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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铮最终也没把闺女带回家。
爷俩抱头哭完了之后,理智也逐渐回盘,重新开始冷静的看待大部分问题。
刚才路寰是真的怕了,回想起来后脊梁骨发凉的那种害怕。
哪怕曾经她经历过那样艰难困苦的岁月,遭受过外界的质疑,同行们的排挤,以及他人的不信任,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赤/裸/裸的攻击!
当时在片场,她能勉强维持最起码的冷静,自己稳稳当当的走上车,已经非常了不起。
可现在路铮抱着她一问,那扑天的委屈就夹杂着眼泪哗哗淌满了脸……
至于陈鹏,这汉子要不是顾忌到有外人在,传出去对路铮爷俩的名声不好,估计当场就跪下了。
嗯,没准儿还会分分钟切腹自杀!
纪清潭的安慰根本不管用,甚至最后路铮出来,对他的舍命相救表示了郑重的不能再郑重的感激之情,也难掩他对自己的谴责。
“先生,对不起,”陈鹏依旧非常自责,跟祥林嫂附体一样,不厌其烦的重复放大着自己的过失,“要是我能再早一点发现,或者让人对那些粉丝提前做安全检查,也就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路铮用力抹一把脸,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那儿又不是私人场合,而且还是在外面,怎么检查?”
“可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路铮斩钉截铁的说,“要不是你,阿玉现在很可能真的就毁掉了。”
他是真的非常感激陈鹏,假如这次泼的真的是硫酸,要不是陈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路寰一准儿完蛋!
就算不是硫酸,当时路寰是正面对着袭击者的,如果没有陈鹏的保护,这些液体很可能就会泼到她的眼睛里!
仅仅是溅到皮肤都能瞬间红肿烧伤,若是眼睛……
路铮和徐曼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她出了点什么意外,这一家人也都甭过了。
陈鹏当时真是本能反应,压根儿就没有时间思考自己扑上去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他的后颈和后脑勺也被溅到了,不过因为有头发和衣领的遮挡,并不太严重,医生刚给他剃了头发,上了药。
路铮反复询问着他的情况,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疗,千万不能留下什么病根。
又过了几分钟,司远和高露也一前一后的来了,两人的表情都是一片惊恐,就连一贯稳重的司远也乱了。
“路叔叔!”司远三步并两步的冲到路铮跟前,急忙问道,“阿玉,阿玉她怎么样了?”
不怕丢脸的说一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司远真的腿软了。
甚至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脚底打飘,眼前看到的,耳边听到的,都有一种彻头彻尾的不真实感,好像在做梦。
高露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一次,这会儿两只眼肿的跟什么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路铮看。
怎么就被人攻击了呢?怎么会呢?
就在几个小时前,放学大家分手的时候还笑语盈盈、阳光灿烂的,完好无损着呢,怎么会呢?
“你们来了啊,”都这会儿了,路铮也没了往日说笑的心,“她没什么大碍,在里面换药。”
因为伤的是脸,各种神经和血管太过密集,医生也不敢一次性上太多的药,所以暂时是每半个小时换一次,就薄薄的抹一层。
司远还不太相信,面部肌肉抖/动了几下,又声音干涩的问,“到底,怎么样了?”
路铮也没了逗弄司远的心情,当即表情难看的笑了下,“别瞎想。”
他伸手把司远和高露一边一个拉到身边坐下,“没事,等会儿她换完药就出来了。”
“路哥,”纪清潭捏着一大摞单子快步过来,气喘吁/吁道,“住院手续办好了,对了,小赵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小赵就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冲进来,身后还跟着哆哆嗦嗦的刘阿姨。
路铮一愣,忙站起来扶她,“您怎么来了?”
刘阿姨扶着他的胳膊平复下呼吸,稍微喘匀了气就问,“阿玉到底怎么样了啊?”
路铮接到电话的时候刘阿姨正在厨房给路寰煲汤,结果听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再一伸头就看不见路铮的人了,她还是问了回去拿东西的小赵才知道始末。
一路上,刘阿姨这颗不再年轻的心脏简直要停跳了!
她可怜的阿玉啊,这是得遭了多大的罪啊,真是遭天谴的凶犯啊!
