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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屋外一片静谧,窗帘上的光晕昏沉黯淡,那是路灯还亮着。
柳侠摁开了传呼机,五点四十,。
他闭上眼睛,心里给自己加了五分钟赖床的时间,脑子开始过滤起来后需要做的事。
估摸着五分钟应该差不多了,他轻轻坐起来,一点点挪下床。
就着昏暗的光,他看到床垫上一大一小两个人。
柳凌今天居然还在睡,平时他总是五点半准时起来做饭熬药。
柳侠小心地绕过床垫出了大卧室,心里想着五哥昨晚上不知道看书看到几点,平时柳凌回屋,他迷迷糊糊都有感觉,昨晚上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先来到阳台,掀开土炉子上压火的盖子看了看,挺好,没灭,把炉子里烧乏的蜂窝煤夹出来,又放进去一块。
猫儿的药是昨晚上就泡上了的,他用筷子翻搅了两遍,让草药泡的更均匀,然后放在那里备用,六点半开始熬药,猫儿七点半起来正好赶上喝。
屋子里有暖气,东西不好存放,和好的面和饺子馅都放在阳台上,柳侠把它们搬进屋放在餐桌上,然后进卫生间洗漱。
他正刷着牙,门被推开了,柳凌站在门口:“我睡过头了,幺儿,还早着呢,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柳侠嘴里呜呜噜噜着闪开身,让柳凌进来,他漱了一口水,说:“不算早了,咱妈跟嫂子她们现在恐怕都包了三拍子饺子了。”
柳凌想想,还真是,虽然没有任何娱乐,过年时候地里也没有什么活要干,可他们家一直都是习惯早早就起来包饺子,等天亮的时候,全家人差不多就全吃饱了。
柳侠问:“五哥,你夜儿黑几点睡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柳凌挤着牙膏说:“差不多一点吧,现在学到的这一章有几个难点,多看了一会儿。”
柳侠看着柳凌消瘦的脸颊非常心疼:“你现在就是本科,在中国,这个学历随便去哪里应聘都够用了,反正你只是想自学,又不是想考文凭,别把自己赶这么紧。”
柳凌笑笑:“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柳侠嘟囔着“真不公平,我们单位高中没毕业的一个月也能拿六七百,听说有些只挂个名,从来都不上班照样月月领工资”出去了。
柳凌跟柳侠说了自己关于转业后工作安置上的打算,柳侠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事难受。
柳凌低头刷牙。
原谅我曾经的幼稚无知,四个多月以前的我,虽然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足以给你带来我所希望给予你的幸福,但我自信只要我们在一起,我能够让我们的人生越来越好……不,不要再想,不要……
“梆当当……”客厅里传来一声响,是擀皮的小擀杖掉在了地上。
柳凌摇摇头,却摇不掉那刻印在脑海中一行行的字迹。
他打开水管,捧起冰凉的水,不停地泼在脸上,沁凉的水好像冲进了脑子里,把那一页页的纸、一行行的字暂时冲积到一个遥远的角落,让他的思维暂时断裂,让他从昨夜开始就好像一直在内视自己心灵与脑海的视线从那如同深深地烙印在他灵魂之上的字迹上暂时撕扯下来。
他抬头看着镜子,伸出手,却没能触摸到镜子里的人。
水滴滑过镜面,留下行行洇润模糊的痕迹,像苦涩的泪水曾经流过的脸庞。
柳凌忽地直起身,迅速拿过毛巾擦了一把脸,然后又擦了一遍镜子,抹去了上面流水的印迹,转身走了出去。
