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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们是上这来吃饭,顺便看看阴土来的。我和唐俊肯坐着轿辇上来,主要是看在那面镇尸镜的份上。
镇尸镜能够吸人魂,镇尸变,作用和威力强悍。
当初遗落在高天风家的坟山上,全都是因为大家失去了凌翊,都太过悲痛。所以才没有人在意到,这面镇尸镜被遗落在山上。
这运城饭店里人多口杂,我并没有和唐俊说明,这个镇尸镜的来历和作用。
但唐俊似乎知道这面镜子本身的重要性,进门就笑着对坐在椅子上吃葡萄的老人行礼,“唐俊见过赢婆婆,听说你不小心捡了我小妹的镜子,不知道您可愿归还?”
坐在椅子上吃葡萄的老人,皮肤蜡黄,头发全白了。
只是发鬓梳得一丝不苟的,上面戴着黑色的发巾,发巾上绣的全都是金线儿。耳朵上带着俩碧绿通透的耳坠子,手腕上也是珠圆玉润的玉珠串。
身上一水的黑色,满清小袄加身。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裙子,裙上是凤凰于飞的图样。
这整个一个活脱脱的地主婆的打扮,可偏偏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显出了几分威严和贵气,“松子,去吧镜子拿过来,还给唐先生和唐小姐。”
老人的牙好像是全都掉光了,上的一排烤瓷,洁白整齐的有些过了头。
叫松子的姑娘红着脸看了一眼老人,又瞄了一眼唐俊,迈着小碎步到里面的房间取出了一件托盘。
托盘上倒扣着一面镜子,镜子古朴雅致,正是那面从海柳木棺材上拿下来的那面铜镜。
唐俊想上去拿,却被我给拉住了手腕,我问那位老人:“老太太,这是一面镇尸镜,来历怕是要追究到三千多年前了。您就这么还给我们了?”
“这个只是见面礼,一面镜子罢了,喜欢就拿去。反正本身就是你们的,老身物归原主也没什么不好的。”老人根本就不在乎那面铜镜,眼皮连眨都不眨一样。
等唐俊伸手把镜子拿到手中,从口袋里用餐巾纸抱住了镜面之后,她才又说道:“请你们来是谈另外一桩生意的,你们俩要去天阴冢?”
这一回,我是真的明白了祸从口出的道理。
唐俊一不小心在花鸟市场上说走了嘴,就惹来这么多的麻烦,现在这个赢家的老太太都知道我们要去天阴冢了。
我和唐俊都站着没说话,气氛既尴尬又沉默。
老人瞥了我们一眼,抬手让我们坐下,“都坐吧,老身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两位做一个交易。”
我们两个在房间里的红木椅子上坐下,唐俊抽出一根烟放在嘴边抽,态度冷冰冰的好像根本不打算搭理这位老人。
这会儿,楼下桌上的吃食,还有两个匣子被送上来了。
吃的东西放在圆桌上,唐俊这才抽着烟抬头,慢慢的说道:“我们两个吃了一半的饭,就让您给叫上来了。您总得容我们吃个饭吧。”
罗城路也被招呼着,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他手里还抱着个从房间里挑选的大瓷花瓶,之前一直紧紧抱在手里,等到了吃饭的桌子前才不放心的松了手。
“吃吧。”老人态度还是相当温和。
唐俊一边吃着,才问道:“到底是什么交易,您当年直接了断的告诉我吧。”
“老身听说唐公子如今的容貌已经保持了十年了,是也不是?”那老人说话没什么语气和情绪,而且拐弯抹角的,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唐俊低着长长的睫毛夹菜,顺便放在我的碗里,先劝我:“小妹,你多吃点这个,这个对胎儿很好的。”
我埋头吃了几口,唐俊才放下烟,瞅了一眼那老太太:“是啊,我是保持这个容貌很久了。怎么?您老人家羡慕……想问我驻颜之术?”
这话说得,字字句句都带刺儿。
眼前的老人看起来都要九十岁了,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脸上全是褶儿。唐俊这句话是赤果果的挑衅嘲讽人家,可是老人居然一点都没生气。
“老身一把年纪了,驻颜对老身没用。”她淡淡的说完,旁边的松子姑娘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她才又说道,“唐先生的额头上,有一张化龄符吧?”
这都被她给看出来了,我浑身一颤,吃饭的动作僵硬住了。
唐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老太婆,你怎么知道的?”
“唐公子,请您不要这样和我奶奶说话。”松子红着脸斥责了唐俊一句,她看见唐俊的眼神有些胆怯,畏畏缩缩的。
其实我心里头明白,松子姑娘是喜欢唐俊的。
这件事情并不是全无转机,我拉住了唐俊的腕子,低声开口了,“赢奶奶让我们过来,想比是有办法帮我哥从额头上取下这张符箓的,对吗?”
“还是小姑娘会说话。”赢家老太冷冷一笑,“你们唐家人也是人才凋零,想当年还是这运城饭店的常客。唐公子额头上的化龄符,想必是被人打死了之后,贴在魂魄上的吧。”
这话说得也是字字带血,听的人很不舒服。
唐俊从前被人打死的事情,也被这个老太婆抖出来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也明白过来,符箓只能作用在鬼魂和尸变的僵尸身上。
唐俊多半是死了以后,用别的办法还阳了。
他和凌翊一样,也是九死一生。
我硬是压住了唐俊的手,让他不要冲动,“您这么说,是有办法帮我哥,把额头上的化龄符给拿下来了?”
“如果老身不帮忙,你哥哥也活不过两个月。估计都没办法看着你的孩子生下来,喊他一声舅舅。”赢家老太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激的唐俊是面色铁青。
他用力的一拍桌子,“你个死老太婆,你别在我小妹面前乱说话。”
“唐俊,你才别说话!”我高声喝止了唐俊说话,温笑的去看那赢家老太太,“既然是交易,那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老身看古籍记载,贵城的天阴冢里有一个哨子棺,老身想要其中一样东西,跟你们换。事成之后,我帮唐俊拿下额头上的化龄符。您把我要的东西给我!”赢家老太太绕了这么半天,居然是想让我们去天阴冢里偷东西。
这下是要被她害的,真的去做了盗墓的勾当了。
我刚想答应,就见窗外飞过来一股白影,白影落在饭桌上。
它张开了黄色的鸟喙,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把话说出来:“苏芒,你不要答应她,哨子棺里的东西要是好拿,不会等着今天让你跟唐俊去取。”
那鸟不久是我从花鸟市场里买下来,又跑了的鸟么?
