下,刘禹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待着。
“海纳百川,广袤无垠,某记得太守说过,大海何只万里之遥,某就是想去看看,它是否真如所说的那样无边无际,在它的尽头会是何等情景?”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姜宁抬起头来,有些憧憬地说道,说实话,刘禹很羡慕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们往往义无返顾,会为了心中的目标全力奋斗,眼前的这个显然就是。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雉姐儿的?”刘禹接下来的问题让姜宁回到了现实,他嚅嚅地动着嘴唇,头也再次低下去。
“某与雉姐儿约定了,一年之后,若是仍是入不了她的眼,这门亲事就将作罢,从此各不相干。”
果然是这样,刘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无语,在这个时空,私订终身是违法的,同样,私自毁弃婚约也是违法的,年青人一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了,这在哪个时空都是一样的。
“某不管你二人有何约定,此间事了,你先回京师一趟,到时候,二人有何话当面说说,婚姻是大事,岂能儿戏!”
刘禹才不管他的征途是星辰还是大海,他自己一个现代人都老老实实地成了亲,这小子还能翻上天去?丢下一句话,刘禹起身便出了军帐,将不知所措的姜宁扔在了里面。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