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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梁:……?
她天生比别的姨娘窝囊些?
“你不知道?那两位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但你的把柄却实实在在。——你不会连程熙那贱种都忘了吧。”
武梁原本提不起兴致多理会她,脑子都懒得动一动,只想快点儿把她应付完算了。可那一句“贱种”,让武梁忽然就有种暴起痛扁她一顿去的冲动。
别人是贱种?你又是个多贵的种?你还不是个贱妾生养出来的贱种?你全家都贱种呢。
她冷冷瞧着唐氏,忍了又忍,到底此时此刻不宜多生枝节,终是息事宁人道:“二奶奶多虑了,我一定会离开程府的。以后你在府里我在乡间,只有隔空仰望的份了,二奶奶就原谅民女从前的不敬之处吧……”
唐氏为她刚才的态度十分的不快,敢那般目光看她?真是拿了身契胆儿肥了呀。后来见武梁又软了,不由冷哼一声,你倒是硬到底呀。
“你真的会走?”
武梁点头,“很快。”
小唐氏孤疑地盯着她,嘲讽道,“那你这般坐着不动,是舍不得这里呢,还是在等侯爷呢?”
武梁没吱声。
她也许是神经绷得太久,这会儿思想还有些涣散,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舍不得这里吗?或许吧,毕竟是她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等程向腾吗?或许吧,她走之前应该跟他告个别的。
噢,不,不是或许,等程向腾,当然了。
她当然是等程向腾。做为人家的妾室,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人么?她单方面结束这种男女关系可以么?他和她虽然没有正规的立妾文书,但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带这样的吧?
并且,现在离婚中有句话对弱势的女性是怎么说的?叫“离婚请打感情牌”对吧。她和程向腾之间,她绝不愿意走向决裂那么惨烈的地步。
到底中间还有个小程熙呢,虽然她不可能还争取个探视权什么的,到底将来还是很有希望见面的嘛。
何况程向腾,对她是真的好,她就算能昧下良心也昧不下这份真情。这个男人,值得拥有——做为正妻。
并且,她猥琐地想,万一外面真的水深火热难以聊生,她真的就英勇地死在外面不吃回头草么?
噢,不,那样绝对的事情绝对的想法她才不会有。她攻略了多久的男人心啊,只换来一纸身契,别的什么附加都没有?那也太亏了吧?她才不要。
武梁脑子好像又开始工作了,她寻思着该怎么做,就在这里等吗?他若不来呢?
小唐氏见她不语,簇眉思考着什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她,竟是彻底无视了她的样子。心下火起,冷笑一声道:“还说很快会走,却在这里等着侯爷是什么意思?又犯贱了?”
想起自己罚跪她才闹着要出府的,如今从她进来开始,她便对她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便冷笑道,“还是说想等见了侯爷好好告我一状么?我告诉你,你若到侯爷面前咬糟些我有的没的,你就给我等着瞧。”
……自己心虚成这样?武梁瞟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过不屑,让小唐氏直接跳脚了,再开口那话便毫不掩饰的威胁,“这就敢跟我横眉竖眼的了?我是不是话没跟你说明白?
程熙才几岁一个娃娃,当真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以后成亲分府一辈子事儿且多着呢,哪时哪刻他敢不尊我这个嫡母试试他。
再者,他安然活到现在,自然是因为他是程府唯一的男嗣。可夫人我又不是不会生,这程府里,其实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你不会真以为老太太能事无巨细周全护他一辈子吧?”
她看着武梁变了的脸色,痛快地轻笑起来,“别怪我恶毒,他上次敢把我嫣儿推到那半空中,就该多担心担心自己那条小命……所以,你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府外,有多大的勾男人的本事能耐,你都给我记清楚了,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个贱人,敢再跟我耍脸色看看……”
还真是,不给你死死欺负一辈子去,还不行了呢。
武梁打断她,恭敬地道:“二奶奶之前的罚跪都是应该的,得侯夫人的教训受之有幸,以后一介草民只怕还没这机会了。所以,我不会到侯爷面前提起一个字儿的,二奶奶放心。”
“以后我们之前大约也难有交集,纵是不小心在什么地方遇见了,民女也一定象从前一样,退避十步以外去,奶奶看这样可好?”
“你最好,记住了……”
唐氏冷冷盯着她,话说得一字一顿的,好像想籍此,把那背后的血腥恐怕都刻到她脑子里去似的。最后到底在她半躬着腰微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恭敬姿态里,高冷而去。
武梁才舒展了一□子,眯着眼靠到榻背上。她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这个女人啊,前世今生,她获之最,没有之一。
···
小唐氏走了后,倒是苏姨娘闻讯迅速过来了一趟。
她对武梁这忽然要离府的消息惊到了,所以忍不住赶紧过来打听打听确信儿。
然后这位相当的感性,先是叹息表示她也好想出去啊,做不成行商,哪怕开个小店也行啊,没事儿窝在柜台后面,远远瞧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好啊。干呆在这府里头,真是没劲儿透了。
然后感叹着感叹着就红了眼圈,说以后你走了,我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了,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去了么?
