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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村里巡山的人都回来了,连个狼影儿也没见着,资深的猎人跟陆忠说法一样,是孤狼在呼唤狼群,这会儿肯定跟着进到深山里去了。
晚上,玉兰把陆小乙带回来的红烧兔肉和玫瑰饼热上,再熬了些稀粥,炒了萝卜丝和鸡蛋花,陆忠吃得赞不绝口。
陆小乙以为她爹赞的是玫瑰饼,喜滋滋的问道:“爹,这刺玫糖馅儿的饼子是不是特好吃?”
陆忠答非所问,“恩!兔肉烧的不错,很入味,吃起来也很嫩滑。”
陆小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再打扰他爹吃兔肉,默默的夹着萝卜丝和鸡蛋花吃。
陆家三姐弟还是很懂事的,中午在余粮家吃了红烧兔肉,晚上带给玉兰和陆忠这份,他们根本不沾筷。
当父母的看到这么孝顺的儿女都很欣慰,玉兰更是母爱爆棚,不停的把兔肉夹给三个孩子,嘴上念叨着:“我不爱吃这些,都给你们吃。”
陆小乙端着饭碗避开玉兰夹过来的兔肉,小丁也跟她一样,小庚还是想吃的,大眼睛偷瞄两个姐姐,见她们没有看过来,快快的把兔肉塞到嘴里,埋头慢慢嚼着。
担心小庚噎着,小乙和小丁都假装没看见。
等到晚饭临近尾声,陆小乙才接着问陆忠道:“爹,你说这刺玫糖馅儿的饼子能卖钱吗?”
陆忠把剩下的一个饼子拿在手里上下翻看,缓缓说道:“听说城里酥和斋的点心外酥里软皮薄馅厚,吃起来入口化渣,每天都要排队购买,去晚了就没了。你若想吃,我明天早点去排队,买几个回来让你尝尝,肯定是你这玫瑰饼没法比的!”
陆小乙被打击了,噘着嘴不服气,“那是富贵人家吃的精细点心,价钱肯定不便宜,我这个可是普通人家都能买得起的饼子。”
陆忠见女儿有些急眼,笑道:“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急开了,你这饼子我又没说不能卖钱,里面的刺玫糖馅儿确实挺香,卖三五文一个肯定有人买吧!”
玉兰不同意道:“这饼子是死面做的,费糖又费面,烙出来的饼干瘪瘪的没卖相,谁愿意掏钱买呀?”
“娘,那做成发面的吧,烙的圆鼓鼓的,看起来很划算的样子。”陆小乙提议。
玉兰点头,“改天试一试。”
陆小乙趁机又提出她卖干粮的计划,问陆忠道:“爹,你说城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商队,咱们做干粮卖给他们咋样?”
陆忠长期在城里跑,对商队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听女儿提到干粮问题,再结合平时在城里的所见所闻,道:“咱们鲁国的商队出关前,都要准备足够的干粮,那些干粮大多都是烙干的饼子,像馒头包子这些鲜食根本放不长久,咱们要做干粮生意,只能从烙饼上下手。”说完,看向玉兰这个烙饼行家,想听听她的意见。
玉兰笑道:“看我干嘛,我烙的饼你又不是没吃过。”
陆忠嘿嘿笑着点头,“经常吃,很好吃,只是不知这饼子烙出来能放多久?”
“放不了几天就长毛了,要是烙干些,也好不过十天去。”
陆忠对陆小乙道:“听见了吗?烙干了也放不过十天,那些商队来回一趟最快一个月,烙的饼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一旁的小丁参言道:“爹,他们怎么不带米面自己烧水做饭呢?”
陆忠一副问对人的模样,耐心跟女儿说道:“蒙国那边气候不好,缺水多沙,商队的马匹为了多驮货带的清水有限,商人为了赶时间,宁愿吃干粮省事。我听说还有把馒头烤干了当干粮的,还有把麦面炒熟了泡水吃的,还有一些咱们想都想不到的干粮。”
小丁皱眉道:“听着就不好吃!”
陆忠哈哈大笑,拍拍女儿的头,道:“那是肯定的,但有钱赚,那些行商吃多少苦都乐意,大不了回到鲁国大鱼大肉把亏欠的补回来!”
陆小乙则听得满脸兴奋,激动的问道:“爹,你说咱们要能做出保存一月都不坏的干粮,能赚到钱吗?”陆小乙对馕馍还是有信心的,越是往干旱地方带,越是存放的久,一个月完全不在话下。
玉兰见她开口闭口都是赚钱的财迷样,嗔怪道:“你想钱想疯了!让你学针线也没见你两眼放过光!”
