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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我知道,然后呢?”
这事在他离京前就知道了,是以听老掌柜说之后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面不改色的继续问。
“然后啊……”老掌柜犹豫了一下,身体稍稍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一脸神秘的道:“这位爷,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听说就在半月之前,冷宫里的废后畏罪自缢了!”
“自缢?”
“正是!”老掌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按理说皇上也没罚她什么,原国公府的人也只是仅仅被抓了而已,也不知废后是怎么想的,可能是顶不住压力吧,就在冷宫里自缢了。”
“那……皇上可有什么反应?”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老掌柜遗憾的摇摇头,“咱们这地方偏了点,离京都又远,有什么消息都是人家口耳相传传来的,是真是假都弄不清,就更别提细节了。”
说到这里,老掌柜似乎有些郁闷,捋了捋胡子,却又道:“哦不过啊,虽然废后自缢,但皇上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反倒没过多久就又追封了个皇后。”
“镇西将军的亲妹妹,已故的淑妃,纪淑冉?”
“对,对,就是她!”老掌柜不住的点头,末了还有些奇怪的叹了口气,“不过老夫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淑妃娘娘都逝世那么多年了,该追封早就封了,皇上做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他后来还有发了些牢骚,不过具体说了什么魏延曦已经没心情再去理会了。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他知道皇兄恨齐颂锦也恨齐家,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齐颂锦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自缢……魏延曦皱了皱眉头,她那么一个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真的会选择自缢这种了结的方式么?到底是真自缢还是别的什么……魏延曦冷笑一声,那就是宫闱秘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只是他同时却也不明白,虽然皇后被废,软禁于宫中,但好歹是曾经的中宫之主,就算真是畏罪自缢,也不该一点都没传到北地去啊。
那么多次皇宫传来的密报都对皇后自缢这件事讳莫如深……魏延曦心忍不住突突跳起来,总觉得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那你可知废后自缢以后,国公府那一众人都如何了?”魏延曦紧接着又问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后一死,皇兄彻底没了估计,树倒猢狲散,怕是最先就要拿齐家那帮子人开刀。齐萧肃和赵氏那些人死了不要紧,就怕会牵扯到遥清……
“这个……爷您恕罪,我还真不知。”掌柜想了想,为难的摇摇头,“最近整个京都都在忙追封端淑皇后的事,齐家到底如何了谁也没个数。不过之前倒是有传言,皇上打算将齐家那些人流放到边疆去,永世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啧啧,国公爷与废后一同通敌叛国,居然还能逃过死罪,皇上真是仁慈。”
这里离京都甚远,消息不灵通,老掌柜能知道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虽然消息不精准,魏延曦还是越听心越沉,废后自缢,国公府众人不日将被流放,那遥清呢,他的遥清呢,又能否在京都的逆流中独善其身?
魏延曦忽然后悔了,后悔当初听了皇兄和遥清的劝说,将他一个人留在京都,以为自己哪怕远在边疆都能护他周全,却不曾想,这样可能反倒害了他。
“王爷,可要属下派人先去京都打探一番?”
晚上回屋后,影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试探的问魏延曦。
“打探,有什么好打探的?”魏延曦简单净了手和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你觉得还有谁能更快了?难不成要飞过去?”
影一被他这么一噎,只能讪讪的点点头。的确,他们现在的赶路速度跟专门用来传情报的风速军也不差多少,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几日也能赶到京都了。
不过影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速度的确是一个理由,但其实魏延曦心底,还有另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理由。
他在怕,怕如果真派人去打探,传回来的消息会让他崩溃。他宁可继续这么无尽的煎熬、等待,乞求上天看在他这些年为国戍守边疆,几番拿命相拼的份上,还他一个完好的遥清。
这边魏延曦以风速赶往京都,那边天牢里,却是剑拔弩张、两人的对峙。
“咳咳……我记得我跟你说的很清楚,这件事不要惊动王爷!”
齐遥清坐在牢门内,冷冷的看着外头的朱耀紫,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眉头紧蹙,似乎很是恼火。
“我知道。”朱耀紫不甘示弱,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不服输的顶道:“但你是他的王妃,如今你在天牢里受罪,他却在外头不闻不问,齐遥清,你倒是说说看,这像话么!”
