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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约行了一个时辰,停了下来。
歩悠然掀起车窗帘看向外面,已然是回到了摄政王府,她俯首瞥向依旧闲适自如的楚瑾瑜,平静而白皙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眸被那长而密的睫毛所遮盖,高挺的鼻梁,唇角似乎微微上翘,许是做了什么美梦,歩悠然感慨,倘若就这样一直安静而祥和该多好。
想至此,连她都觉得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在这个时空,是历史的责任选择了他,他是没有办法避开的,纵使轮回几世,依旧如此,他命运注定是要这般轮滚的。
歩悠然心中微微长叹,犹豫了下,终还是伸出已经可以自如活动的手臂捅了捅他的额头,“大人,到地方了。”
毫无反应。
歩悠然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乌压压地在马车下站了不下二十人,包括大臣及家仆,她再次摇晃了下他的肩,“大人,醒一醒。”
……依旧,没反应……
车夫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车内情况,想到外面等待许久的顺天府尹王珩等大人,不由有些哀求地与歩悠然对视。
歩悠然无奈地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办法,不可能直接踹上一脚去吧?凭什么她要去当这出头鸟?
外面的人继续等,歩悠然的腿继续给他枕,车夫掀着帘子,还有下人服侍着为楚瑾瑜微微摇着蒲扇,生怕热醒了他家大人。
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以他为中心在团团转。
可有人耐得住,有人却已焦急如焚,毕竟自己的老婆被押入了大牢,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大人,罪臣求见!”王珩一声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歩悠然的耳畔,她低头看向楚瑾瑜,心想自己最宠爱的大臣都在下面等着呢,不会还睡吧?
然,令她吃惊的是,他却真的纹丝未动!
当真睡得这么熟?还是……伪装?
好吧,歩悠然不想多猜测,亦不想再多管闲事,任由外面人已焦躁不安,心急如火,任由里面之人气定神闲,宁静致远。
反正,
不干她事。
他睡?
那她也睡!
歩悠然身体放松向车一侧仰躺,刚要闭眼,却听到一声轻佻之音,“悠然?”她刷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瞪向那枕在她腿上的俊雅之颜。
楚瑾瑜勾唇,双眸带着一丝戏谑笑意,“倘若,你我之间再熟悉一些,本官会这般称呼你吧。”
歩悠然心悸,盯着他那双深邃得犹如一潭静谧的古井的双眸,仿若再看下去定会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她眨了眨眼,“未来之事不可预知。”又作镇定地提醒道,“大人,外面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楚瑾瑜依旧云淡风轻,好似无关己事,“可以动弹了?”
歩悠然后知后觉地随着他目光转向自己的手臂,点头,“这迷魂药药效不错。”
楚瑾瑜低哼了两声,慵懒地半坐起身,夏季本就穿得单薄,偏楚瑾瑜的衣质是上等的蚕丝编织,更加顺滑,亦或许是他故意,在他起身的刹那衣领竟是顺着他光滑的颈部滑落至右边的胸口处,裸露出性感的锁骨,光滑如牛奶一般肌肤让人忍不住分外喷张,莫怪有些男人看到他亦会忍不住垂涎三尺,当真眼前旖旎之景,让人着实血向头涌,眼眶火辣。
掀着车帘的车夫看到此景,连忙快速地垂下手臂,心中直叫“保护主子的名节,保护主子的名节……”
步悠然盯着他裸露的上身微怔了会儿,顺着他平坦却不失有料的胸前一点点向上,光滑而细长的颈部上那凸显的喉结,性感的薄唇不笑而勾,犹若天生的尤物一般,平滑的肌肤好似现代PS技术,但有甚之而无不及。
步悠然情不自禁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唾液再次快速分泌,不停地吞咽,终于在与那双好整以暇的狭长双眸对视一刹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转向门口,心中不停地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她以为她应该对楚瑾瑜产生了免疫,可万万没想到,却还是成为了众生之中被他色相所迷惑者之一。
好吧,她亦是大大俗人一枚!
楚瑾瑜嘴角挂着微微浅笑,身子挪至车门口,修长的手指掀起帘子,待刚要迈出。
“我……民女就别下去了吧?”步悠然抖着胆子说出了此话。
要知道下面都是朝廷命官,倘若她要出去了,名节就不说了(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可能更多的人会以为是他失了名节),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的嘴巴,相信翌日一早就会传出她和摄政王的种种版故事。
可想到楚瑾瑜现在的臭名昭彰,步悠然可不想蹭上一蹭。
许是窥探出步悠然的小心思,楚瑾瑜笑容微敛,神色复杂地下了马车。
“大人,罪臣请求降罪!”顺天府尹王珩先一步上前请罪,他身后还绑着一块大石,在这般闷热的天气下站了将近两个时辰,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打湿。
楚瑾瑜眸光轻转,扫向站在王珩左右之人,皆是王珩一手提拔上来的,尤其是那顺天府丞刘谦,他定睛,“你如何看?”