“路哥,您先把鞋换了吧,我还帮您拿了外套和毯子。”小赵先帮路铮一起搀着刘阿姨坐下,又把袋子打开,从里面依次拿出路铮的鞋和外套等物。
路铮还没道完谢谢的,今天的第三波人又过来了。
刘进带着三个警/察过来,开口也是先问了路寰的情况,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介绍后面的人,“这两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确认了袭击者身份之后马上就来这边取证了。哦,后面这位是我们在门口碰上的,我看在抄路先生你的车牌号,问了下就一起过来了。”
虽说都是警官,但三位的着装明显不同,就是最基本的气场也有区别。
第三位警/官还带着安全帽,他顶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敬了个标准的礼,然后稍微有点局促不安地说,“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诸位,但是路先生,经多人举报,您的车子在刚才连续闯了五次红灯,并有三次违规转向……”
见鞋刚换了一只的路铮一脸茫然,纪清潭捏捏眉心,上去暂时接替木云舟的职位,“对不起对不起,这位警/官,这件事我来处理。”
陈鹏和纪清潭他们送路寰来医院,而刘进和其他人则是经过一番围追堵截之后,终于将肇事者抓住,然后直接送进了局子!
两个警察仔细询问和取证之后,又问例行公事的问路铮,“路先生,您是想要私了呢,还是”
话没说完的,路铮已经炸了。
他嗖的站起来,暴跳如雷道,“私了?做梦去吧他!我把话撂这儿了,这官司我打定了,你们告诉他,他就准备在监狱里面过他的后半生吧!”
两个壮小伙让他的突然反应吓得倒退了两步,然后一脸为难,“这个,路先生,可是就算是按照法律法规,他也不可能……”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路铮瞬间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眼底的寒意已经哗哗的四溢了,“不过这件事,绝对没有私了的可能。”
正扒着门槛抹眼泪的刘阿姨也很罕见的来气了,当即拍着椅子道,“私了什么啊,有什么可私了的?我们阿玉是图他的钱吗?!还是一声不疼不痒的道歉?回头我们找人把他打成植物人,再赔他一辈子的生活费用好不好啊?”
说着老太太又有点情绪外泄,拿着真丝手帕往眼上一捂,哽哽咽咽的哭开了,“哎呦,我可怜的阿玉啊~!”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人民公仆们平时最怕的就是跟年长的人们对上,到时候就算有理也没理了。
更何况,貌似人家说的也挺有道理。
想想吧,任谁家的孩子宝贝蛋似的养大了,金尊玉贵的养着,突然就给人弄成这样,换了谁家的老太太也得跟你急。
而且这会儿虽然是凌晨,但是医院从来就不是缺人的地方。
听见有老太太哭,不少原本还没怎么注意这边的人也都探头探脑的看过来,两个警/察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他们欺负人了似的。
路铮皱皱眉,努力心平气和的跟警/察说,“几位也看到了,我们的态度非常明确,麻烦您就这么回去说吧。”
把人送走之后,路铮又对刘进他们表示了感谢,然后亲自去病房套间布置了下,接着就把客房给霸占了。
那边司远和高露正对着路寰满是药味的脸各种唏嘘,前者的脸色差不多跟路铮一样,后者则是平均每隔半分钟就跳起来骂一次娘……
路铮过去敲敲门,“快十二点了,你们明天还上学,我先让人送你们回去。”
司远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回去。”
高露也说,“路叔叔,反正我们家里也都没有人,干脆我和司远都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得了。”
路铮不同意,非常明确的摆事实,“只有一间客房,不要胡闹。”
“我再去开几间嘛!”高露据理力争。
“胡闹!”路铮把脸一拉,“你当这是酒店啊,说开房间就开房间,没事就赶紧回家,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路叔叔!”高露继续哀求。
然而路铮完全不为所动,转头招呼陈鹏,“你让小赵准备下,把这两个小的送回家,记住了,一定要亲眼看见他们进去了再走懂么?对了,也捎上外面的刘阿姨,还有,让小赵送完人就直接回家吧,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陈鹏点点头,刚要出门就听路铮又补充道,“你去医院对面的酒店定几个房间,让小纪他们都去休息,你也去。”
高露还要再说什么,司远却伸手拉住了她,然后对路寰道,“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高露急了,有点傻眼,“司远,你干嘛呀!”
