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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刚到家门口,夏大栓就高兴的迎了上去,尤氏依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上,一手叉腰,一手正拿小手指剔牙,两颗绿豆眼有意无意的往牛车上探。
“娘,娘,有好吃的啦,有好吃的啦!”马墩和石墩兴冲冲的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又兴冲冲的奔向尤氏。
接着夏花就牵着夏大栓的手进了院门,尤氏本还想挖苦夏花几句,却见到石墩和马墩手里一人拿个糖葫芦,满转恨为喜,脸上顿时堆出笑来,那一笑,眼睛几乎看不见了。
“哟!花丫头,回来啦!”
夏花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糖葫芦呢,多谢花丫头了。”尤氏笑的近乎谄媚。
“婶子客气了,不过是两个糖葫芦。”夏花道。
尤氏两掌一拍,继续笑道:“还是花丫头大气啊,如今你出息了,婶子也跟着高兴。”
夏花瞧着尤氏一副口蜜腹剑的样子,冷笑一声:“婶子高兴就好。”
尤氏还要说话,忽然回过神来似的,伸手在马墩头上拍了一下,马墩正甜蜜蜜的吃着糖葫芦,被猛地一拍,口里的糖葫芦啪的就掉在了地上,马墩哭丧着脸道:“娘,你打我干什么?”
“怎么就你和石墩回来了,你哥呢?”尤氏问道。
“哥和娇娇姐一道回来,他两个走路的,慢些。”马墩眼只管瞧着地上的糖葫芦,又道,“娘,你把我糖葫芦都打掉了。”
马墩说话间,就捡起了糖葫芦,又把粘了泥巴的糖葫芦在衣袖上擦了擦,往嘴里一丢,继续甜蜜蜜的吃起来,石墩吃的闷不吭声,一眨眼,那一串糖葫芦就吃了个精光,尤还舍不得的在伸出舌头在串糖葫芦的竹签上舔个不停,口水流了一下巴。
石墩舔完,见马墩手里的糖葫芦还有三四个,就走到马墩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嘴角边沾满了红色的糖,口水滴答:“娘,我还想吃。”
马墩生怕糖葫芦被抢,赶紧将糖葫芦紧紧护到怀里,瞪着眼道:“你的吃完了,这是我的,不给,不给。”
尤氏啪啪又各打了马墩和石墩的头一下,骂了一句:“你娘的两个馋捞鬼,吃不够啊!”骂完,正想再问夏花要两串,眼一抬,哪里还有夏花的身影,只看见夏大壮正呼哧呼哧的捧着个大包袱回家。
“呜呜……娘,我想吃。”石墩哭了起来。
尤氏又打了石墩一巴掌:“吃你娘的吃。”又看向夏大壮道,“大壮啊!糖葫芦还有没有了,再把我家石墩一串。”
夏大壮连头也不转,只哼了一声道:“还有个……个屁。”
尤氏脸一沉,直盯着夏大壮手里的大包袱道:“那你手里捧的什么?”
“管……管你屁事!”夏大壮继续往前走。
尤氏忿忿,拿手往石墩头上死命一戳,骂道:“嚎什么嚎,有本事自己要去。”
“哇……”石墩嚎的更响了,边嚎边撒腿跑向大壮,往他面前一站可怜巴巴的盯着大壮道,“大壮,糖葫芦,糖葫芦。”
夏大壮眼一瞪,就打开手里的包袱叫道:“你瞧……瞧瞧,是书……书栓叔……叔的书。”
石墩嘴一瘪,两眼泪汪汪的再不说话,又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在嘴里咂摸起来。
尤氏一见夏大壮捧了那么些书,讥笑道:“哟!大壮你还想考个状元当当啊!”
夏大壮眼一斜,还没说话,就见夏孔氏走出了屋门,叉着腰指着骂道:“一个个的就知道吃,一窝子张着口只想吃不想做,老三家的你还死在那儿跟个傻子磨什么牙,屋子里一地的碎碗饭渣的不知道收拾啊!”
尤氏嘴往下一撇:“娘,那饭菜明明是平安打的,怎么叫我收拾哩,大嫂做什么去了?”
夏孔氏骂道:“你长本事敢顶撞啦!平安都那样了,怎么还不能让他摔个碗,你大嫂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货,这会子只会干嚎着装病,你还不死屋里来收拾,想累死你老娘啊!”
尤氏两眼一翻,又垂了头嘟囔两句,走到石墩面前,打了石墩两巴掌骂道:“哭,哭你娘的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假嚎丧。”
不由分说,拖着石墩就离开了,石墩被拽的哇哇直叫。
夏大壮头一转,捧着包袱回了屋,苏九娘赶紧打了一盘水来叫大壮洗手手吃晚饭。
苏九娘嘴里虽吃着饭,眼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打量夏花,看一看又叹一叹。
夏花放下碗筷,看着苏九娘道:“娘,你老看我做什么?”
苏九娘笑道:“原来娘的花儿真长大了,竟出落的这样好看。”
“娘好…好看……呵呵……越来越好……好看。”夏大壮笑兮兮的看着夏花。
夏大栓又笑道:“娘和姐姐都好看。”
夏花笑道:“这好好的是做什么,不吃饭光说这些肉麻的话。”
“姐,肉怎么会麻?”夏大栓疑惑道。
夏大壮接口道:“我……我知道,就是个个都夸娘好……好看,娘身上的肉就麻……麻了。”
夏花哈哈一笑,苏九娘也跟着笑,忽然又转笑为忧,眉头微蹙了蹙,略带担心的看向夏花道:“花儿,你这身衣服好是好看,不过我们在乡下穿着怕是不……”
苏九娘欲言又止,女儿生的标致她比谁都高兴,可自古红颜多薄命,花儿这般过于突出反容易招来灾祸,她这一生,只想伴着儿女过个平淡日子,不然也不会嫁给夏之华。
夏花笑道:“娘担心什么,这衣服我今晚就换下来,干活一点也不方便,就是想上山打个猎也拖拖挂挂的麻烦,连个路也不好走了。”
苏九娘点头微笑道:“很是,花儿,今儿那张狐皮卖了多少银子?”
“五…五十两哩。”夏大壮兴奋的张着五根手指在苏九娘面前直摇晃。
“什么?五十两。”苏九娘惊的下巴差点落了地。
夏花笑道:“娘,不至这些哩,还有那蘑菇你猜我卖了多少两?”
苏九娘估摸着蘑菇再贵也贵不过狐皮,不过瞧夏花这一脸笑容,大约卖的也不差,也张了五指道:“难道也卖了五十两?”
“哈哈……”夏花又是一笑,“一百两,足足一百两哩。”
苏九娘已惊的无所不以,以前华哥在世时,日子虽过的不错,但也没有富裕过,后来华哥一走,家里从紧巴巴变成穷困潦倒,如今仅仅一天就得了一百五十两,这对一个乡下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是笔巨财。
相比于这一百五十两,那张鹿皮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她心里实在高兴,她的高兴不仅因为银子,也因为她知道她的花儿真真正正的可以独拦一面,即使她此刻死了,她也不用担心栓儿和大壮没有依靠了。
想着,她眼里竟流出泪来,夏花忙道:“娘,你看你,怎么都哭了。”
苏九娘拿衣角擦了擦眼角,泪中带笑道:“娘是高兴的。”
“娘,高兴的还在后头哩,现在田是收回来了,不过太少,我还打算再购十亩田,然后在山脚下盖上五开间的大瓦房,我们全家到时搬过去,省得整天跟那些人挤在一个院子里,没的讨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