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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
又是春来,万物复苏。
燕余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沿着林荫大道一路朝前走。心情也感染到了万物生机,于是不由得在阳光透过林间洒落在肩上时,停步微笑。
手机响起来,她看过去,是薛江秋。
她送到耳边,轻盈含笑:“嗯,我到了,你放心吧。蓝带学院已经去注册了,你拜托的老师和朋友帮了我很多忙,住处什么的都已经安顿好了,就等着开课。”
薛江秋含笑问:“你现在在做什么?髹”
燕余俏皮一笑:“你猜。”
薛江秋在M国闭上眼睛,细听话筒里传来的静静风声。风过林叶,发出飒飒的轻响。
薛江秋便笑了:“我猜,你是在林荫大道。”
燕余吓了一跳:“不会吧,这你也猜得出来?”
下意识左顾右盼,以为薛江秋还是偷偷来了,说不定就藏在那棵粗壮的大树背后。
她说过不用他来的。这一次法国之行,她虽然是名义上想来蓝带学院短期进修,圆一个厨师的终极梦想。可是事实上——她是想要赴一场独自的、心灵的约会。
所以薛江秋尽管推了许多工作,专门腾出时间,想要陪她一起来,还是被他婉拒了。
最后,薛江秋也是聪明剔透的人,便没再坚持,只打了许多个电话给他曾在蓝带学院的老师和朋友,帮她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
薛江秋在电话里轻叹口气:“好歹我也算是从小在汤家长大的,耳濡目染地偷学了不少汤家的推理方法。便如现在,虽然我唯一能凭借的只是手机里传来的风动树叶声,但是根据这声音的频率,可以参照巴黎现在的天气预报里的风速,大致推算出你身旁这片树林的高度、树叶的密度。”
“以我在巴黎十年的生活经历,我又怎么猜不到这样高大茂密的树木,市中心地区只有林荫大道才有呢?”
“原来是这样,”燕余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没来,就好。
简单聊了几句,燕余听得懂薛江秋语声里绵密的感情,她有些招架不住,寻了个理由急急挂断了手机。
却还是忍不住停步回身,望向身后那遮天蔽日的两排巨树。
说也奇怪,虽然确认了薛江秋此时并不在这里,可是她却为什么仿佛觉得方才的确有人在盯着她看?
可是她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同样在大道上牵手散步的白发老夫妻,以及戴着头盔、蹬着脚踏车呼啸而过的孩子们。
她轻叹一口气,或许还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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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此行是蓝带学院为期三个月的甜点短期培训课程,这段时间住在薛江秋的朋友家里。房东是一对大块头的夫妻,个头大,肚子更大,一看就是典型的美食爱好者。大块头的夫妻也有着同样大码的笑容,总让燕余觉着身边围绕着两个小太阳。
燕余回到住处去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又起身去看巴黎这边新加盟的店。
能吸引到法国巴黎的甜点店申请加盟,对于燕余来说是巨大的惊喜。现在国际上通行的甜点技法和品种,其实是欧陆的产物,法国就更可算是这个行当的老祖宗,燕余的视野能够洄游到巴黎来,对她自然意味着巨大的肯定和荣耀。
所以新店开张,她一定要去。
加盟的店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叫亨利,妻子叫艾玛。见了燕余来,两人都高兴地上来拥抱。
燕余特地看了一眼柜台,放心地看见那款黑皮肤的“小笨”乖乖地静立在柜台一角。卖相虽然稍有一点不好看,可是却很有一分自己的格调。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却也被艾玛留意到了。艾玛便笑:“为了这一款甜品,燕余你在加盟费上又让了我们一个百分点,我们怎会不履行诺言呢?燕余你放心,我们要一定会按照约定,每日都在柜台里给这款‘小笨’留下固定的位置。”
燕余这才放下心来,连连道谢。
艾玛晃着金色的短短卷发,神秘地笑:“燕余……你这样的坚持,背后必定有故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故事是什么?”
