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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柳魁,柳凌高兴得像见到了救星,他扔了扇子站起来:“大哥,你可来了,我快给呛死了也不行,再不着没法给猫儿熬药了。”
柳魁进屋,顾不得看房子怎么样,先看炉子:一块蜂窝煤下几个飘忽闪烁的火星子。
城市里的家属院,没什么树木,现在又冰天雪地的,柳凌找不到干树枝,是用撕碎的纸箱来引火,所以那火星子才那么虚飘,没一点后劲,能把煤球烧着才怪呢!
柳魁转头找了一圈,也没找出比破纸箱更适合引火的东西,他问柳凌:“厨房在哪儿?有气吗?”
柳凌指了下最靠近阳台的一个门:“这儿,天然气,有灶。”
柳魁进了厨房,伸手试着打开了燃气灶。
“轰”的一声,蓝色的火苗出现在眼前。
曾广同和柳凌看着柳魁把炉子里那块蜂窝煤夹出来放在了燃气灶上,蓝色的火焰从蜂窝煤的孔中窜出来,一道一道的,还挺漂亮。
“这也行?”柳凌诧异。
柳魁顺手拿过一条抹布,把刚才洒在灶台上的煤灰给擦干净:“没啥不行,燃气灶虽然金贵,咱不是得赶紧给孩儿熬药呢嘛!一会儿把煤渣给弄干净就行了。”
曾广同说:“哎,这个办法好,下次小锅炉再灭的时候,在灶上多烧两块煤球就行了,不用再找一堆东西生半天火了。”
已经十点了,虽然从这个地方去医院比曾广同家近得多,也该准备饭菜了,柳凌开始动手做饭,曾广同喊着柳魁去主卧铺床。
柳魁知道曾广同叫自己是想说柳侠骤然搬出来的事,燃气灶烧煤球需要一点时间,他跟着曾广同来到了主卧室。
昨天柳魁送曾广同回家的时候,柳侠和猫儿已经睡着了,而柳凌昨天把房子定下后,想到第二天中午不但搬家,还要赶上给猫儿做饭熬药,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就把生活必需品买了,又把房间彻底打扫干净了才回去,当时快十一点,柳魁
已经回了怀琛的店里,柳凌和他没碰头,柳凌又不知道店里的电话号码,所以在刚才看到柳凌之前,柳魁都不知道柳凌和柳侠已经搬家的事。
看到柳魁,曾广同深深地叹了口气:“柳魁,我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说,你不要因为这事数落小凌和小侠。”
柳魁看着曾广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以为曾广同会说些自责或挽留的话,那才是让他最为难的,现在……
曾广同接着说:“今儿早上我醒的早,一进厨房,小侠就跟我说,他找好房子了,离老杨树胡同很近,打车的话十来分钟就能到祁老先生家,今天就要搬,前两天他看我忙,没好意思跟我说,让我别生气。
虽然幺儿说的时候笑嘻嘻的,看着什么事都没有,可我知道,幺儿和猫儿都不喜欢住楼房,如果不是怀珏做了什么让幺儿或猫儿不能忍的事,这个时候,幺儿肯定不会想起搬家这种事的。”
“不是大伯,其实是我……”柳魁想解释一下,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曾广同摆摆手,打断了他:“柳魁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不管是你想让小侠和小猫儿搬出来,还是小侠自己想搬出来的,我都不会生气,大伯跟你说句不该说的,如果小柳巷不是我的家,我自己都不想回去,不想在那里住了。”
