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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一?”红绸走到一个僻静之处,想到龙一就隐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心情还有些小激动。
只是,没等到龙一现身,却等来一个冷面神。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红绸身后的黑影,着实让红绸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已经习惯了龙一随时随地出现的境况,对于龙五的突然出现,红绸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怎么说你过来,龙一呢?”
龙五仍旧是那张冰块脸,就在红绸以为他会如红妆说的那般闷不吭声准备交待任务时,龙五却突然开了口。“首领另有任务。”
红绸哦了一声,声线中带了一丝失落。可如今不是追究这个时候,红绸忙将郡主的吩咐转达。“郡主说,那个人可以放出来了,最好是尽快让他跟傅姑娘相见。”
“知道了。”龙五对红绸的态度,比起对其他人,算是和蔼的了。起码,他还有所回应,而不是沉默以对。
红绸办完了正事,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长得过于俊秀的男子身上。用红妆的话说,此人若为女儿身,必定是个红颜祸水。
龙五的洞察力何等的敏锐,红绸不过是多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不由冰冷下来,问道:“小嫂子还有事?”
一声小嫂子,让红绸的脸腾地一下子就变红了。
平日里,红妆总喜欢拿她和龙一开玩笑,可到底只是小姐妹之间的玩笑话,她还能故作镇定。可龙五却跟龙一一样,是大皇子殿下的龙卫,这称呼由他的嘴里叫出来,意义就格外的不同了。
红绸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应答的话来。龙五见她这般,也懒得理会了,一个纵身就不见了,害得红绸想好的说辞都没机会说出口。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毕竟,今儿个是郡主出阁的日子,红绸这个贴身丫鬟可不得闲。办完了差,也该回去郡主身边了。
只是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却是没逃过那些锐利的双眼。
“没想到万年冰山也有这么亲和的时候啊…小嫂子的魅力还真是大啊,啧啧啧…”
“老五刚才是在调戏小嫂子吗?我瞧着小嫂子脸都红了!”
“老五该不会也看上了小嫂子吧!他怎么对得起首领!”
“首领,你再不回来,就要被人挖墙脚啦!”
闲得快要头上长草的龙卫们聚在一起闲聊着,完全没有做暗卫的自觉。
龙五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哪里知道那些兄弟在背后竟拿他开起了玩笑。接了女主子的任务,他几个飞纵来到一处假山背后,将藏在洞里堵着嘴蒙着眼的中年男子一把拎起,来到傅嫣然去前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作为龙卫,不但要有高超的武艺跟敏锐的洞察力,脑子也要灵活,能够随机应变。别看龙五平时不怎么吭声,又不喜说话,但反应能力还是不错的。
郡主的院子里到处是忙进忙出的丫鬟婆子,傅嫣然自然是不会挑在这里去偶遇谢大公子的。她只要一冒头,怕是就会被人认出来。尚未接近谢大公子,就会被重新清理出去。依傅嫣然的头脑,还不至于笨到在这边下手。谢大公子作为长兄,定是要亲自背郡主出门送上花轿的。这一路上跟着的下人和宾客也不少,也不利于她施行计划。所以最好的时机,便是等郡主上了花轿,谢大公子回到府里的时候。只要傅嫣然趁着混乱,事先躲藏在他回来的必经之地,那么一切便会如她所愿,从此公主府再无宁日。
从郡主的院落绕去前院的路有很多条,不过这个时候有些地方仍旧人来人往。故而,傅嫣然必须绕到后花园的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径去往前院。龙五想通了这一层,便提前在后花园的一座亭子附近等候。
果不其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头探脑的从月洞门后面不停地向着四处张望,见园子里没有人,这才压低头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在公主府多日,傅嫣然便借着跟丫鬟婆子聊天的机会,将府里的地形摸了个透。一路上也出奇的顺利,这让她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松快了不少。
龙五趁机将手里的累赘丢了出去,顺便将他的双手给松了绑。
“哎哟…”中年男子被抛到地面,忍不住大声痛呼。他不过是半夜起来如厕,不知怎么的就遭了贼人的算计。他从被绑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泛着糊涂,自己一个打更的更夫,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待双手得了自由,他忙将眼睛上蒙着的布给扯掉,又将嘴里塞得袜子给拿开,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物来。
正低着头疾步向前的傅嫣然,自然也是被这个从天而降的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努力的转动着脑子,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回话才能糊弄过去。只是,不等她开口,那中年男子便先她一步开了口。“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
傅嫣然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还以为是府里的某个管事。可一想,他问话的语气不对啊。若是府里的管事,岂会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那么,此人定不是府里的人。难道是外院的宾客,不熟悉路,走错了地方?
