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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干净净的院落,墙头一片颤巍巍的爬山虎,院中有槐树,几盆并不名贵但生机勃勃的鲜花错落有致的摆在树底下。
这是田庄一处很不错的待客小院,之所以安排这样的地方主要是韩敬已一身贵气,叶氏这些年管理内宅颇有见识,因此并不敢怠慢。此时的田氏并不知这位琉璃般的贵公子竟是洁娘前世的噩梦,同样,韩敬已也不知田氏便是阿玉日夜思念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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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前后的节气小雨霏霏,前世不识愁滋味的刘玉洁还觉得这样的节气别有一番诗情画意,正应了那句“梅子金黄杏子肥,榴花似火,桃李新熟,蜓立荷角”,如今一下雨她便忧心永州的水道。
自樱花渠归来,沈肃换了个人,再不敢对她动手脚,每个月在她房里睡十天,依然她睡床,他睡榻,除了晨起他会立在槅扇外轻轻道一句“洁娘,我要上衙了”其余并不多做什么。
此外,两人经常一起用晚膳,偶尔他也会出去与同僚饮酒作乐,不过去之前皆打招呼,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样平淡且安逸的日子令刘玉洁感到说不出的满足,对待沈肃便也更加友好,二人可真真是相敬如宾了。
林嬷嬷心思细腻,发觉沈肃不似从前那般黏着洁娘,唯恐刘玉洁胡思乱想,忙安慰,“三爷定是怜惜你年纪小,如此也好,从前我也怕你们在一起会出事。”之前她唯恐沈肃憋不住对洁娘不管不顾的,如今看来,倒也是个有毅力的。
但长期有毅力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林嬷嬷没敢将这句心里话说出。
“嬷嬷别担心,他不是那种喝花酒的人。”刘玉洁知道林氏心疼自己,便耐心解释,“他是真有事,朝廷上的事。”
男人怎会一直在内宅徘徊,他也有他的天地。
听刘玉洁这样说,林氏的心才稍稍放下,原来她还真怕沈肃在外面喝花酒。一旦喝了,可就是自己这边没理了。毕竟让一个弱冠之年气血旺盛的男子整天干巴巴的过日子,不管说到哪里,大家也只会觉得刘玉洁不够大度体贴。
其实姜氏已经觉得刘玉洁不够大度,但念在小两口成亲不到半年的份上,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可心里毕竟别扭,这一别扭自然就会在刘玉洁听不到的地方嘀咕。
“我见她是个有福气的,待她也不薄。况且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苛待媳妇的府邸,对小辈一向宽和,从无拘束。可你看看她,仗着年纪小不让三郎圆房,这也就算了,但起码给丈夫安排个知冷知热的通房啊!别跟我说有孙氏,孙氏已经被三郎送了人,如今三郎身边连只母苍蝇都没有!”姜氏坐在聚辉苑朝老二家的媳妇谢氏抱怨。
谢氏软声软气的说好话逗姜氏开心,却不敢插嘴。
姜氏也就是抱怨抱怨,哪里指望谢氏说什么,况且这也不是她能管的。又觉得自己在二儿媳跟前说三郎房里的事到底有失体面,便将此事揭过,随便聊了些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午时过后又找了个借口来到听松苑,刘玉洁陪侍左右。姜氏说听松苑的木绣球真漂亮,想挑几颗好的移栽,又问刘玉洁沈肃最近的衣食住行。
刘玉洁一一作答,直觉姜氏话中有话,果然没过多久,姜氏便进入正题,“洁娘,你今年才十四,三郎最会疼人,舍不得与你圆房,可你是他的妻,也要体谅他这番情谊,总不能让他一直孤零零睡在屋里,连个体贴人都没有。”说到这里,她覰了刘玉洁一眼,见她神情还算端庄,并无酸醋恶态,便继续道,“当然,这是你房里的人,怎么安排都由你做主,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也不用怕女人多了乱规矩,通房就是个玩意,但凡不听话打发了就是,至于姨娘,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多生几个男丁,咱家的三郎也不见得想纳妾,纵然纳妾那也会问过你意见的。”
