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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雪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黄德原丧礼结束的第二天,黄家众姊妹就火速邀集号称是黄家尚存的三名长老,来到大宅院,说是要公平审查并分配黄德原的遗产。
大厅上除了上位的三张太师椅,下面两排另各有四张椅子。三名超高龄的长老跋扈地霸占住首位,余下的椅子则被黄家四姊妹和搀扶长老们前来的子孙辈给捷足先登。
季雪看到这阵仗,不禁怒从中来。她又没做错什么,何以被人家当犯人一样看待?
忽然脑海中浮现几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想,金银财宝通四海
从大前天开始,娘就一而再地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无论如何都得为哥哥、弟弟们忍著点,务必把委屈往肚里吞,凡事顾全大局为要。
哼,她一辈子都完了,还要个大局做什么?
不过慧妮说得对,她是应该忍,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自己。人生路走到了这个岔口,她能做的都做了,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我说六姨丈公啊,咱们可以开始了吧?”黄家众姊妹以为官告不成了,只得另想这种法子以求狠狠修理季雪,好名正言顺的把她扫出黄家大门。
“姨丈公?”季雪吃惊地问:“原来你不姓黄?那你凭什么插手管我黄家的家务事?”
“这个嘛”老得眼皮快撑不开的六姨丈公,一脸茫然的左顾右盼。“我孙子说,来这里有炒米粉可以吃,没说要管你家的家务事呀!”
“哎哎哎,不是这样的,姨丈公,”黄大姊赶紧站起来加以纠正“你该说黄家所有的长辈都已归西,所以你来帮忙清理门户,绝不让乱七八糟的女人在这儿胡作非为,掏空黄家的产业,而且”
“哎呀,太长了,我不要说,我不管,我要吃炒米粉!”老人孩子性,六姨丈公竟当场要起脾气,一副没吃到炒米粉不肯罢休的样子。
“姨丈公乖哦,我现在马上叫人去炒米粉给你吃。”黄三姊看情形不对,也忙著加入劝说行列。“不过呢,你得先把昨儿个交代你的事情解决掉。”
“不要,不给我米粉吃,啥事也别想谈。”六姨丈公把脚举到太师椅上,两手环抱,头枕著膝盖,嘴唇气呼呼地翘得半天高。
这可麻烦了,三名勉强算得上长老的,就属他和黄家的渊源最深,辈份最高,若不搞定他,今儿个岂不没戏唱了?
黄家四姊妹你看我我看你,一阵手足无措,却见慧妮捧著一只托盘进厅,上头不就放著一盘肉丝、香菇炒米粉吗?
“夫人,”慧妮矫捷地从黄大姊面前穿过,绕经黄三姊,把米粉递予季雪。“刚炒好的,还热腾腾。”
“很好。”这小妮子果真聪明伶俐,季雪赏给她一朵会心嘉许的美丽笑容。
拉拢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乃兵家必胜的要诀。“去吩咐厨子,再多炒点,请大家一起吃。慢著,我看快晌午了,不如摆下宴席,人家远来是客,总不好意思叫他们饿著肚子帮咱们处理家务。”
“奴婢即刻就去吩咐。”
接过盘子的季雪举步摇曳生姿地踱到六姨丈公面前。“姨丈公肚子饿饿哦?来,我喂您吃。”拉过板凳,她开始动筷喂著露出开心笑容的他。
“还是你最孝顺,你叫什么名字?”六姨丈公耳不聪目不明,记性在这几年更是一落千丈。
“我叫雪,是小原子刚娶的媳妇儿。大姑、二姑她们不喜欢我,就想拐弄您一起来欺负我,我好可怜哦。”
“喂,专心喂你的米粉,不要乘机嚼舌根。”黄三姊粗声粗气地喝止她。
“小声点,我跟新媳妇儿讲话,你净插个什么嘴,没分寸。”和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比起来,当然是季雪可爱多了。六姨丈公是愈看她愈觉得惹人疼惜,两人聊得好投契,不知不觉就把儿孙们再三叮咛他的重大任务给忘得一干二净。
“大姊,快想想办法呀,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来不及清算她,就已经自己先灰头土脸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可以想的她都想过了呀。
“禀夫人。”看守大门的家丁仓卒闯了进来“门口来了位官差,说是请您到衙门一趟。”
衙门?!
