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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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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怀真见那要用的各色香料都给毁了,忙出来让人请应佩过来,因写了个单子,叫应佩出去到各香料铺子里去寻。应佩见她这般着急,不敢怠慢,便忙自去了。

    只这样一耽搁,不免又费了几日的功夫,眼见便到了义卖大会之期。

    这些日子中间,因户部发出的告贴儿传往各州县,上也罗列着十几样儿稀世奇珍名号儿,都是生而难得一见的,又是户部主办,自然童叟无欺,因此赶着离京城近的,那些富豪大户们早闻风而至,一时之间京城内的客栈都多半儿客满了,还有许多偏远些儿的,后知后觉,却也忙整理行囊,赶上京来,一为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倘或遇到心仪之物,自然也要纳入囊中,做传家之宝都是极好的。

    因怀真也算是牵头儿起事之人,竟无法撇身,因又怕宝物有失,直到义卖当日,才由户主派人送来,要由怀真过目,才交付户部接纳。

    幸亏有骋荣公主在旁相帮,加上李贤淑、应玉等也来照管着,迎接应酬各府的来人,指挥底下一干人等,不敢稍微怠慢。

    只因各府各家里头所拿出的都是非同等闲之物,最不济也是几千两银子的物件儿,是以不能出一丝儿纰漏。

    原本只是怀真一个人的念想儿,不料事到如今,竟轰动的天下皆知。

    又因为价值连城、干系甚大,故而除了户部之外,先一个应兰风因怀真之故,是脱不了身的,其他的……因要安置前来京城的那些有头脸的富商巨贾们,以户部跟工部之能,只怕无法周全,因此礼部也派了人来周旋迎接,至于是不是有唐毅背后首肯,则不得而知了。

    其他的……刑部,兵部,吏部三个部,第一个,因近来京城内之人龙蛇混杂的,刑部自然也不敢松懈,竟倾巢而出,派人四处巡防,也自命精明好手,前来户部,帮忙押送那些宝物等。

    第二个,因兵部近来讨要了许多银子,大张军备,又因听风,知道怀真牵引这“赈灾义卖大会”,乃是为了户部周全。

    他们起初还当是小女孩子玩闹罢了,谁知渐渐地听闻京内有头脸的各府都有参与,且那钱银宗数也渐渐大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更何况户部一本正经地张榜天下……眼见竟是声势浩大起来。

    故而兵部众人便警醒留意起来,特派了官员过来相帮照顾,无非也是想跟户部的人搞好关系,将来也为了更好的敲些银子出来事宜。

    独吏部还算清闲,然而部内的官员们也自有拿出宝物参与义卖的,也有心仪别人宝物垂涎的,因此竟也是大半儿的人过来看热闹了。

    因此这一件事情,竟然惹得六部人马都惊动起来了,竟成了一场盛事。

    且说这赈灾义卖的头一日,委实热闹,四海八方来的各人们,早就先按照通知,在户部写了名号,押了一千两银子,这才兑换领了号牌儿,只等今日行事。

    原本这地方是想选在户部……只是户部办公所在,且这来人又多,竟是陈列不开,不得便宜。

    户部尚书上奏了一本,赵永慕过目后,笑道:“想不到,竟有这种忠心体国的好事,且还是应爱卿的爱女所为呢……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各自出力赞助义卖的各家女眷也是有心了,待义卖过后,朕另有嘉奖。”

    群臣之中倒是有一大半儿的人参与了的,闻言均有欢欣鼓舞之意。

    赵永慕赞了几句,又道:“既如此,朕也当尽一份力,这地方就安置在神乐署中罢了,地方宽敞,再叫执金御前去担负守卫,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因地方安置在御用的神乐署,平日里只有皇族贵戚及文武百官才能入内的,自不是那些商贾们能接近的,闻言越发是兴头起来,纵然那没意愿要去参与义卖的,却也要掺和一脚了。

    这一天里,便有逾五百的人报名儿而入,只是押金银两,便收了五十万。

    至于那些出了宝物参与义卖的官员或者富豪,便不必缴纳银两,自特许而入。

    如此,偌大的神乐署顿时满满当当,挤满了人,众人虽多,却纹丝不乱,被礼部的主事领着,鱼贯而入观赏宝物,只见大殿之中,那些稀世奇珍,一字儿陈列开来,每一件儿上都有字帖,写明哪府所出,名号,来历,起价等消息。