……我以为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洒过的血能够证明我的信仰与忠诚,它们可以成为我争取幸福的倚仗,可以软化甚至消融我们未来共同生活的道路上的荆棘,可当我爸爸对我说,哪怕我娶个疯子傻子,娶个烟花巷里的残花败柳,只要是个女人,他都不会反对的时候,我才明白,在被地位与权势充斥的人心中,任何可能会给他的地位和权势,或者仅仅是虚荣心带来负面影响,甚至只是不能为他现在所拥有的地位和权势增加砝码的行为,都是他不能容忍的,亲情与他,只是一件装饰,如果能让他锦上添花,付出点心力维护一下也无妨,当这件装饰不能为他带来好处,随时可以扔掉,或者说毁灭……
“幺儿,我擀皮,你还坐这边包孩儿。”柳凌拿起围裙,站在柳侠身边。
柳侠把自己正好擀好的一个饺子皮拿起来显摆:“你看五哥,我擀哩也可圆。”
柳凌接过面皮颠了一下:“嗯就是,猫儿您俩现在都是全能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柳侠嘚瑟:“那是,当代好青年嘛,肯定是搁哪儿哪儿中。”
柳凌站在餐桌边擀皮,坐着太安逸,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今天是过年,小侠心里这么多天都压着块大石头,你现在算是老大,你得想法叫他高兴,柳凌,你得让孩儿……高兴……因为真正了解了我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父亲,什么样的家庭,所以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危险处境,这一切因我而起,而我现在却只能躲在离你千里之外的地方,看着你身处险境而束手无策,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任何的不慎都可能让我永远失去你。
我不怕死,但我怕没有你的世界……
“幺儿,夜儿黑咱腌的青辣椒吃完了,你慢慢包,我再去腌个小芹菜,叫猫儿一会儿就着饺子吃。”柳凌放心小擀杖,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柳侠抬起头笑:“我给孩儿腌的萝卜干儿今儿就够七天了,一会儿我去拌一盘就中。”
饺子馅儿肉多,香,猫儿现在有着病,口味比平日里清淡些,爽口的凉拌菜能促进他的食欲,现在每顿饭柳侠他们都会给他准备一盘颜色青翠的凉拌菜,酸辣萝卜干儿虽然颜色不那么漂亮,却是猫儿永远吃不烦的。
柳凌看看阳台:“哦,今儿孩儿肯定起来得早,我去把药先熬上。”
……我离开你回到京都的前两个月,一直在自责中度过,我责备自己曾经的情不自禁,责备自己明明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些爱恋同性的人无论如何小心谨慎地保守自己的秘密、生活得比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还战战兢兢,却依然要承受人世间最深刻的鄙视、最肮脏的谩骂、最恶毒的诅咒,承受来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浊泥污水,但却依然克制不住对你的爱,克制不住想让你知道我的爱并得到你同样的爱的心情。
我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最珍贵的你,却没有能力保护我们的爱情,不但让你无端遭受羞辱,还把你拖入现在这种危险的境地……
猫儿今儿确实比平时醒得早,不到七点就起来了,还把小胖子逗弄醒给抱了出来。
小萱就上面穿了个小秋衣,下面小屁、股光着,浑身肉呼呼的样子喜欢死个人。
小家伙平时都是睡到自然醒,今儿没睡够,撒了泡尿就爬到柳凌的怀里,揉着眼睛打呵欠,不闹,但拒绝穿衣服。
柳凌让猫儿去拿了条小毛毯给小家伙盖着,小家伙迷糊了一会儿就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小块面开始捏,弄得柳凌满腿都是面,柳凌就这样一直把他圈在怀里擀皮,不时夸奖小家伙一句。