我看着它有些呆住了,它认识我!
我的话从嘴边溜出来了,“太白大人?”
这也太巧了吧,我随便在路边买只被折磨跟虐待的鸟,它还真就是太白大人。
它脑子有毛病啊,挨打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
我当时不敢认它最大的原因,就是这家伙挨打了根本就不反抗,和它真实的个性相差太远了。那只肥鸟飞到了我的肩头上来,一声不吭虎视眈眈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赢家老太太盯着太白大人看,皱起眉头来,“这是谁养的鸟?怎么会飞进我这里,外面的安保是怎么做的?”
“奶奶,这好像是花鸟市场上表演杂耍的那只鸟,您都没去过自然是从没见过。”松子在旁边小声的提醒赢家老太太,她轻轻的给老太太捶背,“我刚才听说,有人花钱把它给买下来了,没想到是这位唐小姐。”
“花鸟市场表演的那只鸟,老身听说过,老身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感觉到是鸟身里灌了人魂。”赢家老太太打量着那只白色的肥鸟。
肥鸟说话有些嘲讽,“被你看出来又如何?今天,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坑苏芒。”
看来这鸟还是有点良心的,本来都已经飞走了。
可是赶上这老太太要坑我,它又飞回来提醒我,弄我的心里头暖暖的。
赢家老太太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姑娘你把手伸出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听着老人的吩咐,犹豫了一下就把手伸到她的面前。她充满了老茧的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手指头,喃喃的说道:“这是一双拿手术刀的手,手指……你看看是多么的修长灵活。哨子棺里面形状特殊,必须用这样的手指头伸出去摸东西。”
哨子棺的形状我也知道,那是阴派和阳派匠人一起合作的一种棺椁。
棺材如同哨子一般,呈现螺旋形状。
这样棺材大部分都是石棺,用外力很难打开,一般的盗墓人士为了偷东西。会把手指头从哨子棺的一个哨子口伸进去,这个口刚好是弧形的,只能容两只手指头探进去。
如果手指头够长,才能把棺材里的东西顺出来。
我这双手平时看着也没什么,可导师们都说我是祖师爷赏饭吃的解剖好手,在法医界混久了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的。
没想到却被这个赢家老太太看重,要我去哨子棺里摸宝。
“你别打我小妹的主意,她的手是用来握手术刀的,而不是给你偷东西的。”唐俊对这件事情坚决反对,大声的和赢家老太太争吵起来。
赢家老太太依旧是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冷淡的看着唐俊,“唐少爷,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小妹的想法呢?”
唐俊又看向我了,那眼睛里充满了迫切。
我的个性唐俊最了解,我是绝对不会看他活不了两个月,就离开我的。可是这个老太太给我挖好的坑,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掉下去。
“哨子棺制作工艺复杂,能用上的必定是王侯将相。里头大件的随葬品,我肯定是顺不出来。顶多能顺出九玉来,可是以您的身份,应该不缺这些玩物。”我先试探赢家老太太,想知道这老东西到底想要棺材里的什么。
赢家老太太也不跟我拐弯抹角,她凝重的看了我一眼,“里头的九玉再值钱,也不过是块玉。你明白吗?”
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在心中默默的问她,就等这个做事慢了吧唧的赢老太太回答我这个问题。
松子姑娘在这时候,轻轻的在罗城路的耳朵旁低语了几句。
罗城路关了门出去,老太太才对我们直言不讳,“老身要曼珠沙华的种子,哪怕是一粒,也是可以的。哨子棺里刚好有,如果你能顺出来,我就帮你救唐俊。”
什么?
她要曼珠沙华的种子!
当初步入幽都,那满地的怀孕的女尸,到了现如今我还是历历在目。要种植一株曼珠沙华,就必须要死一个怀孕的女人。
所以当时,凌翊心一狠,全都给烧了。
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人想要这个种子!
想想子婴的来历,还有赢家老太太的姓氏。以及刚才失言说了子婴二字,才让人叫上来的,不难猜出这幕后指使操纵赢家老太太的人是谁。
子婴乃是秦三世,赢氏一脉。
我一眯眼睛,笑了,“如果想让我答应这个交易,起码也要让赢奶奶您背后的那个人出来,大家见上一面。不然,也太没诚意了吧?”
赢家奶奶面色一凛,冷冷的看着我,“我没什么幕后之人,难道赢家还有比我大的吗?”
唐俊在这时候吃完了饭,开始用牙签吊儿郎当的剔牙。
“我们唐家去幽都,就跟玩儿似的,谁不知道您背后撑腰的是幽都的子婴。否则,您干这行,损了那么多阴德,可真活不过五十岁。”唐俊靠着椅子背,嘴里咬着牙签。
他表情随性,可是目光却是一片冰冷。
赢家老太太被唐俊这么一拆穿,半晌没说话,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冰冷,“松子,送客吧。”
松子姑娘一脸不好意思的,想要把我们送走。
我自己先站起来,说道:“难道不让我们渐渐子婴吗?我想……他可能还为了当日的事情记恨我跟凌翊。”
老人的脸色彻底阴沉了,她一拍桌子,冷声道:“这事儿,你不提也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后半句颤抖的话,她没说完,就被一个鬼魅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梨芸,这样的人你一个人应付不了,还是让我跟他们说吧!”
说话人的声音从一面墙内传出来,就见一个脸上带着白色面具,身上穿着古代服饰额男人出来了。
他冷冰冰的坐在房间内的一张床榻上,面具后面露出的眼睛冰冷冷的一片,“你这个女人胆子可真大,明明知道我是子婴,我有多恨你跟凌翊。你居然还敢把我叫出来见面!”