一通软硬夹杂的话说的十分软和,绿衣却气的七窍生烟。
而刘玉洁却有点感动,前世姜氏的态度若有现在一半好,她就不会恨她恨的至今见了面心里都凉飕飕。
心疼自己的孩子没什么错,且如今的姜氏虽为爱子着想,但语气温和,有商有量,并强调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你房里的事,都由你做主。如此,便是不会随便插手送人进来的意思,更是极大的尊重了刘玉洁的正室地位。要知道从前的姜氏可是问都不问,直接抬了肖玲做姨娘,后又送了三个通房,啪啪啪的打刘玉洁脸,让她难做人。
既然你给我脸,我也给你脸。刘玉洁便是这样的人,她笑了笑,“是,我会与三郎商议此事,毕竟这也是他的事,总要选个令他满意的。”
这样的回答也极大的取悦了姜氏,看看吧,多好的儿媳,不但明白了我的意思,还要尊重我儿的意思!姜氏大感欣慰,暗叹沈肃有眼光。既然儿媳通情达理,她也得有所表示,便对刘玉洁越发亲切和蔼起来。晚膳之前又让杜妈妈送了整整一斤上等血燕并一套赤金猫眼玳瑁头面,不愧是盐政司家的女儿,出手就是阔绰。
刘玉洁虽不稀罕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差绿染封了几两银子谢谢杜妈妈跑这趟腿。杜妈妈连声说不敢当,欠身退下。
千万不要给三爷塞人啊!绿衣恨不能自己的主子独宠听松苑,但亦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今天不塞,明天也得塞,倒不如提前下手博一个贤名,免得饥渴的三爷被外头狐媚迷住。
刘玉洁这边还没开始安排,秋歌等人已经听得风声,但她们到底是懂规矩的一等丫鬟,就算心里再想,面上也不可能抢着自荐枕席,唯有小心侍奉刘玉洁,盼望得她青眼。
不出刘玉洁所料,秋歌开始在周围乱晃,一张小嘴甚甜,仿佛刘玉洁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一口一个奶奶,不等刘玉洁吩咐便将听松苑的账册全部奉上,悉心的介绍听松苑平日里的开支用度以及记账习惯。因这些都是她管的,所以说起来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刘玉洁也听的舒服。
心里却在冷笑,如此聪明伶俐的一个美人,为何放着好好的正室不做,偏要上赶着做小?她都替她的娘亲感到难过。
不过冬莲的态度却与秋歌大相径庭。她趁旁人不察之时以送花样子为借口来到后院。
这个朴素又清秀的女孩颤颤巍巍立在刘玉洁下首,垂头道,“奶奶,冬莲粗手笨脚的,又不会……不会说话,只配闷头干活……”也就是不能去沈肃的床上伺候?
话说到这份上,刘玉洁一听便明白,但却不由高看冬莲,“你也算有气性,不枉三爷疼你一场。好好做事,到了年纪我不会少你嫁妆。”
冬莲大喜,跪下磕头。
如此就只剩春婉,当那张爱娇的小脸酡红酡红不语,刘玉洁便觉得答案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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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沈肃回府,手提一只精致的红漆食盒,是宝康街尤记点心铺的五色糕,从前就在家门口,刘玉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十分方便,如今距离太远,到底吃不上刚出炉的,便也淡下来,没想到沈肃还记得。
“为何最近总是巡检?”刘玉洁翻出他在家穿的便服。
沈肃脱了外衫,“俱兰有一批士兵退伍,各地都在抽调精锐弥补空缺,我想趁此机会挑些好苗子送给大哥。”他被人伺候惯了,系了半天绳结,极丑,刘玉洁忍不住帮忙,“这样扣好看。”
是么。沈肃眼眸忽然变得温柔,任那两只小手在前襟翻腾。
扣好之后,她问,“学会了吗?”
