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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流光容易过,冬去春来,不过几年,却仿佛离开了几辈子般,世事人非。
史湘云跟着叔叔婶婶前来荣国府参加贾琏的喜筵,从头到尾只见了贾宝玉一面,记忆中肆意鲜活的二哥哥好像也如褪了色的残红,富贵华美依旧,温柔伏低依旧,却怎么看都不是滋味,拂不去心底的那层涩然。
原来荣国府最尊贵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的二哥哥。
叔叔婶婶不再让她来荣国府时她怨过、恨过,可现在看来,错看的人一直是她。可笑她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以前花团锦簇的荣国府、慈蔼的老祖宗、好玩的二哥哥还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好姐妹都是她的美梦,保龄侯府是压得她喘不过气,人人歧视错待她的牢笼……
看着华彩重帘喧闹喜庆的婚棚,她有一种恍然梦醒的怅然,全都错了?
她看得清楚,两个叔叔婶婶对待老太太仍然恭敬,却也就是个态度罢了,对老太太说常让她过府来顽的话也就一听而过,真正让他们愿意亲近的是长房的琏二哥,以前她不曾留意,不,是没看在眼里的琏二哥。
二太太(王夫人)虽也进府贺喜来了,可座上的徐夫人、钟夫人、张夫人……都不与她说话,若不是珍大奶奶(王熙凤)和王夫人(王子腾夫人史氏)稍微睬她一下,她都要替她觉得尴尬。
轻叹了口气,被禁足侯府几年,慢慢接受了现实,平心静气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绣活也并不是很多的,以前也是不多,只是她迷障罢了。而且,没来荣国府,她也才懂得了许多世事规矩,不是侯府太沉重,是以前的荣国府太与众不同。
老太太比以前老了不少,鬓发全白了,不过拉着史湘云问东问西时的模样还如从前般慈爱。
史鼐夫人赵氏面上含笑看着,心中着实不满,每次听贾母这么明晃晃地问仿佛是在怀疑他们虐待史湘云一般。有必要吗?史湘云不过是个侄女,还是史氏嫡出长女,就算父母不在了,史家为了底下的姑娘们也不会亏了她。虽说史家为了还国库欠银处处俭省,可也不会俭省到贪下长嫂的嫁妆……
“老太太晚上睡得可好?牙口可好?”史湘云含笑地听着,时不时插口问贾母的近况,道:“前儿我给老太太做的抹额老太太收到没有,戴着合不合适?”
“合适,怎么不合适。”贾母很享受小辈的孝顺,“我瞧着针线花样都很精细别致,可有长进了。”
“针黹女红本是女儿家该学的,叔叔和婶娘特特请了老师教导我和妹妹们呢。”史湘云应道。
赵氏与史鼎的夫人顾氏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对史湘云的表现感到满意。
“那就好。”史湘云在侯府过得好,贾母也开心。
王夫人插嘴,“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会缺针线上人?还是多读几本书的好,像你宝姐姐般人人称颂。”
厅里静了几秒,宝钗脸色微窘,虽很快恢复淡然神态,心下却极为羞恼。薛王氏忙道:“纵有下人使唤,该懂的还得学,我如今也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她规矩呢,免得冲撞了贵人。”心里也是恼怒王夫人,拉她的宝钗得罪人。
王子腾夫人史氏觉得其他夫人别有意味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她浑身不舒服。谁不知王家教养女儿是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来的,以前王夫人与人应酬也最爱用什么“贞静大方”“端庄守礼”,如今倒知道让人读书明理了?
太过讽刺。
“要说这新郎官可是三喜临门呢,这才多久,吏部已定了直隶州州同的职缺了。”钟夫人笑道。
贾母对她很膈应,女儿贾敏死在钟府,她就不明白贾琏大婚怎么还能请钟府的人来吃酒。只是钟楚元毕竟是顺天府尹,她虽是一品国公诰命,可对着现管的老爷夫人,品级再不如她,也不好得罪。
王夫人却觉得钟夫人跟自己一样倒霉,受了贾敏那个贱人的连累,平日见了她都笑得分外热切。听她称赞贾琏虽心有不愉,却仍附和道:“正是,我这侄子真是走了运头……”
厅里的人真心觉得她是来触霉头的,太不会说话。一些人看在眼里,更加怀疑以前传的长房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之类话的真实性了。
贾母在上头看着,差点忍不住抚额,难道一个人受的打击过大也会降低智商?这王氏说话做事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自己当初怎么就觉着她好?
众人又去看了新娘子,知道她有个族叔是詹事府詹事兼二品内阁学士,却不知她生的是什么模样。翰林院掌管院士徐好古的夫人倒是见过张氏,笑眯眯地随着众人一起,见她们被新娘子明媚秀雅腼腆中透着大方的姿态打动,心中好笑。
林海既下了精力培养贾琏,怎会让他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做妻室,也就贾老太太才会以为她只是个书香门第出身,家里既不富贵也没近亲是高官——那个所谓的“族叔”也不知是哪里请来撑门面的,能顶什么用?!