再次见到子婴,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缓声说道:“我既然敢把你叫出来,就证明我不怕你。”
子婴当初发毒誓,要诅咒我和凌翊分开,让凌翊痛失所爱。
可是最后,赌咒没有应验。
是我……
失去了凌翊。
“你不怕我?”子婴冷蔑的眸光轻轻的流转着,他的手轻轻的在床榻上的矮几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他冷冰的动了动薄唇,“你觉得凌翊还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吗?没有了他,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唐俊坐不住了,“怎么跟我小妹说话的?子婴,好歹你和唐家还有交情。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小妹的。”
“我也不会让你伤害苏芒的。”站在我肩头的肥鸟信誓旦旦的说着。
谁知道子婴扑哧一笑,低着头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眼,“一个中了化龄符,活不过两个月的病秧子跟我说不让我伤害她?还有一个魂魄被人用噬魂钉钉死在畜生体内的肥鸟,说要保护她?”
“噬魂钉?什么噬魂钉?”我有些莫名其妙。
忽然,才明白过来,太白大人不是心甘情愿被人欺负。而是,它困在这只鸟的身体里出不来,估计身上的能力也都消失了。
子婴笑了,“就是能让他爽的一种钉子,太白,你到了今时今日,你凭什么跟我横?”
“是你干的吗?”我的手轻轻的握成了拳头,看着子婴。
太白大人要面子,如果身上是中了什么噬魂钉,落了难是最不愿意让我们看它受难的样子。难怪被救了之后,没有表明身份,就飞走了。
不过太白大人的水平我很清楚,它不会让子婴给办了。
可是子婴却知道这件事,难道是被子婴偷袭了?
子婴睨了一眼太白大人,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对这鸟不感兴趣,它是因为实力太强了,自己又喜欢躲在鸟的身体里。才会被人盯上暗算了,全是自讨苦吃。”
我皱了眉头,第一反应就是问太白:“暗算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太白被拆穿了,没精打采的。
当初他不告而别,我以为他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去了,没想到许久不露面。竟然是因为被人给暗算了,这倒霉鸟怎么这么惨啊。
我有些不耐烦了,“什么叫不知道啊?你连暗算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吗?”
“是……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也知道我太白大人博古通今,算的上号人物的,我都认识。但是……但我是被暗算了,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太白大人被我逼的,只能说出实话来。
我嗓子眼儿发干,然后低声的问出来,“你就告诉我一句,那人是不是紫色头发的。”
紫地瓜虽然没有暴露自己的目的,可我和唐俊都推测,他可能要暗算阳间所有的高手。太白大人除了喜欢吹牛,又没有得罪过别人。
千百年来,他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却是吃了这么大得亏,让他吃亏的八成就是那块紫地瓜。
太白大人的鸟躯微微一震,好似被雷劈中了一样,它整个鸟都精神恍惚了。站在我的肩头半晌都没说话,看来我是猜对了。
“不管你是苏芒还是唐颖小,现在你身边全都是弱病残,没了倚仗。你是不是该后悔,把我叫出来了?你要是好好去天阴冢拿曼珠沙华,我还考虑让你多活几天呢。”子婴一伸手,那就是好几的老太太居然把手放在了子婴的掌心。
子婴轻轻的就在抚摸,这个老太太的手背。
老太太还娇羞的低了头,不敢去看这个看起来不阴不阳的男人,好似对他有着满心的喜欢。
想想也是,老太太九十好几。
可是子婴已经千岁了,说不定在老太太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泡她了。
这种事情很容易做换位思考的,如果凌翊复活。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老成这副德行的,时间这个毒药没人能解。
弄清楚了太白大人被人暗算的事情,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你应该清楚,凌翊烧你的曼珠沙华,是在帮你。那么多的罪业,你都打算一个人扛吗?”
“你这个女人,懂什么,我用他帮吗?”子婴一下就暴怒了,伸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冰冷的手指头,和当日一样把我掐的透不过来气儿。
我并没有反抗,唐俊要上来,都被我喝止了,“唐俊,你给我老实点。”
唐俊还是很听我的话的,听了我的喝止声,缓缓的又坐下去了。他抽出一根烟,慢慢的抽起来,弄的满屋子都是烟味。
我看着子婴,“我不会给你偷盗曼珠沙华的种子,既然凌翊怕你误入歧途,我也不会让你走老路。明白吗?你根本熬不到你和她灵魂分离,就会遭天谴的。”
“你为什么那么自以为是,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愿意死,这些罪业我来担着,但我妹妹会活下去的。”子婴显得很激动,他单手掐着我的脖子。
另一只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了他那张极度诡异恐怖的阴阳脸。
属于他妹妹的那张脸已经哭了,满脸的泪痕,“哥哥,我不要你死。哥哥,我们在一起不好吗?就这样不要分开……”
赢家老太太的手从子婴的手里抽出来,叹了一口气,“子婴,虽然我帮你找她要曼珠沙华的种子,但不代表我支持你。我不想失去你!”
“女人,你可能和他们一样,都不懂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妹妹分开。”他的手轻轻的去摸自己属于女人的那半边脸,眼中一片的柔情,“我在城墙上被乱箭射死,浑身是火。是妹妹搂着我,和我一起摔下去的,这些都是我亏欠她的。”
我以为子婴就是个心灵扭曲的死变态,可是没想到。
他今天会跟我说出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他在幽都与世无争。却搞出了那么多孕妇的尸体,所有的罪业都他自己扛。
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是要有一片温柔的净土的。
我被掐的有些喘不上气,只能低低的说着话,“子婴,如果我们唐家有办法能帮你和你妹妹分开。而……而不需要用到曼珠沙华,你……是是否愿意试试呢?”
“唐家有办法?”子婴的手缓缓的松开了我的脖子,有些怀疑的看着我,他高大的身躯从床边站起来。
脸上是一股冷魅的表情,黑色的衣袖轻轻一抖,袖口的龙纹好似会挣脱一般,从上面飞出来。
他脚步轻慢,走到唐俊跟前,白色的手掌用力的一拍桌面,“唐俊,我从一开始就询问你们酆城唐家,问你们有没有办法。你想想你们是怎么回答我的?”
