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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百年和夫子相谈甚欢。子清很乖地侍立在夫子身侧,不时为杜百年和夫子端茶倒水,递手巾拿水果。
云轩坐在下首默默喝茶,凌墨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风前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探头探脑。云轩微侧首,凌墨领命而出。
凌墨不用猜,都知道风前是干什么来了。果真是,风前就禀了一句话:“四少爷昏过去了。”
凌墨回到云轩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昭儿昏过去了,丞相免了他吧。”
云轩冷冷地道:“没死就继续。”
凌墨无奈,瞄了一眼杜王爷,到底还是不敢告状。只得再转回院子里去传丞相的话。
子清瞄了个空对杜百年道:“爹爹膝下儿孙满堂,各个翘楚,清儿才疏学浅,又笨嘴拙舌的,怕是不会讨爹爹喜欢了。”,
杜百年不由哈哈笑道:“清儿也不必妄自菲薄,便是夫子都夸你乖顺、机灵,自然是不比那几个小子差的。”
说到这里,杜百年才想起来这光顾着和夫子聊宝儿、霜儿在官学的课业,还没让孩子们来给夫子见礼呢。
夫子也笑道:“倒真是有些时日未曾见过府上的公子了,尤其是四少爷、五少爷,对了,小孟那孩子已和四少爷暖房了,朗儿也与九殿下同礼了吧?”
魏夫子前段时日回乡省亲,才回来不过旬日,自然不曾赶上杜家接二连三地添丁进口。
杜百年对夫子笑道:“可不正是呢,不过家里的喜事还不止如此呢,我的侧妃千氏与轩儿的贤妾千锦,也都有了身孕了。”
魏夫子一听,也替杜王爷高兴,连连给杜王爷道喜,又对云轩道:“你虽是不曾迎娶妻室,总还知道为杜家开枝散叶,算是孝道不亏。”
云轩只是对夫子赔笑,却看着子清命道:“还不给夫子填茶?”
子清对云轩陪个笑脸,忙着给夫子填茶,心中却忽然有种不祥之感,自己只是盘算着要攀附杜王爷这个靠山来斗云轩,却不曾想这也是等于奉了云轩为长兄,若是他真对自己用尽长兄的威风,那吃哑巴亏的可也是自己。
杜百年已命身后侍立的风上去让儿子们都过来拜见夫子,又对夫子道:“儿子们是多,可也都不是伶俐的东西,每日里也是尽惹本王生气的。”
眼看风上就要出去传命,云轩只得先拦下风上,对他爹道:“爹,今儿就免了昭儿向夫子请安吧。昭儿行事莽撞,正被儿子罚家法呢。”
杜百年不由蹙眉:“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又犯了何错?”
云轩低声道:“只是太执拗了,惹人生气。”
夫子在旁笑道:“小孩子嘛,谁还没个脾气,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倒不必真生气。把他叫来,我开导开导他。”
杜百年笑道:“若是昭儿能得夫子教诲,倒是他的福气。”又对云轩道:“只要胳膊腿没折,就给老子叫过来,不过是挨了顿家法,倒娇贵上了吗?”
云轩只得应是,风上也再应了声“是”,下去传命。
云昭觉得自己已经被疼痛淹没了,这世上除了疼痛已经没有其他的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坚强,能挨得住这么多板子。挨前十下的时候,他是想宁死不屈的,但是随后他就放弃了抵抗。
实在太痛了,云昭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是求饶而已,就求饶吧。如果再打一下,我就求饶,可是再挨了一下,他惨叫了一声,没来得及求饶,第二下棍子已经又落下来,云昭又是惨叫一声。
于是云昭用惨叫代替了求饶,他每次想着挨下一棍时再求饶,却只是在下一棍落下来时,更凄惨地叫一声而已。
刚开始时风后还有点点觉得丢脸,唉,四少爷,不过才十几下而已,你至于叫得如此惊天动地、声嘶力竭吗?他以为不出三十下,云昭一定会痛哭求饶的。
可是让风后没想到的是,云昭哭是哭,叫是叫,可也硬是不曾求饶,直到实在熬不住痛,昏了过去。
风后心里对云昭立时大为改观。受了痛惨叫只是云昭本.能的反应,但是骨子里确实是倔强,有几分硬气。虽然这硬气对上丞相大人并不可取,也不需要,不过这是一个男人的底线和担当,云昭既然要维护决儿,总要付出代价。
不过即便云昭昏过去了,大少爷不曾令停,风后也不敢停手,更不敢去向大少爷求情。风后命人去通知风前,风前到底还是比较得大少爷的宠爱,最近又刚挨了打,大少爷许是不会计较他的多嘴多舌。
风前得知云昭被打晕过去的消息可是甚为震惊,忙着去向大少爷求情,不过凌墨过来传大少爷的吩咐,却是冷酷无情:“没死就继续。”那意思就是凉水泼醒了再接着打。
风前一步一挪地足用了盏茶的时分才重新回到云轩的院子里。此时云昭已经醒了,正痛不欲生,嗓子也喊哑了。风后正在低声劝他:“四少爷就认一句错吧,您刚才顶撞凌公子也是不对的。”
云昭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曾经顶撞过凌墨的事情来,他只是不满大哥而已,许是对五哥说话冲了一些,可是也不至于就要到被大哥活活打死的地步吧。
“至于决儿少爷,”风后犹豫了半天,还是道:“他的身份实在不足为外人言,大少爷一定会有周全的办法加以庇佑。”
云昭不由眼睛发亮:“真的……啊……”只是云昭刚一张嘴就觉得全身都疼,本想问句“真的吗”也变成了“真的啊”!
