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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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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柳昔卿一直拘泥于自己的身份,她痛恨自己身为魔修,将其当做耻辱。后来她遇到了晏修那样洒脱不羁的大能,又遇到了如赵绿芙、栖迟神君等眼中无类的太和弟子,如今又见到对堕魔之后的弟子仍心心念念的鸿英神君。

    在这将要破晓的黎明苦寒中,竟也觉得温暖。

    鸿英神君将万草心给段小蛮服用后,她抬眼看了一下柳昔卿。

    “你身受媚气之苦?”鸿英神君问道。

    柳昔卿身上的媚气明明被晏修的剑意压制,鸿英神君居然能看得出来?

    “不瞒神君,确是如此。”

    鸿英神君皱了皱眉道:“虽然有太和剑意帮你压制,但是随着你修为提升,大乘修士的剑意也未必再能镇得住它,更何况,求人不如求己,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还要一直指望别人吗?”

    这一番话说得柳昔卿冷汗涔涔,她低头道:“请神君指点。”

    “也罢,既然见到了你,我便与你结一个善缘吧。”扶摇山皆是女修,鸿英神君一眼便能看出柳昔卿身上气息不正常,“佛门有一卷《明缇经》,若你能见到,自然便知其功效。”

    柳昔卿行一个大礼,道:“晚辈谢过神君。”

    “本座便告辞了。”

    鸿英神君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段小蛮仍如少女般鲜嫩的脸庞,她站起身,看着天边将起的曙光,身形变作一团蛇形劲气,向着那曙光而去了。

    这位神君来去皆不拖泥带水,虽容貌美艳,却有豪侠之风。同为扶摇山弟子,与那周珮娘大不同。

    远鹭神君叹道:“小蛮是个机缘大的孩子,师妹也莫要担心了。”

    宋媚双见徒儿好转,也重新展颜道:“小蛮看上去没什么心事,但她对曾经的事未必就不上心,如今她前任师父愿意出手救她,特意来解她心结,今后成就定不可估量。”

    远鹭神君松口气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要吃味。”

    宋媚双白了他一眼。

    远鹭神君尴尬,咳了一声又道:“这位神君所说的《明缇经》应当是隐世之物,我也未听说过,只能等回虚妙山之后再做打算,小六别着急。”

    “师伯不用挂心,鸿英神君说得在理,弟子也会抓紧时间修炼,争取能控制住身上的媚气。”

    柳昔卿才刚刚突破元婴中期,她暗忖晏修的剑意起码还能维持到她化神期,也不急于一时。她将师姐抱起,掐诀催动吞天吞地,向着久朝和凉雁准备的传送阵而去。

    ※※※※※※※※※※※※

    天元1997年,东胜州汾城慈悲观,爆发了一起近年来修真界最惨烈的一场灾难。

    夜色中一把长刀划破了汾城的护城结界,慈悲观的结界中便隐隐可见几重领域乱斗,最后不知为何,一阵如天雷般的轰鸣声响起之后,整个慈悲观便被夷为平地,里面的数百上善盟修士、浮屠狱中关押的魔修犯人,都在这一场灾难中死了个干净。

    没人知道那一夜慈悲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是曾经的魔修护法萧快雨出了手——可萧快雨已经叛离魔修,他为什么会对上善盟下手?

    有人说是魔修攻打慈悲观来救人——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魔修都是自扫门前雪的货色,再说了,慈悲观里可是有化神修士助阵,最不济也能坚持到盟主出手吧?怎么就被人一锅端了?

    还有人说是里面发生了龌龊事,有人故意想要灭口——这话倒是新鲜,但是其心可诛,没有任何凭据乱泼脏水,你是魔修派来的吧?

    议论种种,直到上善盟盟主在一次访友中,痛心疾首地提到了汾城慈悲观的惨案。

    “……汾城慈悲观乃是本盟中抓捕魔修最为得力的所在,其观主唐峥年少英才,不畏权恶,曾在泉星宗外遇魔君而不怵,如今只余英魂,吾甚悲痛,可魔修却不能不除,只希望修真界人人警醒,勿要再发生这等惨剧了。”

    这口锅,还是魔修来背了。

    盟主访问的友人,乃是歌留山老祖,人间十三大乘修士之一的陌降元君。

    这位大乘初期修为的大能,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红唇白齿,秀美异常。陌降元君交游广阔,虽是人间步入天元纪年后才崭露头角的新星,却是除了五大山门之外声望最高的修士。

    陌降元君听罢后叹气道:“可怜人间荼毒,犹记慈悲观成立之时,诸位义士所信奉的‘逆天无道,匹夫将起’之言,若还隐忍,本座岂不是连匹夫都不如了?盟主若是看我这歌留山还有什么用途,便尽管拿去,可怜我等身入天道限制,不能为人间多做一些事,今后便辛苦盟主了。”

    两人对话不胫而走,在盟主的煽风点火之下,汾城慈悲观的惨案,变成了激励修士诛杀魔修的□□,更多宗门弟子也加入到上善盟中,上善盟的规模,更大了。

    但魔修在乎吗?

