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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锅子见底,贺英东吃饱后心情似乎好多了,莫子茵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需不需要帮你叫计程车?”
她的第一句话有着强烈赶人的意思,于是她补了第二句借以缓和一下。
她的每字每句都透露出非常不欢迎他继续住下的讯息,贺英东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这丫头可真是表里不一,看上去单纯傻气,其实骨子里可是很有个性又倔强,想起昨晚她居然能背着他回来,他就想笑,真不敢相信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习惯性会咬下唇的举动,那个小动作能表现出她有多无奈、多不满及多努力。
当下,她正咬着下唇显示她的无奈。
吃饱了,他也有力气跟她打屁。“这么想赶我走啊?”
“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认为你的伤口包扎好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赶快走会比较好。”完全是为了他着想,多体贴啊!
“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所以你家很安全;再说现在出去,外头的人肯定还在找我,我一出去等于死路一条,你就白救我这条命了!”他痞痞的笑说着,教她拿他没辙。
莫子茵果然气得握拳,还直咬着下唇——果然,救他果然会扯上黑道,她真是自掘坟墓,她真是呆啊!
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她的好报呢?!这根本就是现世报!“我帮你报警。”
“如果可以报警,我昨天就自己去找警察了;如果你真想要我死,那就去打电话报警吧!我渴了,麻烦给我一杯茶。”
“我们没有茶!”她恼得真想把锅子往他脸上砸,反正他已被揍得脸青鼻肿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再多打他几下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麻烦一杯开水,谢了。”不客气归不客气,他还是很懂礼貌。
莫子茵气呼呼的把水递给他,目光冷冷的仿佛能射出两道寒光似的——坦白说,她的脾气很好,直到现在都还没人能让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家伙是第一个。“那、那你要待多久?”
“小妹妹,你会结巴耶!”他不怎么好心地指出她的小毛病。
“我、我我才不会,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他眉开眼笑的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才会、会结巴。”莫子茵说了出来,本以为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好,没想到贺英东受伤的神情却让她感到过意不去。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她也不是故意要说得这么狠,谁教他一点都不正经,而她又有点怕他才会口不择言,这下真的说错话了,她该怎么收拾?“那个”
抬眼偷偷观察他,见他的神色略显落寞,她觉得更不好意思了。“阿东,我刚刚、刚刚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不讨”
“呼!”一声长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歉意。
莫子茵眨眨眼,看着他的表情从落寞逐渐变成笑容。
“吃得太快,刚刚胃不太舒服,呼!终于好多了。”他拍拍肚子,神情显得无比轻松。
莫子茵却是一脸紧绷。“你、你耍我?!”
贺英东瞪大眼,故作无辜样。“哪有?我什么都没说啊!”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演的,这证明了他的演技一流。
“你——”莫子茵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收拾桌面,走到厨房洗碗。
他笑笑地问:“我可以借用电话吗?”
“可以。”她的声调比他还冷。
贺英东笑得胸口又疼了起来,他憋笑换了个位置拿起电话。
“喂。”是他叔叔的声音。
“叔叔,是我。”
“英东,你在哪?有没有受伤?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都没告诉我?”贺达紧张的问。
“我有找人去通知你。”如今他只剩下叔叔可以信任了。
“通知?!根本没人来找我,还是你许伯伯来告诉我,我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说你受伤了,有没有事?!”
昨晚他在莫子茵之前遇上了一名好心的路人,当时他身后还有人追,因此他请那名好心人代为通知叔叔,然后两人分头走,看来那人应该没有通知到。“叔叔,许世文出卖我我根本不清楚还有哪些人也想对付我,若回去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什么?!”贺达的声音满是错愕。“怎么可能?他跟你爸爸是最好的朋友,你会不会是误会了?”
“第一刀砍下来的就是他。”他也不想承认,偏偏这就是事实,贺英东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后,两人之间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现在平安吗?”
“暂时平安,是一对母女救了我。”结果只有毫不相关的人能帮他。
“那就好”贺达也不禁叹气。
“叔叔,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假如连最好的朋友都会背叛,爸想守护的究竟是什么?”父亲就是放心不下这帮兄弟,他才会跟着父亲的步伐也走上这条路,但如今的情况让他产生了强烈质疑。
“坦白说,我早就劝过你爸爸要见好就收,要他别太信任那帮兄弟,毕竟刀口下的生活终究没保障,不过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得对自己负责;英东,你就不同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那些人放弃你自己的人生,如果你有觉悟,干脆趁这个机会结束这一切。”贺达又将几年前说过的话拿出来告诫。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要妥善处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你几时回来?”