    每件至宝旁边,都有两名执金御负责守卫,而大殿墙边儿,另有执金御护卫,庄严肃穆,宛若人在皇宫。

    众人早被这气势所压,不敢高声,三三两两赏玩珍奇,若遇到心仪之物,则驻足细看,在手中字帖儿上勾下,以备候选。

    那些京内官员们,有的看到自家所出之物,便觉着跟这许多人陈列在一块儿,与有荣焉,不由点头微笑,另有彼此认得的,又心仪那宝物,便评头论足,互相吹捧。

    一时间,我说你珍藏的王羲之的字帖儿难得,你说我吴道子的真迹更好……又都是些文官,出言引经据典,动辄“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或“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那些不知情的豪富们,只在旁伸头探颈地听,倒也算长了许多见识。

    其中自有一人,却正是昔日在洢水河畔惊鸿一会的江南来客,名唤慕宁瑄的,因跟几个人一块儿而行,虽看过了无数珍奇,却也不动声色,只当走马看花儿,直到走到一处之时,才停下步子。

    原来这一处,放着的是一枚金钗,虽也是做工精致,无以伦比,但此刻满场的奇珍委实太多,琳琅满目,又多是古来传下,很有来历的,因此这金子所制之物不免被众人忽视了。

    慕宁瑄看了片刻,目光移动,望见旁边所标的小签儿,见写得是:御制宫阙美人金钗,应府所捐。

    慕宁瑄挑眉,唇边微微带笑,怪不得此处没多少人围看……一则是金器,而来,既然是御制的东西,怎么好拿出来义卖呢?只怕也是没有人敢买的。

    一念至此,慕宁瑄眼望着那个“应”字,忽地想起洢水河畔桃花林中,那娴静若一片轻云的女孩子……又哪里能想到,看似弱不禁风一般,竟是这偌大场合的起事之人,想她既然是主持之人,自然也不至于一样儿东西也不出,这满场里只有此物写着“应府”,必然便是她所有的了。

    而那女孩儿,竟会拥有这御制之物,且还有胆量胸襟,拿出来义卖……倒果然是个不可貌相的了。

    慕宁瑄眼睛看着,不由笑意更胜,正在此刻,身边儿忽地又多了一人。

    慕宁瑄略抬眸,心中微惊,却见身边之人,着实金玉似的人物,更兼一身气质,凝重高贵,渊渟岳峙……他自然是认得的,当下拱手作揖:“唐尚书。”

    唐毅正凝眸望着那一支金钗,闻言才抬眸,波澜不惊地转头看来,见了慕宁瑄,便也微微一笑:“原来是慕掌柜,向来可好?”

    任凭慕宁瑄见多识广,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也有震撼之意,亏得他经南走北,自有一番阅历经验,便也笑道:“甚好,多赖记挂。”

    寒暄两句,唐毅又扫一眼那金钗,因道:“慕掌柜也对这钗子有兴趣?”

    慕宁瑄便也看向钗子,思忖道:“倒是做的精致,只不过是御用之物,如何也好拿出来义卖?”

    唐毅沉默了会儿,才说:“既然公然地捐了出来,自然也是皇上首肯的了,绝不会有事。”

    慕宁瑄“哦”了声,还要再说,心中猛地想到:这应府,指的当然是应怀真,这应怀真……却岂不正是唐毅的发妻?算来两个人才和离不多久罢?

    只因唐毅是这样位高权重内敛深沉的人物,应怀真又看来年纪甚小,因此虽然明知此事,却一时没把两人往一处想。

    慕宁瑄当即缄口,唐毅却从那钗子上将目光移开,又看向别处,因对慕宁瑄道:“慕掌柜,失陪。”

    慕宁瑄拱手道:“唐尚书请。”唐毅轻轻点头,自去了。

    如此看了半天,有意的买主都记下了欲要之物,均都落座,彼此寒暄,互通有无。

    忽然一声净钟响,那神乐署的鼓台之上,便走出一个人来,身量高挑,仪态高雅,通身是一股雅致俊逸,正是户部尚书郭建仪。

    郭建仪到了台上,念了一段致词,便叫底下将方才展出的宝物们依样取上来,按照起价开始,底下若有中意的,便自举手要价就是了。

    慕宁瑄亦坐在众人中间,并不做声,只看众人出手,先前那王羲之的一副字,四十五万的价儿给山西一名巨贾拍了去,又见一个福寿镯,以三万两的价儿也给拍了去……旁边户部礼部众人,一一记录在册。

