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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北面有个现成的济世堂,悬壶济世,童叟无欺,随便派个人去就能拖回一个顶好的大夫,为什么非要我专程跑一趟啊?!
暗暗腹诽一通,周明动作不疾不徐,急的绿衣恨不能上去踹他一脚。
对周明而言,刘玉洁的病就好比小儿擦破了油皮,而他自认为,唯有一个脑袋掉了半边,四肢全断的人才配请他来出手,那才充满挑战性嘛!然而恶主欺奴,谁让发烧的人是三爷的心上人,别说发烧,就是真的擦破点油皮,他也得出马!
太虚医圣的牌子算是砸他手里了,欺师灭祖啊。
“针,我已经给她扎过,你把这药丸喂她服下,一炷香后替她擦洗发出的热汗,再顺便喂点水,”周明利落的打开药箱,从一堆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药丸中挑了三颗,“一个时辰左右可能还会烧起来,用冰捂捂脑门睡一觉便好。”
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看病抓药的大夫,绿衣怔怔捧着药丸,狐疑的目光不禁投向沈肃,沈肃点点头,“照他说的做。”
嗯?哦。绿衣做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干嘛听你吩咐啊!
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急出一脑门汗,目不转睛观察小姐的反应。
用完药,刘玉洁依旧昏昏沉沉入睡,半柱香过去,果然如周明所言发了一身汗。门外也正好来了一位小丫鬟,手提石青色的布包裹。原来趁绿衣喂药之时,沈肃吩咐人去成衣铺子买了一套小姑娘穿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
一个爷们的心居然这么细?绿衣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小姐浑身是汗,再没有比这套干净衣物更及时的。
打来热水服侍刘玉洁擦洗,再换上干净透气的衣物。当然换之前,绿衣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过,是吴记成衣铺的,上等的细葛布,绣边精致,看不出一点儿线头,又摸了摸,闻了闻,竟已浆洗过,花香淡淡,还飘着暖烘烘的太阳味道。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此次出门,小姐打着去普众寺敬香的借口,哪有敬香回来换了一套衫裙的说法。但若穿着又潮又皱的回去,也不妥当啊,不仅有辱小姐体面,一旦被佟氏身边的长嘴八婆见了还不知要怎么讹传呢!尤其主仆二人还得在酉时之前赶回普众寺。毕竟……她俩是瞒着护卫偷溜出来的。绿衣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茶斋后院都是女眷,有水还有熏炉,现在去洗还来得及。”沈肃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绿衣眼睛一亮,又想起什么,“不行,我绝不会把小姐单独交给你。”
“那我找个信得过的人,你将衣物交给她。”沈肃并不恼,相反他对绿衣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更不行!小姐身上的东西谁也不能碰!绿衣将小包裹紧了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完蛋了!
“他不敢动我,你去洗,越快越好,酉时之前我们必须赶回普众寺。”刘玉洁不知何时醒过来,嗓音略微干哑。
倘被阿爹知道她干的这些事,出嫁之前她就别想再出来了。
绿衣犹疑不定,目光在沈肃与刘玉洁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狠狠心,咬牙跑走。
沈肃若居心不良,根本没必要骗她。
一名体形高大的仆妇引绿衣来到后院,“这是洗衣池,引了外面的活水,洗过的衣服蓬松柔软,不伤皮肤,你慢慢洗,我去准备熏炉。”
谢过那仆妇,绿衣卷起袖子恨不能一只胳膊当两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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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肃倒了杯水,立在帘子外面,“我要进来了。”
她没有回应。
沈肃直接进去,弯腰扶她起来,喂她喝水。
这里能用的人都是大老爷们,唯一信任的仆妇还是粗手粗脚的,沈肃便承担照顾她的重任,反正他也乐意。
刘玉洁喝完水,面色恢复了一点血气,沈肃不放心,用手试了试她额头,却被她推开,“出去。”
“刘大小姐,你用完了人就扔还能再明显一点?”
