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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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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盛光在纸上写了一个申字,烛光跳动着,忽明忽暗,昏昏晃晃,看的时间久了,那一竖仿佛变做了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扑棱的向人瞳仁里捅过来。底下的曰又好比深深的井,魂灵儿都要抽干了化成烟被它吸食进去。太阳那里抽抽的疼,她把纸揉成团,仰倒在榻上。

    “阿圆,你在吗?”

    虞盛光坐起身,花椒掀开门帘,苗氏带着虞仙因来了,她后天就要出嫁了,脸上却全无新嫁娘的喜气,反比平日沉闷不少。

    “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你二人终究是姐妹,外人眼里你们都是姓虞……”苗氏带虞仙因坐下便一个劲的说,刚开始干巴巴的,到最后倒真有点润呼了,让燕青上前,打开手里捧着的匣子,对虞盛光道,“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所有嫁妆清单,有庄子、物件、铺子,都在这里。”

    盛光看着那个匣子,觉得有点好笑,耳边想起豫平郡王的话——这就是权势了,不过苗氏倒也真真是个干脆利落人儿,虽然说形势比人强,但这膝盖说割就割,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与父亲,倒也般配。

    她母亲和离时把嫁妆都留在了虞家,想来也是能够名正言顺得把这些东西留给她出嫁,虞盛光有一些迷惘,她的母亲,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她?

    见她看了匣子,但没有说话,苗氏还想开口,却听盛光道,“这些东西都还是你管吧,你给我兑成银子,银子不成就金叶子,还有这些年的收益,考虑到你管顾的辛苦,就打个八成,”她在心里略算了算,“应当也有一千两银子吧?”

    苗氏一惊,“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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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仙因终于是出嫁了。

    这一日红纸香炮染红了临江城二里地,王世子成亲,娶的是临江城最有才貌的虞家小姐,不管议论不议论,人人却都争着去王府管事那里领一份封红赏钱。

    这是林王妃的大手笔,大婚当日凭你是谁,只要到王府说一声恭喜,就有一份封红回礼,更遑论迎娶时洒出去的铜钱像雨一样,一直到几天后据说还有乞儿从路边不起眼的缝里抠出几枚铜板来,这一日临江城里真是人人欢欣,交口称赞。

    刘永侧眼看着,想这林氏二十年前杀了那临江王的嫡妻,现下这样为她儿子操持婚事,凭林氏的心胸,大抵因着世子是傻的,故尔才如此慷慨。他是贵客,女皇的天使,席间饮多了酒,提前回到居住的院落,今日主人家都忙着喜事去了,却见到刘端娘坐在那里等着,遂笑道,“哟,咱家的小端娘怎么不去看新娘子,却来看伯祖父来啦?”

    端娘站起身,搀住他的胳膊,“伯爷爷,您跟我来。”

    刘永打她,“慢点儿、慢点儿,爷爷喝了酒,差点就跌跤啦。”

    端娘吐吐舌头,福身道歉,却是道,“就因为您吃了酒,才想陪您出去走走,您跟我来,再没有错的。我知道有个好地境。”

    刘永想,小丫头也不知道要耍什么鬼花样,也罢,就跟她出去逛逛去。

    他二人边说边走,转过几个院落,来到一处小榭。今晚并不冷,月光又好,刘永走了这一阵,却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只见这一处小榭乃是依山而建的小山房,层叠有致,半映着一池湖水。寿山石和台阶子上皆白银银的,刘永奇道,“咦,并没有觉到太冷,怎却有如此大的霜?难道是饮酒所致?”

    端娘在旁笑弯了腰,“傻爷爷,那哪里是霜,您再看看!”

    刘永定睛一看,却原是月光照在上面,真的是那一句:人间悲欢梦一场,疑是月色发已霜。

    他点头赞,“此景甚好。”不禁想,这里若有一管箫倒好。刚这样想着,便听到一声清清箫音,如乘着月色,渐渐而来,刘永听那一个起乘已然大好,便站住了,那箫转而幽幽,正进入曲调,却真个是——呜咽绵长,恐静静不能书其悲也。你道那大悲是怎么样的,却不是嚎啕,而是——时而悠扬,时而气息滞涩,悠扬时轻喜淡乐,回转时伤婉难抑,便如至痛时心孔喉头煞那间堵住,哪里都诉说不出,唯有吭吭两声,怆然而已。这箫声行到此处,却也不尖利,只是薄薄的几处气息咽下,袅袅余音中,更让人流连折返,禁不住的,刘永竟感到自己眼眶子湿了。