小萱就这么光着坐在柳凌怀里吃完了饺子,柳凌才抱着他去洗漱,穿新衣裳。
柳侠和猫儿都能感觉到,柳凌对小萱是真心喜欢真心疼爱。
猫儿现在喝中药已经喝出了境界,喝完之后都不需要再喝水漱口,完全是把中药当白开水用的节奏,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怎么影响他吃饭了,以前,一大碗中药再加上一碗白开水,半个小时后吃饭,猫儿就没什么食欲。
柳侠对此是心疼又欣慰,以前,他每次看到猫儿喝中药时把脸揪成苦瓜的样子,都恨不得自己替他喝,现在好了,猫儿说他已经能喝出古人说的什么药香了,柳侠又觉得他肯定是苦中作乐。
八点钟,新年的第一餐彻底结束,连厨房都收拾好了。
今天天气看着不错,阳光明媚,关键是看起来没有风,虽然天气预报今天的气温是零下十度,可看起来外面很温暖的样子。
几个人正在合计是不是出去溜达一圈,给小萱买个兔爷或糖人啥的,外面响起了马鹏程的声音:“柳岸,小柳叔,开门。”
小萱里里外外都是新衣服,脸上搽了雪花膏后,还在眉心里点了个黄豆般大小、红艳艳的美人痣,小胖子美得不得了,着急找个人炫耀,听见声音就跑了过去:“我开我开叫我开。”
门一打开,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就飘了进来。
马鹏程扬起手里的袋子:“新年大吉新年大吉,新鲜出锅的烧鸡来啦,柳岸你快点趁热吃,吃一口百病全消,吃两口长命百岁,吃三口万寿无疆,吃整只……吃整只……”
“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吗?”柳凌笑着接过话。
马鹏程猛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哎呀柳凌叔,你不光脸帅,还学识渊博善解人意,简直是我的偶像。”
柳凌早就见识过马鹏程油嘴滑舌的厚脸皮像,不过今天对他的认识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马鹏程带来的这只还烫手的烧鸡,香酥入骨,是他大初一的非要到别人家过,他二姑无奈之中给准备的据说有辟邪功效的礼物。
柳侠乐呵呵的收下,还给马鹏程发了二十块钱的压岁钱,然后也不出门了,当即就把烧鸡拿出来让猫儿吃,必须吃至少三口。
猫儿啃着鸡腿给了马鹏程一拳,马鹏程抱着猫儿咯吱,两个好朋友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猫儿心里特高兴,就冲马鹏程那几句让小叔特别开心的吉祥话,他觉得今儿让这家伙蹭吃蹭喝一天也值得。
马鹏程的二姑一家今天早上要回去和公公婆婆一起过年,马鹏程不愿意跟着去,所以早上没吃饭就过来了。
过年不能不吃饺子,猫儿和小萱吃了烧鸡,他们马上重新铺开摊子给马鹏程包饺子。
饺子是柳侠包的,大肉白萝卜的饺子馅是猫儿指挥着柳侠拌的,味道非常好,马鹏程实实在在吃了两大碗,吃完了嘴一抹,对柳侠说:“小柳叔,你怎么不是女的呢?你要是女的,我现在就追你。”
猫儿一个大脚踹过去:“马鹏程你大过年的想亡命天涯不是?”
马鹏程一个跳跃闪开:“要是,要是懂不懂?我只是在表达一下我想要一个长得漂亮又贤惠能干的女朋友的美好愿望。”
他这一解释,轮到柳侠捋袖子准备揍人了。
马鹏程大笑着躲到柳凌身后:“小柳叔我错了,你不是漂亮你是帅,你是才比宋玉貌比潘安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哎,谁呀?来了来了。”外面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马鹏程比主人还主人地跑过去开门。
来的是祁越和他闺女祁含嫣。
祁含嫣一看见小萱就挣着下了地:“哥哥哥哥。”
小萱慢半拍,人家小丫头都跑到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哎?嫣嫣?妹妹?”