    头一日的义卖,才有一半儿的宝物有了买主,却已经筹得了二百多万两银子。

    天还未黄昏,外头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应府之中,早也得了信儿,怀真听说,喜不自禁,这已经远胜她意料之中,全没想到当初只自己的一点想念,竟果然成了真,且做的如此之盛大隆重。

    只因她看着郭建仪憔悴之色,又听应兰风说起外头的种种不宜,只是自恨她是个小女子罢了,力单势孤,哪里能帮得上什么……谁知道歪打正着的,竟果然做了一件正经能帮上忙的好事,因此整个人竟晕晕乎乎的,把那素日里的忧愁郁闷,都扫的精光了,晚上喜欢的一直过了子时才睡着。

    忽地又想:“福寿镯都卖了三万两,姥姥知道了,还不知如何念佛的。只不知钗子到底会有几何呢……会不会有人来买?若是没有人买,岂不是有些出糗似的?”

    原来因怀真起头要义卖,徐姥姥听闻,就把昔日怀真相送她的那福寿镯子也拿出来,道:“我们穷家出身,真没什么至宝之物,只这个……是昔日你得了的,你娘送给了我,我日夜不离身儿,如今你既然有这番心思,姥姥不管怎么样,也要为我的外孙女儿添点体面呢,这个就拿了出去罢!”

    怀真跟李贤淑本不答应,毕竟是老人家心爱之物,然而徐姥姥一意如此,只说:“不许推让!也就当给我老人家积德了。”于是她们不敢违逆,才收了。

    怀真思来想去,依稀听小瑾儿呢喃了几声,她忙起身看顾,见小孩咂了咂嘴,却又睡了过去。

    此刻夜深人静,怀真凝视着小瑾儿的脸,从他那俊逸的眉眼之中,蓦地竟看出唐毅的影子,因想起那一日,两个人看着小瑾儿,评论小瑾儿到底像谁多些……

    他轻笑带着温柔的声音,依稀还在耳畔。

    不期然间,毫无预兆,方才那股巨大的喜悦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破了似的,再也不复存在。

    怀真死死抓紧了胸口衣襟,一时竟无法呼吸,半晌才又平静下来,然而双眼却已经湿润了,忙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喝令自己不许再想,才终于慢慢地又把那汹涌之情压下,如此……翻来覆去,将近天明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前往神乐署的人竟有增无减,只因昨儿买了的各位,便把宝物捧了回去,——有那些生性低调的,便珍敛秘藏起来。那些性情外露的,不免拿出来给众人观摩品评了一番,果然见是世间罕有的。

    因此越发名声轰然了,因想着此事乃是难得一遇,除去稀世奇珍,且其中又有那御制之物……因此自然来的人越发多了。

    众人落座之后,眼见又拍了一个青铜的四羊方鼎,一把逾百年的焦尾琴,一尊翡翠玉佛,吴道子的画作,平靖夫人曾用过的佩剑名剑龙渊……价格竟均都在三十万以上,自然更有一番轰动热闹。

    正群情踊跃间,便有人捧了那枚宫阙美人金钗上来,起价却是八万两的银子。

    只因此物是御制,又不是那种历经千百年的珍器重宝,因此底下一时没有人敢出手。

    礼部主持之人问了一遍,良久,才有一人举手加了一万,除此之外,再无人声,众人都窃窃私语。

    慕宁瑄抱臂而坐,眼前却出现那桃花林中,对面而坐的女孩子,她只顾垂眸仿佛出神似的,那般杏脸桃腮,星眸樱唇……竟如画中人物,虽在眼前,却太过清浥灵秀,竟给人远在天边之感,春风拂过,桃花瓣自她面前抚落,仿佛是桃花有情,要将她眉尖悒郁之意抚平……

    慕宁瑄缓缓道:“十万。”

    顿时之间,满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旁边殿内也有一人,闻声便皱皱眉,踱步出来相看。

    先前那报价之人有些迟疑,转过头来,看了看偏殿处,半晌,才又试着举手……

    慕宁瑄淡淡道:“三十万。”

