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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要闹革命,不是我们复兴会要闹革命。革命早就蕴藏在人民当中了,我们复兴会要做的事情,是要领导和组织人民,一起革命!”
——1622年·王书辉·《造反和革命是两回事》
看到自己的兄弟一起望着自己,秦良玉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她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对秦邦屏和秦民屏说道:“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秦邦屏和秦民屏不知道为什么秦良玉突然念诵起这段东汉乐府来,这首乐府民歌明显和刚才讨论的问题画风不符。所以,头脑简单的秦民屏对秦良玉说道:“三姐,你怎么突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和复兴会的吕小子讨论起学问来了。”
“革命不革命的,我记得那是《周易》里的东西吧。复兴会的那群小子,最多也就是会写字能算术而已,你要讨论学问和他们哪里讨论的着啊。你没听吕小子说么,就是王家侄儿的学问也大有问题。连我都不如呢。连革命的出处都不知道,还什么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呢,实在是不着边际。”
秦葵老先生曾经对自己的四个子女进行过评价。他评价大儿子秦邦屏是,“诗书粗通,有勇无谋,马前卒也!”。他评价二儿子秦邦翰是,“寻章摘句,不通世故,一腐儒也!”。他评价小儿子秦民屏则充满了宠溺嬉笑,说他是“黄口稚子,不可传家。”
只有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秦良玉,秦老先生有着很高的评价。当时,他摸着还没有出嫁的秦良玉的头对她说道:“我儿通达诗书,谋勇双全,扬我秦家之名者,必是我儿,”
事实证明,秦葵老先生对自己的子女是十分了解的。他的对自己四个子女的评价全都应验了。他的大儿子秦邦屏和小儿子秦民屏先后死在战场上。二儿子秦邦翰做官不到五年就辞官回乡了。唯独他唯一的女儿秦良玉,不仅在大明朝当上了高官,最后还名垂青史。
秦良玉这个通达诗书,谋勇双全的豪杰人物,怎么会搞不清楚复兴军战士唱的歌曲里,想要表达的是一个什么意思呢。不过她也是在见到了吕岳之后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并绞尽脑汁的想到了一首和复兴会的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的歌曲相近的诗歌来。
当她想到这了这首东汉乐府民歌之后,她就已经完全的想明白了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复兴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彻底的搞清楚了,复兴军的歌曲里的那个“革命”是什么意思了。正是这样的原因,听到吕岳用复兴会对外的统一口径对她做的那个解释,她根本就不相信了。
“天下苦秦久矣!”在石柱宣抚司闭塞环境中生活的白杆兵们,对于大明朝的现状当然是不了解的。就是她领着白杆兵出川作战,一路上见识了各处的风土人情,可是石柱山民们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以至于这些白杆兵士兵,看见什么都是好的。
他们哪里知道,为了防御辽东鞑虏,朝廷已经多次在全国加征赋税,以至于天下纷乱四起,民乱到处爆发了。
一个小小的王书辉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王书辉手下的那个复兴会,王书辉手中的那支家丁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明显的都是前不久的小民百姓。
就秦良玉了解到的,这些人都是在到了王书辉麾下之后,才开始读书识字的。可是,现在这些人在王书辉的教导下,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思想和理念,并且可以用这套统一的思想和理念判断问题。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事情了。
在熟读诗书的秦良玉眼中,世间的人物里只有两种,一种可以称之为英豪,一种可以称之为圣贤。如今的天下,腐儒遍地,英豪不现。可是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天下的英豪很多,但是圣贤却不多。能称之为英豪的,往往不会去做圣贤,能称作为圣贤的却往往都是英豪。
就以秦良玉心中的孔夫子来说吧,她认为孔夫子自然是圣贤。可是这位圣贤可是有着自己的霹雳手段来实践自己的道理的。隳三都,诛少卯。这位被如今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看成是圣贤的大圣人,可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就使用了雷霆的手段贯彻了自己的意志的。
秦良玉知道,自己或许是个英豪,但是,自己却绝不是圣贤,因为自己没有创立出一套道理的能耐。可是,目前看不出什么英豪本事,也没有到处宣扬什么道理的王书辉,却已经开始建立了一套道理,并把这套道理传播到自己的每一个士兵和手下脑袋里。
在秦良玉看来,这就是王书辉既想要做英豪,又想要做圣贤的表现。用一句士大夫喜欢的,梦想的,形容上古圣王的话来说,这个小小的郡主仪宾王书辉,有着想要“君师一体”的野心。