也幸亏如此,不然贾母还没这么爽快应了这门亲呢,阻拦几下还是要的。
贾母的观念与旁人不同,她喜欢哪个(儿子或孙子),便不许其他人(儿子或孙子)压了去,从各个方面。所以给长子娶了邢氏回来嫌弃不让管家,又应了贾琏娶张氏,将来好衬宝玉的妻子更胜一筹,现在应该是,不能出身太高,将来压制了宝玉的妻室。
……
林海带着兰祯黛玉到达京城时,贾琏早早带着管事仆役等在码头,与林栓一道将林家五艘船装载的行李物件装上马车运回林家京中府邸。
知道贾琏杏榜有名,又谋了直隶州州同的六品实缺,林海很高兴:“你如今成家立业,以后行事只抱朴守拙,义之与比,便无可虑之处。”
“是。”贾琏也知道京中形势,要不是他出身荣国府,与京中四王八公等老牌勋贵有着几辈子的交情,军中也有祖父留下些许人脉,这直隶州州同还轮不到他来做。
这几年外放的职缺比京官还要吃香,没有背景和后台的,没几个敢待在京里,就怕不慎卷进夺嫡漩涡,身死族灭。
“姑父明日是否有空?侄儿媳妇还没没拜见姑父。”
林海摇头微笑道:“有这个心就行了,何必急于一时。你刚上任,不能请太久的假,等你姑母进京,再带你媳妇一起来吧。我接下来十天半月大约也没有空暇。”几年一次述职,圣人肯定要仔细垂询的。而他也有一些关系需要走动应酬。
姑母?贾琏沉默下来。他相信林海,也相信兰祯他们几个不会轻易接受另一个女人成为林家主妇,可事实就是林海又娶了另一个女人。
再怎么好,又怎比得上贾敏?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在扬州生活多年,贾琏内心对母亲的孺慕之情慢慢移到了贾敏身上。没有人可以代替贾敏。他敬爱林海,却也不能因此遗忘贾敏对他的好。
林海何等敏锐之人,见状也不解释。就算他心里待贾琏亲厚,贾敏复生之事他也不打算告诉他,如果贾琏有心,以后天长日久地相处也能会悟一二。
进了林府,兰祯迅速地安排底下的人将从扬州带来的东西分别归置,什么东西一来就先搁库里,什么日常惯用的要拿出来摆上,早就在打包时做好了标签。府邸各处院落清洗得焕然一新,大件儿的家具摆设早就按主子们的喜好备好,兰祯不过在细微处稍做调整。
重点是正院,她看了寝屋、客厅,觉得不错之后才到外书房,接下来上门拜访的人不会少,这几处地方尤要仔细。
回到玉粹轩,甘露清霜正将锦鹭雪雁等几个小丫鬟指挥得团团转,黛玉这次进京,将她养了多年的几盆碗莲还有其他花花草草一道带来了,琐碎东西太多,一时半刻忙不完。好在有严嬷嬷镇着,倒也有条不紊。
兰祯见黛玉精神头还好,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先洗个热水澡歇会儿,晚点起来一起用膳。”
“好。”黛玉软糯地应了一声。她看着袅娜轻盈,实际身体被姐姐养得极健康,只是一个多月的水路下来,也觉得疲乏。
回到辛夷坞,俞嬷嬷和东琴、秋水已里里外外整治完毕,她看了看,连东厢的书房都摆上了定窑白瓷花囊,插上了刚剪下的蔷薇花,平日里惯用的笔砚也都摆在了熟悉的位置,浅笑道:“辛苦你们了,传下去,今儿府里每人多赏一个三等封。”
现在林家的管理,从衣食住行到领差办事,有点类似于现代的企业管理办法,想取个巧儿沾点油水都没辙儿,不过表现好了,除了高薪月例银子还有奖金、年终奖励以及平时的打赏,足够每人过上丰裕的生活还有富余。
兰祯又喊来了王保家的(微雨),问她广月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广月见问到自己的终身,害羞地躲了出去。
这次她是以待嫁新娘的身份进京的,林栓在一年前向林海表达了求娶广月的意思,他是娶过一回妻子的,不过妻子难产死了,不免觉得配不上,拖了两年,见广月迟迟没定亲,这才向主子透了意思。兰祯知道后问了广月的意愿,广月对京城印象不好,对林栓却是印象深刻,觉得他是个行事周全稳妥的人,年纪也只大了她九岁不算太老,前头虽有过一个妻子,可膝下并无儿女,便应允了。
按甄敏的意思,广月成亲后刚好可以做个内宅管事娘子,与王保家的一起帮兰祯打理京中府邸的事务。
若林海在京中任职,扬州那边的人事才会有大调动。
第二日,林海便接到庆旸帝的宣召。
到了乾清宫西暖阁一看,明郡王也在。等林海行完大礼,庆旸帝开始问他盐政上的事,林海事无矩细,一一作了陈述,并将自己归纳写就的条陈折子奉上。
庆旸帝翻了翻,示意明郡王接过去看。
至此,林海心中有数,圣人属意的继承大统的人先正是四皇子。
明郡王素知林海能干,可看到这几本厚厚的折子仍忍不住惊叹,里头方方面面都有顾及,条例清晰,让人一见了然,所提建议也颇为可行。
庆旸帝又问了些江南官场上的事才满意地放林海回去。
“怎么样?”