“大伯……”曾广同这句话,柳魁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曾广同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不但无奈,还有迷茫:“柳魁,你说,同样是得了病,小猫儿才十四岁,就能那么懂事,天天都表现得那么快乐高兴,不让大家因为他的病都跟着难受;怀珏四十多了,孩子都有了,却……,我和怀琛真的是对他尽心尽力了,可我们怎么做都不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哪一句话哪一个字甚至哪一个表情就会触怒他,他回来之后,我们甚至都不能笑一下,现在,他在家的时候,连胖虫儿都不敢随便说话,更不用说跟以前那样随便跑着玩了点。
你不知道,你们来了之后,我和你们在客厅难得高兴的那一会儿,我的心其实总是悬着的,我害怕下一刻怀珏就会闯进来,当着你们的面就说些什么特别刻薄、不该说的话。”
柳魁干巴巴地劝解道:“大伯,人有病的时候难免就会心多点,怀珏哥他也只是……只是……”
柳魁理解不了曾怀珏那种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家里人好过的心态,所以他劝不下去。
曾广同摇摇头:“不说了,柳魁,你该给去小猫儿熬药了,我今儿中午有一节课,现在就得走,你们先收拾着吧,大伯以后会经常过来,咱再慢慢聊吧。”
送走曾广同,柳魁坐在小炉子前熬药。
柳凌手里洗着香菇,觑着柳魁的脸说:“大哥,今儿这事,你可别生气哦,猫儿后儿就出院了,怀珏哥那脾气,小侠是老害怕孩儿搁那儿受气。”
柳魁慢慢搅着砂锅:“没,其实我心里可高兴可松活。你没看出来么凌儿,咱出来,曾大伯心里不好受,可也松了口气。
唉,遇见怀珏哥那种个性哩人,曾大伯比咱难受,咱是外人,不想看怀珏哥哩脸色,咱扒拉屁股就能出来,曾大伯跟怀琛他们咧?
现在怀珏哥要是闹哩太不像话,有人会说他太作,曾大伯打他一顿,把他撵出去都应该,可要是他真折腾出个三长两短,你看吧,那就都成曾大伯跟怀琛冬燕哩不是了。
他们是一家,只要血缘关系搁那儿搁着,难受死他们也得认。”
柳凌垂下眼帘:“我知道,纲常伦理之下,弱势悲情也是无往而不利的一面大旗。”
*
两点钟,柳侠和猫儿第一次来到了他们租的房子,满怀兴奋地打开门挨着看了一圈,两个人都被房子极其不合理的设计给弄得很无语。
多年前的家属楼,一梯四户,几乎完全不考虑舒适合理的问题,就是最大限度地功能化利用,向阳的主卧还不错,大概十二平方左右,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一组四开门的衣柜和一个写字台,还算宽敞。
客厅按说不算小,但因为因为连着阳台,并且四面墙上都有门,西墙上还是三个门,所以虽然只放了一组矮柜、两个单人沙发和一张不大的餐桌,感觉就没下脚的地方了。
余下的地方,几乎是被小卧室和厨房、卫生间平分了。
卫生和厨房小点没什么,反正他们只是租住,将就点用就是了。
主要是小卧室,只比卫生间大一点,一张一米宽的床和一个床头柜就把地方占满了,这就不说了,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卧室的窗户非常小,而且因为是对着楼梯开的,可能为了防止外人偷窥,窗户还开得很高,弄得屋子里白天也是黑的,进去就得开灯。
猫儿坐在小床上,仰头看了看那可怜巴巴的小窗户:“小叔,我怎么有住监狱的感觉,这大伯和五叔怎么住?”