    这会儿场中众人已经哗然,都纷纷看向慕宁瑄,有那些南边儿的客人认得,倒也无妨,北边的客人多半不大相识,因交头接耳打听他的身份。

    连台上礼部司礼之人也有些怔然,郭建仪放眼看向场中,忽地看到那原先报价的人正望向偏殿处,郭建仪目光一转,顺势便看见那道熟悉的影子,正站在彼处,拧眉似有些微恼。

    郭建仪只看了一眼,心中转动,顿时便明白过来,忙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便唤了一名手底下的人来,略吩咐了两句。

    那人面露诧异之色,却也忙领命去了。

    正在此刻,那人也又报价,果不其然,慕宁瑄又加十万,顿时之间,无人再敢出声了,那偏殿旁之人已微微眯起双眸。

    谁知就在这会子,有个人慢吞吞道:“四十万……”

    鸦雀无声,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慕宁瑄的身上,却见他淡淡道:“八十万。”

    话音刚落,只听“咕咚”一声,不知是谁坐不住椅子,竟直摔了出去!然而无人留意,众人均都被这云淡风轻的八十万震晕了。

    礼部的主持人也是目瞪口呆,半晌不能言语,偌大的神乐殿内,鸦默雀静。

    只郭建仪在旁站着,却见偏殿处那人再站不住,一拂衣袖,转身去了。

    郭建仪见状,唇边一挑,竟露出一抹笑意,却又低低咳嗽了声。那主持人听闻,才惊醒过来,忙敲定。

    这一日,除了那半人高的翡翠玉佛被一名居士以百万价格请去,贡献在五台山寺中外,只有这一枚金钗的价格最高了。

    怀真正在应府之中,默默寻思那钗子到底会落在谁人手上,又是价值几何,而本府那在神乐署外等着打听消息的小厮听了,几乎不信,又催着问了几次,才总算确凿无疑了,当下发疯似的奔回应府,入内说了。

    怀真听闻后,也几乎晕了过去,又忙问那小厮:“你说多少?”

    那小厮跪在地上,此刻仍是心潮澎湃的,道:“小的也怕出错,又叫人问了几遭儿,又拦着户部的一位爷亲问了,的的确确是八十万两银子没有错儿!”

    怀真掩口不能做声儿,惊疑难明。

    应玉在旁大笑,又问道:“这是谁这么阔绰?又这么识货?”

    小厮说道:“是个姓慕的,听闻是江南来的客人……”

    怀真兀自头脑昏沉,并没反应过来,正呆呆怔怔地,却见骋荣公主从外而来,见了她,便笑道:“好了,你总算该放心了?你的那钗子,给慕宁瑄慕掌柜买了去,他倒也真难得,竟一口咬了八十万,再没有人敢跟他争的了。”

    怀真这才回过神儿来,应玉也忙问:“公主所说的,可是慕叔叔?”

    骋荣公主笑道:“可不正是他么?除了他,又还有谁这样能为了所好,挥金如土的呢。”

    应玉笑道:“我只知道慕叔叔了不得,却哪里想到他这样有钱的?”

    骋荣公主道:“江南最有名的十家织造院,他就有五家,若说他有多少钱,只怕金山银山罢了。”

    应玉道:“这可奇了,我父亲也算跟慕叔叔是交情不错的,我竟不如公主知道的分明呢。”

    骋荣道:“正因为我不是舜人,故而才更要把这些人的来历底细知道清楚呢。”

    两个人说了会儿,见怀真不言语,骋荣便道:“今儿跟昨儿的银子加起来,足也有六百万多了,只怕够户部使用的了,怀真你可喜欢?”

    怀真方握着脸儿,低低道:“哪里是一个喜欢能说得的,我如今还只觉得如在梦中呢。”

    应玉道:“这个简单,我拧你一下子,你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说着,便作势要拧她,怀真忙躲了,笑道:“好姐姐,别闹。”

    忽然李贤淑因听说了这消息,也疯一样从外而来,因见怀真这样欢喜,便道:“果然是那支钗子卖了八十万么?哎呀,阿弥陀佛……你到底是哪儿得来的那样儿了不得的钗子?”