祁越第一次见柳凌就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才记起,他在部队的时候,参与接待过一次国外的军事考察团,柳凌是考察团的中方陪同人员。
当然,事实并不是祁越所看到的。
柳凌和军校两个战友那天演示完毕后本来就可以离开了,但考察团的两位成员却来了兴致,非要和他们三人切磋交流一番,交流的结果是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对方那两位成员邀请他们参与接下来的行程,经领导批准,柳凌他们就跟着考察团多跑了本集团军的几个地方,后来考察团要到其他军区,柳凌他们就离开了。
前一段柳凌代替柳侠去给祁老先生写方子的时候,中间有一天祁越正好轮休在家,他和柳凌聊了一下午,两个人觉得非常投缘,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祁含嫣小丫头比小萱小正好一岁,也是胖嘟嘟的,看着非常可爱。
可小丫头娇惯的有点狠了,个性强,厉害,平日里只许她打别人,不许别人还手,所以家里比她大点的几个哥哥姐姐都不愿意跟她玩。
小萱跟着柳凌去祁家替老先生写方子的时候,她和小萱却很能玩得来。
好脾气的小萱对玩具之类的没什么执念,哪怕玩的正高兴呢,别人要过去也就要过去了,他随便再找一个,还能玩得有滋有味。
那天祁含嫣抢了小萱好几次小萱都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之后,小丫头突然醍醐灌顶似的就幡然醒悟了,她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拿了出来和小萱一起玩,小萱如果玩一个玩具时间太长,她还会挑一个自己觉得最好的塞给小萱。
柳凌一共带着带着小萱过去了八天,两个小人儿天天一起玩,一次纠纷也没发生过。
现在,两个好朋友非常认真地坐在床垫子上玩小猫钓鱼。
祁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一直都觉得带他闺女一小时,比上班一天还累。
柳凌和柳侠没买自行车之前,祁越开着自己新买的车送柳凌和小萱回来过一次,那次祁越上来坐了一会儿,听说柳侠他们租的房子一个月要六百五,觉得有点贵,而且,他说按祁清源的说法,住在楼房这种不接地气的地方,对猫儿这种病没什么好处,祁越建议柳侠天气暖和之后去老杨树胡同租房。
祁越说,住在老杨树胡同的人都想摆脱那个地方,到市中心买套房,但市中心的房子太贵,他们那里大部分人家的经济状况都不算好,所以有不少家想卖掉四合院,可他们那地方不招人待见,房子不好卖,于是他们只能出租,房租比柳侠他们住的这个地方低很多。
仁义小学这里基本处在繁华和破落的分界线上,往西再过一个大的路口,房租的价格一下就下来了。
其实不用祁越说其他的,只是说住楼房对猫儿的病没什么好处这一条,就足以打动柳侠了,他下一次去祁家的时候,就问了祁清源这事,祁清源说,人要是多接点地气,对身体肯定是有好处的,至少老先生自己这么觉得。
柳侠和柳凌、猫儿商量了以后,就请祁越给留心一下老杨树胡同出租的房子,倒座不考虑,至少要通风和采光都比较好的两大间,柳侠打算暖气一停他们马上就搬走。
今天,祁越是来没事过来玩的,也是捎带着给柳侠说租房的事的。
祁家是个大家庭,过年非常有特色,大年初一这天,女的什么都不用干,男人做饭,还要捎带手给女人伺候场子。
祁越是他这一辈最小的孩子,不会做饭,上面一大群亲哥和堂哥,也用不着他伸手,家里女人们摆了两个摊子在打麻将,没他什么事,祁含嫣又闹着非要找小萱玩,他就开车过来了。
祁越说:“那些把好好的一间屋子隔两间,几十块一个小隔间,一个大院租给很多人的那种我就不给你们说了,我估计你们也不可能住。
我帮你们看了两家,一个是40号,你们应该有印象,就是经常吵架的那家,他们家小儿子七月份的时候刚搬到儿童医院那边,这两口子应该是为给小儿子买那套房借了不少钱,老大两口子知道后和他们闹,所以才老吵架,以前他们家虽然不和睦,也还没闹成这样。
现在大儿子也跟他们要钱买房子,他们没办法了,只好把房子往外租,他们要租的就是原来他们小儿子住的,西厢房南头两间,还可以在倒座里面占半间做饭,一个月四百,水电费你们自己出。”
柳侠有点犹豫:“房子听着不错,可他们要是天天老那么吵架……”
祁越笑起来:“也不是天天吵,好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吵,不好的时候连着吵十天半个月。”
柳凌也听到过那家人吵架,感觉好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跟牛三妮儿差不多,和这样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想想都觉得糟心,所以他问:“另一家呢?”