秦良玉现在只知道,王书辉有着卓越的谋略和超人的战略眼光(其实都是王书辉靠着后世的资料做出的判断),有着惊人的经营手段(在时空门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近代工业),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练兵才能(从复兴会帮助马祥麟几个月就练出一支“精兵”来看,可以这么说),还有一套,普通泥腿子都能够听得懂,但是却可以解释天下万物的道理(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看来,王书辉这个“君师一体”的野心,未尝没有实现的可能。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就包括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不知道,经历了浑河血战的秦良玉,实际上对于大明朝的花架子已经彻底的看穿了。在她眼中,被大明朝依为屏障的边军,完全是一群无能至极的,犹如土鸡瓦狗一般,只知内斗的纸老虎。大明朝已经是个到处漏风,四处走水的破房子了。
但是,秦良玉不敢把这些话,对自己的本来就对朝廷灰心丧气的哥哥和弟弟去说。一旦她要是把大明朝的本相揭露给自己的兄弟,以他们的脾气,一定会彻底的抛弃朝廷,抱着白杆兵和石柱土司,在乱世中以求自保的。
原本因为彻底的看清了大明朝的本质,秦良玉心中就一直非常的沉重。今天,她看清了一直扶持帮助自己的王书辉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秦良玉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的恐惧感来。
就像秦良玉不想把自己对大明朝本质的看法告诉自己的哥哥和弟弟一样,秦良玉也不想把自己对于王书辉的看法,告诉自己的哥哥和弟弟。
毕竟,大明朝快不行了观点,还有这诸多的证据存在。但是,王书辉是个“乱世奸贼”的事情,秦良玉完全的没有任何的证据。要是王书辉真的是个“乱世奸贼”的话,秦良玉又怎么和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解释乱世将临这个前提呢。
秦良玉想的很清楚,自己想要保大明,就必须安抚住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想要安抚住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她就不能把自己对王书辉的真实看法告诉他们。
半晌没有说话的秦良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为难的境地。只要自己想要保住大明,就必须把近在眼前的川中土司之乱平定下去。而自己想要把川中土司之乱平定下去,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目前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的王书辉,对于自己的帮助。
心中叹了口气,秦良玉不知道自己能对哥哥和弟弟说些什么才好,她疲惫的对二人说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看到王仪宾麾下士兵都识文断字,就想和他们说道说道。我累了,明天还有军务要办理。你们回去休息吧。”
听到秦良玉的话,秦邦屏和秦民屏都没有多事,二人向秦良玉告别,一起离开了帅帐。
在大帐外,秦民屏对秦邦屏说道:“大哥,我看三姐最近气闷的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川中的文官们不好对付啊?我总觉得,咱们目前的状况总要比在辽东的时候好的多。有什么可垂头丧气的啊!”
秦邦屏也不知道秦良玉为什么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对秦民屏说道:“四弟以不要多事。你三姐是身担大任,想的总要别咱们多些。咱们好生带好麾下的士兵,少给她添麻烦就好了。你和祥麟最近也老实些,不要和王仪宾的人走的太近。毕竟那是藩王宗室。我想你三姐就是顾虑这个方面吧。”
秦民屏不满的挠了挠脑袋,嘟嘟囔囔的说道:“偏你们想的多!我看王家侄儿就是个好人!人家不仅救了大哥的命,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咱们呢。”
想了一会儿,秦民屏继续说道:“当这个朝廷的鸟官真是不自在。等打平了乱匪,我就回乡种地好了。反正那些文官也不把我们这些武将当人看。处处算计我们兄弟姐妹,这鸟官儿做的,还不如当个山大王快活呢。”
秦邦屏心中实际上对于朝廷也感到厌烦了。毕竟在他眼中,文官们代表的就是朝廷。文官们压制歧视自己,就是朝廷压制歧视自己。不过,为了维护住大哥的面子,秦邦屏还是对自己的弟弟说道:“就你话多!这等混话可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平白的惹麻烦。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1622年五月,秦良玉率领五千白杆兵,五百火枪兵和五百复兴军到达重庆府。因为使用了蒸汽轮船作为运输工具,所以,六千人的部队,从石柱到达重庆,总共才用了四天时间。而且因为是坐船,士兵们没有消耗什么体力,身体状况良好,精神状态也极佳。
在现代社会里,佛图关不过是重庆市市民的休闲场所,是重庆市的一所公共公园。但是在明代,这里确承担着它原有的功能,是一个防御要点。
佛图关璧立万仞,磴曲千层,为重庆陆路咽喉要隘,成渝古道必经之处。历史上,凡欲取重庆城,必先攻陷佛图关,无一例外。呈现在秦良玉眼前的佛图关,便是一座独立的城堡,有迎庆、泰安、顺风、大城关门四道,关墙南北近两江滨,以悬崖为屏障,高大坚固,关呈三角形,范围较大,远望犹如雄伟的古堡,易守难攻。