季雪胸口一下满涨,揣想又有倒霉事上门了。
黄家姊妹闻言则是一片欣然,料定眼中钉很快就可以拔除。
?
这补快倒也奇怪,不是说带她到县府衙门,怎地才出了左东街就拐到西郊来?
季雪狐疑地瞅著走在前头的补快,咦,最近补快都时兴做平民装束,不穿制服的吗?
她原本心里坦荡荡的,忖想自己既没害人,也没谋财,料想县太爷找她去,大约只是例行的做个笔录,但这会儿却不免惴惴难安。
“请。”那人指著前面一栋屋宇,要她自行进去。
“县太爷到底找我做什么,为何这样神秘兮兮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要是在这有什么不测,天皇老子都救不了。
“放心,带你到这儿问话,只是不想走漏风声,引起不必要的揣测。”补快话一说完就迳自离开,留下她立在原地裹足不前。
这是间看似十分雅致的屋子,庭院中花木扶疏,落英纷飞,地面上铺的小石子,一个个圆滚滚的像鹅蛋一样,天棚墙壁都婊了桑皮纸,木栅小窗上也糊著相当名贵的绿色蝉翼纱。
她在云梦镇住了十几年,从未到过这儿,也没听说县太爷购置了这么一间漂亮房子。黄德原才入土,县太爷就急急忙忙把她叫了来,意欲何为呢?
季雪对自己的长相虽感到骄傲,却也很忧虑。常言道:寡妇门前多是非。她娉婷出尘的容貌在镇上是数一数二,及笑后,家里成天都有川流不息的媒婆来说媒。但没想到她娘精挑细算的结果是,害她小小年纪就成了舞娘,怨呐!
“季雪,为何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来?”从屋里头传出一声冷喝。
既来之则安之,横竖她已经够背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心头打横,她一脚跨进门槛——
“你叫季雪?”堂上高坐著的不是县内的县太爷,而是一名相貌俊美异常的陌生男子。
该名男子两侧各垂手静立了两名大汉,其中一个就是方才领她前来的“捕快”他不是先走了吗?那又是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
“是的。”季雪见他们五人虽是相貌堂堂,一派威仪的模样,但身上既没穿官服,行为又诡秘,更加觉得惶惑不已,不过,因缘际会下的大场面她也见过数回,这样还吓不倒她。“敢问您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照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陌生男子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
季雪冷哼一声道:“你不告诉我是谁,就什么都别想问。”以为她是被唬大的吗?从第一任丈夫死于洞房花烛夜那天起,她到衙门就跟进厨房一样频繁,见的官一个比一个大。尽管众人在她面前仍维持著客客气气的假面具,但她心知肚明,背地里谁不说她是谋害亲夫的坏女人。
“放肆,跟钦差大人说话竟敢如此狂妄无礼!”立于下方的大胡子一语既毕,长臂朝前就想挥过来。
“慢。”陌生男子只低声一句话,就制止了他的悍戾。
噢,原来是代天巡狩来著呢!耙情是黄家姊姊们拦轿告了她一状?
“笑话,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什么叫狂妄?”季雪怒意盈然地睇向陌生男子,只见他黑不见底的晶瞳闪烁了下,紧抿的双唇衔著一抹嗤笑。
“你似乎已经知道,本官传你到此的目的?”说话时他神色一迳严厉地锁著她的翦翦秋瞳,像是企图从她明媚的星芒中瞧出蛛丝马迹。
“除了‘谋财害命’,难道你还能有什么新鲜的罪名加诸于我?”她无畏无惧地仰起头,悲凉地直视眼前神秘的钦差。
如的直截了当,换来众人一阵愕然。
“那么,你究竟有没有呢?”钦差的眼神莫名地踌躇了起来。
“既是要问我的罪,相信你一定有什么证据,这样吧,不如由民妇自己发问,请问你们这次找到了什么新的借口好来栽赃我,以便治我死罪?”