“没。”最好永远不会。沈肃道,“要不下回你再教我一遍。”
刘玉洁不假思索的答应。
用过晚膳,她才想起正事,“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心中一动,沈肃规规矩矩坐她对面,温和道,“找我何事?”
刘玉洁简单的传达了姜氏的用意,作为妻子这也是她应尽的义务,“你看春婉如何?”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美人,但多为太子所赐,沈肃教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肃睁大眼睛盯视她,目光从缠绵转为黯沉,反问刘玉洁,“你呢,你觉得春婉如何?”
这是问她允不允许的意思?当然允许,否则也不会提起。刘玉洁温软道,“挺好,挺好的。”
挺好的。沈肃点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为刘玉洁守身如玉,再说守身如玉这词根本就不是用来约束男人的……不过说这些都没用,他感到心脏麻麻的,如千蚁啃噬。
“你真不介意我搂着其他女人睡觉?吻她,然后与她做最亲密的事?”沈肃平静的问。
这个问题刘玉洁从未想过,也不觉得有必要想,但此时此刻被他如此凝视,清清楚楚的发问,脑子一懵,居然开始思索。
“应该不会介意。”她平心而论。
“什么叫应该?也就是说还有可能介意?”他尚有希翼。
“大概会介意你再胡乱碰我。”她实话实说。
“说的好像我不碰别人你就给我碰一样。”沈肃笑了笑,“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早点歇息。”
每年立夏之后刘玉洁都会花一大半的时间在丰水度过。如今嫁做人妇自不可能那般自由,逛街都要向长辈打招呼,更别提回娘家等远行。她小声道,“我想回丰水探望祖母,她知道我嫁人了,天天想念我,我就过两天,两天之后准时回长安。”
“没关系,多过几日吧,这不是什么大事。”沈肃淡淡道,“我会跟娘解释清楚。”
“谢谢。”
“应该的。”
先别急着走啊!刘玉洁忙问,“春婉……你觉得可还合心意?”不管应不应总要给个答复,如此,她也好拿安排接下来的事。
沈肃吸了口气,因为她年纪小,更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事事都要忍让她,更得忍受伤口撒盐的痛楚。她可真懂事!“我听你的。”
这种事怎能听我的。刘玉洁急忙摆手,“这是你的事……”总得两厢情愿啊!
“我听你的。”沈肃再次强调,眸如沉渊。
刘玉洁都要被他弄糊涂了,“听我什么?”
“你要我睡她,我现在就去睡。”
刘玉洁愣了愣,“你……好像在对我发火,为什么要这种态度?”
“哦?”沈肃惊讶,“那得什么态度,跪下谢娘子圣恩?”
刘玉洁瞠目结舌。
“说啊,要我现在去睡吗?”沈肃咄咄逼人。
“那你就去睡啊。”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闻言,沈肃深深看了她一眼,双脚似乎被定住,然后缓缓转过身,掀起帘子,而帘子外面立着一脸错愕的春婉。今天正好她当值,正好守在外面,心里打鼓似的盼着主子喊她进去,没成想就与怒容满面的三爷撞个满怀。
刘玉洁追出来,沈肃背对她俯身横抱起春婉的画面正好若入眼底,她翕动了下嘴唇,不知该说什么,便由他去了。
翌日,满脸菜色的春婉过来给刘玉洁敬茶。
“以后你也算半个主子,自当尽心服侍三爷,更要为内宅其他人做好榜样。”刘玉洁打赏她一根金钗。
春婉跪地谢恩,“奴婢谨记奶奶教诲。”形容沮丧的告退。
煎熬一夜,沈肃沉着脸如常上衙,还不到午时便再难安静,心绪烦乱。当值的护卫只见上峰风一般的去点卯处告假,须臾,又策马狂奔而去。
沈肃气喘吁吁赶回听松苑,直奔后院而去,刚一迈进就见一扫地的小丫头,拖过来便问,“你们奶奶呢?”
小丫头不知发生啥事,吓得结结巴巴,“刚,刚走啊,去丰水了。”
沈肃掉头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