燕余红了脸,尴尬笑笑。
那是她自己的秘密,她并不想讲给外人听。
艾玛却补充:“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你的故事,兴许我也能帮得上忙。”
艾玛的话让燕余重做考量。
艾玛的店跟其他的加盟店有所不同,因为这家店是开在法国、巴黎的第一家店。
正如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到法国来寻找那个人的身影的原因一样,她其实是觉得那个人一定会回到法国来。因为他是法国人,因为这里更留着他跟詹姆士十五年的情谊。
虽然她现在还找不见他,可是她相信,他说不定就在法国,也许就在身边不远处。
她在法国的短期培训只有三个月,她迟早会走,可能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她遇见他;可是艾玛的店不同。
也许那个人终究有机会走到艾玛的店里来,也许就正是会在这里看见她留下的“小笨”。
她便动了心,凝视着艾玛的眼睛,想了想,然后才悄然说:“我是在找一个人……”
法国真的是一个浪漫的国度,法兰西民族也自带浪漫的天性,艾玛一听便眼睛一亮:“让我猜猜,是个男人,名字也叫‘小笨’,对不对?”
时隔两年,再度能这样敞开心扉与人谈起那个人的名字,燕余的眼睛便忍不住湿了。
她点头,用力用微笑来抵抗眼泪:“嗯,艾玛你真聪明。”
艾玛晃着金色的短短卷发笑:“你的店叫‘魔法甜品屋’,那所有加盟你店的就也多少都要有些魔法属性才对!”
燕余与艾玛拥抱,拍了拍艾玛的肩膀:“嗯,看样子你也是个小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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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艾玛的店,燕余此行还悄悄拜托了小妹,请她将法国的同行朋友介绍给她。
她一路拜访过去,聊起的话题却不是她的甜点业,反倒是咨询法国服装业的旧事。她最感兴趣的是这些业内人士手里存的老照片,希望看他们曾经与法国上一代名模的合影。
对方往往不解其意,只笑说,难道汤三小姐也想改了本行,转去陪四小姐一起从事服装业了么?
她但笑不语,只认真浏览每一幅老照片,耐心从中寻找心中刻画的眉眼。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小妹当年那场毕业设计的映照拍摄现场,一身冷气的那个人,虽说不是专业模特儿,虽说因此而受到在场同行的质疑,可是当灯光亮起,那个人置身光影之中时,那天成的气场和感觉,便仿佛是天生的名模。
她彼时就曾有过朦胧的直觉,觉得他这样的表现可能来自遗传。
于是循着这条线去寻找,她希望能找到法国上一代名模里与他有着相似眉眼的人。
都说男孩儿的相貌会更像母亲,她相信他的母亲也许就曾是法国的一代名模。
……总之,她是穷尽了她所有的想象力,发掘任何可能的线索,只为了能,找到他啊。
不是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甚至不为了追问他到底对她是何样的感情……也许只是想在茫茫人海里知道他置身何处,然后亲眼看看他现在,究竟好不好。
她惦记着他的病,惦记着他的身子。
她担心他两年前那一去,从此孑然一身,便是病重了,都没有人在身边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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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用心,可是无论是艾玛的店,还是对他母亲的寻找,一时之间还都没有结果,她在法国预定停留的三个月时间却越滑越快。
转眼已是夏日,她的心情却日见凋零。
尽管来法国之前提醒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尝试,就算依旧杳无音信也别伤心;可是心里潜意识里还是存了希冀啊,无数次梦里都会梦见,在法国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一抬头,就望见了他的眼。
希望越大,执念越深,也许注定了要失望更大。当三个月即将结束,归期定下,她的心里便反倒所有的勇气都崩塌破碎。失去他影踪的两年来,她都平静地忍过来了,至少在家人面前一直都很冷静,可是这一刻她却坚持不住了。
连续多日失眠,上课也心不在焉,为了毕业前的作品,她只有每天下课都去泡咖啡馆。喝很浓很浓的黑咖啡,将自己的兴奋点都拜托给咖啡因。
这日又是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傍晚,燕余抱着功课走进咖啡馆,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个时间咖啡馆的气氛宁谧而悠闲,旁边的几位老人闲适地吃着晚餐,隔壁桌两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聚会,一个较小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转着琉璃一般的大眼,娇憨地微笑;另外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儿,怀里抱着布娃娃,绕着桌子快乐地跑来跑去,童真的笑声成为最悦耳的背景音乐。
