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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月正要出去找沃疏桐说话,阙云月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阙云月按住纳兰月,让他离开。
“你干嘛不让我找他?”纳兰月挣开阙云月,“你有新发现?”
阙云月只是道:“我们该去火车站了,火车一小时以后开,从学校到火车站至少四十分钟。”
纳兰月眉头一扬,道:“我们这……就回去了呀?”
阙云月道:“不然怎样?那民国女鬼看不上你,别人去趴着睡一觉能见着偏偏你见不着。”
纳兰月道:“我看是你跟我在一起,人家女鬼去了你的梦里,就不理我了。反正跟你在一起我习惯了,女孩子总是喜欢你的。”
纳兰月虽然回家去了,却一直想着图书馆四楼的民国女鬼,想着那个发了疯的医学院学生——其实沃疏桐也没发疯,他该干什么还是知道的,只是看起来迷迷怔怔、模模糊糊地,老在集美楼前徘徊,常常到文庆亭坐到深夜,他没有疯,更像着了魔。前些日子毕业生拍照,沃疏桐拉着一个打扮成民国女学生的学姐不放,这才被传成疯了。
纳兰月这个小神棍回去以后,念了穿墙咒,偷偷溜到他爷爷藏法器的密室里——他爷爷很拿这堆老古董法器当一回事,就是亲孙子也不肯轻易给瞧瞧,别说让这毛头小子拿出去用了,法器这东西,用得好是法力无边,用不好就见马克思了。纳兰月从小对巫术、道术之类的东西特感兴趣,且天赋异禀,他爷爷一直认为这孙子少说是个被贬下凡的神仙,因此也没少栽培,只可惜在这科学为主流的年代,他爷爷他爸爸还有这孙子,当神棍都不待见。
纳兰月拿了他爷爷最得意的两件法器——桃木剑和道袍。桃木剑是土道士必备法器,可以抓鬼,技术好的还可以当交通工具,而且是飞在天上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至于这道袍嘛,好处很多,防火防水、保暖御寒,当然,主要功能还是防鬼,保暖御寒嘛,这么热的天儿用不着,不过鬼阴气重,还是穿厚点的好,这道袍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丑——纳兰月倒不是不介意这道袍长得丑,是他一直自信就他长这么帅的,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很好看,穿什么无所谓。
纳兰月装点停当,就御剑飞去厦大,图书馆,四楼。当然,他没忘念隐身咒,要不让人当UFO给打下来,或者被拍照上了微博,那可就不好玩了。
纳兰月边念咒语边洒符水,大概的意思就是让鬼快快现形——有水平的鬼也是有架子的,不是你叫叫就肯出来的,出来也得把你吓个半死。
纳兰月在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角落的书架,架子上放的居然是线装书,纳兰月心下嘀咕,平常也没听说图书馆有线装书啊(纳兰月同学平常基本不来图书馆,有线装书他也不会知道的),不过……这些线装书看起来怪怪的……对了,线装书不应该这么新的……不对!纳兰月猛一回头,四周书架上的书竟都成了线装书!
纳兰月又惊又喜,惊的当然是这突如其的变故,喜的是终于要见到厉鬼了——纳兰月虽然是个天赋异禀出身神棍世家的小神棍,见过的鬼也就几个乡下的土鬼,有水平的鬼一次没见着,纳兰月老是空叹是“神棍无用法之地”——看来纳兰月学法,是因为他老想着“用法”,不过他学的法,是法律的法。
前面的书架慢慢浮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人影落到地上,渐渐明晰了——是个青衣黑裙的民国女学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明眸含笑。
见着如此美丽的女鬼,纳兰月不禁也愣了一愣,随即拿出他神棍的专业精神,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呵斥,那美丽的女鬼却看向纳兰月身后,娇美的脸上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纳兰月忽觉身后暖烘烘的——人家抓鬼,都是觉得脊背一阵凉意,然后猛一回头……纳兰月倒奇怪,他觉得身后暖烘烘的,而且这种暖意很快传遍全身,就好像阳春三月,倚在妈妈的膝头,在门前的石凳上晒太阳,说不出地舒服……
纳兰月不得不回头了,四楼的窗户可以看到裙楼的屋顶,橘红的琉璃瓦顶在满月和路灯下依稀可见,上头竟站着个大红衣裳的长发女子,她背对着窗户,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不是轻飘飘地,她站在那里,很稳。
红衣女鬼,是厉鬼,最厉害的一种鬼——纳兰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是,那红衣女鬼身上一点阴气也没有,非但没有阴气,纳兰月还觉得那春阳般的暖意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女鬼动了,动了……纳兰月看见了她的脸——没有女鬼的苍白阴森,也没有红粉骷髅的邪魅勾魂——她仰头望月,若有所思,似少妇盼归人,却又似母亲念游子。