“碰!”桌面被子婴生生的就拍碎了,汤汤水水也都撒了一地,满地都是陶瓷碎片。
唐俊坐在椅子上如同雕像一样的沉默了一阵,低声说道:“唐家并没有骗你,我们的确没有办法,也劝你不要用曼珠沙华。你这样做有违天道,要不是……要不是花田被毁,你现在早就死了。”
“你们唐家无能,没有办法,还不许我自己想办法吗?”子婴一脸的冷怒,他冰冷的眸子如同寒铁一样。
轻轻的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属于女人那一边的侧脸,脸上的表情又变的阴鸷怨毒,“她刚才说唐家有办法,那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你们唐家骗我,另一种是她骗我。反正不管是哪一种,你们谁也别想活。”
盛怒之下的子婴,身上全都是凛冽的杀意,好似随时随地都能让我和唐俊死无全尸。
唐俊的目光有些游移,看了我一眼,说道:“子婴,你来找我们唐家想过办法的事情我小妹并不知道。我……想和我小妹先聊聊,可以吗?”
子婴冷笑,“聊吧。”
他好像不相信我和唐俊,能聊出什么东西来,更不相信我和唐俊能在此刻逃出他的手掌心。
唐俊起身搂住我的胳膊,把我往房间角落里带,“小妹,两个灵魂纠缠在一起,可跟连体婴儿不一样。连体婴儿用手术刀就能解决,但是……但是灵魂纠缠在一起,水乳交融,是很难分开的。”
“很难分开,不代表不能分开啊。”我否定了唐俊的话。
“你可能不知道,子婴刚去幽都的时候,就拿这件事问过我们唐家先祖。当时……当时的确是没有办法,你怎么会有办法,难道是和你恢复了记忆有关?”唐俊对这件事显得忧心忡忡,但是并非完全不相信我的话。
我在子婴的面前,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子婴为了将自己和妹妹分开,做的事情有多么癫狂是整个幽都人尽皆知的事情。我要是耍他,恐怕今天这个房间里的人,是一个也活不了。
反正他都杀了那么多孕妇当花肥,根本就不少我们这几个人。
“恩,我想起了一些事。”我踮起了脚尖,在唐俊耳边低声说道,“哥,小时候凌翊教过我的。如何将两个混合在一起的魂魄分离,而且是用我们唐家的办法。”
凌翊在连君耀身上转世的时候,灵体还很虚弱,每天只能出来一个小时。唐家人都有阴阳眼,我和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一开始唐家人还不知道连君耀的真实身份,不过后来日子久了,慢慢就发现了。
唐俊有些讶异,“我们唐家的方法?你可别逗我,你知道是唐家秘术,或者是我没学过的什么东西吗?小妹,是不是爷爷偏心,给你开小灶了。”
“这个办法你也会。”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然后小声的在唐俊耳边,将整个办法小声的细说了一遍。
其实,我在见到子婴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明白了凌翊火烧曼珠沙华的原因。
他不是在泄私愤,他在帮子婴。
因为凌翊是知道其他的办法,可以帮助子婴和他妹妹分离,只是当时还找不到这个分离的契机。
只能先对子婴狠点,留下他的小命子啊。
唐俊听到我的办法是连连摇头,“小妹你这个办法太损了,我发现你和凌翊在一起以后,越学越坏。哎,我当初那个善良可爱的小妹去哪儿了啊……”
“你要善良可爱是吧?那咱就不用这个办法,让子婴把我们都吃了,我们来生再做兄妹。”我没想到唐俊这个节骨眼给我当好人,按我的说法就是。
黑猫白猫,只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要管办法有多么的损,只要能办成事儿就成。虽然是有点不择手段吧,但是也在也是狗急跳墙不得不办了。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
子婴穿着黑衣的身子已经到了我们的面前了,他眼睛一眯,“你们刚才说的办法,我都听见了,真的管用吗?”
“管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不过这件事可要你妹妹同意,我……我可没逼她。毕竟……毕竟给紫地瓜当女儿,也需要心里准备的不是?”我朝唐俊挤眉弄眼了一番,又朝子婴干笑了一下,“你想啊,咱妹妹生下来,就是紫头发的,紫眼睛的。她也不一定愿意啊,是吧……”
这事儿,要是让紫地瓜知道。
非把我脑袋给拧下来,所以要绝对的保密。
唯今,紫地瓜已经渗透到阳间来了,把太白大人都给收拾了。我要是不采取带你措施,难道要真的像唐俊说的一样,来个世界灭亡吗?
子婴的嘴角开始抽搐,他抬起我的下巴,有些费解的看着我,“你这个女人,一开始觉得是个傻白甜。没胸没脸没屁股,让人觉得讨厌,没想到心比我还黑。这件事不用妹妹去,我去!”
“不行啊,你要是进女孩的身体……这……”我犹疑了一下,想想措辞,还是觉得直言不讳好一点,“这不是成了变态了吗?当然……你要是愿意做变态,那……那我、我也没意见的么。”
子婴的嘴角抽搐啊,各种的抽搐。
他凝视着我良久,突然就把我搂在怀中,嫣然狂笑,“苏芒,你真的太有趣了,真的……我要是凌翊,我肯定舍不得你自己去死,跟你在一起真的太有意思了。”
“你放开我!”我被他搂在宽大的怀里,就好像撞到了一堵墙。
哪儿哪儿都是厚实坚硬的,他搂着我的后脑勺,语气突然放轻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可以代替他守在你身边,女人,幽都太无聊了。你陪陪我吧?”
“子婴,赢家老太太还有你妹妹都在呢。”我被子婴搂的莫名其妙,周围又有很多相干的人看着,弄得我十分的窘迫。
可是子婴这堵厚墙,他身材实在太结实了。
隐藏在黑色龙袍下面的身躯,简直就是战士的虎躯,隔着衣服就能感觉到里面用铁血浇筑的战斗力和爆发力。
这个人,曾经也是一代君王,铁血沙场。
只是生的不是时候,霸王江山擎天一塌,已经不是他可以力挽狂澜的了。可是他身上依旧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君王的气势。
我发现唐俊和太白大人那只肥鸟都愣在了原地,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帮我。心里更是气急败坏,这两个家伙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走投无路之下,我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我是人,不是谁豢养的宠物。你如果还想让唐家帮你,就请松开我。”
子婴听到我不可能不帮他了,轻轻的就把我给松开了。
却是顺手把我头发上的牛皮筋给摘下来了,让我一头的长发全都落到了耳畔,他那张阴阳脸古怪的笑了笑,“反正他也不会回来了,我可以慢慢的泡你,苏芒。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女人。”
这话说得是抑扬顿挫,声线雄浑有力。
可转而就变得尖声细语的了,变成了个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女声,“嫂子,我哥是好人。他其实就是想让我自由,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呢……”
“观用,不用你来给哥哥当说客,哥哥自己能追到她。”子婴笑得阴柔,转身又回到一旁的睡榻边坐上去。
观用!
