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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黄河口的暴风雪似乎格外的多,往年那黄河扑海的壮观景象,已被堆积如山的冰凌覆盖,空旷无垠的原野,也笼罩在了苍茫的雪色里。在这一场接一场的风雪里,人们总算度过了年关,尽管天空中还不时传来几声鞭炮的炸响,但年味毕竟淡去,那肆虐不羁的暴风雪,也天随人愿般温顺地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新年好时光,刚跨过蛇年的门槛,辛劳的芸芸众生又开始辛劳起来。当下,尽管寒意甚浓,肃杀萧瑟,路边的草儿尚未发芽,树的枝桠依旧光秃但人们已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已弥漫起些许温润,那个叫做春的季节就要到来了!
我栖居的黄河口,素有“山东北大荒”之称,也许是海河交汇、濒海临河的缘故,这里的春天每年都姗姗来迟。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时节,故乡的山峦已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绿纱,田野的麦苗已返青分蘖,村边的小河也冰消雪融,潺潺流动起来生于田野长于草堂的我,屈指算来,别离故乡已三十春秋。此去经年,光阴几度,尽管我久居城市,但那闪烁迷离的霓虹灯光没有使我迷失方向,那令人垂涎的山珍海味没有改变我的味蕾。我曾不止一次地梦回故里,坐在老屋的灶塘里,一碗接一碗地喝娘熬煮的棒子粥,一口接一口地啃爹腌制的老咸菜。在故乡的青山上我登高望远,在田园的绿水间我捉鱼捞虾可每每醒来,望着居所那钢打铁铸的防盗门窗,心里便生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终于等来了一个难得的闲暇日,我决计暂避这座纷繁嘈杂城市,去找寻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这天一大早,我踏着斑驳稀疏的雾霾,独自来到百里外的旷野。我在旷野里信马由缰,在遍地泥泞的小路上肆意狂奔。累了便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吮吸那混杂着海腥味的空气,仰望那一群群从天际掠过的飞鸟。此刻,我仿佛回到了懵懂无虑的年少时代,身心得到了久违的松弛,雁阵声声里,雾霾袅袅中,我的思绪在旷野的上空轻舞飞扬。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中的那段话,最能表达我此时的心境:“路上只我一人,这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一个自由的人了。”是的,空旷的原野已远离世俗红尘,这片天地唯我独尊,置身其间,我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做,我真真感觉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掬一捧流年在手,目光在无垠的旷野里游离。此时,我极力探寻着春的气息和那生命的原色,我时而举目四望,时而俯首凝视,结果满目依然是荒草凄凄,大地依然是冰封雪裹。眼前的肃杀凄凉不免使我有些懊丧,但转而一想心也就释然了:既然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太远吗?黄河口正值季节的拐弯处,她很快就会迎来一个生机勃发、玉树琼花的世界!
雾霾四处飘散,太阳露出笑脸。一阵轻风吹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意识到脚上的运动鞋早已湿透,裤腿上沾满了厚厚的污泥,一股冰凉从脚底直刺脚背。这一切并没使我心生归意,我依旧胸揣团火似的继续游荡前行。这时,我被传来的一阵钻机的轰鸣声惊住,驻足望去,只见一座几十层楼高的钻塔耸入云端。塔顶处,钻杆飞旋;钻机旁,人头攒动。高高的钻塔,隆隆的机声,皑皑的积雪,黑黑的钻井人那分明是一首诗一幅画,分明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我情不自禁地迈动双腿,怀着虔诚朝圣的心大步向那风景走去。
这是胜利油田的一个基层钻井队,在工人们劳作的间隙,我跟他们攀谈起来。他们告诉说,除夕夜他们是在井场度过的,元宵节他们是在井场度过的,他们在井场已呆了近一个月了。其实,在钻井人的字典里,根本没有逢年过节、春秋交替、风霜雪雨、儿女情长的字眼,他们的生活里,只有荒原、井场、钻塔和钻机,只要钻塔竖起钻机响起,其余的一切统统抛在脑后,分分秒秒也不得离开井场。他们已经习惯了与艰苦为伍,与寂寞做伴,直到看着黑黑的原油从地下喷出,他们的心才算踏实下来,才算感到活得精彩和幸福!
大自然是神奇的,它的神奇不仅在于它的奥妙莫测,还在于它鬼斧神工般地把一年分为春夏秋冬,创造了风霜雪雨、雷电云虹,让世间变得风情万种、其乐无穷。自然界有春夏秋冬,其实人生又何尝没有四季呢?在人生的四季里,你可以拥有春天的花香,秋日的蜜果,但你不能拒绝夏日的娇阳,冬日的严寒!在人生的四季里,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的季节里,你的季节也许风调雨顺,开满鲜花,别人的季节也许冰封雪裹,荆棘遍地,但物换星移,日月轮回,一旦捱过漫漫严冬,别人的季节自然会争奇斗妍、百花盛开!在人生的四季里,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不气馁,勇敢而坦然地面对一切!在人生的四季里,要想揽尽峰顶的风景,就要耐得住山脚下的寂寞,脚踏实地地往上攀登,就像那些默默无闻的石油人一样,不畏艰难,只要把钻头深深地钻进地下,就一定会收获滚滚而来的油流
(2013年2月26日写于黄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