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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台北,下著冷得像雪的雨。
回台北的一路上,神情黯然的胡宣原开著车,脸色苍白的贝念品坐在驾驶旁的座位上,沉默笼罩在他们之间。
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再度敲碎了些什么。
两个小时的车程,像是漫长如一生,又像短暂得只有刹那流光。
终于,在车子下了交流道,要进入台北市区的那一瞬间——
“你的眼睛要不要先去看医生?”贝念品迟疑地、怯怯地启齿。
胡宣原瞥向她,深郁眸光绽出了一抹光彩。
“咳,我是说,你眼角肿起来了,这样会影响行车安全吧?”她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别过头去望向窗外,呐呐道。
他一呆。
“当我没说。”她深吸了一口气,硬下心肠“你那么忙,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办一办吧!还有,等户政那边的事结束后,你不用送我回台中,我自己搭火车回去就行了。”
“念品”他眼神忧伤地注视著她。
“你放心,我不要赡养费,也不用其他任何条件。”她说著说著,噪音不争气地颤抖“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他心疼地盯著她,喉头紧得只勉强挤得出两个字:“别哭。”
是啊,骄傲如他,自然不爱看她哭哭啼啼的扰人贝念品拚命警告自己,却怎么也无法阻止逐渐红了的眼眶。
“好”她呜咽。
“念品,”他眼底发热,声音沙哑,盛著满满的心痛。“对不起。”
对不起,我过去常常疏忽你;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让你伤心;对不起,我还是那个自私的我
贝念品没有察觉出他的心事和情绪,她吸吸鼻子,强颜欢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些事不是任何人的错。”
也许错只错在,她记得爱他,却忘了爱自己,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借口,再试一次去信任他、拥有他
她憋著气,极力克制那不断自心底深处浮现的感伤和凄凉。
她没有发觉自己还是哭了,泪水掉得一塌胡涂,也没有发觉车子缓缓驶近、停在一栋白色建筑物前。
“到了。”
贝念品心一震,痛得瞬间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总算找回意识和声音。
“嗯。”她胡乱点了个头,开门下车。
低著头的贝念品,怎么憋也憋不住地对著脚下踏出的每一步、踩上的每一个阶梯掉眼泪。
她痛恨自己泪水多到像失控的水龙头,痛恨自己心绪悲惨得好像一个即将被丈夫休离的弃妇,可是她就是没办法
“念品,”胡宣原柔声开口“看着我。”
“嗯?”她脸上满是凄惨泪痕,闻声抬起头。
“对不起,我还是那个自私的大混球”胡宣原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凝视著她“所以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开你的手。”
“你、你在说什么?”她眨眨泪雾迷蒙的眼,顿时傻住。“我们都到户政事务所了”
“这里不是户政事务所。”
贝念品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这里这里不是他们举行结婚典礼的那座老教堂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
贝念品霎时忘了哭,愣愣地看着几乎要被一大片淡紫雪白粉红花海淹没的教堂。
“紫色绣球花,白色桔梗,粉红色野蔷薇,我问过白老板了,这些都是你最喜欢的花。”
她紧紧捂住嘴,眼眶又湿了。
“念品,在神的面前,你愿意再给我们的婚姻一次重生,再给我一次疼惜你、保护你、珍爱你的机会吗?”胡宣原握紧她的手,俊脸因别扭而绯红,黑眸里的深情却真挚坚定如磐石。
“我”贝念品呆在当场,完全不敢置信。
渐渐地,强烈的幸福感当头冲击而来,心脏快乐得就像要爆炸了,但在下一瞬间,她突然又泫然欲泣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会?
“念品?怎么了?”他脸色变了,急急捧起她的小脸,慌乱地想替她拭去泪水。“对不起,我又太霸道了吗?还是、还是我又犯了猪头病,太自以为是,我——”
“我是在作梦。”她呜咽著,嗓音含糊细碎。“我一定是在作梦,我肯定是在车上睡著了,作了好梦,到现在还没醒”
胡宣原的惊慌失措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庞亮了起来,好像她刚刚把全世界都送给了他!
“那是不是代表”他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追问:“你愿意?”
贝念品吸了吸哭到塞住的鼻子,终于开始有了真实感,破涕为笑。
他如释重负,眼神无比温柔“所以你愿意?”
“嗯!”她迫不及待点头。
他幸福地凝视著她,自西装内袋取出一只小盒子,轻轻打开,摘下里头那个造型精致可爱的粉红色蔷薇花钥匙圈,里头扣悬著一柄银色的钥匙。
“这是什么?”她睁大眼睛,赞叹中也有一丝迷惑。
“这个蔷薇花钥匙圈,是我上次到德国出差买回来想送你的礼物。”胡宣原俊脸微微红了起来,清了清喉咙“咳,就想到连chad出国都会买贴心小礼物送女朋友,我这个老板也不能太差劲,每次都被比下去,有点丢人”
他说得结结巴巴,尴尴尬尬,贝念品却感动得鼻头又迅速红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哭泣的冲动,鼻音浓重地问:“那为什么送我钥匙?这不是我们家的钥匙啊!”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她。“这是我十五楼‘私人空间’的钥匙。”
她先是愣住,随即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
“别哭别哭。”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我知道你很感动,也知道我过去既混球又幼稚那么,你可以原谅我吗?你愿意以后跟我到十五楼运动、健身、打撞球吗?不然我也可以教你玩足球机,还有迷你高尔夫——”
贝念品仰起头,踮高脚尖,主动吻上他,也封住了他今天最新培养出来的、一紧张就会叨叨絮絮的不良习惯。
胡宣原绷紧担忧的身心至此终于得以松弛下来,大手温柔地捧住她的小脸,深情地吻得更深、更缠绵。
心,也终于回到了最温暖幸福的归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