她居然是观用,我在老爷子的古书里看过她的名字!
我低声试探性的问出来,“你是大秦公主观用吗?大秦第一聪明人……”
“是……是我……”子婴的嘴里怯生生的说着,然后又很低调的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大秦第一聪明人,我笨的紧,是……是外面的人乱说啦。”
这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啊,难怪子婴会那样的宠爱她。
爱这个妹妹,爱的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脑子里猛然想起的是,唐俊一次又一次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不顾一切的救我。也许血管里的血脉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清,即便人死了变成鬼,也无法磨灭这样的亲情。
赢家老太太这时候,拿了柜子上的香炉,在房间里点了龙涎香。
龙涎香的味道在房间里,香气沁人心脾。
我也在椅子上坐下,总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子婴,你……你不是恨我吗?怎么又……又突然对一个有夫之妇感兴趣。你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苏芒,既然你有办法帮我,解开了我的心结,我为什么还要恨你?”他优雅的靠在床头的墙上,眼中带着一丝冰凉,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况且你确实很有趣,留你在身边日子不会无聊……”
“你要是缺个演猴戏的,我可以给你请一整个马戏团。”我没好气的白了子婴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赢梨芸老奶奶,说道,“现在,你可以把我和唐俊放下去了吧?我……我们和罗城路的声音还没谈完呢。”
“我可没把你当做演猴戏的……”子婴嘴角轻浮的一扬,手指尖在矮几上轻轻的敲了几下,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觉得那件事,要多久时机才会成熟。”
他说的那件事情,就是把他跟他妹妹观用分开的事情。
我实在受不了子婴这种不阴不阳的眼神,我移开了目光,看了一眼唐俊,“这个办法我和我唐俊都会,可是我们毕竟是唐家的晚辈,过程又有点凶险,万一……万一发生排斥反应……”
“苏芒,你不会是耍我吧?”子婴一拍矮几,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比较狰狞了。
可是他没有真的发怒,似乎是在等我的答案。
唐俊这时候接过我的话,“我小妹没有耍你,你和你妹妹融合的时间太长了,过程有些凶险。妹妹的意思是说,想让我们从天阴冢回来以后,再来做这件事。”
“我都忘了问,你们跑去天阴冢做什么?”子婴已经顺手把我用来扎头发的牛皮筋套到了手腕上,眸光似有若无的在我们身上扫视着。
唐梨芸老太就跟个侍女似的,无怨无悔的给子婴斟了一杯茶,“您喝茶。”
唐俊挑了挑眉,“找我伯父伯母,如果我伯父伯母找到了……让他们来帮忙做这件事,那肯定是十拿九稳,比我和苏芒做要靠谱多了。”
子婴很有贵族派头,拿了茶盏先用盖子拨开上面的茶叶,才轻轻的呷了一口,“原来是这样,梨芸,你去把罗城路的东西全买下来。然后带进来,让苏芒和唐俊好好挑,需要什么就带走什么。”
赢梨芸说道:“好,罗城路这个贼为了去天阴冢,做了好一番准备呢。他仓库里的那些东西,应该对唐姑娘和唐公子都有帮助。”
她和松子点了一下头,松子姑娘就出去和那个罗城路谈买下他全部东西的事情。
唐俊看到子婴这个态度,好似松了口气。
他坐到子婴身边,递了根烟给子婴,“喂,咱俩什么交情了,你你还这样!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真怕你对我小妹怎么样呢……”
“你觉得是我合适,还是鸷月合适。”子婴属于男子的那半张脸刚毅异常,冷峻的眸光中带着一丝的温和。
唐俊小声耳语道:“当然是你,可我小妹就喜欢凌翊。如果……如果凌翊真的回不来了,我还是希望你照顾她的。毕竟鸷月,他本性实在是……”
他们这番话说的虽然小声,可是还是在这间屋子里说的。
我又不是聋子,我当然能听见。
唐俊似乎还对鸷月不是很满意,倒是对子婴这个曾经掐死我跟宝宝的阴阳人印象很好。其实我也知道子婴本性纯良,他的扭曲只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妹妹了。
只要观用得到自由,子婴自然也会恢复本性。
可是唐俊当着我的面,就把我给卖了,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唐俊!你最好不要说话,可以吗?”我冲上去踹了唐俊一脚,那一下我是下了狠手了。
唐俊被我踹的跳起来了,他单脚跳着,委屈的说道:“小妹,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他……他可是灰飞烟灭了,你整天想着复活他,哥就陪着你做!但是……但是这件事可能性有多低,你应该知道!”
唐俊这句话,是逼我面对现实。
我的心一下就好像被扯碎了,从梦幻当中拉回了现实。
我想哭哭不出来,嗓子生疼,却也喊不出来。
门口松子敲了敲门,说道:“今天拍卖开始了呢,听说有南海的蛋民抓了只鲛人送来拍卖了呢。”
赢家老太太赢梨芸说道:“松子,你在门口先候着。”
在南方很多圆形的东西都称之为“蛋”,比如说鱼蛋,其实就是鱼丸的意思。还有大个的蚌珠、珍珠,也称为蛋。
反正,蛋和浪在南方方言里是同音。
蛋民么,肯定不是打鱼丸的厨师,多半就是以捞珍珠为生的渔民。不过,这个称呼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叫法了,我只听老爷子说过这个叫法。
可再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东西。
不过松子说的话,在我耳中不过是过耳罢了,我现在心头难受,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
心口莫名的剧痛,从腹部就涌出了血液,直上了喉头。
只要一想到凌翊不能回来,我就没办法接受!
