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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快要不行了”——在听到陈伯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时,陆鬼臼便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急声问道:“陈伯伯,我父亲怎么啦?”
那陈伯正欲说什么,却又想起了站在陆鬼臼身旁的张京墨,他道:“这位是……”
陆鬼臼道:“这是我的师父。”
陈伯一听,便眼前一亮,急忙跪下呼道:“求仙师救老爷一命啊!”
张京墨道:“你且先起来,带我和鬼臼进去看看。”
那陈伯也知道这事情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便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将张京墨和陆鬼臼迎进了府中。
陆鬼臼一踏入自己住了四年的陆府,便感到了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萧瑟气息,他仔细一看,发现府中的植物竟是都已经枯萎了。现在本是万物复苏的胜春,可陆府中无论是花或草,都透出颓败的枯黄色。
陈伯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同陆鬼臼道:“少爷,您回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陆鬼臼道:“陈伯,这府里到底是怎么了?”
陈伯这才将整件事情叙述了一遍。
原来在前些日子,一个云游的道人路过陆府,想要进来讨口饭食。陆老爷既然已经将陆鬼臼送入凌虚派,平日里对待这些道人向来都十分和气。
可谁知那道人在府中住了几日,贪恋安逸的生活,竟是住着不肯走了。
而陆鬼臼的大哥也是个暴脾气的,见状直接在道人住的地方点了一把火,他本只是想吓吓这道人,却没想到等他灭火活冲进房内,本该在屋子里的道人,居然不见了。
这便是事情的缘由。
陆鬼臼听完道:“不见了?难不成他是什么精怪?遁土了?”
那陈伯一听,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道:“小少爷,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啊……”
陆鬼臼皱眉:“为什么不能乱说。”
陈伯这才又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通。
原来在那道人失踪之后,陆府便开始频频发生怪事,先是府中的草木无故枯萎,请再好的花匠也找不出原因。然后府中的人开始生怪病,皮肤瘙痒难耐,怎么治都治不好,最后则是那瘙痒的皮肤变成了石头一般的硬……
陈伯说到这里,露出一个不忍卒睹的表情。
陆鬼臼道:“是不是父亲也得了这种怪病?为什么不从陆府里搬出去呢?”他进了陆府,走了一会儿竟是只看见了陈伯一个下人,想来也是其他的仆人已经搬出去了。
陈伯叹气:“老爷是想走,可是他却是走不出这扇门啊……”
每当陆鬼臼的父亲想要跨过这扇门,这扇门就像长了脚似得,不断的往后退,陆老爷怎么都追不上——说到了这里,即便是心存侥幸的人也都知道,陆府遇邪了。
接着陆老爷便派人重金请了几个道人,想要做法降妖,可那几个自称仙人的道士,竟是连陆家的门口都进不来,更不用说做法事了……
陈伯说着,便把陆鬼臼领到了陆老爷的门口,他在门外敲了敲,轻轻的唤了声:“老爷。”
门内许久才传了一个声音,陆鬼臼一听便知道那声音属于自己的大哥。“进来吧。”那声音道。
陆鬼臼推门而入,一进去,便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已经奄奄一息的大哥,和他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父亲。
陆鬼臼的哥哥,陆城嵘万万没想到这时候能看到自己的小弟,他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他怒道:“鬼臼,你怎么回来了?”
陆鬼臼道:“哥哥!我回来帮你们把妖怪打跑!”他和他的哥哥感情很不错,所以见到这幅模样的他们,心中自是无比的悲愤,他难以想象若是他没有回来,家中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然而陆鬼臼不知道,张京墨却是知道的。
因为那一世的陆鬼臼并未回来过,而是在许多年后,偶然路过这里,想要回家看看的时候,却只打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陆家得罪了上仙,被变成了石头,据说变成石头的时候还有呼吸……
也难怪,这件事成了陆鬼臼修道路上难以跨越的一道心魔。
陆鬼臼凑过去看了看自己在床上的父亲,他这一看,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了,只见他的父亲全身僵直的躺在床上,唯有眼睛能动,那双眼里透出的是焦急和哀戚——即便是他闭着嘴,陆鬼臼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让自己这个独苗苗快些走,免得被殃及。
陆城嵘疲惫道:“鬼臼,你别闹了,听哥哥的话,快些走吧,你是我们陆家最后的希望……”
“鬼臼。”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张京墨打断了。
张京墨淡淡道:“你看这是什么妖?”
