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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已毕,许潇然看着吴桐把那些密折收好后正欲告辞离去,吴桐却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也不说话,只是起身,带头往前去,许潇然低眉落后半步的跟上。
两人行至花园中的一处凉亭,中间的石凳上已经摆好了美酒点心,迎春的花卉争相开放,好一处繁花盛景的模样。只可惜,此等美景却无人欣赏,人中龙凤的两人都是肃着眉目,无声落座。
吴桐探长手臂给对面的许潇然斟了一杯酒。
“现在我们谈私事,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
许潇然正要道谢的动作一顿,看向对面吴桐明显有事要谈的模样,眉尖一挑,而后坦然的点头,修长的手指握住莹白的酒杯举至半空。吴桐也是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半空中碰撞的酒杯发出一声清鸣,一饮而尽。
随着酒杯双双放下的轻响,刚才还对笑而饮的轻松也随之散去,两人同时收敛了神色。吴桐抬眼静静的看向了对面挺直背脊的许潇然,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过了良久竟是直言不讳。“你觉得,安阳如何?”
简单的七个字,却让屏息等待的许潇然有些措手不及。和吴桐虽然见面不多,可这几年和卫长恨的交锋可不少,自认还是有了解几分。这人做事喜欢谋而后定,擅长在谈话间找破绽。如此的直白,倒是第一次。
心,也跟着他的话跳快了几分。
觉得安阳如何?
一直都对安阳公主避之不及,可不能否认的,那日她眼角带泪的扑入自己的怀中。女子的幽香,低声的哭诉,颤抖的眼睫……或许是着了魔,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竟觉得,有些舍不得……
吴桐在许潇然陷入沉思后也收回了自己眼神,并没有窥探他的意思,而是望向了别处,给他思考的时间。许久之后听到对面轻微的声响才回头,直接捕捉到了他眼里的少许狼狈。勾了勾嘴角,眼神犀利的看向许潇然。
“那我换个问题。”
“仕途和安阳,你选哪一个?”
许潇然神色不变,呼吸却是停滞了,石桌之下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紧握。
“仕途。”
吴桐颔首,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上辈子没有这个问话,他的回答是直接用行动表明的。许潇然的相貌,家世,品德,配安阳都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偏偏,不是安阳的良配。这人有才也上进,他的所有都给了别处,剩给安阳的太少,太少。
恍惚间想起上辈子安阳一身红衣似火的兴高采烈,到最后黯然和离收场。以至于她后来性情大变,面首无数,每个都和许潇然的眉眼间有些相似之处,最大的不同却是,那些面首唯安阳马首是瞻。
必须时时刻刻陪着她,片刻也不能离开左右。
而许潇然也终身未再娶,一直在朝堂间游刃有余。许家黯然离京,他从一个贵公子驸马落魄到平民还不如。可他偏凭着一身的才智再次踏入了朝堂风生水起直至一朝宰相,让许家的门楣再次光耀。
相信他对安阳是有爱的,不然也不会后来终身不娶,当初更不会松口娶安阳。
只可惜,败给了他的野心。
再给弯身给面容有些挣扎的许潇然斟了一杯酒。起身的动作,清酒入杯的声响让许潇然回神,怔怔的看着杯中的酒酿,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闭眼仰头,一饮而尽。再睁眼时,双眸一片清明。
明白了吴桐的意思。
那日相拥,吴桐亦在场,他看的太清楚了。安阳或许是醉了,自己却是清醒的。
做出了选择,喝了这杯酒,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淡淡一笑做出保证。“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桐点头,心里却不觉得轻松,甚至是有些惆怅的。他们两单独拿出来,都是个顶个的好。可偏偏,走不到一起。上辈子安阳强行扭在了一堆,不过三两年的时间就散了。一个荒诞度日,一个清冷终身。
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亦没有真的双全法。一个是火,一个却是水,看似温柔,内心却冰冷如石,怎么可能相溶呢。
阿团坐在外面的正厅,张宁安还在里间昏睡。整个人都窝在贵妃椅里,身上盖着白毛的薄毯,手里拿着两张纸,一张是张宁安的,一张却是张家嫡女,只比张宁安大半岁的张宝珠的生平。时间尚短,多的也打听不出来,不过也足够了。