顺天府丞刘谦面露惊讶,何曾摄政王这般亲自问他话过?心中既惊又喜,同时还要小心维护王珩,思索片刻,连忙颔首恭敬回道,“此次之事与王大人实乃无关,皆是那无知妇人擅自主张,但念及她家中还有待哺婴儿,又实觉可怜,毕竟是王大人的亲生,”他忍不住摇头叹息,“还请大人您多多宽谅。”
其余众人在听到顺天府丞说完此话后,纷纷偷觑向楚瑾瑜面无表情的脸颊,不由暗自揣摩,似乎刚刚所言并不符摄政王的心意。
于是,终于还是有人斗胆上前,“大人,下官以为,此等妇人实不该留!”
此话一出,王珩和刘谦均纷纷扭头看向他,惊讶之余又暗自生恨,毕竟是王珩一手提携上来的,现在反倒不替他说话还凡嗜一口。
楚瑾瑜表情微变,“哦,为何?”
那人越过刘谦,与王珩并排,俯首说道,“禀大人,女子德言工行,是以德为首,何为德?应正身立本!而那罪妇不顾及身份,先使下三流之药,再用下三流手段,是以无德!若再强留,不说那待哺的婴儿会被其带坏,周身的女子若知这等无德之人还可恕罪,岂不是以后就无规矩了吗?”
楚瑾瑜点了点头,慵懒地打了个哈,身子向马车车窗位置倚靠。
步悠然原本还在掀着车窗帘一角偷窥,可楚瑾瑜这般一靠,反倒让她措手不及,手指险些被他压着,忍不住轻声‘啊’了一声。
众大臣听到动静,不由抬头探向马车,眉头蹙拢,众人心思百转,只怕是在猜测车内之人是谁?听那刚刚的尖叫似乎是女子,再看向马车,这分明就是王珩家二夫人戚氏的,可戚氏明明押入了大牢……
众人匪夷所思。
步悠然在车内低声咒骂,想他定是故意的,太坏了,比原来还阴险。
楚瑾瑜轻轻地扫视向顺天府尹王珩和顺天府丞刘谦二人一眼,顿时二人连忙颔首,身子直打冷颤,“本官前阵子接到奏折,梧州涿县发生了疟疾,本官正愁不知派谁前往……”
“下官请旨!”顺天府尹王珩上前一步,颔首高声道。
“可最近朝廷国库紧张,却拿不出赈灾的银两,唉。”
王珩咬牙,“下官愿拿出所有积蓄供给灾民,国以民为重,官系民心,下官乃顺天府尹,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那好啊,王大人亲自请旨,明日一早本官就转告皇上,相信皇上定为王大人这般爱国心系国家而感动不已。”他抬起宽袖,再次慵懒地打了个哈,“时候不早,王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囊,准备明日动身吧。”
“……是。”顺天府尹王珩再次恭敬一揖。
待王珩离开后,剩下的几人感受到顺天府尹王珩似已失宠,想必再是为其说话皆不过是徒劳,反倒惹得一身腥臭,几人见风使舵,对楚瑾瑜虚与委蛇,溜须拍马,讨得他阵阵欢心,皆被楚瑾瑜轻赏百两,重赏千两离开,唯独剩下那顺天府丞刘谦,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听着众人得到赏赐,心中羡慕,顿时为自己刚刚的言行感到懊悔不已,待人都走后,他连忙跪地,“恳请大人原谅下官的愚昧无知。”
“哦?你愚昧?本官不知道你愚昧在哪里?”楚瑾瑜双眸半眯。
“下官、下官受王大人言语蛊惑,遂才冒死为其出头,现在细一想,那戚氏原就不是守妇道之人,不仅贪心,还私自收受贿赂,仗着王大人的权势,欺压下人,实不是有德之人,实在是该死。”刘谦磕头认错,“恳请大人原谅下官的悔过。”
步悠然虽看不到车外的景象,但听到这些先后不一的话语,心中顿时对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感到了一丝丝可悲,原本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在王珩的提携下会抱团取暖,为其伸张,没成想,到最后却……
唉……
什么公道啊?什么正义啊?
都沦为了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