陆鬼臼道:“师父,我似在《岭南异谈》上见到过这情形。”
张京墨道:“如何?”
陆鬼臼皱眉道:“只是不知这妖的原型伪装成了这府内什么物件。”
张京墨没说话,他走到陆鬼臼父亲的面前,不顾陆城嵘警惕的眼神,伸手在陆父颈项上探了探:“还有救。”
陆鬼臼面露喜色,而陆城嵘在惊喜之余,却有些疑惑,他道:“鬼臼……这位是……”
陆鬼臼这才想起他光顾着和哥哥说话,忘记介绍自己的师父了,他道:“哥哥,这是我的师父,姓张——他可厉害了,待我也可好了。”
陆城嵘闻言终于露出了喜色,当年父亲送走陆鬼臼的时候,他只知道陆鬼臼是去了个凡人去不了的地方,之后更是彻底和陆鬼臼断了联系。
现在两年过去了,陆鬼臼却突然回家,不但回来,还带了个看似有着大能耐的仙师……
陆城嵘还未等张京墨说什么,便扑通的一声跪下了,他用有些僵硬的躯体,不断的磕头,想求张京墨救救他们陆家。
然而张京墨的下一句话却让陆城嵘冷了心,这个仙风道骨,面冷心冷的仙师淡淡道:“我不会出手的。”
陆鬼臼也急了,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道:“陆鬼臼,这是你的家人。”
陆鬼臼鼓着脸颊,像只受了气的仓鼠,若是平时,张京墨看见陆鬼臼这模样,大概就心软了,可是今天他却不打算放过陆鬼臼。
他说:“若是你都不能保护他们,那你还能指望谁呢。”
陆鬼臼颤声道:“那师父……你可以救救我的父亲么?”
张京墨点了点头,见陆鬼臼的眼神亮了起来,又补充了一句:“他食下我的丹药,的确是可以恢复健康,但若石鬼不除,不出三日便又会恢复原状。”
陆鬼臼抿了抿唇,知道张京墨并非是在吓他,他的师父绝对是认真的。
陆城嵘听这些话听的懵懵懂懂,但也差不多明白了张京墨的意思,他神色惶然的看了一眼张京墨,又看了一眼自己不过六岁的小弟,却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能除掉那所谓的石鬼,救他们陆家一命。
陆鬼臼却似知道陆城嵘的担心,他伸手握住自己大哥冰冷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严肃又认真的说了一声:“好。”
张京墨的眸子里,总算是透出了一点暖意。
在他踏进陆府的那一瞬间,便将这个局看的一清二楚,一个三流的道人,一只不入流的石鬼,便将这户凡人人家搅得天翻地覆。
在凡世间手握权柄又如何,区区一百年后,便是黄土一捧,前尘尽消。
若是张京墨动手,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打道回凌虚派了。
但张京墨却没有出手,不但没有出手,还没有给陆鬼臼一点提示,他很想看看,这个年仅六岁的娃娃,在没有他的帮助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能否揪出石鬼,能否找到那个害了他们全家的道人。
因为石鬼的缘故,陆府里面只剩下了陈伯一个下人。
所以自是没有了饭菜款待——张京墨早已辟谷倒是无所谓,而陆鬼臼就要委屈一下,吃几天辟谷丹了。
平日里陆鬼臼吃的可是上好的灵谷和灵兽肉,哪里试过辟谷丹的滋味。
于是这天晚上,陆鬼臼便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张京墨见状问了句:“可是害怕了?若是害怕了,就同师父说,师父帮你抓出石鬼,救你父亲。”
陆鬼臼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张京墨道:“那你叹什么气。”
陆鬼臼道:“我闻见陈伯为我煮的面了!”
张京墨:“……”
说完这话,陆鬼臼两眼放光,可怜兮兮的看着张京墨,像是在求他让自己去吃那碗面。
张京墨也不知道陆鬼臼到底是心太大,还是已经想出了办法,不但没有为还在受苦的父亲担忧,反而念着一碗面。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张京墨都不在乎,因为他只会告诉陆鬼臼一个答案:“不行。”
想吃面,门都没有。
陆鬼臼皱了一张脸,他觉的那辟谷丹真不是人吃的,吃完之后虽然不饿了,可是整个人都空荡荡的,连晚上的计策,也好似失掉了几分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