柳侠一打开屋门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能让大伯和五叔住这里,咱再去买个大床垫,放主卧的床旁边,咱几个都睡大卧室。”
猫儿站起来:“咱现在就去。”
柳侠摁着猫儿:“你乖乖去大卧室睡觉,我一个人去就行,商场会派人送货。”
柳侠还没下楼,就给堵回来了,柳凌和柳魁买东西正好回来。
柳凌不让他瞎折腾
柳魁今天看了小卧室之后也觉得跟禁闭室似的让人难受,他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家里有谁来看猫儿,最多也就是住个三五天,小卧室里再难受,扛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柳凌以后肯定会经常趁周末过来,以前的柳家穷归穷,住的地方却历来都收拾得宽敞妥帖,柳魁可舍不得柳凌每次来都经历一次关禁闭的生活,他的想法也是去买个床垫放主卧,柳凌来的时候和柳侠、猫儿一起住。
可柳凌说什么都不干,他说他晚上喜欢看书,而猫儿需要足够的睡眠,每天都得早睡,他如果经常来,晚上肯定不能和柳侠、猫儿住一块。
而且,柳凌觉得小卧室挺好,紧凑安静,一个人睡觉最合适,于是柳魁只能作罢,就买了一张大席子,这两天他和柳凌都在的时候,他们暂时和柳侠一起睡主卧。
虽然房子不多好,可把冰天雪地关在外面,温暖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家几个人的时候,柳侠和猫儿都马上有了家的感觉。
柳魁和柳凌刚又买回来的,除了一套铺盖,还有米面和各种给猫儿熬补血汤的东西以及各种副食调料。
到目前为止,柳侠短期内不用操心猫儿身体之外的任何事了,柳魁和柳凌连牙膏牙刷和手纸都替他置办齐了。
猫儿今天有点兴奋,睡不着,柳侠躺身边搂着他也不行。柳魁和柳凌把东西都安置妥当后,两个人也来到主卧,陪着柳侠和猫儿说话,可能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气氛是猫儿从小就特别熟悉舒服的,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柳侠昨晚上想东想西地也没怎么睡,说着话,枕着柳魁的腿也睡着了,等他四点多和猫儿一起睡醒,柳魁和柳凌都不在,柳侠以为他们两个又出去买东西了,也没多想,让猫儿坐沙发上看着,他开始做饭。
没想到,傍晚时候,柳魁和柳凌两个人回来,除了带回来一只已经剥好的鸭子,还有一张后天晚上京都到原城的火车票。
柳侠看到火车票就蔫了:“大哥,你,你后天就要走?”
柳魁看着柳侠,又愧疚又心疼,可他没办法,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嗯,后儿,等孩儿哩化验结果出来,祁老先生再给孩儿看一次,也没啥问题,我就走。”
明天是猫儿在医院这个疗程治疗的最后一天,他后天早上会去医院抽血化验,结果下午就能出来。
同时,后天也是猫儿去祁清源那里复诊的日子。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柳魁肯定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在这里,可柳侠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发慌,他眼巴巴地看着柳魁,希望他能改变主意,至少,至少再在这里陪他一个月吧?
有柳侠在,猫儿倒是没觉得慌乱,他对柳魁是舍不得,而不是依赖。
可他知道,柳魁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必须得回去了。
柳长青和柳长春现在都有了年纪,长途走山路都比不得从前,家里有那么多孩子,柳魁出来了,柳钰肯定每天晚上都得回家,要不万一家里发生点啥意外,连个跑腿儿送信的人都没有。
可柳钰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的愣小子了,他现在不光是自己的厂长,还是技术上的顶梁柱,柳淼和建宾能替他管着其他人干活,却代替不了柳钰干活,厂子里几种比较复杂的阀门,都是柳钰亲自上阵,如果他一个人赶不出来单子,需要其他人一起做,柳钰也要在旁边随时指导监督,柳魁离开家这大半个月,柳钰肯定是家里厂里两头忙,柳魁必须回去替替他。
其实,柳侠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只是依赖惯了哥哥们,尤其是这次,猫儿正患者这么危险的病,又是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想到以后猫儿如果有什么事,他可能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慌。