还在为她不学针线而心怀不岔呢!陆小乙嘿嘿一下,不接她娘这话茬,专等她爹回话。
陆忠笑的实在,点头道:“这还用说吗?那么多商队,大的几十号人,小的也有十来个,真要是有好的干粮,钱是稳赚不赔的。”
陆小乙仿佛看见大大小小的银锭像雪花般的砸向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板道:“好,咱家就做干粮生意。”
陆忠只是笑了笑,把盆里剩下的肉汤端来,掰开手里的饼子蘸汤吃,玉兰更是不搭理她,等着收拾碗筷呢。
饭后,陆小乙洗漱完毕回到炕上,跟小丁小庚玩耍一会儿,等他俩跟周公约会去了,才缩到被窝里盘算她的干粮生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陆小乙又被悲怆的狼嚎吵醒,想不明白这狼怎么还不回深山里去,连嚎两夜也不嫌嗓子疼。
第二天,狼嚎又成了村民讨论的热点话题,感觉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村民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到方里正家,吆喝着再组织人手巡山去。
陆婆子只忧心他的宝贝孙子,一大早就过东院来守着小庚寸步不离,生怕一不小心他就被狼叼走了。
陆小乙跑到余家,果然,院门口又放了三只野兔。
真是一条忠肝义胆知恩图报的狼啊!陆小乙由衷的赞道。
余粮再次邀请陆小乙他们来吃烧兔肉,热情的模样让陆小乙都看不下去了,不管他高出她很多的身高,也不管他年长她六岁的事实,严厉的指正道:“粮哥,你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我真怀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余粮脸一红,抿嘴笑了笑,把三只兔子装到背筐里,锁上院门,“那我去城里卖去。”
孺子可教也,陆小乙点头道:“正好一起下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陆小乙看周围没人,道:“粮哥,里正他们又去找它了,你说它怎么还不进山啊,万一被抓住了咋办?”
余粮倒是很放心,轻松道:“不用担心,它白天肯定躲到深山里去了,他们找不到它的。”
“它连续嚎了两晚,早就暴露了大概位置,今晚它若还来,村里的猎人设下圈套等着它咋办?”
余粮停下脚步,看了陆小乙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着,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两人走到陆家院门口,陆小乙进院,余粮闷声不响的继续往城里去。
当天晚上,陆小乙睁着眼睛等狼嚎,直到她睡死过去,也没听见母狼悲怆的嚎叫。
第二天一早,不用弟弟妹妹催她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穿衣直奔后院,问玉兰:“娘,昨晚你听到狼嚎了吗?”
玉兰刚洗完脸,不慌不忙的把布巾拧干又换一盆水给小乙,才说道:“总算没嚎了,阿弥陀佛咱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陆小乙把冰凉的清水扑到脸上,拧干布巾搓着脸颊,心里却想着母狼的事,你说它猛地连叫两晚,弄得人心惶惶,突然又不叫了,难到真的归隐山林了?不行,一会儿还得去找余粮问问清楚。
早饭后,陆婆子又来了,小庚嘟着嘴不满道:“祖母,你守着我,我都不能出去玩了。”
陆婆子把小庚抱在怀里,语重心长道:“乖孙呢!你不知道咱们这的山里来了狼,祖母生怕狼把你吊走了哟,夜夜睡不着恨不得把你栓到腰上。咱家就你一个独苗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祖母就活不下去了哦!”
玉兰淡淡道:“娘,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咱们下溪村三百多人,上溪村也有百十来号人呢,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么胆大的狼,敢跑到村里来叼小孩。”
陆婆子狠狠的恨了玉兰一眼,啐道:“你懂个屁!陆家怎么娶了你这样的蠢妇,狼都叫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呢!”
玉兰懒得搭理她,翻着针线篓子找一只没做完的鞋面。
陆小乙一脸黑线,自从陆寿增昏厥事件后,陆婆子消停多了,今天再度爆发,让陆小乙不得不感叹人心难改、骂人有瘾。
陆婆子继续骂道:“哑巴了?怎么不敢接话了?呸!你这性子跟那烂泥一样糊不上墙!我死活看不上你这样的!”
玉兰拿着鞋面起身,丢下一句,“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婆母,不给你面子就是打我夫君的脸,这点气有什么不能受的?反正骂来骂去都是你受累。”然后,径直出门出院子,也不知道找谁聊天去了。
剩下陆婆子抱着小庚,气的脸红脖子粗,想跟出去追骂玉兰,又担心小庚没她看顾被狼叼走了,两相为难,终是孙子重要,没有追去,嘴里不停骂道:“反了反了,这个蠢妇反了天了!”
小乙和小丁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的偷笑。
小庚稚气的威胁陆婆子,“祖母,你再骂我娘,我就不理你了!”
陆婆子一个趔趄坐到炕沿上,小庚挣扎着不要她抱,陆婆子伤心极了,眼中悲泪。
陆小乙跟小庚使眼色,小庚噘着嘴不乐意,陆小乙也不想去哄陆婆子,总感觉自己费了老大劲儿把她哄好,过不了几天她又故态萌发,三番四次下来,她也有些疲软了。
于是,三个孩子就这样看着陆婆子默默伤怀,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陆婆子伤心够了,起身把小庚强行抱紧,“走,跟祖母去西院,这边我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迟早被你娘活活气死!”
小庚再三挣扎,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怜兮兮的望着小乙小丁。
小丁笑道:“小弟真不会享福!”
陆小乙深有同感,挥手作别道:“祖母这么疼你,乖乖吃香喝辣的去吧!”
小庚对两个姐姐失望了,委屈的趴在陆婆子肩头放弃了挣扎。
下午剁完鸡食,陆小乙抽空去了趟余粮家,得知母狼昨晚又送了三只肥兔,没有嚎叫的原因是余粮整夜守在院外等着它,并且人狼情未了,说了些辞别的话,让它回深山里去,别再出来了,谨防被村里的猎人抓住。
至于母狼听没听懂,陆小乙不知道,但自此以后,陆小乙再也没有听见过狼嚎,也没见过这只叫大灰灰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