她不答,翻身捂着被子闭目养神。
热浪一阵一阵抖来,犹如置身焦灼的沙漠,入目皆是耀眼的金色,她又干又渴,快要冒烟了,忽然额头一凉,舒服的她打了一个激灵,幽幽睁开眼,一只宝蓝色的衣袖扫来扫去。
沈肃正用冰给她捂额头。
柔和的光线被轻纱帷幔滤成了朦胧的颜色,薄光里他的神情温柔的陌生,身上有自然的清爽味道。
羽睫抬起那一瞬,两人目光相撞,她的眼睛像藏着无数秘密的星湖,而他为之倾倒。有时候他也感到惭愧,愧疚自己为美色而失去某些风骨。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人,且他认为世上有很多比美色有趣的事,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没遇到她吧。
“你看什么?”她不悦的皱眉,夺过冰袋自己敷。
“我在想……你长大后该有多漂亮。”
寻常女孩,就算对男人无意,也不会对称赞自己美丽的言辞无动于衷,就像男人对一个美人无意,也断然不会拒绝美人的温柔。
可她却愣了一下,有疑惑之色掠过眼底。
前世虽然没怎么交心,但对他还是略有了解,大概因为有两个妹妹的缘故,他很会照顾女孩子,与两个妹妹的关系甚好。所以,一旦想哄哪个女孩开心也并非难事。
可惜她不会上当。
当一个男人对女人充满企图的时候,别管这企图是美色还是利益,什么话都敢说的。韩敬已曾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哈哈,刘玉洁讥讽的打量沈肃一眼。
“喂,这什么眼神,我哪里又得罪了你?”他问。
“你前世得罪我。”
“那确实该罚,请问我前世怎么得罪你了?”
“你……”她一愣。
对啊,他怎么得罪她了?没有像阿爹那样疼爱她?没有答应她苦苦的哀求?或者休了她……
可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啊,又不曾亏欠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并非每一个人都像九安,无私的关心她帮助她。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如果出现了,定是有所企图。倘若别人伤害你,那也不值得难过,因为没有谁有必须对你好的义务。这是韩敬已告诉她的话。那个畜生偶尔也会说人话。
那么沈肃也没有必须对她好的义务,是吧?
这个人很讨厌,但真没亏欠她,他唯一亏欠的便是那块胎死腹中的小肉……想到这里,她暗暗退缩,那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她已经烧了很多纸,而且她当时并不懂会有孩子,甚至她自己都是个孩子,也没有人教她……
刘玉洁望着他,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绪,沈肃暗暗心惊。
自己不也曾为了逃避亲事盼望他去死,那么被骗婚的他是不是也盼望她死掉?刘玉洁打了个寒颤,幸好他没杀她。
她对他的要求很低,没杀她就好。
刘玉洁改口道,“没有,你没有得罪过我,我们只是互相厌憎罢了。”
沈肃“哦”了一声,神色平静。
半晌,他才低声道,“如果我让你伤心了,那也许是……我认为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你。”音色如沉弦。
她昏昏欲睡,也不知听没听见。
冰袋寒凉,搭在额头时间一久,那光洁的肌肤隐隐泛青。掌心探去,凉意似乎穿过皮肤渗进心里,擦了擦留在她莹润肌肤上的水渍,“感觉好点了吗?”沈肃轻声问,目光深邃。
好像好了许多。
倦意涌涌,她揉了揉眼皮,白皙的手指,嫩如柳芽。她的手明明很小,却不失修长,明明纤细,手背却有小肉窝儿,倘捏在手心,绵绵无骨,可爱极了。
“洁娘,”他唤她,“刘大人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刘玉洁背对他,似乎已睡。
“我会紧紧盯着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人能伤害你……”
她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不知那奇怪的大夫开了什么药方,服下药丸的她竟有种从未有过的松懈,心神安宁,喝完水就犯困。
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温度退下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睡意恬淡,沈肃望着她,覆在她额上的手不禁轻轻抚向那同样光洁的粉腮,入手滑腻而温暖。
自从赏花会后,韩敬已的欺负,刘涉川的朝堂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令措手不及的刘玉洁五内俱焚,偏她还要假装坚强,终于体力不支病倒。
再次醒来,身子格外轻松,一场无梦的沉睡令她有种洗筋伐髓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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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冉给刘玉洁做了一双绣鞋,粉嫩嫩的颜色,镶了米粒大的珍珠,团成可爱的小花儿,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珍珠看上去一模一样,是她仔细挑了好几天才挑出的。正好够做两双,粉色这双给洁娘,因她喜爱浅紫的衣裙,配上淡淡的粉,仿佛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人儿,又甜又动人。
却在半路遇上春风满面的刘玉絮。
自从得到梦寐以求的谭记刺绣衣裳,刘玉絮就感觉自己不再是五品官儿的女儿,行走在外,特别是回外祖母家,感受四面八方而来的羡慕眼神,这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该有的体面!
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她心里不得不认同穿着浅紫衫裙的刘玉洁美的不像话,所以佟氏问她喜欢哪一套,尽管去挑时,毫不犹豫的她就拿了紫纱短襦月白裙。这令她郁闷了好一会儿,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妖妖娆娆丫头喜欢的颜色?!