纳兰月看见了她金色的袖边和腰带,她穿的是汉服,钗环也是金色的,她的模样如此地完美——她站在那里,夜色淡了,明月早已失色。
纳兰月闭目念咒,而后猛地睁开眼睛,执剑冲了出去——他不知道他冲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出去,他只是要冲出去,冲向那红衣的女子。
这一剑来得很快,转瞬剑尖就到了红衣女子的眉睫,红衣女子看向纳兰月,好像年轻的母亲看向唤她的孩子,这一看很从容,剑尖本该早已刺入她的眉心,却没有。她袍袖轻轻一拂,往后退了一丈,还是站在琉璃屋顶上,很稳,很从容。
这一拂却让纳兰月摔了下去,摔得很实在,很痛。
纳兰月忍痛起身,仰头看那红衣女子,她正定定地看着纳兰月——在纳兰月的记忆里,隐隐有这样一双眼睛,像这样看着他,就像姐姐看着在门前玩耍的弟弟。
“好厉害的妖孽!”纳兰月心里暗暗咒骂,跃起,又是一剑刺去。
这一剑依旧凌厉,那女子只是一抬手,纳兰月的剑就像铸在她食指和中指上,拿剑的纳兰月却没法铸在剑上,纳兰月掉了下去——他又摔了,这次更痛,新痛加旧痛,当然更痛。
红衣女子把剑拿在手里,低眉把剑反覆看了一遍。蓦地,她抬睫,皎皎月轮暗了下来,纳兰月看见红衣女子变了颜色,警惕地看向天空,很快,纳兰月就看不见她了,不是她跑了,而是天地间所有的光似乎都不见了,纳兰月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你救了我?”纳兰月一觉醒来,见天已大亮,阙云月坐在他床边,满脸温柔地看着他——别想太多,阙云月平常看起来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觉得阙云月一直在温柔地看着你,没准阙云月根本就没看见你。
纳兰月没等阙云月回答,捧起床头柜的豆浆,插上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口,咽下,又吸了一口,咽下,而后道:“这什么豆浆?这么好喝?”
“是肯德基的豆浆。”阙云月道。
“肯德基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纳兰月说着,又吸了一口。
“五块五一杯的豆浆,要是不好喝,一定卖不出去。”阙云月语气虽平淡,但见纳兰月能吃能喝,面上舒展多了——这不,纳兰月已经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培根汉堡。
纳兰月边吃边说:“奇了怪了,洋鬼子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
阙云月道:“大概是美国人的转基因大豆吧,我们的豆浆不可能这么好喝的。”
纳兰月“嗝”了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道:“那……喝一杯应该没事,明天再喝一杯应该也没事。”
阙云月道:“你乃天神下凡,连红衣女鬼都不怕,还怕转基因豆浆?”
纳兰月几口把剩下的汉堡吃掉,凑到阙云月身边,沉声道:“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背着我练了什么法术?”
阙云月是个灵媒,灵媒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神精灵,灵媒没有法力,体质却很容易招来邪灵。阙云月灵觉一直比纳兰月强,却没有法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纳兰月一起学了些法术——就像《哈利波特》里赫敏学魔法跟哈利波特学魔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一样,凡人学法术确实很累。阙云月平常跟凡人没什么两样,可每次纳兰月抓鬼斗妖遇险,只要阙云月到他身边,跟那些鬼啊妖啊说几句话,鬼啊妖啊都乖乖地伏法,阙云月这种人,真是没法力胜过有法力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灵媒就要利用灵媒的优势,灵媒的优势就是能说“鬼话”,能跟鬼神妖精交流,抓鬼斗妖,不能老想着用暴力。
阙云月一脸无辜地说:“我还能背着你练什么法术?”
也是,这两兄弟,还在娘肚子的时候,他俩的娘就常在一块儿,纳兰月只比阙云月大三个月,说他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真不夸张,因为他俩的衣服裤子是混着穿的。两孩子要么住在纳兰家,要么住在阙家,反正就是不能分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没分开过,要说阙云月唯一有机会背着纳兰月偷学法术——就是睡觉做梦的时候。
纳兰月正色道:“那红衣女鬼很厉害,你是怎么救的我?”
阙云月也正色道:“那一定不是女鬼,我也没有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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