燕余喜欢这样的气氛,会想起自己家,老人们就像爷爷和叔叔,那两个妈妈像是姐妹和小嫂子,而跑来跑去的女孩儿则让她想起了解忧……家里也总是这样其乐融融,让人感觉温暖和安宁。
她在这样的气氛里,才能暂时忘却那个人,专心投入功课。
她没心情吃晚餐,只跟往常一样,要了一杯最浓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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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毕业作品主题是东西方传统甜点技法的融和。就比如她用黑荞麦面来做泡芙一样,她在后来的两年里也不断挖掘出东方传统的甜点技法、香料和食材,融入传统西方甜点里,创造出了许多口味和文化主题新颖特别的作品来。
也正是凭借这样的创新,她才会吸引到了艾玛的店前来加盟。
她专注地投入功课,全然不知这样宁谧的周末傍晚,竟然有危险正在悄然无声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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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燕余埋首功课时,咖啡馆玻璃大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穿帽衫的青年男子。男子头上戴着鸭舌帽,长长的帽遮将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嘴。
即便如此他竟然还将帽衫的帽子也拉起来,盖在鸭舌帽上。
这样的打扮若是在冬天倒也罢了,可是此时是六月,是夏日,这样的装扮便十分奇怪。
他奇怪的还不止是装扮,还有言行。
他走进来并不直接到柜台点餐,甚至也不直接走向空座位,而是两手插在口袋里绕着整个店堂走了一圈儿,左右打量着店里的客人。
他先看了看那一桌老人,再望向那两个年轻的妈妈。他的目光尤其在婴儿车里的小婴儿,以及满地跑的女孩儿身上停留得久了一点。
也许是身为母亲天生的警觉,那两个妈妈虽然还聊得正开心,却也都下意识将孩子抱在怀里,防备地盯了那男子一眼。
整个店里,唯一单独一人,且并未留意他的客人,只有一个埋头用功的燕余。
那男子在燕余身边停下来,仿佛做好了决定。
直到此时,燕余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了那男子一眼。
不是防备的,只是因为桌边莫名站了个人,下意识打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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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余绝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抬头打量,反倒让那个人最终做了决定。
就在燕余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没看清眼前人相貌的时候,那人忽然就在燕余身边坐下,紧挨着燕余。
燕余虽然一愣,不过善意以为对方看她自己一个人占着一个大桌子,想要跟她拼桌而已。
她抬头打量店堂,看是否已经都坐满了,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介意与人分享一个座位。
只是这人就算分享座位,也完全可以坐在对面,不必紧挨着她坐才是。
这么一晃神之间,那人却紧张地捉住燕余的手臂,低声警告:“别动!”
一声警告之后,随之从他左侧的口袋里有硬物逼住了燕翦的右侧肋骨。
燕余狠狠一怔,这才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深呼吸,转头望那人:“你想要什么?钱么?”
燕余当是抢劫,她的目光便不由得掠过店里的客人。那桌行动不便的老人,以及带着小孩子的妈妈成为她最担心的人。
倘若她反抗,劫匪有可能狗急跳墙,那么最可能直接伤及那些无辜的老人和孩子。
于是她在最初的惊恐之后,迅速冷静下来,目光再迅速掠向窗外,看外面是否能看清她的处境。
可惜窗外已经夜色降临,窗边虽然有熙来攘往的人群不断走过,不过人们要么是急着下班回家,要么就是沉浸在周末的气氛里,并没有人看向她的窗口来。
她便深吸口气,缓缓说:“可惜我身上没有多少现金。不过好在街道对过就有银行,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取钱。”
既然有银行,就有保安,她只要能将劫匪引出咖啡店,排除对老人和孩子的威胁;在将他引到银行里去,就有机会通知保安,将劫匪制伏。
可惜那男子却森然一笑,用带着浓重中西亚口音的英语说:“你不用费心了,我根本就不想要你的脏钱!”