直到姐姐不咸不淡说了句:你穿起来比她好看。
她心中哽住的大石方才落定,没错,我比她好看。
如今又看见刘玉冉精心制作的粉色绣鞋,哪个姑娘不爱俏,只一眼她就爱上这别具匠心的手艺。
倘再搭配身上这套衣服,马球赛上不知得要迷死多少世家公子!
“冉娘,高禄公主邀请我和姐姐观赏马球,你这双鞋先借我穿吧。”她开口就要,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蹙了蹙眉,刘玉冉就算胆子再小,也不是被人打完右脸忙着送左脸的人。
“这是给洁娘做的,你最好别惹她不开心。”她不悦道。
刘玉洁的?
刘玉絮一顿,这才发现冉娘要走的方向正是洁心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有只冰冷的小手从水里浮出拽着她往下沉。
那就是个疯子!
不是她怕她啊,而是姐姐警告她暂且安分一段时间,目前不宜再激怒小长房。
哼,不就一双破鞋,谁稀罕!
刘玉絮色厉内荏的喊了声,携着婢女匆匆离开。
说话真难听,哪里还像个闺阁女子,“破鞋”两个字岂是女孩能说出口的。刘玉冉望着刘玉絮的背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绣鞋这么漂亮,洁娘穿了一定很好看。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明媚许多,对气愤不已的梅妆道,“我们走吧。”
却说刘玉絮气呼呼离开,身后的红绸不时轻声唤她“小姐,慢一点,走这么急容易磕绊”。
她听了便走的更急,一道黑影“唰”的从她脸前飞过。
啊!她尖叫一声。
什么东西!
喵呜~
那是一只山耳猫,亮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毛绒绒的圆脑袋,水汪汪的琥珀眼眸清澈见底,再配上粉嘟嘟的鼻子,着实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刘玉絮一喜,这不是洁娘家的小畜生么!
喵,她模仿山耳猫的叫声,捡起一片叶子逗弄,企图骗它下来。
山耳猫一动不动伏在太湖石假山顶端,漫不经心斜睨她。
快下了啊,小畜生!刘玉絮娇嗔的跺了跺脚。
“算了吧,这猫很野的,万一伤了小姐便不好。”红绸小心劝道。其实她也怕任性的小姐伤了山耳猫,太太已经三令五申的叮嘱过:仔细你的皮,看好二小姐,别再让她惹事。
小长房的洁小姐岂是好招惹的,连老夫人都不怕,万一小姐发脾气弄伤这只猫,估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唤了半天,该死的傻猫仿佛失聪一般,无动于衷,居然还斜着脑袋打量她!刘玉絮气不打一处来,恶向胆边生,捡起块石头狠狠砸过去。
小畜生,去死吧!
嗷呜——
石头当然砸不到机敏的山耳猫,它纵身闪避,浑身的毛立起,尾巴竖的好似一根旗杆儿,叫声更是咕噜噜的吓人。
这……这小畜生,吓唬我呢!刘玉絮怂了,提着裙角便跑,也不管身后红绸的死活。
山耳猫扑过来,红绸本能的挡在刘玉絮跟前,脖子被猫爪生生抓出四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红绸惨叫一声。
诧异的回头张望,刘玉絮几乎要吓尿了,红绸一脖子血,冲她喊,“小姐快跑啊!”
啊——
刘玉絮尖叫,跑的比兔子还快。
杀人啦,杀人啦,洁娘家的小畜生要杀人了!
听见呼救,周围立刻涌来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大家一起围过去,忧心忡忡的问,“絮小姐,畜生在哪?”
畜生就在这里啊!她指着自己大声尖叫。
你们眼瞎了吗,没看到它挠我裙子?
婆子们望着她,表情十分微妙。
你们这群蠢货!快去找啊,别让它跑了,就是那只灰色山耳猫,捉住它重重有赏!刘玉絮继续尖叫,吵得人耳朵发木。
婆子们一哄而散,去捉猫。
当然不可能捉住。
回到二房,刘玉絮随便指了个丫鬟照顾受伤的红绸,便不放在心上,满心都是那只该死的猫。
她也想要一只如此可爱的小东西,却没想到这玩意这么野,怎么就不抓花洁娘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呢?