“像不像话不需要你来评价,我……咳,自然清楚。”齐遥清声音有些沙哑,掩嘴咳了几声才继续反驳道。
“哈。”朱耀紫见状讽刺一笑,“你看看你,嫁给他以后都成了什么样!先是被关在王府里头终日不许踏出一步,连我去看你都要偷偷摸摸的。然后呢,然后还被他那几个姬妾合伙下了毒,差点连命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姬妾死的死,走的走了,以为你的日子能好过些了,可他呢,丢下你一个人跑去打仗,把你扔在天牢里不闻不问,在等死呢!”
朱耀紫说的毫不留情面,说完以后,齐遥清咳嗽的声音弱了些,在里头静静的坐着,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对,你说的都对,可那又怎么样呢。”半晌,齐遥清忽然沉声应道,苦笑着抬起头,“那又怎么样呢!”
“是,自从当了他的王妃以后我确实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被算计,被冷待,甚至连身体都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心中是念着我的,这点我比谁都明白,我相信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别的办法,没别的……”
“腰子,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你是再懂我不过的。我既然认准了他,将整个人和心都交给了他,就不会后悔。”
“哪怕到最后命都丢了也不后悔?”
“是。”
“好,我懂了。”朱耀紫自嘲一笑,不住的摇头,“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哈,小清,他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这么处处替他着想。”
“没有好处。”齐遥清垂下眼,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好处。腰子,你不明白,他给我的不过是一颗真心罢了。咳,就为了他这颗心,我便愿意用命来换……”
朱耀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牢里的好友,昔日白皙清瘦却不失气韵的脸庞如今因为终日被关在牢中不见天日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他身体本就孱弱,又被那些该死的毒物弄垮了内里,天牢条件艰苦,数九寒冬连个暖炉都没有,朱耀紫上次来的时候齐遥清就咳得厉害,这一次更是,说两句话就要咳一下,有时候更是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咳嗽声打断,让人看得既心疼又来气。
朱耀紫在心中把魏延曦骂了千百遍,他不是没想法子救齐遥清出来过,怎奈皇上这次太过坚决,连他老爹都不敢多说什么,他无计可施,只能气的在府里干跳脚。
后来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冒险写信给魏延曦,希望他在看到信之后能及时赶回来救小清一命。可惜送往前线的信件查得严,尤其是给主帅的信,为了防止敌我勾结,都要几经转手,被查无数遍方能送到魏延曦手上。
朱耀紫让他老爹想想办法通融一下,却又到底不敢直接明写京都的困局,只能想出蒜汁这么一个办法试图瞒天过海,也不知魏延曦收到没,看不看得明白他的意思……
“好了,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信我已经寄过去了,魏延曦如果聪明点的话应该已经看见了。小清,你别怪我,你心里头唯一想的就是他,但你要知道,当你和他同时放在我面前时,我只想见到你平安。”
朱耀紫这会儿再也没了先前与齐遥清争执时的那股子怒气,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言辞恳切,对齐遥清说道。
而这句话,直直撞进齐遥清心底,他下意识的张了张口,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是了,在他心中,或许没有人能替代魏延曦的位置,可是在朱耀紫心中,从小陪他一起捉鸟蛋的是齐遥清,陪他一同替昭燕公主满大街跑选礼物的是齐遥清,打赌输了以后别别扭扭的穿件绯色女装跟他一道上雁秋山的还是齐遥清……
没有人能替代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好友的地位。
齐遥清慢慢抬起眼,只见朱耀紫正望着自己,嘴唇紧抿,眉头紧蹙,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也暗淡了不少,下头一大片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为了自己的安危,他应该也没少受累。
“抱歉,腰子。”齐遥清叹了口气,掩去眼中的一切情绪,如往常一样朝他温和的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只这一句话,朱耀紫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他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闭门羹,像个疯子一样整天跑来跑去、求这求那,只为能救齐遥清出来,他从没指望齐遥清报答他什么,如今有这么一声“抱歉”,一句“让你担心了”的感谢,就够了。
这辈子朱耀紫从来不曾后悔过有齐遥清这个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