    他站了良久,方问,“是谁?请出来吧。”

    台阶上便走下一个少女,刘永一看,不由喃喃说了句,“啊,怎么是你,”然后展眼才发现,这少女并不是那人,她穿着雪青色上襦,月华长裙,月色中那一张小脸也如霜华一般,眉眼灵韵,只不过是年岁尚小,还一派青涩之气。

    他认出了她,道,“是虞姑娘啊,咱家乍见一下还以为是广寒宫的那位仙子下了凡,方聆得如此箫音。”

    虞盛光执箫向他行了礼。刘永打量她道,见她神情并无过多悲苦之意,便问,“看你小小年纪,缘何发方才那一种悲音?你莫非是经历了什么事么?”

    盛光道,“不久之前,奴刚痛失了祖母和亲若家人的忠仆。”

    “哦,”刘永点点头,并没有问她具体之事,反而道,“你的箫已经吹的很好了,能发乎情,却不浸于情,可见是个心胸豁达的。”

    盛光便再谢礼。

    端娘走过去扶起她,“我伯爷爷见过多少人,没有比他看人更准的!”

    刘永笑着摇头,“马屁精,说罢,你两个丫头把咱家引到这里却要做什么?”

    虞盛光深深福身,“九爷,请您老带我去昭阳宫。”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若寒星。

    刘永没料到是这样,皱起眉,“你不是……”

    端娘性子急,先替她说道,“伯爷爷,您不知道,阿圆她只是把豫平郡王当做父辈,全无男女之意。她实在是可怜,父亲如豺,继母如虎,亲自抚养她的老祖母还过世了,伯爷爷,您就答应她吧!”

    刘永沉下脸,“胡闹!”

    虞盛光道,“九爷,奴虽然有家,却似无家,虽有父母,却从未得过他一日恩慈。我虽不才,但能书写、会音乐、懂琴棋,小有才尔,且曾立下重誓,今生不想与人婚配。不瞒您说,见到您之前,奴曾想着,如若不能有合适的机会自立女户,便出家当一个女道士也是行的。但既见到您,便起了一个心思,女皇如日照大地,千古第一人,如果能有机会进到洛阳城、昭阳宫内,侍奉女皇陛下,才不枉我人身间走一遭啊!

    此为我的私心,于您和陛下来说,将必不会辜负您的举荐,穷我一生侍奉明君!”

    说着拜伏到地下,五体投地。

    端娘拿眼看着刘永,不住着急。

    刘永眼睛闪烁不定,良久,方道,“你起来吧。”

    虞盛光抬起头,“您答应我了吗?”

    刘永道,“我不答应你便不起来吗?”

    她缓缓起了身,刘永道,“此事我要想一想,你先回去,明日必给你信。”

    虞盛光大喜,再次福身,“谢九爷!”

    “我还没有答应你哪。”

    盛光笑着道,“您愿意给我机会去考虑,盛光已无比感激。”

    刘永淡淡笑了,觉得这女孩子实在难让人生出恶感。

    #

    与刘永祖孙分开,虞盛光原路返回宴会厅。

    申时洛突然从庑廊柱子后面出来,“虞姑娘。”

    虞盛光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申时洛抓住她的胳膊,“她们说我父王要娶你,是真的吗?”

    盛光没有说话,申时洛低喊,眼睛发红,“是不是真的?”

    “世子爷,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申时洛暴躁起来,求而不得的痛苦,特别是父亲的举动让这个原本骄傲自负的少年发了狂,月色如霜,眼前的少女美的像月宫里的仙子一样,他突然抱紧了她,低头向她吻去。

    虞盛光连忙想躲,但少年男子的力气有多大,将她硬摁到墙壁上,头低下来。

    “啊!”申时洛却突然动作一停,软软得倒在了地上。

    阿圆心脏激跳,全身发抖,看见申时洛倒地后,一双讥诮的厉眼出现在眼前。

    她身上颤的厉害,双腿好像被定住了,没有办法动弹,惊恐万分的样子,申时轶取代了刚刚申时洛的位子,手臂撑着墙压下来。

    “不要,”虞盛光本就惊魂未定,现下更是骇得极了,他身上的热气不仅没有让她觉得温暖,反而抖的更甚,身子就势就想往下出溜。

    “不准出溜下去,”申时轶盯着她道,“你若是敢再溜一分,我就真的会亲你,亲的你等会儿根本没法回去见人。”盛光立时红了满脸,一双灵韵透透的眼睛这光景儿像是要滴出水一样。申时轶歪着嘴角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