“大胆刁妇。”大胡子又发作了。
“有真凭实据就杀了我,否则就放我回去,不必使这种卑鄙的恐吓伎俩。”季雪亢对这一切已厌烦透顶,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是豁出去了。
好个个性刚烈的女子。五个男子,十颗眼珠子齐望着她,无不惊叹连连。
“你看看这上头写的可有造假?”钦差要侍卫将黄家姊妹递上的状子拿给季雪。
上面详细列出季雪嫁到黄家之前,从丛家得到了多少好处,之后又收取黄家多少聘金,并根据这两点推论出,她必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坏女人,要求官爷同意她们代替黄德原把这坏媳妇给休了。
季雪看完状子,直觉可笑。“男女婚事,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有收取暴利又与我何干?”
“哼,你一个舞娘,也凭媒妁之言嫁娶?”钦差眼中闪过冷光,嘴角轻佻的扬起。
“没错,卷著细软和相好的恩客私奔,的确比较符合我卑微的身份,可,很不幸,本姑娘就是被刘媒婆和自己的娘亲一害再害,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难道你敢说嫁这两任丈夫,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私心?”钦差讥讽中带著玩味的笑容掩去,换上来的是炯炯审视的眼神。
“他们一个病入膏肓,一个垂垂老矣,民女不明白,这样的婚姻,除了衣食无虞,尚有什么可以冀望的。”
据她所言,似乎句句皆合情合理,但为什么居主位兼任钦差的五皇子就是觉得不对劲?
“但这两人前后同时在新婚之夜暴毙,能不启人疑窦?你又怎能脱去谋害亲夫之嫌?”他两眼紧盯著她,企图在她犹豫的转瞬间逮出些什么。
这两个问题的确叫季雪不知如何回覆。算她倒霉不行吗?或者老天爷有意跟她过不去也是个理由呀!
“要一个恶运连连的女人,证明她的不幸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不是太荒谬、太残忍了一点?”这些当官的都是干什么吃的,重大刑案不去审查,净跟自己这种无辜弱女子周旋个没完没了。
“好,三天之内我会搜齐所有的证据,还你一个清白,或,治你于死罪。”钦差话一说完,两名手下立即打开大门,示意她可以走了。
季雪双手抱胸,低低侧过半边俏脸,忿忿地睨向他。
“当真是官大学问大?无凭无据就可以把善良百姓提到这儿盘问个没完,一待兴头过了,只摆摆手,连交代也不必给?”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吃饱没事干,专门找碴的?
“非也,除了这纸状子,令夫出殡那天我在大街上见过你,当时你表情木然,眼中一滴泪水也无。”
“那又怎样?”她不明白这又构成了哪一条罪该万死的律法。
“你还有脸问,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脸上居然毫无哀伤之意,你这分明是”
“是什么?”怒火被激到沸点了,季雪顾不得官民身份天差地远,竟卯起来扯开嗓门跟他辩“假使你十七岁就被迫娶一个年纪足足比你大四倍的老太婆,而她在新婚之夜因贪杯豪饮断送了老命,还害你成为众矢之的,差点吃上谋财害命的官司,你还会伤心,还哭得出来吗?”
“大人?”四名侍从连忙请示,是不是要用强硬的手段让季雪收敛她的伶牙俐嘴。
钦差挥了下手,要他们稍安勿躁。“照你所言,这桩婚事你果真是在百般不愿之下接受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下意识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听她亲口道出,连续两桩婚姻都是遭胁迫而应允的。
“当然。”她凄惶道:“若非我娘收了人家的聘礼,我宁可一死,也不愿嫁入黄家。”
“噢?这么说,你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贞节烈女喽?”
雪一怔,被他这尖锐的问题逼问得心虚了起来。是或不是呢?她从没问过自己当初没抵死不从,是否心存著侥幸的歹念?
“普天之下,谁不爱钱?容民女这样说吧,钱当然是一大诱因,但我不会拿自己终身的幸福当赌注。”她叹了口气,反诘道:“敢问,如果今天我只是个奇貌不扬的无盐女,这些指控还会降临在我身上吗?”
钦差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也正在思忖这个可能性。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加上两桩过度巧合的命案,难免予人案情错纵复杂的联想。
?