“另一家是五十二号,只住着跟我年龄差不多的一对夫妻,男的姓谭,两口子都在定海那边一所外事中专教学。
但院子不全部属于他们,还有他们大哥的一半。那大哥好像挺能耐的,因为孩子考上了定海的一家重点高中,现在他们在那边租了一套房子住,平时基本不回老杨树。
这家的房子特别好,我爷爷说,这家当初祖上有人在英国呆过,他们家院子和房子比一般的四合院都要宽敞,院子也是两进的,但头进院子只有一所倒座和一个小工具房,种的都是竹子和花花草草什么的,我去过他们家两次,感觉特别舒服。
两进院子之间是用矮墙和月亮门隔着的,所以后面一进院子的感觉非常亮堂。
谭老师两口子住在北屋东边两间,不过他们平时住在学校,只有周末会回家住。
他们能租给你们的也是两间西厢房,厨房和卫生间是单独在西厢房南头上加盖的,我看了一下,厨房还挺宽敞,比你们现在的厨房和卫生间加起来还要大一些,水管什么的都挺齐全;。
卫生间不大,和你们现在这个差不多,有淋浴头,但没热水,冬天得去澡堂子洗澡,一个月五百,水电费自理。
不过他们跟我说了几个条件,不能带乱七八糟的人去家里;不能糟蹋他们的房子,在墙上乱钉钉子什么的;你们如果住进去,得负责院子里的卫生。
他们去年出租过一次房子,那厨房和卫生间就是那时就才新添盖的,因为租房的人忒邋遢,不到两个月他们就把人给赶走了,以后再不肯租了。”
柳侠说:“卫生不是问题,我们也不会随便乱动人家家的房子,不过,”他看了看柳凌:“我家里人去住他们不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人吧?”
祁越笑着说:“不会,我特别跟他们强调了一下,你们家人特讲究,而且一家子都是明星相,谭老师他媳妇儿还跟我开玩笑,说等你们过去,如果真是一群大帅哥,可以降房租,如果是我说瞎话,一间屋子涨一百。”
马鹏程摸摸自己的脸,又伸手想去摸猫儿的,被猫儿一巴掌给打开,还顺便踢了他一脚。
马鹏程揪着脸做痛不欲生状:“这意思是长得丑还得缴税吗?凭什么呀?有个丑老爸又不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祁越扒拉着马鹏程的脑袋笑:“这小子怎么这么逗呢?”
几个人轮番把马鹏程的脑袋给蹂躏了一遍,马鹏程趴在桌子上做生无可恋状,随便轮。
柳侠和柳凌、猫儿,包括马鹏程,都觉得52号可以租。
祁越说:“那好,我回去就跟他们说,让他们有时间把屋子里的东西腾一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
柳侠看着猫儿,犹豫了:“这房子到阴历十七整两个月,可到时候还不出正月,我觉得天还太冷……”
猫儿打断他:“不冷,到时候咱们把那个炉子搁屋子里,肯定可暖和,小叔,这个房子一到期咱就搬。”
祁越迟疑了一下,好像是在权衡什么,然后说:“嗯——,其实柳侠,再有三四天就立春了,立春后气温上升得很快,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爷爷奶奶每天早上都要做五禽戏,我爷爷还练习太极拳……”
柳侠心里一动,他觉得祁越的眼神有点暗示的意思:“嗯?五禽戏和太极拳?”
祁越笑:“对,五禽戏和太极拳,我和岳祁小时候跟着练习过好几年,我觉得那个对身体确实挺不错的,如果你们搬过去,我觉得柳岸可以试着练习。”
猫儿急切地问:“那,祁爷爷会愿意教我吗?”他想赶快强壮起来,他觉得自己每天窝在这么个小房子里,都成了个废物了,五禽戏他不知道,但太极慢慢悠悠的,他练习起来肯定没问题。
祁越说:“我觉得如果你们提出来,他肯定愿意,上次你自己写了那张方子后,我爷爷天天夸你。”
上次猫儿去祁家看病那天,是岳祁的结婚纪念日,也正好是星期天,柳侠和猫儿一到,岳祁就心安理得地和妻子逛街去了,柳侠也就理所应当地替祁老爷子写方子,中间他出去上了一次卫生间,猫儿又代替他写了一张,结果,后面几个人,祁老爷子都让猫儿帮他写了。
柳侠怕累着猫儿,不想让猫儿写。
祁老爷子对他说:“做点能做的事对人好,有病的人也一样,这点事,累不着他。”
柳侠当时就能觉得祁老爷子对猫儿的喜欢更多了一层。
所以,如果练习五禽戏和太极拳对猫儿的身体真的有好处,祁老爷子应该会答应教猫儿吧?