这样一想,傅嫣然急速的心跳渐渐的稳定下来。只是,当她掩饰好脸上的情绪抬起头来应对的时候,却被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给弄得哑口无言。
“忠叔?”傅嫣然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试探的叫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亦是一愣,打量了傅嫣然好一会儿,忍不住低喃道:“姑娘看着有些眼熟…莫非认识小的?”
傅嫣然没由来的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此刻什么计划,全都被抛诸脑后,她只沉浸在旧识重逢的喜悦当中。“忠叔,您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嫣然啊!”
“嫣然?”叫忠叔的男子怔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了。“是…是姑娘!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忠叔,正是傅家以前的管家。后来傅家获了罪,府里的奴仆被遣散。这忠叔在傅家呆过,许多大户人家不敢用他,迫于无奈才找了份打更的差事,混口饭吃。偶尔闲暇下来,他也会回想起以前风光体面的日子。总感叹世事无常,傅老爷那样两袖清风一生清廉之人,居然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后来听说傅家大部分人死在了押解前往边城的路上,他还落了好几场泪,替主子不值呢。
如今见到肖似傅家夫人的大姑娘,忠叔不由激动起来。“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她一身粗布衣裳,半张脸被毁得面目全非,还作了妇人打扮,忠叔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以前那个端庄灵秀才华横溢的傅家大姑娘吗?
“姑娘…你的脸…”
说到那张曾经令她引以为傲的脸庞,傅嫣然的神色不由黯然。“不小心被划破了…”
傅嫣然心里虽然高兴,却也还存在一定理智,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又怕忠叔被公主府的人发现,于是决定先将他送出府。“忠叔,这里是公主府,我是公主府请的绣娘…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先带你出府。”
听到公主府的名号,忠叔不由瞠目结舌。
原来,他被人绑来了公主府!难怪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精巧,不愧是大富大贵之家啊!
傅嫣然绕了很远的路,又让忠叔扮作府里的下人,悄悄来到公主府的后门。负责守门的婆子,早就去热闹了。反正没从里面锁着,外面的人不可能进来,她们倒是挺放心的。
等出了公主府,傅嫣然才松了口气。“忠叔,你如今住在哪里,等我得了空去看你。”
忠叔叹了口气,道:“傅家出事之后,小的找不到差事,便以打更为生。孤家寡人一个,风餐露宿也习惯了。白天,大都在城西的城隍庙借宿。”
见他生活如此艰难,傅嫣然心中的仇恨又多了一层。“忠叔,这些年难为你了…”
“姑娘何必说这个…当年,若不是老爷被人栽赃陷害,姑娘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光景,怕是早就嫁入高门做了当家主母。”忠叔是看着傅嫣然长大的,自然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不过,事情已经这儿样子,他还是希望曾经的小主子能够坚强的活下去的。“看姑娘的打扮,似乎是已经许了人家了?”
傅嫣然苦笑了笑,道:“家父含冤而死,母亲殉情而亡,两个弟妹染上了时疫,也没撑过去…家仇未报,我如何有那个心思…”
忠叔怔了怔,没想到小主子竟然还想着报仇的事情。“当年陷害老爷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得善终,姑娘何以还抱着这个想法?”
傅嫣然听得直皱眉,道:“不得善终?我看他们好得很!”
说完,愤愤的朝着公主府后门挂着的牌匾望了一眼,眼中的仇恨丝毫不加以掩饰。
忠叔能够做到管家的位置,自然是个心思玲珑,懂得察言观色的。见小主子露出这般神情,不由更加讶然。“姑娘与公主府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弛豫害我傅家家破人亡,难道这仇怨还不深刻?!”傅嫣然紧紧地握着拳头,若眼刀子能够杀死人,她早已将谢家上上下下杀了个遍。
忠叔听了她这番告白,不由愕然。
这误会,也太大了吧?