风后点了点头。云昭有气无力地道:“那麻烦……你喊……大哥来,我……”
“昭儿!”小孟在风归、风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进到院子里,看见云昭的模样,简直是心疼得涕泪横流:“昭儿,你,你没事吧……”
风归、风来对风后欠身道:“风后师兄。”
风后对小孟欠身道:“孟王爷。”
小孟往云昭跟前一趴:“你们别打他,打我,还有多少板子,都我来挨。”
云昭泪眼婆娑地看着小孟:“你怎么才回来?决儿他……”
“昭儿……”小孟用手抱住云昭的头:“你别伤心,大哥,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孟王爷!”风前及时赶过来:“四少爷触怒了大少爷受罚,大少爷吩咐,没打死就继续呢。”
云昭吓得脸白了,小孟也吓了一跳:“大哥呢?”
“在王爷的院子里见客呢。”风前看看云昭,对孟王爷道。
“先别打,我去找王爷求情。”小孟想爬起来,痛得直蹙眉。
云昭这才看见小孟身后的长袍上,似乎侵染着点点血迹。
“你也挨打了?”云昭吸着气问。
“五十庭杖。”小孟苦笑道:“总算是大哥体贴,我以为决儿的事情,最少要挨一百大板呢。”
“你可知大哥将决儿带到哪去了?”云昭顾不得痛,抬头去问小孟。
小孟不由踌躇,想着怎么能宽慰云昭的心。
“问你呢!”云昭急了,隐隐觉得似乎事情不妙。
“决儿在我的院子里睡着了。”说话的是千锦,从门外缓步走进来。
“肃王余孽今儿已被凌墨奉丞相命斩杀,并奉头颅于金殿之下。皇上恩典,准以入土为安。”凌墨也走进来,看看云昭,略摇了摇头:“四少爷若想收养凌氏孤儿,只需向丞相好言相求就是,何必受这皮肉之苦?”
云昭痛得脑袋有点儿糊涂,一时没明白凌墨话中之意,不过千锦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晰明白,不由喜上眉梢:“决儿无事吗?”
小孟看着凌墨和千锦,再听了凌墨的话,可是立时就明白其中原委了。想来是大哥命千锦雕琢了一颗假的人头拿到金殿之上交差,同时也昭示天下,肃王余孽已经伏诛,杜家的这个孩子,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孤儿罢了。而且,这个孤儿的身份,都已经安排好了,既然冠以凌氏,想必就假托是凌墨族中的孤儿了。
“是,大哥圣明。”小孟立刻又跌撞回云昭身侧:“昭儿,我们快向大哥认错请责,求他许我们将决儿正式收为义子吧。”
凌墨点点头:“王爷有命,请孟王爷和四少爷也去王爷的院子里见过魏夫子,而且王爷新收了宝珠明王为义子,也等着给孟王爷和四少爷见礼呢。”
子若在画画,云朗在旁看着,菱悦在旁调色。
“可是画得那夜黄陵山中的景致?”云朗笑问。
子若脸色有些红,声音却很冰冷:“我也想画些不同的景致,却是不曾见过。”
“暗暗淡淡紫,融融洽洽黄。”云朗扬眉笑道:“再过几日东篱的菊.花要绽放了,我带你看看。”
子若心中不由一喜,却不肯喜形于色,只是淡淡地道:“好。”
秋清羽在院子里练剑,衣袂飘飘。云逸拎了清茶出来,站在树下看秋清羽风姿翩然,矫若惊龙。
秋清羽收了剑回首看去,杜云逸墨发青衫,站在树下,正含笑看着自己。
“秋大侠的剑术果真高超。”云逸笑着走到旁侧的石椅上坐下,倒了茶遥遥递给秋清羽。
秋清羽亦走到石椅上,将长剑放在石桌上,接过杜云逸的茶:“你的膝盖不痛了?”
杜云逸脸色转冷:“拜秋大侠所赐,实实在在又多跪了两个时辰不止。”
秋清羽忍不住笑道:“是你哥罚你,可不是我。”
杜云逸没理秋清羽,端着茶也品了一口,不由赞道:“这无花果的果茶果真清甜。看来沈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
秋清羽看杜云逸,杜云艳感觉到秋清羽的目光,解释道:“这茶是沈小茹姑娘送来的,新炒的茶叶,送了昭儿两罐,特意也给秋大侠送来一罐。”
秋清羽冷冷地道:“是送给你的吧。”
“没事儿,你若喜欢也可以多喝点。”杜云逸笑。
“甜了。”秋清羽放下茶杯:“沈姑娘特意送给你的,你自己喝吧。”
秋清羽拿了剑,继续舞剑,剑影霍霍,看着赏心悦目。云逸自己端着茶喝,觉得茶香虽是清淡,细品起来,确实有点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