    怀真原本并没仔细说那钗子的来历,因是金子的,李贤淑倒也并没多问,只以为是平靖夫人或者唐夫人等给的,只听了这价格才大吃一惊。

    怀真便笑道:“娘又问什么?横竖已经不归咱们了。”

    李贤淑又惊又笑,捶胸道:“我只以为你外祖母已经是够毁家舍业的了,白把个福寿镯子又拿出去……舍了三万两银子,如今没想到,这全天底下最能毁家舍业的在这儿呢!”便抬手在怀真额头上用力点了一下。

    怀真顺势抱住她的手臂,便撒娇笑道:“我好歹帮了爹跟小表舅的忙儿呢!娘也不夸我一声儿。”

    李贤淑见她复露出小女孩儿的娇憨之态来,她原本也不是真责怪,此刻心中更是怜爱疼惜起来,便道:“夸你什么?夸你懂事呢,还是夸你毁家舍业?”自个儿说着,也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内眷们凑在一块儿,喜喜欢欢,李贤淑便又留骋荣公主用饭,如此眼见便到了正午,忽然门上来报说道:“大人跟一位姓慕的爷们儿回府来了。”

    众人闻言,商议了会子,都知道是慕宁瑄了,却也不以为意,独骋荣公主道:“我倒是想见见慕掌柜,问问他,怎竟这般识货呢?”

    应玉道:“慕叔叔走南闯北,见过多少稀世宝物,自然知道这是好的。不然,以他的眼光,怎么那么多的宝物不许挑选,偏要这个呢?”

    怀真只顾喜欢,便听着她们说罢了,也不理论。

    下午时候,骋荣跟应玉便相继还家去了。

    应兰风送了慕宁瑄,因部内另还有事,只进来探了一头,见怀真容光焕发,便点头叹道:“小丫头片子,真给你做成了事儿了。”

    怀真仰头望着道:“爹,真的使得么?这样一来小表舅是不是也不至于那样为难了?”

    应兰风在她鼻尖儿上轻轻一刮,道:“这是自然,如此只要不再出什么天灾*的,足可以支撑半年了……你自管等着,他迟早晚儿地要过来好生谢你呢。”笑着把她抱了一抱,又自出外而去。

    虽有应兰风的话,怀真心里只不踏实,倒是想听郭建仪亲口说了端的才放心。

    只他一直没得闲前来,怀真倒也知道他必然部里忙碌,正这几日应佩找的香料差不多了,因又着手调那曼陀罗香。

    只因一时心思浮动,这日,怀真便叫李贤淑照顾着小瑾儿,自己换了衣裳,乘车而去。

    原来怀真感念这连日来骋荣全力相帮,又兼骋荣素来相请她过府,她总不得闲,今日因无心做香,索性便往她府内拜会。

    谁知车行半道,忽地马车渐渐停了,却听外头小厮禀道:“姑娘,前方街头上站着的,像是骋荣公主。”

    怀真诧异,忙略掀起帘子,抬眸看出去,果然见前方街心的酒楼跟前儿,站着一道身影,仍是珠帽缎袍,英姿飒爽的,正是骋荣,怀真欢喜,便催道:“快过去。”

    当下小厮赶着车到了跟前儿,便同骋荣见礼,怀真略打起帘子,笑着道:“公主……”

    骋荣一见是她,双眸一亮,才欲走过来,忽地从她身后酒楼中,也正有一人迈步出来,仍是一袭珍珠白的绢纱道袍,宽袖长衣,三缕长髯,显得仙风道骨似的,却正是慕宁瑄,微抬眸,不期然目光相对,慕宁瑄略一怔,便向着怀真温文一笑。

    怀真想不到他竟也在此,心里微窘,当下便要放下帘子,然而人家却已经笑着致意了,怀真又心想他乃是“世叔”,先前又有买钗之情,便敛了笑,只向他垂眸一点头,以为回礼。

    这会儿骋荣已经走到跟前儿,因问道:“怀真如何在这里?”

    怀真低低道:“我正要去公主府上,不料公主在此……既然公主有事,改日再去拜访。”

    谁知慕宁瑄在骋荣身后,因听得分明,便笑道:“我今日无事,是约着公主来此吃酒的,既然应姑娘有约,你们自去,我改日再跟公主相约就是了。”说着,便举起双手行了个礼,又向怀真一笑,竟自带着随从们飘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