“姑娘会不会弄错了?谁告诉姑娘,是谢二老爷害的傅家!”忠叔一脸纳闷的问道。
因为是从前的忠仆,傅嫣然便没有任何的隐瞒。“我本也该死在去往边城的路上的…是四皇子的一个门客救了我…给我重新换了身份,才能苟活至今…我永远都记得那一日,谢弛豫带着御林军将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将傅家的家眷全部下狱…他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识。这个老匹夫可是当今圣上身边最为信赖的宠臣,若不是他在背后诬陷,蒙蔽圣听,傅家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忠叔惊愕的张着嘴,盯着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小主子,好一会儿才说道:“姑娘,这事儿还真怪不得谢二老爷…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忠叔,你怕是被他的假仁假义给迷惑了…他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父亲,就是因为父亲阻碍了他谢家升官发财之路!”傅嫣然信誓旦旦的说道。
听到这里,忠叔更加不解了。“若真是这样,那老爷被扳倒之后,空出来的位子,就该由谢家的人顶替。众所周知,如今户部的官员,并未有谢家的人啊!”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忠叔一席话,顿时点醒了傅嫣然。傅嫣然似乎有些不甘心,难道她这么多年的隐忍,居然恨错了人?
“可明明是他带着人抄了我们家…”
“那是职责所在…”
“他趁着抄家的时候,将诬陷的证据藏于傅家…”
“……据小的所知,那证据是四皇子的一个幕僚抖出来的…”忠叔到了后头,都有些无语了。
傅嫣然完全呆住,不知所措。四皇子,始作俑者居然是四皇子?!那个看着彬彬有礼潇洒不羁的俊伟男子?那个为了王家牺牲,被无情帝王厌弃的四皇子!
忠叔见她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不忍的叹了口气。“小的知道姑娘孝顺,一心为老爷翻案。其实,如今外头已经传开了,说是大皇子查阅卷宗的时候,发现当年的案子有很多疑点,正打算重新审理。而且,当初那个冤枉老爷的官员因为喝醉了酒,将当年的事情抖露了出来,正在刑部接受询问呢。或许,再过不久,老爷的不白之冤就能洗刷了!”
因为打更的差事,他时常穿街走巷,听到的消息自然多。又因为事关前任家主,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儿。
如今机缘巧合遇到了原先的小主人,他才不得不多了句嘴。
傅嫣然听到这里,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忠叔吓了一跳,可碍于男女之别,他不敢轻易的上前去搀扶,就怕有损小主子的名声。
“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我真的被人欺骗,报错了仇?不可能的…他是个坦荡荡的君子,怎么会骗我!”得知真相的她,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忠叔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忍。“姑娘,有些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千万可得想开些啊…”
傅嫣然跪坐在地上,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可言。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某些片段,让她的思维越来越清晰。
每次她求见四皇子,谈到关于傅家的话题,四皇子的话总是那么的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每当她心里的仇恨一点一点的消退,四皇子的那些幕僚就及时的出现,不经意的提起当年的惨状…
每当她有任何的想法,那些暗卫便会准时的出现…
这一幕幕,无疑都是在告诉她,她被四皇子的人监视着,利用着。认贼作父、玩弄无股掌之间,说的就是她把。
傅嫣然凄厉的笑着,眼泪不知不觉得滑落。
她这么些年,都是靠着仇恨苦苦支撑才活下来的。她出身官宦人家,却被迫在青楼卖笑,与她最为不耻的烟花女子为伍,学着她们的妖娆舞姿,学着她们阿谀奉承的本领,学着引诱男子的技巧。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谢家复仇。
她一次次的欲擒故纵,引诱谢家大公子上钩。一次次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了那些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沦落为四皇子手里的利器,帮着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他们何尝不怨恨她的算计与狠毒。
她,不知不觉中,从一个柔弱无辜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人人厌恶心狠手辣之辈。
“呀,后门怎么是开的?该不会是进来了强盗吧!”虚掩的后门处,不知谁惊呼了一声,这才让傅嫣然回过神来。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行离开吧。”忠叔在得知了她的目的之后,怕被人发现她的企图,忙在一旁苦苦的相劝。
其实,不用忠叔说,她也是要离开的。想到她一次次的对公主府出手,险些害得那个倾慕的年轻公子身败名裂,她内心就无比的自责。
“忠叔…麻烦你帮我顾一辆马车,我想离开京城…”到了这个时候,她是再也没有面目留在这里了。
忠叔愕然的张着嘴,道:“姑娘要离开?不等老爷的案子真相大白了吗?”
傅嫣然紧抿着嘴唇,放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有人替家父翻案固然很好,可他们…那么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这…姑娘打小在京城长大,若是离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该如何生存?”忠叔见她这个样子,可不敢放她一个人离开,于是建议道:“小的虽然贫苦,却还认识几个朋友。不若姑娘先在京城等等消息?再者,老爷夫人,还得立个衣冠冢…”
傅嫣然似乎又想起来父母死去的惨状,不由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