可是唐俊偏偏要这样说……
鲜血从口角流出来,惹得坐着的子婴都站起来,他严肃了表情想要过来。唐俊却对他摆了摆手,“我小妹就是因为我开你们玩笑,才这样难受的,你还是不要过来气她了。”
子婴的身子板儿僵住了,站了一会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坐下。
唐俊他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小妹,哥哥胡说的,你别难过好不好?”
我咬着唇被他揽在了胸口,心头越是难过,身子越是颤抖的厉害,他将我搂的就越紧。在极度虚弱之下,身子却一动都不想动,只是默默的掉泪。
其实救活凌翊的希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一个魂魄灰飞烟灭了,如果随随便便拼凑的起来。
那凌翊费尽千辛万苦杀的那个女人,她的手下党羽难道不会找机会复活她吗?
只是这是一块,我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疮疤。
我不敢拿出来轻易的示人,自己更不能轻易的面对,只能寄希望于唐门的秘术。希望找到我父母之后,能有办法让他死而复生。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在唐俊的胸口狠狠的捣了一拳,“臭唐俊,死唐俊,你……你这张嘴,怎么就那么讨厌呢。”
“小妹,我答应你,我这张嘴再胡说八道,我就把它给撕了,你说好不好?”唐俊这个大混蛋,在乱说话之后,最会哄人的。
我就当是自欺欺人一样,认认真真的问唐俊,“他会回来的对吗?”
“是,他会回来的。”唐俊似乎有些无奈,硬着头皮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心里头好似有个豁口一样的难受,那一根支撑我的弦似乎也要蹦不出住了,可是我却认认真真的抓住唐俊的腕子说道:“唐俊,四哥!不管你觉得希望多么的渺茫,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个预感。凌翊舍不得离开我和宝宝,他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永远的离开我们!”
“四哥知道,小妹,四哥刚才只是一时糊涂,你能不能原谅我?”唐俊眼睛都充血了,可怜巴巴的求我原谅他。
我被他哄的没脾气了,低声说:“我想回去睡觉了,今天好累了。”
“子婴,今天我先带小妹回去休息,她刚吐了血。身子骨虚弱,怕是不能在这里继续多呆了。”唐俊和子婴说话,还是十分礼貌的。
子婴走过来,低眸看了我一眼。
温和的眸光有些字像是夜里的星辰一般,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他的指尖点在我额头上,低声说道:“是有些体虚,不过吸我些精气,便能补足。今天有一次拍卖,也许上面卖的东西,有你们需要的。”
子婴也不知道在指尖弄了什么,我身上匮乏的气力一下就恢复了。
也许真的是吸了他的精气的缘故吧,所以过了一会儿,整个人的精神竟然比刚才还要好。好似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活力。
唐俊刚刚惹我生气,现在只能凡事都哄着我,“要去拍卖会上看看吗?”
“你想去吗?”我对运城饭店里的拍卖并不感兴趣,因为实际上我并不清楚这一次除了鲛人之外,还会卖些什么东西。
唐俊其实也不知道这次会卖什么,有些犹豫的掏出烟来塞在嘴里。
我对唐俊的气也消了,拿了烟给他点上。
唐俊见我又给他点烟了,脸上满是笑意,开心的不得了,吸根烟就跟抽了鸦片一样的爽的要命。
子婴看了一眼,赢梨芸老太。
老太很知道子婴需要什么,立刻对门口的松子姑娘说,“松子,把拍卖的册子拿进来给唐先生看。”
松子可以点都不像是老太太的孙女,就跟个奴婢似的,双数把拍卖品的那本书递给了唐俊。
她看到唐俊的时候,脸一红,“唐少爷,请看。”
“恩,谢谢。”唐俊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松子姑娘身上。
松子姑娘好似鼓起了勇气一般,低声说道:“那个……那个罗城路的东西,我刚才全都付钱买下来了。东西的清单夹在扉页,您可以随便挑选。”
唐俊索性去看清单,连句谢谢都不说。
太白大人看这漂亮妹子眼睛直放光,看到唐俊不搭理这样的美人儿,连连摇头。可惜人家妹子对鸟儿不敢兴趣,连看都没看一眼太白大人。
松子姑娘又问道:“不知道唐少爷,有……有没有女朋友?”
唐俊嘴里的烟掉下来了,落在了清单上,烧出好大一片窟窿。
他抬头哂笑了一下,把清单递给了松子,“请你再去那一份清单吧,这张被我不小心烫坏了,不好意思。”
这个唐俊,没想到挺招人喜欢,还挺绝情的。
“小妹妹,你别瞅着他啊,你看看我。本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是没女朋友……”太白大人忙着介绍自己。
人家小姑娘根本当它不存在,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清单,低着头就冲出去了,“我这就给唐少爷再印一份。”
赢家老太一把年纪了,也真是够惨的。
眼下遇到唐俊这么绝情的拒绝了自己孙女,只能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唐俊,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心不在焉的翻着彩页,彩页上有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
他的目光就在上面上下游移着,手指头点来点去的,“这玩意我喜欢,这玩意我也想要。对了子婴,这些东西谁来买单啊?”
“我。”子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嘴角一扬,笑道:“阿俊,你过来。”
“你干嘛?叫的这么亲密要!干!什!么!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虽然帮我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我觉得对不会把清白交给你的。”唐俊双手遮着自己的胸,可还是走到了子婴身边坐下。
他嬉皮笑脸的看着子婴,子婴根本就不跟他废话。
抬手就将手指头插入了他的眉心,这下唐俊猝不及防,直接被暗算了。
额头上鲜血狂喷,身子一弓,紧紧的攥住子婴手臂上的袖子,痛苦的朝我呼救,“小妹……小妹救命啊。”
我也被吓了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子婴的动作。
“子婴,你干什么!”我厉声喝止。
脑中有无数种想法过电一样的闪过,子婴难道是又喜怒无常,突然一下就又变卦了吗?他难道被紫地瓜收买了,手即便知道了和妹妹分离的办法,也要把我和唐俊全都给杀了!