刘玉絮身边还有个贴身丫鬟红罗,平日里没有红绸得宠,听完小姐的抱怨,感觉出头的机会来了。
“小姐,依奴婢之见,咱们最好按下此事,不再声张。”
放屁!难道让我吃哑巴亏!刘玉絮眼睛一瞪。
红罗小心翼翼赔笑,“可是这样大张旗鼓,就算解了恨也招来洁小姐的恨,奴婢倒有个法子。”
快说。
“奴婢的哥哥曾是山上有名的猎户,最会配一些野物喜欢的药丸。野猫嘛,成天钻来钻去,生病了死了很正常啊,谁知道在外面吃了什么,谁能怪到小姐您的头上,就算是太太……也不好责备您吧?”红罗细声细气的笑。
呵呵,你这鬼丫头!刘玉絮忽然神清气爽。
“可是那只猫不吃生人的东西。”
“大多数野物都这样,可是它会闻啊,这是畜生的天性。”
刘玉絮大大的眼睛顿时闪起兴奋又恶意的光。
“那种药只要闻上三五回,铁打的畜生都撑不住。”红罗的细声细气有着掩不住的阴测。
山耳猫肯定不会吃外面的东西,但本性使然,一定会上去闻一闻。
转了转眼珠,刘玉絮掩着帕子笑起来,畜生吗,生个病莫名其妙死了确实正常,可怜洁娘又要伤心了。
红罗也跟着笑。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刘玉絮退下只红宝石戒指,顿了顿,又戴回去,转而抹下另一只素面赤金的赏给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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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刘玉絮打扮的花枝招展,亲热的挽着姐姐的手,一同参加高禄公主的马球赛。
赏花会结束,高禄公主对刘玉筠青眼有加,两人十分投缘,觉得这个女孩嘴巴甜,说的话都仿佛春风吹进心坎里,比那些一听就是溜须拍马的声音舒服多了。便有意记下她的名字,正好宫里有马球赛,多一个人多点热闹,高禄写了几张帖子,顺便将刘玉筠的名字也写上,又想起她还有个妹妹,因不能参加赏花会得见公主天颜而遗憾不已的妹妹……嗯,把她也捎上吧。
“宫里不比其他地方,我教给你的话可都记仔细了?”刘玉筠没好气的甩开她的手。如果不是亲妹妹,她实在不想跟这个蠢货一起出门。
“记仔细了,我的好姐姐,哪次出门我让你丢脸了。”刘玉絮娇嗔。
“把这金钗拿了,俗气死个人!”刘玉筠顺手拔下,丢给她。
梳妆的丫鬟心灵手巧,含蓄的建议刘玉絮不必戴那根金钗,但她不依,觉得不够隆重,便自作主张插头发里,孰料还没出门就被姐姐拔下。
心里当然不高兴,可是听姐姐的话没错。刘玉絮哼哼两声,将金钗丢给红罗。
于是,刘玉絮终于得偿所愿,踏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路明黄曲折陡峭琉璃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最震撼心灵的不只是华丽,而是一种气势,唯有皇室才能散发出的势,令人忍不住要臣服,要膜拜。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处规模一般的皇家游乐场所,假如见过天极殿,刘玉絮或许会激动的晕过去。
她不禁想起之前偷偷听来的话。阿娘跟阿爹商量姐姐与她的婚事,想到这里,她偷偷打量一眼刘玉筠,姐姐可真漂亮,端庄又大气的美,所以才能配得上五皇子吧,失落之感油然而生,可一想到将来自己要嫁的人是沈肃,精神顿时又来了,五皇子又怎样,能有沈肃一根头发丝俊美么?
可是一想到洁娘会先嫁过去,她就恶心,巴不得洁娘早早夭折了才好。正胡思乱想,一阵马蹄声传来,她被刘玉筠拉到花丛后回避,身旁的宫人温声解释道,“马球赛快要开始,公子们正在入场。”
哇,这些就是参加马球赛的公子!刘玉絮睁大眼睛打量。
这个胖了点,这个瘦了点,这个不够高,看来看去连一个配给沈肃提鞋的都没有,她感到莫名的满足。
嗯?不对,有一个好看的,哟,还真好看!刘玉絮毫不矜持的伸长脖子张望,一点也未发现姐姐不悦的神情。
真是丢人丢进宫里。刘玉筠偷眼瞥了下身边的宫人,那宫人始终垂眸,标准的侍女站姿,也不知瞧没瞧见絮娘的怂样。
有个魁梧的少年上前拍了那英俊少年一下,“嘿,方二郎,走着瞧,今天我不会输给你。”
“好啊,试试看。”方晓恒坏坏的一笑。
刘玉絮的心也扑腾扑腾跳了两下。
方……方二郎?
能进这种地方姓方的人家除了方伯府不作他想。
方伯府的方二郎……原来这样好看啊!她怔怔发呆,忽然想起,这不是差点要跟冉娘定亲的方二郎吗?
