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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肃平静的望着她,眼角微挑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这态度跟预期的不一样,刘玉洁暗暗失望。
“原来如此……”沈肃点点头。
什么原来如此?刘玉洁阴郁的侧看他。
沈肃眨着狡黠的光芒,“听起来很可怕。不过……”他做出思考状,刘玉洁竖起耳朵听,“不过仔细想想……娶你好像也没什么损失。”拿我当枪使你还嫩了点。
得知可能娶她的噩耗,还如此淡定。刘玉洁重新正视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似有一双无形的眼,轻而易举看透她,眼中充满调侃的笑意。
刘玉洁轻巧一笑,听见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既然你不反对……那我便放心了。”
沈肃脸上的坏笑僵住。
“你祖父是威宁侯,父亲主掌通政司,还有两个前途似锦的哥哥,再说你连中三元的神话,将来为我请个一品诰命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前……我很怕你看不上我。”
沈肃的表情裂了,呀,你不是来真的吧?“八字还没一撇……做梦吧你!”
“可是你抱过我,事情已经这样……”刘玉洁红着脸,亮晶晶的眼睛水汽氤氲。
“抱你?你以为我很想,跟抱块木头差不多!”原来她来真的啊!沈肃莫名的紧张,“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漂亮的女人,既漂亮,还要是女人,说了你也不懂。”目光不禁从她的眼睛滑落她唇上,又触电般收起。
这个她还真不太懂。
到底什么是漂亮什么是丑?从小到大,大家都夸她漂亮,沈肃是第一个说她丑的人。刚开始她觉得沈肃眼神有问题,后来仔细一看,自己好像真的不好看,而绿染和绿衣那样的才是美人,就连最讨厌的肖姨娘也长得那么漂亮。
刘玉洁耸耸肩,“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来说去,难题又回到他身上。沈肃哼了声。
“我阿爹说今天两家定下口头约定,待我俩相看后正式下聘。”
“这不正在相看。”沈肃心不在焉道。
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面对残酷的现实。刘玉洁便不再浪费感情,安静的坐在一旁保存体力。
严格来说沈肃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更确切的形容,只是对她不好罢了。
比起心肠歹毒的姜氏,沈肃对她的不好又算不得什么!
她哭着跑回家,却被祖父骂,被佟氏呵斥,只有阿爹心疼她,派人喊沈肃回府叙话,当着沈家下人的面,将沈肃打得口鼻流血,这简直要了姜氏的命,她的儿,她亲生的儿呀,打她的儿就是要她的命,却也不想想刘玉洁也是刘涉川的儿。
大概被阿爹的威势镇住,回去的路上沈肃一言不发,反倒是她坐立不安,下车时脚一软栽进他怀里,其实他大可以后退两步看她跌倒,如今却非要抱着她……难道要用什么迂回的方式报复?她警惕的推开他。
之后,贪墨案事发,阿爹被罢免发配俱兰,遮风挡雨的屋檐塌了一大半,刘玉洁感到深深的恐惧,林嬷嬷劝她依附沈肃,确实也只能依附沈肃。她战战兢兢的靠近他,汲取一点保护。
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他的保护需要某种代价,无知无畏的她懵懵懂懂的配合,茫然的看着两个人完全不同的身体,在残酷的生存问题面前,那点少女的羞涩根本不值一提,直到疼痛超过想象,方才失声哭泣……
她抬眸,怔怔凝视尽头的层峦耸翠,是长安,重新开始的长安,那些绝望与难熬的夜晚……都已过去,勇气重新在心口翻腾。
回神定睛一看,沈肃正盯着她发呆。一见刘玉洁目光瞥向自己,沈肃急忙收起视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拧眉问她,“你就这么讨厌我?”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你若抱着儿戏的态度,姻缘也会戏弄你。”刘玉洁对鬼神充满敬畏。
这丫头,沈肃嗤笑一声,明明跟五妹差不多的年纪,可他实在没法当她是个小孩,哪有这样恶毒又忧郁的小孩?嗯,忧郁,那样一双明亮又忧郁的眼睛,第一眼就夺走所有的注意力……
“直说吧,是不是想让我帮你?”