那人的口音让燕余猛然意识到,她是遇见了什么人!
她下意识急忙再转眸看一眼,看清了那人腮边浓重的络腮胡剃去的青黢黢的痕迹……
她便猛然出手,拼命攥住那人手腕,然后高声向店里的其他客人呐喊:“快走,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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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人都惊讶向她望过来,那男子手里的枪便响了。
燕余来不及躲开,近距离被子弹射中了腿。
她甚至并未感觉到疼,只死死攥住那男子的手,让他来不及继续将子弹上膛。
枪声是比她的喊声更有效力的命令,方才一秒还在发愣的客人们,瞬时全都弹起身来,疯狂奔向店门。
整个咖啡馆里登时乱了,虽然客人开始逃亡,可惜有多位老人,还有孩子,大家一起都挤在窄小的门口,一时之间谁都无法顺利逃生。
而燕余的力气比不过那男子,那男子终于抽出手来,抬手便向门口开枪!
一位老人被击中,发出哀声惨叫。
门口因此而更乱了,所有人都想抢先逃生,却谁都动弹不得。
腿上的疼痛终于传到了大脑,燕余额上坠下豆大的汗珠来。她知道此时距离涉恐劫匪最近的自己,既是危险最大的人,却同时也可能是最有可能帮到大家的。
她趁着那人抬枪射击,她急忙伸手从桌上抓过咖啡杯。满满一杯的浓热咖啡,她抬手照着那枪手的眼睛径直泼了下去……
枪手吃痛,无法继续瞄准射击。他暴怒之下,便调转枪口都指向了燕余!
千钧一发,枪手已经红了眼睛。
燕余这时候却已不知道害怕,趁他开枪射击之前,又抓起桌上的功课,照着他持枪的手腕狠狠砸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今天可能完了,与他距离这样近,且一条腿已经中弹,那她索性豁出自己去,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这样店里的客人就有可能多一个人逃生。
她也不是女金刚,她也会胆怯,她也怕疼,可是——她是汤家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必须忘了自己。
那枪手显然也绝对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子中枪之后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有这么坚决的意志。他的手腕被打中,手枪竟然跌落在地。
燕余眼疾脚快,用另外那条没中枪的腿,便将地上的手枪踢出去老远!
手枪在地板上滑行,接近了柜台。
燕余冲柜台里已经吓傻了的店员大喊:“把枪捡起来,射他!”
与此同时,那牵手已经愤怒地一把揪住了燕余的头发,将燕余的头狠狠压在桌面上。
千钧一发,如果此时柜台里的店员敢奔出来捡起手枪,并且果断射击的话,纵然不一定一枪致命,至少可以压制住歹徒的嚣张。
可惜,店员已经被吓傻了,两手捂着耳朵瑟瑟发抖,最终只是蹲下藏进了柜台里,根本就没有出来捡起手枪。
燕余的面颊被死死按在桌面上,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方才反击的良机稍纵即逝。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因为她的反抗,为客人的逃生争取了时间。门口已经疏通,客人们正鱼贯而出。
腿上的枪伤造成大量流血,她开始感觉到冷,渐渐感觉不到了那条腿的存在,仿佛它根本是不属于她的。
枪手看她不动了,得意地冷笑起来,转头回去望向地板上的手枪。
燕余知道,他是想去捡回手枪,那么接下来就又是一场杀戮!
窗外,人们才意识到咖啡馆里是发生了什么。窗外,人越聚越多。
---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