刚才还不是这样的么,怎么突然就变了立场了?!
司远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又帮路寰盖了盖被子,“睡不着的话可以给我发讯息,不过最好还是多休息,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路寰吸吸鼻子,重重点头,“我知道啦,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明天见。”
说着她又冲正在赌气的高露笑笑,“好啦露露,明天见。”
高露哼哼几声,见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支持自己的,只好站在一边生闷气。
整个过程路铮都斜倚在门框上安静旁观,越看越觉得司远这孩子挺靠得住,不过相应的,越靠得住就越心塞!
臭小子这个样子,让他想人参公鸡都无处下手好么!
做完一切的司远半强制的拖着高露来到路铮面前,微微欠身,“路叔叔,您辛苦了,那我们先回去,明天放学后再来。”
路铮带点不情愿的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哼,之后却又特地对高露关照几句。
等到坐在车上了,高露才气鼓鼓的质问司远,“干嘛呀,你就不担心阿玉么?!”
司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只是担心就有用吗?”
“我!”高露气结,只说了一个我就无奈的干瞪眼。
司远收回视线,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幕看了会儿,似乎是稳定了下情绪之后才再次开口,“我们不走,反而会累的阿玉再来担心我们,何苦?”
当晚不仅是路寰父女和一干好友无法成眠,就连网上也炸开了锅,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讨论。
尽管拍照者上传的照片是在晚上用手机抓拍的,而且因为拍照人情绪激动,照片明显有些模糊,但这丝毫不妨碍网民们拼接出事情真相!
“天呐,谁来告诉我这些照片是p的!”
“真的假的,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太恐怖了,路神到底怎么样了?求知情者告知!”
“同求,在线等,特别急!”
“我姐今天在医院挂水,我们无意中目睹了真相,所以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是真的。”
“啊啊啊楼上的你别跑,到底怎么回事啊,路神伤的严不严重?真的是硫酸吗?”
“妈的到底谁干的啊,太缺德了!”
因为求真相的人太多,那位陪姐姐挂水的网民不得不单独开了个帖子,然后尽可能详细的将自己所知有限的真相说出来。
“当时情况非常混乱,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路神,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急诊患者,所以并没有多加在意,等到后面听人议论了,在意识到问题大条了。”
“就像照片上显示的,路神的保镖貌似帮忙挡了下,但是因为路神当时是面对对方的,所以脸上还是被泼到了。”
“哦对了,路爷也来了,然后当场发飙,据说差点闹出人命来。”
“铁三角的另外两名成员也来了,不过十二点左右就走了,司远的表情非常吓人。”
“听值班的护士讲,路神脸上的皮肤貌似被腐蚀的挺严重的,几个专家一起会诊的,路爷都哭了。”
有了目击者叙述,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立即被证实,而且稍后警方也公开证实了这一消息……
天亮之后,更多的人们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众人齐齐将谴责的矛头指向施暴者。
“枪毙,绝对得拖出去枪毙!”
“我路神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怎么着,至于你下这么黑的手吗?”
“太残忍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稍后,路铮公开在talk上表示,这件事他绝对会追究到底,零容忍、零姑息、零退让!
同时,他还贴出了两张路寰上药和包扎之后的照片。
照片上路寰的左脸足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涂满了深褐色的药膏,甚至眼角稍微往下的位置也有差不多大拇指大小的一块,然后就是脖子上差不多三指宽的一片。
路铮心有余悸的写道,“太可怕了,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我无法想象我的孩子竟然遭受了这种不公正的待遇,竟然会遭遇这种惨烈的情况……”
“医生说这些液体的腐蚀性很强,我都不敢想以后阿玉的脸会怎么样,左眼角的那些液体,差一点点就溅到她的眼睛里面去了!”
“阿玉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孩子,我和徐曼从来就没听她喊过累,可是这一次,她哭着跟我说,爸爸,我怕!我宁肯自己去替她受这份苦!”
“然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遭罪,什么也做不了……”
文字描述再如何不遗余力,也不如一张照片来的有震撼力。
这两张照片一出,舆论的热度直接就上了好几个等次。
然而事实是:
“爸,擦过了,药膏太多了呀!”路寰眼睁睁的看着路铮亲自拿了个最大号的药刷子往自己脸上抹,忍不住往后缩。
“别动!”路铮抬起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非常认真的刷刷刷,“就是多了才有效!”