其实她从前的日子也差不多,不过是没人听她叨咕生意经罢了。
临了苏姨娘还从头上拔了根簪子给武梁,上面有他们苏家商号的标记流苏云。说是苏家商号自制的,自家人才有。如今要分别了,就赐簪聊做纪念吧……
以后我去庙里上香什么的,也可以顺道拐去你店里看看去啊,你多给我讲讲外面的各色趣事儿啊……她倒一门心思觉得武梁出去也是要开家店看大街上行人似的。
送苏姨娘出门,武梁便干脆往外书房而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不肯来,那还是她去吧。不管多么心虚,总要和他道个别的。
程向腾自从怒冲冲从席上回了书房,就没有再出去过,说是谁也不见。
何况书房的一贯规矩,就是非请不得入的,程行便在门口拦着武梁。
武梁直接上手推他,道:“处处都是规矩,今天我却不讲了。”一边硬往里闯。
程行哪里好跟她在这里硬推硬拦动手起来,只好朝着书房里面大声禀道:“侯爷,五姨娘要闯书房。”后来一想这称呼似乎不对呀,人家要走了,不做这五姨娘了,那又该如何称呼是好呢?他自己梗住了。
里面没有人应声。于是程行也不纠结称呼的问题了,忙悄悄闪一边儿去了。
武梁进去,就见程向腾站在条案前,他的面前壁上,就挂着两个规规整整的大字——“规矩”。武梁忍不住就裂了裂嘴,这倒真是他的风格,时时刻刻不忘提醒自己,做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士。
程向腾没有回头,只冷冷低喝了一声:“滚!”
不放人进来,程行敢跑么?这会儿倒让人滚?武梁刷就滚过去了。
她扑上去,抱住人家后背,将脸贴在人家背上,轻轻地蹭。
程向腾当然避得开,但他哪里肯躲开。他知道武梁既然找到书房,定然是和他有话要说。他心里那满满的酸涩中总算涌上来一丝微微的甜意。这个女人,到底没有就那般转身就走。
她肯定知道他会很生气,会脸色难看,会狠狠骂她,可是她还是来了。
她刚才态度那般坚决的等在席上,连说软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真让人恨嘛。如今,又有何话说?
程向腾发现自己可耻的,竟然还有期待。
武梁的声音轻轻的,“阿腾,对不起。”
程向腾身子一僵。有多久,她没有这般叫过他了?
从前的种种,她都还记得吗?他心里的那点儿隐约期待,变成漫无边际的希翼。他轻轻挣着身子,想转过身来看她。
他不要她什么对不起,他想她留下,她知道的。
武梁却紧紧揽着他腰身不撒手,“你别动,我就想这样和你说说话。”
于是程向腾不动了。
“我知道,这具身体内,有一颗念着我的心。这具身子上,有为我留下的伤。虽然我想讨身契,在这事儿上哄骗了你,但这些年,那些情义,也都不是假的。”
既然知道,既然也念着从前,那么,还走么?
程向腾背对着她,屏着呼吸,静静等着她说。
“我来,是想谢谢你。若不是你成全,我不可能拿到身契,入得户籍。这份情,我永远铭记。”
他不要她的感谢,不要存在于她的铭记里。他的感觉很不妙,他虽不怀疑她说这些话的真心,但怎么听起来,这分明象是道别之语似的。
所以,他不想听她继续说,他打断她,沙哑着嗓子问道:“身契你拿到了,如今你是良民了。不管你用了什么方式,我不怪你。我重新下聘于你,正式的,郑重的,可好?”
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想不死心的问一声。有他有程熙,有从前的情义都抵不过她被罚跪的委屈么?
他何尝不知道她在外面奔马的恣意,长笑的爽朗,他何尝分辨不出女人的真情与假意。可是,谁能只有恣意,不受束缚?这世上一人也没有。
武梁:……
那不还是良妾?最多一个貌似风光的良妾罢了。但你老婆说就算良妾在她眼里也只是个贱人,也能分分钟弄死去你造吗?
武梁无语半天,终是道:“我不是个好妾室,阿腾,你值得更好的。”道别作完,再多说便成纠缠。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还是要走??!!
程向腾心里一片冰凉。她坚持要走,任他铺好台阶也不下来。他一定是疯了,才把尊严递过去任她贱踏。这个女人,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都剥光了扔掉了,然后,她仍要走开了。
程向腾深呼吸再深呼吸,再开口,语气淡淡的,“你走!”
他和一个没有心的女人说什么呢,“我既不缺女人,更不缺下人,何须硬留你在我身边呢?你走!”
武梁叹了口气,“我欠你的情无以为报,但来日山高水长,万一侯爷有急难,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程向腾却被她的叹息声刺痛神经,她在嘲笑谁,她在可怜谁?他不可扼制地爆发起来。
“快滚,谁要你的命,谁希罕?你这样的女子,连个正经妾室也不配,我宠你纵你,你便把自己当个人物……
外间多少良家女子欲入侯府而不得,偏你以为少了你不得了似的,欠情还命是吗?快滚,护着你那贱命一起,滚……”
滚,让她快滚,你弃我而去,不肯留顾,你管我保不保重?你走好了,谁希罕。
他做得不够么,他该如何做才算够?不顾一切,抛却一切,只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才算够吗?那其他人怎么办?
别人都是这么过的,为什么偏他们就不行?她的心怎么长的?让人怎么抓都抓不住,怎么捂都捂不热?
程向腾知道她走了,被自己轰走了。他闭上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的,是谁说过,她太能影响他?为什么他的冷静自持不见踪影,为什么那浓郁的苦涩萦绕心中挥释不去?不,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心酸,为什么要为她失意难过?
可笑!
他是堂堂侯爷,何患失一女子……
程向腾摔门而出,去了外间席上。那里有他该行的应酬,那里才是他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