在云梦镇住了三天,左长风觑空饱览青山秀水,林泉寺观,只因边防的守将传来消息,指突厥公主已经入关,不久即可到达此地。
不必再兼程赶路,卫王爷一行人对他又爱理不理,他干脆到处吃喝玩乐,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从大华寺品了两次茶回来后,见一群大内高手行踪鬼鬼祟祟,经一番探查才晓得,原来卫王爷闲得发慌,竟管起小老百姓的芝麻鸟事。
“你们也太过份了,这种事居然连知会我一声都没有。”左长风一进门就鼓胀著腮帮子,一**跌进太师椅,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你是奉命来接人的,只要把这件事办好,其余的就不劳费心了。”回话的是让他数度吃瘪的木子青。
“是啊,我倒忘了,卫王爷是替皇上出来探访民情的钦差,难怪可以假公济私,藉审案之名,遂一己私欲。”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虽然木子青外表俊朗飘逸,但发怒时厉眉暗敛,星芒横扫的模样还颇吓人的。
左长风倒抽一口凉气,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支吾地解释“难道不是吗?若非那个叫季雪的女人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卫卫王爷会对这案子那么有兴趣?”用膝盖想也知道,卫王爷这醉翁之意,三岁小孩也看得出来。“是又如何,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
木子青似笑非笑,看透一切的讥诮表情让左长风更加冒火。
“你是装胡涂还是真笨,咱们这趟北行的目的是什么?卫王爷怎可以把精神花在别的女人身上,须知突厥公主再要不了一、两天就到云梦镇了,我命令你严格监控五皇子的行动,要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你命令我?”木子青带笑的脸笑得更加得意,但隐隐含著一股冷冽。
“不可以吗?”左长风极受不了他这张俊俏得过份的脸,冲动地想伸手揍他两举。“我堂堂一品大臣,难道指使不了你这个三品的护卫?”
“放肆!”大门陡地开启,他眼中的“卫王爷”赫然立于门外。“大胆逆臣,竟敢以下犯上,口出狂言。”语毕“唰”地拔出腰际的佩刀,架在左长风颈子上。
“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说您,我是”左长风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冷汗直流。
“退下。”
这声冷喝让在场所有的人瞬间噤声。
怎么会,一定是他听错了,发号施令的人不应该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讨厌鬼呀!
“意外吗?”俊美的木子青刻意绽出一朵连男人看了都不自觉酥麻的笑靥,嘲弄左长风。
“你你你啊!”大胡子庞度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挥,正好削去他堪堪突出手指头的指甲。
“再敢无状直指卫王爷的尊容,莫怪我将你整只手掌取走。”
庞度想是四名护卫当中的头头,话多、脾气也大,完全没把左长风这个堂堂尚书放在眼里。
“卫王爷原来是你,不是他。”嗟!害他白白尊敬这大胡子二十几天。“可这一路上坐在轿子里的都是他,不是你呀!”
“我喜欢骑马不行吗?”木子青——李卫用一指功,把左长风戳回太师椅上坐好。“怪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卫王爷你也长得太”
“不准批评我的长相。”从小到大李卫就以拥有一张缺乏刚毅,不够剽悍的脸感到遗憾。这次出京,他就是蓄意不表明身份,看看左尚书能不能从他的气韵、威仪猜出个八、九分。谁知结果还是令他大失所望。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唉!左长风一个头两个大,不晓得五皇子心胸狭窄与否,会不会藉机修理他一顿?回程尚有个把月的时间,他岂不是要过著水深火热的悲惨日子。
“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适应的。”李卫话题一转“查出突厥公主不等我们前去迎接,就急著率众南下的目的。”
“她不就是为了要和卫王爷成亲才来的吗?”
“事情如果真是那么单纯,我就不必千里跋涉,跟著到这儿来了。”李卫目光一黯,卓尔的五官变得酷冷如霜。
左长风眼皮一颤“据报突厥公主两天后就到云梦镇了,到时”
“不,她比我们早一步已到达云梦镇。”他的消息比左尚书还要灵通。
“真的难道就是那个涉嫌谋财害命的寡妇?!”此言一出,不仅左长风自己,连李卫和他的随护俱是一惊。
“卫王爷?”庞度的震愕犹甚众人。
“放心,是不是她,我们很快就会查出来的。”李卫扬起薄唇,莫测高深的黑瞳凛然一闪,其中寒气森森,令人毛骨悚栗。
?