“我不会求你。”刘玉洁正襟跪坐他身前。
沈肃枕着双臂斜倚枯木,心不在焉道,“我要睡觉。去那边蹲着望风,哥哥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帮你。”
他听见女孩啐了他一口,哈哈。
身体多处负伤再加上劳累,这一睡,还真睡着了。沈肃眉心微蹙,呼吸绵长而均匀,看上去并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刘玉洁悄悄收回余光,不算恶人又如何,这可是让她万劫不复的起始……越是胡思乱想,心魔便扎的越深,那个不停在她耳边萦绕的声音便也越发清晰:杀了他,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他死了,就不用被迫二嫁。
不可否认,这声音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念头飞快的闪过,刘玉洁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握着玉簪正要往沈肃脖子上戳。
沈肃陡然睁开冰冷的双眸,倾身压过来,还来不及喊一声“你误会”,脖子疼地一窒,她就被钉在地上,掐住她的男人平静极了,取她性命不过一念之间。
刘玉洁痛苦的咬着牙,拼命去扣沈肃的手,直到再也使不出力气,才缓缓松开。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等待死亡时是如此的安静,这根本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沈肃沉声问,“为何要接二连三害我?”
萦绕脖颈的要命力道终于离开,嗓子立时火烧火燎的痛,刘玉洁狼狈的爬起,捂着胸/口咳嗽。
“你这里,蚂蟥……”她指着纤细的脖子,沙哑道。沈肃眼底直白的杀意令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同时再次冷静。
沈肃一摸刘玉洁指的地方,还真是一只该死的蚂蟥,不用说,这蚂蟥很快就被沈肃送上西天。
“起来。”沈肃半抱半拖拎起她,捏着她的脸咬牙道,“算你走运,蚂蟥都帮你,倘若再让我发现一次,看我不弄死你!”
鬼才信她说的话。
前面有悬崖不假,但踹他那瞬间她眼底的杀意瞒不过他的眼睛;脖子上有蚂蟥也不假,可那根戳过来的簪子更像是要戳他!
然而微微颤抖的女孩,惊恐瞪圆的眼睛,无不在告诉他,这是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把他如何?他宁愿相信她只是个美好的女孩。
一阵细雨过后,清风拂面而来,离得这样近,那双忧郁的杏眼水波涤荡,似乎要将他吸了进去,沈肃一怔,缓缓地垂目,全然忘了避讳她温热的呼吸,只见失去玉簪固定的长发凌乱的垂于她身子一侧,额头薄薄的皮肤也黏着几缕被雨水浸透的,多有趣的长发,柔软而蓬松,微微的卷曲,有点像异域的胡姬。
“你的头发真漂亮……”心灵也该像这样漂亮。后半句还未来得及说,右脸就吃了女孩一巴掌,沈肃愠怒,又有些懊恼,不懂自己为何要说这种轻浮的话。
女孩的眸中似有焰火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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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头发真漂亮。”韩敬已惊奇的打量她。
“你家族有波斯的血统么?为什么不说话?”他笑着戳戳她的脸。
“以后不用挽发,我喜欢你这样。”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始终未发一语的她,好似一个破碎的娃娃躺在床上,从头到脚遍布令人不齿的痕迹。
韩敬已嗅着她的发丝,“阿玉,我的阿玉,你不反抗,我哪里还舍得欺负你。”他伏在她身上,缓缓的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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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洁捂住耳朵厉声尖叫。
失心疯啊你!毫无防备的沈肃狠狠吓了一跳,却为她眼底的慌乱与恨意所惑,心没缘由的突地一跳。
简直要疯了!沈肃烦躁的后退几步,色厉内荏道,“你,自己玩去吧,懒得理你!”说完,甩袖离开。
不是去河边压压火气,也不是去树底下冷静冷静,而是彻底离开,抛下刘玉洁,管她是生是死。
才停歇不久的细雨簌簌而落,夹着山风如雾吹来,吹醒了死死捂住耳朵的刘玉洁,她睁开眼,是长安!那些被抽干的力气一瞬间仿佛又回来,她让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身下的泥水中,无声的哭泣与微笑。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有个人不停在耳边提醒她。
谁都知道最可怕的是死,活有什么好怕的?只有他,只有他知道,她要活着,需要比死强大一万倍的勇气。
“你怎么这么赖皮,把我气走便躺在烂泥里,小猪打滚么,哈哈,”沈肃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红着半边脸,“我说真的,你再打一次,我可真就走了。”
他将她从污泥中捞出,哭笑不得的望着她,眉眼烟岚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