“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他也不想叨扰这对母女太久,免得替她们增添麻烦。
“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担心有人跟踪你,我会自己回去的。”
“也好,那你自己要小心点,有任何事就打给我,或是打给立扬。”
“叔叔,谢谢你。”
“傻孩子,你是我侄子,我不照顾你,谁会照顾你?虽然发生这种事让人感到遗憾,但你能醒悟,我觉得很好,有时候危机就是转机,至少以后我不必再替你担心、受怕了。”贺达语重心长地表示。
贺英东又和叔叔聊了几句便切断电话,慢慢走到阳台望着外头。
诚如叔叔所言,虽然遗憾,但不知怎地,他的心却逐渐有了一股踏实的感觉,好像也能看见前方的愿景他终于能做他最想做的事了。
这样的结束,相信父亲也能谅解他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回头才发现周遭安静得很,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处张望,除了刚才睡觉的房间外,另一扇门也是开着的,于是他走过去站在门边,看见莫子茵的背影,她的前面还摆着一张画布。
她像是在画窗外的景致,看得很专注,下笔颇慢,每一笔仿佛都经过再三研究;那摸样并不洒脱,很像是她的个性。
他看了很久,仿佛也很着迷于她的认真,他就是无法移开目光,她就像是一道光般的吸引着他。
“你不要一直站在我后面,我会没办法专心的。”莫子茵早就察觉到他的靠近,本以为他待一会儿就会走,没想到足足十分钟他都没离开,害她也分心了。
贺英东虽不懂画画,却能明白被打扰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抱歉,你画得很认真,我也不想吵你,还以为站在这里你不会发现。”
怎么可能不发现?他的脚步声那么重,没听见就糟糕了。“你想看的话可以进来。”
她宁可人站在面前,也不要站在她的身后。
贺英东走进来,开口就称赞道:“你画得很好,将老旧的感觉表现得很好。”
“我觉得小巷子外头也是一种景致,那是一种老旧、熟悉的味道,可以衍生出很多的遐想,我就以‘小巷子’为主题画了许多张。”
“你打算以后朝着方面走吗?”
“嗯,我已经考上美术系了。”昨日的好事,等父亲回来,他们才要大肆庆祝。
“恭喜!”
“谢谢。”
“相信你将来会大放异彩的。”
又被称赞了,莫子茵像是很不习惯,红了脸说:“我也没其他才能,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如果连这件事都做不好,那就太糟糕了。”
“那我岂不更糟糕?”莫子茵好奇的目光让他继续说下去。“你还有画画的兴趣,我却连自己的兴趣都放弃了。”
为了父亲,他放弃了许多事,但从来不曾后悔过,因为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即使错了也怨不得人。
“你的兴趣是什么?”
“我想当厨师我妈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她做的菜,虽然她不常下厨,却让我格外怀念那种家的感觉所以我一直很想当个厨师。”
“你还是有机会的,人是活在当下,过去的就算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我相信你的母亲也会很高兴的。”
“丫头,你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吗?”
“我只知道后悔是没药可医的。”她以坚定的目光直视着他,这让她少了她这年纪该有的稚气。“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贺英东这时也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有道疤痕,正想问时,耳边听见开门声,走出来看到曾良钰提着菜回来了。
“阿东,你醒啦?有没有好一点?”曾良钰亲切的问。
“有,谢谢伯母。”
“不用客气,我们算是有缘。”
贺英东一拐一拐的上前帮忙提菜拿去厨房,莫子茵则慢了一步。
“谢谢,你真乖。”
不过是小小的动作却得到称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瘙瘙脸。
曾良钰看见女儿,狐疑的问:“小茵,你怎么没去打工?”
“我想说家里有病人,自已也有点累,就请假了。”对于某人抢走自己的工作,她有些不高兴,嘴噘得高高的。
“你照顾了阿东一个晚上,确实应该休息;那你先去休息,煮好午餐妈再叫你。”
“妈,我帮你。”
“不用啦!我一个人比较快,你去睡一下,糟糕,忘记买米酒了。”
莫子茵抢着问:“我去,要几瓶?”
“一瓶,那你快点回来,我要帮阿东熬一点鱼汤。”
原来是为了那个“某人”她的热情一下子就变淡了许多。“是。”
等莫子茵离开后,才轮到贺英东开口。“伯母,这个家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我丈夫去上夜班,下午就会回来吃饭。”
贺英东看得出来这个家的经济状况不怎么好,不过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却不这么想——她们脸上的笑容很真切,显得非常知足。“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能帮助人是好事。你若累的话就去躺着休息,煮好我会去叫你。”
“谢谢,对了,伯母,我注意到小茵的手上有伤,那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他提起此事,曾良钰不禁露出惋惜的脸色。“这事说来话长,高中时,小茵有个很好的朋友,那女孩也很喜欢画画,她们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小茵的成绩比较好一点,总是拿第一名”
“那个女孩的自尊心很强,后来变得很偏激,加上他家里对她很严格,逼得很紧,有一回她在教室里大吼大叫就冲出去嚷着要自杀,当时她看见小茵也在,就逼小茵毁了自己的手,不然她就要跳楼”
“所以小茵伤害了自己?”
曾良钰点点头。
贺英东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禁心头一寒——一个女孩要是毁了自己的手,肯定得鼓起很大的勇气;她热爱画画却被迫毁了自己的手,那种痛必定是旁人难以了解的。
于是对于莫子茵,他又多了几分心疼。“对了,伯母,我晚上就会离开。”
曾良钰清楚他在意什么“只要你不出去,暂时不会有危险。”
“有我在,你们总是不方便,再说我的家人也会担心我。”
“说得也是,如果有孝心就别再受伤了,你的父母会担心的。”她又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