后人评价白杆兵,一方面赞叹他的勇武,一方面也赞叹白杆兵善于山地作战。确实,因为白杆兵都是石柱山民出身,所以对他们来说,进行山地作战,确实是他们的强项。
本来,秦良玉是把王书辉派遣来的一营战士,当成客军来看待的。她眼中的客军,可不是辽东将门眼里的客军,是陷害,当炮灰的对象。而是一种需要防范和保全的对象。她本来是不想派遣复兴军的人作战的。可是,复兴军的这一个营战士的战斗热情,实在是太高昂了。
你要知道,每天关在军营那个密闭的环境里,全天候的训练、学习和劳动。复兴军的战士们,可是积存了满身的力气,不知道有多少精力需要进行发泄。在这几天的行军过程中,复兴军的战士也是在驳船上练习着拼刺动作,一个劲儿的大喊“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把白杆兵的战友们气得够呛。
秦良玉一方面出于一种想要看看王书辉真正的练兵能力的考虑。一方面,也是急于看到自己恩师手下强兵风采的马祥麟的撺掇。她还就真的就对复兴军志愿营的士兵,下达了试探性进攻的命令。
因为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秦良玉对部队有指挥权,但是白杆兵方面去不能插手复兴军的作战过程。所以,局面一时间成了一种,五百个训练有素的复兴军战士有条不紊的布置阵地,而已经结成防御阵型的五千白杆兵就在旁边看着的情况。
不知道秦良玉是怎么想的的秦民屏心中大怒。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姐姐在辽东受了气,拿同样是辽东将门出身的王书辉的部队出气。
不过,秦民屏并没有跑到自己的姐姐那里瞎胡闹,毕竟,作为一个将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主将闹意见的时候。他命令自己的部队做好准备,他要随时的接应王家侄儿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五百家丁。
(蓄养家丁是辽东将门的习惯。一般来说,兵甲齐备的部队,都是辽东将门花了大价钱、大投资,武装起来的。秦民屏看到复兴军战士人人穿胸甲,戴藤帽,用的又都是长火枪。就误认为他们是王书辉的家丁。)
与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不同,马祥麟对于复兴军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他并不觉得自己便宜老师的五百精兵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毕竟,复兴军帮助他训练出来的五百火枪兵,在战场上有多牛b,他可是有亲身的体会的。
不过,对于王老师亲自练出来的精兵,马祥麟的兴趣是很大的。比如说,那五门看起来像是玩具一样的小炮(全重只有一千斤的格鲁森57mm山炮,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确实是小玩意一样的东西。红衣大炮都是两三吨重的东西,他们把那个玩意才当成是大炮)。在马祥麟眼里,好像是个玩笑一样的东西。
可是复兴军志愿营炮兵连的士兵们,却把她们奉为珍宝一样的对待。特别是他们拿着那些被刷成换黄颜色的炮弹时,一副满脸发绿,小心翼翼的模样。这让马祥麟对于这几门小炮特别的关注。
果然,只见复兴军志愿营,折腾了一个下午,用些杆子架子之类的东西,到处比划了好长时间之后(战场测量),复兴军志愿营才进入了预设阵地。
炮兵连的战士们把五门安装好的火炮,排放在阵地前。每门炮后面都有七八个人伺候。这时候,马祥麟还以为可以见识这些小东西的威力了呢。没想到,那些大炮后的人,又开始拿出千里镜之类的东西,互相比比划划呼呼喊喊起来(观测和瞄准过程)。
正在马祥麟和白杆兵的将领们全都彻底的厌烦,精气神全部懈怠了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大炮打响了。在这之后,这五门小炮,就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不断的,连续的向着佛图关的大门,猛烈的倾泻着炮弹。
苦味酸炮弹的威力不是很好形容。虽然复兴会的炮兵,使用的不过是小口径的工艺成熟的苦味酸填装的炮弹。但是,从科学的角度讲,苦味酸咋药的威力,是可以计算的。一斤苦味酸咋药的威力,差不多是一百斤黑火药的威力。
对于明代人来说,黑火药填装的开花炮弹他们都基本没怎么见过。那么,威力是黑火药一百倍的苦味酸咋药的威力,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复兴会在实验生产阿司匹林成功以后,就开始尝试使用工业化的手段,进行苦味酸的生产了。这就是为什么苦味酸先被发明了出来,王书辉想要的以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制成的达纳咋药,还没有出现在复兴会的原因。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难以想象的大火。不仅城关上的守关敌军,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就是整个白杆兵,都产生了一阵巨大的混乱。
一时间,被惊呆了的白杆兵的将领们,都忘记了弹压部队,就那么放任部队的慌乱。
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过来的秦良玉,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下令安抚部队。这位经历了无数战阵,已经年近半百的巾帼女英雄,看着一声不响,满脸麻木的复兴军士兵们。再看着正在用一种和谐的频率,平静的继续发射着炮弹的复兴军炮兵们,心中没有任何胜利底定的高兴,而是一片冰凉。
她最先就想到的是:王书辉这个人,简直是无法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