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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义顶着和舒静君一模一样的俏脸,脸色却已然发青,急切地叫道:“舒静君你别听他的!他是一时气糊涂了想和我同死!你杀了我不要紧,难道你舍得杀他么?!你冷静一点儿……”
她忽然咳嗽起来,吐了两口血,惊叫道:“好霸道的毒!舒静君,你快点儿给我解毒,我不骗你,真的!我死了他也活不成!难道你们想要王爷给我陪葬!”
她忽然看见厉小风死不瞑目的尸体,指着叫道:“你看,你看,我为什么杀了他,还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后路?大军压境我还敢当众抓了睿亲王,还不是因为能与他同生共死,不怕你们报复?!真的!倘若不是如此,难不成是我活腻了自寻死路?!王爷,连你的那群属下我都只是迷晕了他们,而并未要了他们的性命!舒静君,你信我!你信我!”
睿亲王忽然冷冷道:“她信你又如何?你以为凭这种卑劣的手段就能拿捏住本王?!静君!”
他忽然唤住她,生死关头,眼睛里面蕴含着复杂的情绪,往日刻意压抑住的情感竟泄露了一两分。
静君怔怔地看着他,等候他的吩咐。
睿亲王偏过头去,沉声说:“这毒女刚才所说都是骗人的,本王已经必死无疑。你不要被她妖言所惑。”
说完以后,觉得身上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便推开静君,挣扎着起身,捡了一柄长剑,寒着脸一步步走到兰若义面前。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长剑竟就是刚才兰若义杀死厉小风时用的。
兰若义重伤不能动弹,缩成一团虾米,细长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她喃喃道:“你简直疯了!你这么容不得我?!你,难道你不要命了么?!难道你就这样讨厌我?!”声音除了惊恐,竟还有一点儿伤心。
睿亲王倒提着宝剑,顺着剑刃还在往下滴落残血。他的眼睛也血红。所谓慈不掌兵,他并不是那种一味温吞宽厚的人。现下里他气血翻涌,怒气滔天,哪里管什么生死同命,只想一剑杀了她!
隔着广袖,一只纤细的素手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睿亲王回过头,只见舒静君的微笑。是那种特别诚恳,特别小心翼翼,好像唯恐刺激了他的笑。就跟哄一个孩子小心地后退一步,千万别惊动地上的毒蛇一样。
舒静君轻声说:“你把剑放下。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既然有奇门异术就一定有相应解决的方法。兰若义不过二十多岁,闯荡江湖不过十来年,凭她算不上天道高手。她会的,别人也会。她破解不了的蛊毒,天底下未必就无人可破解。”
她一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肩头,哄孩子似的簇拥着他慢慢往回走:“好啦,你先消消气,一时别光往坏处想。这毒女已经重伤,她跑不了的!且日后她一定会为今天的所做作为后悔不已。咱们先别管她,你现在需要包扎一下伤口!”
她的声音特别清甜,她的语气特别温柔。
其实仔细看来她的模样挺狼狈的。一路奔波不说,破解机关强闯囚室那是那么容易的。只见衣裳也刮破了,发髻也松乱了,脸上冒出汗,妆容也花了,细嫩的面颊还有一两处淤青擦伤。
任凭哪一位闺阁小姐发现自己变成这模样,都会羞恼地躲进屋里不见人。
她却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恐怕只有一个人的全副心神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才会像这样完全忘了自己吧。
睿亲王见她这么真心诚意地对待自己,一时心里又苦涩,又甜蜜,被失望愤怒冲昏了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并不是愚钝的人。这静下心来一回想,自己和这毒女玉石俱焚了不要紧,静君本人就在这儿,连累了她怎么办?!云州军怎么办?皇兄闻见自己身死的消息又会如何伤心?登时心中后怕,惊出一身冷汗!
静君看他脸色霎时苍白,眸光也渐渐清明起来,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刚才他那不管不顾要玉石俱焚的模样,简直吓死她了!
连忙将人拉到床榻边,摸了伤药出来熟练而迅速地帮他包扎伤口。
等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妥当,那人才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手心火热,眼神恳切,说:“多谢!”
刹那间她本想缩回手,可看见他也一身狼狈,竟心一痛,生生忍住了。大手握了小手半天,手心手背熨帖地都冒出汗,静君这才缓缓抽出手,低声说:“不用客气!”
手背似乎仍沾染着他的温度,麻酥酥的。
兰若义肩膀上的剑伤早已经发黑,血流了半身不说,浑身都已经中毒麻痹了。惊恐害怕不止,看了舒静君和睿亲王相处的模样更觉得像心里扎了根刺!刺挠挠地难受极了!