    古往今来,已不知多少口黑锅扣在他们头上过。

    东胜州的清剿行动也因为汾城慈悲观的惨案而暂停了下来,修士们仍用缉拿队的方式猎捕魔修,而浮屠狱中的冤案,也因为所有人都被灭口而继续隐藏下去。

    至于逃走的那几个魔修,盟主大人根本不怕他们暴露慈悲观的秘密。

    魔修说的话,谁会信呢?

    ※※※※※※※※※※※※

    段小蛮的伤势需要修养,她得知是鸿英神君前来救她后,喜色溢于言表。

    “太好了,这伤受得真值!她没忘记我,她没怪我……但是我真想见她一面,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跟神君大人解释当年的事,我不是有意要伤害青狸师姐的,我……”

    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颠颠倒倒在自己的洞府中折腾了一下午,才好像将数百年心中淤积的阴霾都发泄了出去,人虽还起不了床,却如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般干净而明丽。

    两厢对比,昂真君便惨得多,乾坤囚笼用各种术法都打不开,还是柳昔卿提议,将他连同那鸟笼子一同搬到了光隼师兄的冶炼室,放在那天工造化炉上。两人在冶炼室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将乾坤囚笼扯开了一丝缝隙,而后影雀师兄用了大神通,才将昂真君给提了出来。

    倒是别说,虽然昂真君在乾坤囚笼里,放到天工造化炉上遭了一场大罪,却也因为在炼化中得了机缘,一跃晋阶到元婴后期,那些被唐峥折磨出的暗疾,也在晋阶过程中自行修复,算是因祸得福。

    柳昔卿则是沉下心来,她仍是想闭关,多炼造法宝,稳固境界。

    可有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一个月后,癸灵空间震荡,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直入宏景山!

    柳昔卿在闭关室中感应到剑意,她立刻走出洞府,心知能肆无忌惮地突破癸灵空间,专程来寻她的人,这世间恐怕也只有那位不通世故的忘君了。

    果然,一名银发红眸的男子在柳昔卿的洞府前站定,他的神态依旧冷傲,但柳昔卿却直觉感觉到,忘君与之前不同。

    “忘君大人,莫不是明灯阵修好了?”

    “尚未。”

    “那……莫非是剑庐中的剑出了问题?”

    “无。”

    柳昔卿更觉得忘君不对劲了,不是去寻伽蓝夜合,又不是修复剑庐的本命剑,他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忘君大人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你跟我,我们一起挖遍这人间界的每一寸土地,我一定要找到伽蓝夜合,我等不了明灯阵修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看来忘君也记起了这印记原本的名字,可是他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忘君用一种很难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难解的谜题,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然后又垂下去。

    “柳昔卿,我快死了,所以我必须在死之前,找到你身上印记的机缘,它名为‘伽蓝夜合’,它是云和飞升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我要寻找到伽蓝夜合的生长之地,因为只有伽蓝夜合,才能……”

    他喉头一紧,呕出一口黑血来。

    柳昔卿瞬间想到在黑崎州兽族邙城外,忘君打败上善盟盟主之时,被人施展了毒术!

    “忘君大人,你身上的毒一直都没有好,太和剑庐也不能助你恢复吗?”

    “不能,我的本源正在衰败。”

    柳昔卿冲上前,握住忘君的手腕,抽出一丝庚金之气去感受他体内的毒素。那些黑色的污浊之物并没有强大多少,但他们散发着红色如血雾般的气息,蔓延了忘君的全部经脉,腐蚀着他的本源。

    柳昔卿愤怒而不解:“既然是与上善盟盟主交战之时受伤,为什么不去找他对质,你是堂堂渡劫期太和剑灵,怎能被这等邪术所污!”

    她一时气愤,完全忘了面前的是渡劫大能。

    而忘君也任由她责备,那丝庚金之气让他一直压制住的痛苦减轻了些许,竟觉得有些舒服。

    “在人间这十万年来,我的生命力一直处于静止状态,可本源被污后,生命力开始急剧倾泻,剩下来的力量,只能让我再战斗一次。”他轻声道,“这最后一搏,我不能冒险用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