呸,怎么所有好男人都紧着那两个贱婢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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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渐渐痊愈,刘玉洁的气色好了许多,沈肃送她一瓶闻起来甜甜的药丸,吃起来也甜,还带着一点酸。
“每晚吃一颗,就不会做噩梦。”他说。
刘玉洁漫不经心收下,心里翻腾不已。
这果然是宝贝,可惜家里的大夫研究半天,也弄不明白配方,更别提做出来,难不成吃完之后再厚着脸皮跟沈肃要?
威宁侯府内,周明立在书房对着沈肃一脸贼笑,“您也太客气了,拿一瓶药算啥,直接问我要配方得了,我很大方啊。”
“你也太客气了,只跟我要一个孙潇潇,我看她不太像女人,要不换另外三个刚进府的,我也很大方。”沈肃慢条斯理道。
呃,周明艰难的吞咽了下,忙赔笑,“三爷,我开玩笑的。”
“我也开玩笑的。”
周明气得一个仰倒。
恶主欺奴啊,恶主欺奴!!
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坏主意,给人小姑娘药却不给配方,不就是为下回骚扰人家准备借口!
“这是策略,跟女人也是需要斗智斗勇的。”沈肃往后一靠,单手搭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你这么厉害,干嘛不教教我如何泡孙潇潇?”周明不服。
“不是我不教你,”沈肃叹口气,“你想泡的那是女人么?”
周明张口结舌。
杨树街的宅子已经选好,刘玉洁托阿娘的陪房管事去问了问价钱以及其他一些琐碎的事。管事回来禀告:“宅基风水不错,也不曾有过凶事,就是价钱偏高,契行的人一听是咱们府上的下人要买,立刻压低了价格,我算了算,十分公道。”
刘玉洁非常满意,抓了把银锞子赏那管事。
管事躬身退下。
她换了衣裳,重新梳头,一身男孩装扮,瞒着嬷嬷偷偷溜了出去,嬷嬷最近对她很不满,认为她变了,整日就知道往外跑,哪有这样贪玩的大家小姐。
绿衣假装没看见,埋头整理博古架。
外院的枫树红了一片,九安立在树下慢慢转着棍子,练武之人手脚勤快,很少闲下来。
对他很好的二小姐又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包热乎乎的东西递给他,“给,这是我亲手做的凫茈糕。”
凫茈糕啊!想起上回吃它的味道,九安吞了吞口水。
她可真聪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爱吃什么。
“谢谢姐姐。”他双手接过,又觉得不对,天天被那群奇怪的丫鬟围着,他见了谁都这么说,但她不是姐姐,她是小姐,九安改口,“谢谢二小姐。”
“没关系的,你可以叫我姐姐!”刘玉洁眼睛酸涩起来,忽然又想起这不合规矩,会给九安惹麻烦,急忙补充道,“我是说背后,不给别人听见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姐姐。”
她摸了摸他的头。
头发又黑又厚,在脑后随意的绑了一条马尾,发质亮泽偏硬,可人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九安抬眸望她,想要躲开,又怕熄灭她的热情,任她摸完后,才小声道,“姑姑说男孩子的头不能给人随便摸。”
那好吧,我以后不摸。她眼睛一弯,像月牙。
九安笑了笑,“你不是要做我姐姐吗,给你摸。”
她眼眶的水光被这句话拍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九安。
“你为什么要哭鼻子?”他不解,可她哭泣的样子真好看,所以即使哭鼻子也值得原谅。
“我只是太高兴了……”她解释,并背过身揉眼睛。
九安转到她身前,想要为她擦一擦又觉得不对,急的两只秀气的手不知往哪放才好。
“这就是你说的玛瑙凫茈糕吗,很好吃啊,你也尝一口。”他将糕点塞进她嘴里。
她才止泪,小口小口的咬着。
她的嘴巴可真小,红色的肉嘟嘟,这让九安想起三月的莓果儿,又酸又甜的那种,也很好吃。
“我加了胭脂果,这可不是长安的胭脂果,是我祖母田庄里种的,可好吃了,不酸牙,改天我做糖葫芦给你吃好吗?”她又咬了一口。
嗯。九安点点头,将最后一块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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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兵大人,外头来了两个小孩说要见你。”随从走进屋内禀告。
沈肃从一堆书册中抬眸,“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帘子后面就露出了那张熟悉的小脸,有着迷人眼睛的坏女孩洁娘,而她身后站着的那位,就是她的朋友吧。
一个娇浓可人,一个灵秀袭人,站在一起真是可爱又养眼,沈肃皱了皱眉,“进来坐。”
她拉着那小男孩的衣袖,仿佛护短的雌鸟,小心翼翼走进来,明亮的眼睛有期盼之色。
但凡有用到他时都是这个眼神。沈肃转眸,审视的目光投向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