赢梨芸手中的拐杖拦在我面前,嘶哑的声音低沉道:“不许打扰主子办事。”
子婴眉峰之中隐含淡笑,低声道:“梨芸,不要紧的,让她过来吧。叫她过来,亲眼看看我的实力。”
随即,从子婴的手指尖拔出了一条长长的明黄色的东西,这东西带着古怪的透明的粘液。好像是一张被折叠过的纸张,用双手展开来,居然是一张用朱砂画着的龙飞凤舞的符箓。
瞧着符箓上的字迹,一看就是我父亲画的化龄符。
小时候父亲教我画过一次,我对这种符箓的画法了如指掌。只要随便给我笔墨,我就能在纸张上划出一幅一模一样的。
当然,我只有儿时的记忆做辅助。
画符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我缺少这个经过。画出的化龄符的威力,绝对是连我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会到。
我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唇,“你把他额上的化龄符拿出来,就……就这么简单?”
“简单?”子婴眉毛一拧,把唐俊的头往一边推去,有些嫌弃的说道,“这是幽都秘术,你问唐俊好不好学。”
唐俊连忙摇头,“不好学,不然这玩意也不会长在我脑子里这么久。整个幽都,会这个秘术的不超过两个人,鸷月都不会这招的。”
化龄符从他的身体里拿出来,他的气色明显差了很多,好像是刚刚戒除毒瘾的瘾君子一般。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弱。
“把我的帕子拿来,我向来爱洁,为了这个臭小子我也是拼了。”子婴有些嫌恶的看着自己手中带着粘液的符箓,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我赶忙捡起来,掌心现出了三清火符。
随手先把这张化龄符给烧了,这东西威力很强,而且作用古怪。也不知道发明出来干嘛,总之留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害人。
只有用火烧了,才能以绝后患。
赢梨芸老太从自己的怀中,哆哆嗦嗦的就找出了一条黑帕子递给子婴,“给。”
子婴随手擦完,就扔在地上。
老太也是可怜,哆哆嗦嗦的低身去捡起来,塞进袖子里。
“安排人去做一碗固本培元汤吧,一会儿端进雅座上,给唐少爷补补元气。不然,他这样以后恐怕是没法……嘿嘿嘿了。”子婴本来说的一本正经的,突然就嘿嘿嘿坏笑了一下,让人有点接受不过来。
看着他那张半面刚毅,又半面婉约的面容,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有这样死坏死坏的表情。
赢梨芸老太答应着,打开了门,虚引着我们上拍卖会场的雅座上去坐。
其实说是雅座,根本就是楼上楼下的区别。
楼上看座,楼下是拍卖的露台,有礼仪小姐在下面展示着拍卖的东西。
这里是四层,到了雅座,就发现周围根本没人。
四层总共就只有四个座位,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一个主坐。子婴做到主座的时候,在很多人看来,那张椅子其实是空的。
因为他是鬼魂,旁人根本看不见他。
子婴请我坐下的时候,淡笑的问我:“知道其他几张椅子都坐着谁吗?”
“不知道?”我摇头。
我发现子婴根本就不是个性乖戾阴阳怪气儿的人,他正常的时候,是那样的温文儒雅。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偏激的存在,和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子婴,太是判若两人了。
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难免感觉到不自然。
子婴似乎发现了我不自然,刻意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会让我感觉不舒服,“苏芒,三个位置当中,有一个位置是你老公的。怎么样,你对他了解不够多吧……”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更不知道凌翊在这种场所还有专门的一个位置。
居高临下的看下来去,总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第三层楼比第四层还冷清,半个“人”影儿也没有,那简直就是架空的一层。却飘来飘去很多眼球怪,还有黑色的阴阳代理人,看着可慎人了。
坐在二层的人最多,全是有钱的大老板。
再往上一直是到九层的,九层之上居然还簇拥了一帮人,那些人全都是戴着墨镜,穿着西装革履的。
看打扮,应该是保镖。
保镖们都没有落座,围着一个空的位置旁站着,位置上既没有坐人,也没有坐鬼。就是空空如也的一片,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太恐怖,子婴都坐在四层,九层的位置居然有人坐。
那坐在上头的人会是谁呢?
不过这人也是多有毛病,都到了九层了,拍卖的东西能看见个屁。还好每层都有一台液晶显示,可以让大家从液晶显示上,看拍卖品在台上的样子。
中国人看重九这个数字,九又有长长久久无穷无尽的意思。
所以皇上,又称为九五至尊。
松子端着一碗汤,递给了唐俊,唐俊依旧没有看她闷头就喝了。
看着松子姑娘一脸失望的表情,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清楚唐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可以跟松子姑娘好好说么,这样的没礼貌,把人家的心都伤透了。不过,唐俊都这个年纪了,居然都没有一个喜欢的人,还真是让人感觉到奇怪呢。
难道他真的喜欢女人?
我在心里瞎猜着,下面的藏品已经开始起拍了。
买的东西拍卖品的本子上也有介绍,是个汉代的什么白玉折叠椅吧。不过据我说知,汉代那会儿人坐的还是榻,根本没有椅子一说。
虽然有很多专家鉴定的证书,可我还是觉得是西贝货。
结果,有个傻子花了1.3亿给拍回去了,我坐在位置上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好,偏偏去买个度娘一搜,就知道是假货的古董呢。
唐俊翻过一次藏品的本子,对于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看着那些有钱任性的老板在那头坐地起价,不免会觉得无聊,又刚刚脱离化龄符的束缚,身子有些虚。
整个人都困得不行了,张着嘴,打起来呼噜。
突然,就听到礼仪小姐,用着扩音喇叭说道:“接下来,要拍卖的一件商品,它是活的。也很珍贵,不过,这件东西目前还没有被国家乃至世界列入保护动物,所以大家可以放心拍下。”
听到这一段的介绍,唐俊一下就醒来。
双眼直溜溜的看着下面的展台,就见到一群人抬着一个大水缸上来,水缸里还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因为水摇晃的太厉害了,在它被放下来之前,我还真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我本来注意力也在下面的,稍一抬头,就见到九层之高的楼上,走出了一个人坐在了那个唯一的空位上。
那个人留着乌黑的长发,发丝一直迤俪到地面,瞧着好似黑色的丝缎。身上却穿着西装革履,头上戴白色的魔术师帽子。
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杖,面容却极为年轻。
一双眼眸居然是紫色的,带着梦幻般的感觉。
我敢打赌那绝对不是戴了紫色的美瞳,那一双眼睛美的这个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双来。那双眼睛,就是紫地瓜的眼睛。
可是他的头发和手指甲是怎么回事,怎么变的跟正常人一样?