嫉妒地要死,忍不住讥讽道:“亲亲热热你侬我侬完了没?!哼,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恶心!平日装的跟亲叔侄似的,好似清清白白没甚瓜葛……却原来也是私通款曲!暗度陈仓!哼,就凭你这不要脸的狐媚样子也配做什么狗屁公主,说起来真是笑话了!怕比起卖笑女、暗娼之类下九流的勾引起男人的手段还多!”
她再心虚,毕竟笃定捏住了睿亲王的性命,觉得谁都不敢拿她怎样,因此态度又开始张狂。也不看看那两人瞬间大变的神色,嘴里大声嚷嚷道:“舒静君你再不过来我就要中毒身死了!我死了不要紧,你真敢要你家王爷给我陪葬啊!”
“贱妇,闭嘴!”睿亲王脸色霎时铁青,抓了长剑拍案而起!兰若义骂他犹可忍耐,这么糟践静君简直不可忍!
舒静君一手压住他,脸色苍白如纸,深深呼吸两口气,却忽然扯起嘴角笑一笑:“坐下,让我来。”
“你是男子汉,哪里好认真对付一个女人。”
“再说这样一个小人,不配脏了你的手。”
她双手压在他的肩上,硬让他坐下来,然后从他手里夺过宝剑。
兰若义抬眼便看见舒静君已经冷笑着站在她面前。一手提剑,忽然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旁边有一个隔临的耳室,舒静君就不顾她的喊叫将她拖了进去,然后牢牢关上门。
兰若义被扔在地上,缩成一团,小小的空间亦无处可避,她只能与她两阵对峙,硬着头皮色厉内荏道:“你……你做什么?!舒静君,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胡来!睿亲王的命还攥在我的手心上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舒静君一步步走近,蹲在她面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地看她的脸。忽然问道:“兰若义,你为什么一定要顶着我的脸?”
兰若义身子一僵,她便微笑着说:“我知道,倘若一个女人常常用别人的脸,八成是因为她自己长得很丑,很不好看!”
她缓缓伸出手,不顾兰若义的惨叫,慢慢从她脸上揭开了面皮!
兰若义皮肉都被撕得红肿了,疼痛至极也恼怒至极,怨恨地看着静君,身子却有些畏缩。“你这个贱人,你这么对我,你你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绝不会放过你!”她嘶声说。
“不放过我又怎样?兰若义,在这种时候,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实在不该故意惹怒我!”
舒静君扬起眉头,并不以为意。她果然没有猜错。面皮之下的脸虽然不是丑陋至极,却也平庸地让人过目既忘。除了一双细长的媚眼外,竟没有一丝出奇的地方。
她仔细打量那女子半天。兰若义被她幽幽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忽见她蹲下来抓住她的一头长发,挥剑割了起来。
那女子顿时惨叫地像杀猪:“你你你疯子住手!你疯了你有病,你你你在做什么?!舒静君你给我住手!我¥#(百分号)#&!”
舒静君跟没听见似的,直把她的头发割得乱七八糟参差不齐,这才满意地住手,满屋子找出一面锃光发亮的菱花铜镜搁置在她眼前,那女子骂地虽凶,心里早慌了,乍一见铜镜里的难看模样,登时哭了起来。
舒静君气定神闲道:“你看,现在你并不能拿我怎样。相反,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不杀了你,我也可以折磨地你生不如死。你若不想多吃苦头,就给我收敛一点儿。”
兰若义抽泣地很大声,很伤心愤恨的模样,却果然害了怕,收声不敢再乱骂什么。
舒静君道:“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了。”
×××
外面早已经暴雨倾盆。这囚室位于赤霞山西南边的一面峭壁上,本是镂空的一间石室。虽有石门遮挡,丰沛的雨水仍顺着缝隙流了进来。
睿亲王恢复了七八成力气,一边负手踱步一边看那关闭着门的耳室。他先前将乱七八糟的囚室略微整理一番,厉小风的尸体被拖到墙角处放着。
雨水浸润了地上的血迹,囚室内渐渐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腥味。
睿亲王察觉出不对,他盯着氤氲的墙角,忽然发现那里石皮剥落,从石壁里竟慢慢蠕动出几只细小的黑虫。他开始还以为是蚂蚁,可仔细一看却并不是。这些黑虫表壳光亮,口鼻处吐着粘液,闻着淡淡地腥臭,看着甚是恶心。石壁剥落地越来越多,黑虫也越来越密集。
睿亲王立即赶到耳室前,用力敲着门,沉声说:“静君,你出来,这里恐怕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