柳凌看到柳侠听到大哥要离开时有点六神无主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
他的假期也到了,后天送走大哥,大后天他最多再陪柳侠和猫儿半天,自己也得走了,以后,就是幺儿一个人带着猫儿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度日了,小侠他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大孩子……
不过,柳侠在猫儿胸有成竹地安慰了他几句,还把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情况给描述了一番后,他的情绪很快就缓过来了,吃饭的时候和平时一样狼吞虎咽,几分钟时间,一大碗稀饭、三个馒头和折合起来能有一大盘子的菜就下肚了,这让柳魁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吃完饭柳侠去洗碗了,柳凌擦干净了餐桌后去卫生间漱口,猫儿跟着他也进来了。
卫生间很小,还和厕所在一起,猫儿也不是没眼色的孩子。
柳凌有点疑惑地看着猫儿。
猫儿接了点水准备漱口:“五叔,我这几天已经不觉得总是可使慌了,你别担心,我知道过两天你也该走了,你别提前给小叔说哦,到你走那一天再说。
你以后要是大星期没事,记得来看俺俩就中,搁老家哩时候,俺小叔成天都可想你。”
柳凌点点头:“五叔只要有时间,啥都不干,肯定是紧着来看您孩儿。”
猫儿呼噜噜漱了一大口水吐了:“嗯,要不,咱搁这儿也不认识多少人,我现在这样也不能跟俺小叔出去耍,他只能天天窝这儿守着我,肯定觉得可没意思。
哎,对了五叔,这附近有啥超市或者小卖铺没?小叔俺俩今儿老想快点看房子啥样,回来哩时候一直叫出租车开到大门口,没注意周围都有啥。”
柳凌问:“干啥孩儿?”
猫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今儿也不知道咋了,可想吃火腿肠,将吃饭哩时候就可想吃,我想着吃饱饭就好了,可现在我还可想吃,我想明儿清早去买一根儿吃。”
柳凌漱好了口,放下缸子就往外走:“你等一下,五叔现在就去给你买,对面仁义小学门口有好几个小卖铺。”
猫儿赶忙说:“不用五叔,我今儿吃饱了,明儿再买就中。”
柳魁吃饭的时候觉得自己坐的那个椅子腿有点松动,这会儿正蹲在那里,把椅子翻躺在地上,看能不能修。
柳凌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起羽绒服,说了声“大哥,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打开门就走了。
柳魁扭头看着门正奇怪,猫儿从卫生间跑出来,过去趴在阳台上,对着外面喊:“五叔,五叔外边可冷,你别去买了,我明天再吃,五叔你听见没有?”
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柳凌的声音:“猫儿,刚才是你在喊我吗?你说什么?”
猫儿又对着外面说了一遍:“我说,外边可冷,你别去买了,我明天再吃,我今儿已经吃饱了。”
柳凌说:“没事,就几步路,很快,猫儿你快回屋里去,别冻着了。”
猫儿看到柳凌只管往外走,没办法了,干脆说:“那,五叔,我喜欢吃王中王,你可别给我买鸡肉和牛肉的哦。”
柳凌冲他摆摆手:“知道了,王中王,快进去吧。”
柳侠洗完碗出来,柳凌正好提着一箱“王中王”回来。
猫儿以前确实爱吃火腿肠和方便面,只不过是后来柳侠从报纸上看到这些方便食品营养不全面,不准他吃,他才给戒了。
今天猫儿忽然心血来潮这么想吃,柳侠也不拦着,他只是不想让猫儿吃凉的。
柳魁想了想,把熬过药后就封起来的小炉子又抽开,下了块煤,几个人围坐了一圈,柳魁把一根筷子削尖了,柳侠用它穿了火腿肠,在炉子上慢慢烘烤。
他们随性惯了,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不觉得孩子偶尔刚吃完饭吃一次零食有什么不对的。
柳侠觉得差不多了,让猫儿咬一口尝尝透不透。
猫儿吃了一口后大叫:“真好吃,比凉的跟炒的都好吃,小叔你尝一口试试。”
柳侠早就闻着烤热的火腿肠发出的香味有点垂涎了,听猫儿这么一说,他决定干脆多烤了几根,大家一起吃。
烤得透热的火腿肠确实很好吃,柳魁和柳侠也一人吃了两根,只有柳凌,他现在的食量真的很小,被猫儿硬逼吃了一口,就怎么都吃不下了。
就那一口,他半夜还又难受得给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