他的周围简直就是众星拱月,身边为了有十几个人。
除了前后左右站着的七八个保镖之外,旁边还有女服务员陪同。统一的紫色旗袍,手中端着茶水和糕点,仪态万千的站着不动。
我拉了拉唐俊的衣袖,将目光移向了九层,“哥,是……是紫地瓜,他也来了。”
“什么?”唐俊一开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紫地瓜也能出入这样的场所,十分惊愕的看向了九层。
紫地瓜也看到了我们,眸光十分冰冷的砍下来。
一袭清冷,恰似落在冰面上月光。
一直蹲在我肩头的太白大人,遇到这样的眸光,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它的鸟眸似乎是在闪躲紫地瓜的目光,却充满了怨恨之意。
看来太白大人虽然很他偷袭,但还是有些怕这块紫地瓜的。
唐俊眉头微微一皱,把脑袋凑到我这边,“小妹,这家伙这个时候才出来,也许看上了水缸里的那头鱼。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哥,你手头还有多少钱?”我现在不清楚这块紫地瓜出现在这里要玩什么名堂,但是我可以和他肚子和干么。
只要不能让他如愿的事情,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俊压低了声音,“小妹,把手给我。”
我把手递到唐俊手中,经常跟在赢梨芸身边的松子姑娘最是懂规矩。她立刻从托盘里抽了备用的红布,将我们的手盖上了。
没想到也有一天,唐俊会跟我玩起了袖里乾坤。
不过,桌上的托盘里放了很多红布。就是为了让人在拍卖的过程中,可以相互之间交换自己的价格。
摸清楚了唐俊和我加起来的底线,我撇了撇嘴,“哥,干他丫的。”
“你们想抢那只鲛人?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子婴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
唐俊点点头,“多谢了。”
子婴混了那么多年,轮财力根本就不可能输给紫地瓜。只要有他加入,紫地瓜就是再多钱,也吃不消我们三个人合力玩他。
拍卖台上的透明玻璃水缸,几乎是全封闭的。
只在顶端开了两个气孔,有一台制造氧气的机器,在不断地往水体当中补充氧气。那只“鱼”被困在这么小的缸子里早就受不了,奄奄一息的躺在水体的底部。
它的脑袋面容酷似人脸,鼻子耳朵眼睛都有。
而且这样看着,长得还比人类更加的柔和跟立体,身上好像是覆盖了一层蓝色的薄膜。这层薄膜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离开海洋。
就跟人类干燥起皮的症状一样,有点剥落的情况。
尤其是脸上的地方,有很多处薄膜干裂剥离开来了,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肤色。那皮肤因为没有接触到阳光的照射,光洁细腻的简直无法言喻。
在浑浊的水体当中,依旧是能够看到它肌肤下透明的血管,还有带着血丝的皮肤组织。最关键的是,它还是一只母的“鱼”。
胸口有山峦起伏,小腹平坦纤细。
但是因为有一层鱼皮一样的薄膜在,裹出了一条滑腻的流线型,那条流线一只顺着她的腰部到达了大腿。
大腿往下那简直就不能看,犹豫上岸后养护不当。
小腿到脚尖的位置,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变,就好像发霉了一样。
脚趾之间有蹼连接着,脚趾上更是长了长长的,如同利爪一样的指甲。只是脚趾和蹼上都或多或少长了白色的真菌,以及产生了部分溃烂的情况。
它的手部保存完好,和脚一样都是能在手中作为捕食者狩猎一样的,指甲非常的尖利。手指看起来骨头纤细,却充满潜在的爆发力。
在水中,它的速度一定是无比的敏捷。
这家伙眼睛是睁着的,那是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的纯洁湛蓝。可是它平躺着看上来的时候,充满了迷茫跟空洞。
二层的富商沸腾了,不停的举牌子。
液晶屏上的拍卖数额不断地水涨船高,唐俊还有子婴两个人都没动。一直到价格涨到了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地步的时候,唐俊才第一次举起了牌子。
松子站在她旁边,柔声细语的报数。
一旁的紫旗袍服务员,还要在手中的无线器材上摁下价位,跟下面的拍卖台进行一次的确认。
这个价格已经是天价了,第一次出现之后。
二层的富商去变得安静了,这个价格已经成为了正常人难以接受的价位。他们即便有这个经济实力拍,可是也竞争不过上面。
九层也有了动作,直接把唐俊的价格翻了一倍。
往后所有的价格,都是秘密。
只会出现在九层和四层的液晶显示屏上,这个价格心惊肉跳的在不断变换着。最后子婴也加入到其中,安静的气氛里多了一丝的压抑。
九层之上的那块紫地瓜,脸上好似带了一块寒铁做的铠甲面具一般冰冷。
他招了招手,下来了一个紫衣的服务员。
服务员冲我们鞠了一躬,说道:“楼上的先生,希望你们能看在相识一场的面子上,把这件商品让给他。”
唐俊挑了挑眉,冷冰道:“这件东西,我们也很想要,凭什么让给他?”
“其实这件藏品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我只是很好奇,楼上的先生为什么非要把它拍下来。”我对着紫衣服务员低声提问,目光忍不住朝九层之上看去。
这时候液晶屏上的价格数字不动了,在右下角显示出了暂停。
就见到紫地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木头做的围栏旁边,从高处睥睨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我小时候学过唇语,但是学的不精,只能读懂很简单的唇语。
这个唇语刚好就是很简单的!
我脱口而出,“煮了吃?我翻译错了吗?哥,你帮忙看看……”
“是煮了吃!开什么玩笑,花了那么多钱,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吗?他就拿这么个理由敷衍我们吗?”唐俊有些生气,打算再加一轮价格。
直接把紫幽的钱包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