一个庶女,居然能穿上月影纱,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张宝珠,顾名思义,掌上明珠。从小如珠如宝的长大。父亲不管,母亲溺爱,骄纵跋扈,说一不二。最喜欢的就是以欺负庶妹张宁安。可讽刺的是,每次她欺负了张宁安,后面张宁安就能从张大人那拿些补偿。
张宁安,生母是颇为得宠的小妾,一直到现在每月张大人都要去她生母的小院住几日。说是性格柔弱却意外的有些天真,懵懂不谙世事。这点却正好符合了张大人的喜好,对她也颇为喜爱,还为她训斥了张宝珠几次。
天真,不谙世事……
这倒是能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大家小姐会独自出现在街上甚至被人追赶了。小孩子心性么,总对外面的世界好奇,总不想别人跟着。总想着一个人去外面探险,然后回家对担忧的父母津津乐道,带点高兴,带点小自豪。
真真是个好借口。
两张纸很快看完,阿团垂眼想了一番,半响后抬头,把纸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半冬。半冬接过,脚边早早拢了一个火盆,直接丢了进去。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让小丫头进了门把这火盆给端了出去。
然后看向阿团,等着她的吩咐。
阿团伸手把搭在腹部的薄毯直接拉到了下巴处,人也跟着往下缩,直接团成了一团整个人都窝进了薄毯里。半冬眼角抽搐的看着鼓起的一坨,只能庆幸,幸好没外人在,没人看到姑娘这么怂的样子。
过了好久阿团才从薄毯里钻了出来,也不理被蹭乱的额发,直接对着半冬招手。半冬依言弯身把耳朵凑近阿团的嘴边。随着阿团的嘴巴不停的张合,半冬也眼神也从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隐隐兴奋。
甚至等阿团说完后拍着胸脯保证。
“姑娘放心,这个奴婢可擅长了!”
张宁安眼睛动了动,悠悠转醒,眼神迷茫,显然还不知道身处何地。不过迷惘不过一瞬间,眼神瞬间的清明后又变成了迷糊,无助的看向了四周,空无一人。看到没人之后,脸上的柔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从这屋子里的陈设来看应该是客居之房,再看外面的天色,已经笼上了一层黑纱,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得抓紧时间了,不然什么都没做就被父亲的人带回去了,自己这心机也就彻底白费了。
一咬牙,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发出阵阵哀嚎。
半冬听到声响进来,就看到张宁安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捂着已经上好药的额头,眼睛也布满的雾气,疼的快哭出来了。皱着眉头直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还没看张宁安的脸,嘴里的话已经飙了出来。“你这姑娘怎的回事?白白撞到我们家的马车,好心给你上了药,你现在又摔了下来,是想摔坏了赖着我们家不是?!”
眼睛瞪的溜圆,不满到了极点,甚至连看张宁安一眼都嫌浪费。
丝毫不温柔的直接把人按在床边坐下,眉头皱的紧紧的。“你是哪里人,你撞我们家马车做什么?你家在哪,快点说,免得你死在了我们家真是晦气!”
末了直接扭头,小声的嘀咕。
“也是我们家姑娘心善,不然谁会把你带回家来,自己撞上来的晦气!”
张宁安也是狠的下心的人,刚摔下去的时候的确又磕到了头,那哭也是真哭,确实是被疼的。至于半冬先前说的这一通,张宁安也听的明明白白,不过心里却半分涟漪都没有。这种话,从小听到大,怎么可能还会有反应?
不过听到半冬那句嘀咕后,眼神顿了顿。
这是三姑娘的丫头?应该是。如果不是那三姑娘的心腹丫头,不可能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而且,自己撞上的是三姑娘的马车,她让自己的丫鬟来守着自己也是合情合理。再者,一般的丫鬟,在不知道旁人的身份的时候,断不会如此不给脸面。
能不给脸面的,那就是底气充足之人。
这蛮横丫头的底气,自然是来至那位三姑娘了。
低低埋着的头无声的勾了勾嘴角。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虽然没去过女学,但是听闻这许家三姑娘为人稳重冷淡,不喜与旁人结交。稳重?呵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贴身丫头是如此,主子能好到哪去?
不过和我那个白痴嫡姐一样而已,只是她在外人面前装的更像那么一回事罢了。不过也好,自己最擅长对付这种人了。不过事事事由着她,什么事都顺着她,三句不离奉承的话,她就会自动把你当自己人了。
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