最初的几个小时过后,医生马上给换上了第二种以温和调理为主的纯正汉方药膏,不仅能有效防止发炎、预防疤痕,还可以滋养肌肤。
路寰欲哭无泪,“可是,这也有点太多了吧?”
跟医生抹的比起来,路铮这一弄,面积足足扩大了三倍有余!
路寰一照镜子,都被自己的模样给吓坏了,妈呀,有鬼!
“爸爸,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说起来路铮就是一阵怒火滔天,“你受伤是假吗?疼的整晚睡不着觉是假吗?差一点迸到眼睛里去变成瞎子,是假的吗?!”
他也跟这一晚上没睡,除了陪路寰外,脑海里一刻不停的想的都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施暴者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毕竟法律规定摆在那里,就算是他们都不甘心,可路铮还是不得不承认,照路寰现在的伤势来看,就算是判决下来,对方最多不过在牢里蹲三年。
三年?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惩罚太轻太轻,在路铮心里,至少应该把他拖出去套了麻袋痛殴一番,然后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鞭打三天,暴晒七日,最后丢到世界上最阴暗的角落等死!
对了,等死的过程中还要有人日复一日的对他进行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
那么刨除做假证的办法之后,路铮就只能借助舆论压力,先一步营造出一种弱势群体的氛围来。
没办法,对比起他们这些有钱又有影响力的特权阶级,大众太容易把同情心施予普通群体了!
路铮脸上浓重的杀气让路寰毫不怀疑,假设现在是乱世,那么路铮绝对在第一时间就会亲自操刀上前,将施暴者分尸之后沉江!
等护士替她重新清洗干净又毫不夸张的上好药之后,路寰在床/上挪了挪屁/股,伸手拉住看上去随时都会暴走的路铮,“爸,我饿了。”
“阿玉乖,刘阿姨马上就过来了,爸爸先给你削个苹果吧。”
路铮完全没有任何衔接停顿的将自己从满世界的黑暗因素中提出来,然后一脸温柔的拖过小沙发来,坐上面削苹果。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落在他身上,温暖的跟朵向日葵似的。
路铮没做过多少削苹果的活儿,这会儿动作就有点笨拙,果皮削不几下就断了,他脸上也频频出现懊恼的神情。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认真的努力着,试图让手里的苹果看上去不那么难看。
路寰歪头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简直幸福的没边儿了!
她伸出胳膊,小心翼翼的穿过路铮悬着的双臂,把自己扎进爸爸的怀里,然后闷声闷气的说,“爸爸,我要是什么都不会了,你养我吧!”
路铮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下,然后微微低头,用下巴蹭蹭她乱糟糟的头发,毫不犹豫的说,“养!”
路寰咯咯笑了几声,然后抬头说,“我开玩笑呢,只是伤到了皮肤,又不是脑子,我以后还要养你和妈妈呢!”
“但是我不是开玩笑呀,”路铮非常认真的看着她说,“你就是我和你妈的命,只要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我们怎么样都心甘情愿。”
路寰愣了下,然后再次把脑袋扎回去,哼哼唧唧的说,“爸爸你讨厌死了,又惹我哭,哼!”
路铮低低的笑了笑,刚要习惯性的伸手摸她的头,却又在看到两只手上全都是果汁时生生刹住,继续用下巴蹭蹭,“乖,别怕,有爸爸在。”
于是木云舟一推门,看见的就是如此温情脉脉的一幕,作为单身汪的他顿时就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是啊,他没老婆,所以自然就不会有闺女了!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木云舟赶紧过去拉人,“阿玉脸上还上着药呢,眼泪混进去不杀的疼啊?”
他是凌晨三点得到的消息,然后就十万火急冲过来的从家里冲过来了。
路铮加紧时间削苹果,完了之后长长的松口气,笨手笨脚的切成块放在盘子里端给路寰,“阿玉啊,来,吃苹果。”
木云舟默默地看了眼分尸现场一般的水果盘,觉得自己充分有理由怀疑路铮是把这颗苹果当成犯罪分子处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