“父皇圣明烛照慧眼如炬,这林海果然适合放在户部。”明郡王叹服的样子令庆旸帝心头一畅,笑道:“他这个人还擅长协调人际关系,看人也精准,放在吏部也使得,只是整顿吏治关乎朝纲社稷,还需谨慎缓行。”
明郡王称是,心中却想,这林海还是内阁宰辅的好人选,有他在,勋贵清流世家不怕协调不好。
连续几天,林海都被宣召进宫,尽管林海淡定从容,但皇宫内外不乏察言观色的人精,大家都知道林海是圣眷优渥,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极大了。
果然,到了第六天,任命林海为户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的圣旨就出来了。一时间,京城林府车水马龙,上门拜访的络绎不绝,林海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林海干脆包了京中天然居酒楼设了酒筵,来者不拒,连明郡王肃郡王裕郡王都到了。
封靖明知道林海不会站队,也知道有封靖晨在林海多少会倾向自己,可听说老二老九都去了,便带着戴权走了一趟,便是为了“亲贤”的名头也得去。他是看过林海进退有据恭谨萧肃有若挺俊青松模样的,可到了天然居,还是为他的丰采感到赞叹。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众多气宇不凡的朝官中,林海眉目清俊,嘴角含笑,鬓发如墨,顶束白玉冠,一袭牙色浅银云纹滚边长袍,爽朗清举,言谈投足颇有魏晋名士风度,令人见之心仪,听之忘俗。
这是一场尽兴的酒筵,但与会者大多没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设席的主人。之后,投到林府的拜帖就更多了,兰祯带着黛玉一一做了回复。
“都回拒了,可以吗?”黛玉不喜欢虚应,但也知道在官场上不能得罪太多人的。
“娘亲不在,也没办法。”兰祯微笑着搁起笔,“不若我们找个时间办个花会,请一些小姐来聚聚?”
黛玉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兰祯叹了口气,“在这之前我们还得进贾府一趟。”还有葛府,她们的娘现在可是葛大人的义妹呢。
……
在贾母等得万分心焦之际,荣国府终于等到了林海的拜帖。
知道林海要来,贾母匆匆匆忙忙打发人通知贾政。于是,第二天打扮得神清气爽准备迎接妹夫的贾赦第一个开门迎接的客人是他分家之后久未见面的弟弟,脸一下子就臭了。
贾政也尴尬,客套了两句就坐着不说话了。
他要是不来,林海是不会去见他这个内兄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忍不住给王夫人记了一笔,要不是她,有这么个青云直上的妹夫,他的仕途一定很顺畅,说不定能升上一两级……现在却得腆着脸前来赔罪。
且不说林海进了荣国府见了贾政怎么膈应,兰祯和黛玉却是由人领着由西路垂花门通过穿堂、花厅,进荣庆堂拜见贾母。
垂花门是宫廷式的房脊,雕梁画栋,有两个明显的倒垂花,门的两边是镶有花窗的屋顶青墙,兰祯仿佛觉得这垂花门的造型工艺似乎比上次来的又精致了一些,这次并未从两边走,而是打开了只有富贵妇人来访时才层层洞开的中间大门。
从这里进去,六七所院落前后衔接,层层贯通,每个院落中,正房与东西厢房有曲廊画栋通连,院内有十字型甬道,两侧多种丁香、玉兰、海棠等花木,显得清幽脱俗。
一眼望尽,只能以“富丽堂皇”“侯门一进深似海”来形容了。
“兰祯(黛玉)见过外祖母。”进了荣庆堂,里面的摆设更是富丽贵气,显然分家之后贾赦对这位老太太更加孝顺了。
“快,快起来!外祖母瞧瞧!”贾母起身将她们拉起来,眼含泪花,细细打量着两人,“都长大了!变漂亮了,只是玉儿更像你母亲……”
兰祯改梳了飞仙髻,颊边落着两绺可爱的发丝,身上穿着浅蓝色绣银线色纹兰花襦裳,腰间系着同色帛带,下系月色绫裙,越发显得她清雅绝俗,顾盼间秀色夺人。
黛玉身高抽长了一截,头上梳着双螺髻,身上穿着蝴蝶落花浅粉襦裳,下面一条银红落花褶裙,越发显得人轻盈袅娜,风流婉约。她肤如凝玉,眉黛似烟,瞳如点漆含露,琼鼻粉唇,五官确有七分贾敏的模样儿,只是气质更加雅逸若仙。
贾母为兰祯越发出众的姿仪而心惊,联想到今年宫中大选,吃不准林家是不是也想出一个皇妃或者皇子妃,对她是亲切热情中透着客气。黛玉就不一样了,她肖似贾敏,气质又惹人怜爱,在移情作用以及打着让她配给宝玉的心思下,贾母对她是心肝儿似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