黄家姊妹原先期待看一场好戏,料想季雪即使没有被判处重刑,至少也会遭重打数十个大板,以兹惩戒。
不意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毫发未伤地返回黄家,继续当她的黄夫人,现在的官爷是愈来愈不认真办案了。
一个家容不得两个女主人,更何况还一口气涌进来四个牛鬼蛇神般,不怀好意的婆娘,再外加一个神秘的钦差,季雪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内心其实已是油煎火烧,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澡堂内氤氲的水气松驰不了她已紧绷了好几天的心绪。她跨出大型浴盆,赤足踩在梨花木板上,慧妮立刻张开手中的布巾,为她拭去身上的水珠,顺手摘下她斜斜插在发髻的羊脂白玉簪,让她盘旋于头顶的青丝倾泻而下。
好美!
慧妮忍不住赞叹,钦羡的眼中有妒火漫燃。
一个历经两任半死不活的丈夫蹂躏过的女人,怎能依然保持如此明艳可人的丰采。
她作梦也想不到,站在她面前这个声名狼藉的寡妇,仍有一副与处子无异的冰肌玉肤。
“我来。”接过半月形的篦子,季雪把长发拨到前面,缓缓梳理。蓦地,透过菱花镜,她仿佛瞥见头顶上方,从天撒落一把细碎的泥尘。“慧妮?”
“嘘,别张扬。”慧妮将布巾一丢,转身追赶出去。
惊骇得花容失色的季雪,仓皇倚在窗前,朝漆黑如墨的庭园张望。是黄家姊妹因明的摆布不了她,想来暗的?
谁知暗夜中伸出两只长臂,从后边一下搂向她的胸前“啊!”惊魂未定的她紧接著失声惊呼。身后的人呼吸微喘,吮住她**香肩的唇,温润而炽热。她感觉内心最深处,未被触及的那一片柔软给猛力碰撞了下。
这杀千刀的采花贼,铁定是黄家姊妹找来欲损毁她的名节,好得个借口把她扫地出门。
她很快收拾好方才的意乱情迷,急抽一口气上来,准备大声叫唤来人。
“嗯!”不想那采花盗却倏地含住她的唇,吸光她口中所有的气息。“惊动了旁人可不好哦。”
“是你?”是那个自称是钦差的臭男人,房内的烛火虽让慧妮吹熄了,但她仍记得他与众不同、格外轻柔的嗓音。偶然被激起的情潮快速消退,季雪感觉到身后另一扇未拢紧的窗户正涌进飕冷的夜风,吹得她四肢发寒。
“记性不坏,想我吗?”李卫不安份的双手开始挑逗她剧烈起伏的酥胸。
“你这是什么意思?”前一刻还指控她谋害亲夫,下一刻就来调戏玷辱她,这算什么钦差?“快放开我,慧妮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会的,我的手下会陪她多玩几回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用两指挑起她的**,缓缓搓揉后便伸展五指包复住整个丰盈,用力抚弄。“果然非常生涩,可见你那两位倒霉的丈夫,都没能品尝到这可口来自西疆的素兰馨香。”
她痛苦地弯下腰身,哀求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诌什么,求你快放开我,倘使你只是想寻欢买醉,请到怡红楼去,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
“哪种女人?”他明知故问,目的只是想让她难堪罢了。
季雪双目半阖,眼泪自两鬓滚淌而下。“我们无冤无仇,何必非逼我走上绝路?”
“黄夫人言重了,本官只是一番好意,前来排遣你的寂寞,把眼睛张开,看着我,告诉我,如果今晚我没来,午夜梦回时,你最狂野的梦境里是不是像现在这样缠绵艳yin,放浪形骸?”“住口!”季雪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肘,咬牙切齿道:“我没有什么狂野的梦境,就算有,那出现的主角也不会是你。放手!”
“那么是谁?说!”他的手劲一下加大,疼痛忽地由胸口传至脑门,可怜的她一张粉嫩的小脸惨白如纸。
“没有,没有任何人,你放手、放手!”控制不住愤恨的情绪,她一咬牙,头颅朝窗框使劲撞去。
“嘿,你别”李卫惶然的捧住她的小脸,那汩汩流淌的血注,正划过她额前,沿著鼻管来到美丽的唇办,晕化于绒毛微颤的锁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