柳侠看一眼阳台上的炉子,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这个房子一到期马上就搬,再买个大炉子放屋子里,把屋子每天烧的暖暖和和的就可以了。
他马上对祁越说:“祁越哥,麻烦您回去就跟那个谭老师说,我们过了元宵节就搬,请他提前把房子腾出来。”
祁越点头:“我一会儿回去就跟他们说。”
柳凌和柳侠想提前做饭,多加两个下酒菜招待祁越,祁越不让,说初一互相拜年可以,但不兴在人家家吃饭。
既然规矩如此,柳凌和柳侠也不强求,祁越和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快十一点了,就准备回家。
祁含嫣一听要走,坏脾气发作,又踢又哭,撒泼的架势十个胖虫儿加起来也比不过,小萱用小胖手给她擦眼泪也劝不住。
柳侠他们即便想让小丫头在这里玩,今天是过年也不行,最后没办法,柳凌抱着小萱和祁越一起出去,把他们送到车上。
车子在祁含嫣声嘶力竭的大哭中离开,柳凌抱着小萱站在街边,一直看着车子消失。
外面和想象的不同,非常冷,树梢看着一点不动,小风却刮的人脸生疼。
柳凌把小萱裹在大衣里,问他:“那边有公用电话,咱们去给怀琛伯伯发个传呼吧?”
小萱点头:“嗯,还有,胖虫儿,哥哥。”小萱记不住胖虫儿跟曾广同去柳家岭了。
家里,马鹏程盘腿坐在沙发上,傻笑着一个人在玩小猫钓鱼。
柳侠和猫儿进厨房准备午饭。
柳侠捏着猫儿的耳朵:“老实交代,夜儿黑你又搞啥秘密行动了?你今儿起来看您五叔的眼神儿不对。”
猫儿夸张地做出耳朵被揪得很疼样子:“哦哦哦,我说我说,还是那个秘密,小叔,十七岁一块跟你说。”
柳侠逮着猫儿的脸搓巴:“臭猫儿。”
柳凌给怀琛发了个“新年快乐,财源滚滚。”
昨晚上,怀琛给柳侠发的是“新年快乐,吉祥如意”;给他发的是“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小萱跟个小青蛙似的趴在柳凌怀里,小胖脸儿贴在柳凌颈窝儿里取暖。
柳凌下巴蹭了蹭他的小脑袋,那一小片茶壶盖毛茸茸软乎乎的,暖到了他的心里。
柳凌抬起头,冬日的太阳感觉很遥远,可阳光看上去很灿烂。
……可是,我知道,如果现在有机会让我重新返回到十一年前,我会比已经过去的那个十一年前的秋天更加迫切地去找到那个拉着架子车、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走在望宁大街上的人,我甚至希望可以更早,早到不让我的爱人在无望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山路上奔跑,在深夜里挣扎煎熬……
我以为自己经历过生死,从此便比其他人多了一份淡泊与从容,可以抱臂倚栏,坐看世人为权势利益忙碌而哂然一笑,静观岁月一去不返而波澜不惊,直到遇到了你,拥有了你,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和世上所有的人一样贪婪又胆小,几十上百年的生命是如此短暂,让我只是想想我终将会有失去你的那一天就觉得慌张害怕和不甘。
此时此刻对你的想念和担忧让我更加肯定,哪怕再有一百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每次的机会里,哪怕我能找出一万条的理由说服自己放手是为了你好,我都无法真的放开你的手,无法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产生一丝一毫爱人的感觉,无法忍受你有一天会属于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爸爸,你哩,脸,可凉可凉,咱,不耍了,咱,回家吧。”小萱的小手摸着柳凌的脸颊,单纯干净的眼睛里满是关心与疑惑,柳凌已经走过了他们回家的胡同。
柳凌回头看了一眼,把小胖子托高一点,使劲在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好,要不是俺乖孩儿,爸爸就走过了。”
小萱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蹭。
柳凌抱着小萱跑起来:“喔——,回家喽——,回家吃肉肉吃香香喽——”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再自责,我知道我的爱人不需要也不会去爱一个只会沉浸往事自怨自艾的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和他并肩而行生死与共的战友,一个能够和他一起横刀立马为我们的幸福杀开一条血路的爱人!
保护好自己,等着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