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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钧默摇头,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没想过要谁感激。兴许他有妄想过依靠随棠来救自己于水火,可他想错了,一个随棠,怎么可能是背后那么多双眼睛的对手?
他由始至终想错了一件事,他一直以为是萧家的人要把它置于死地,却忽略了自己在位这些年拿走整个C市近三分之一的税收早就民愤四起砦。
听我一句劝,带你母亲离开,远离是非,陪她安静度过余生才是你眼下该做的。永远不要试图妄想林瑞还能重见天日,既然那些人能下拘捕令,就说明,已经封死了他的活路。”
林嘉瑜很麻木的听着他平静的声音,之后两人一直沉默,大概有五分钟那么久,林嘉瑜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随棠是我妹妹的?”
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年后。你母亲来找我岳母。”
她又问,“随棠知道吗?”
萧钧默摇头,声音沉下来,他说,“我没打算让她知道。”
……
……
随棠站在萧钧默办公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僵立许久,她缓缓的松了手鳏。
她没法忽视掌心里那片汗湿的冷意,在听到里面那两人的对话时,她全身上下开始冒冷汗。
她像是见鬼了一般,跌跌撞撞的离开,撞到了人,她说对不起。
对方叫她萧太太,她抬起头来,早已满脸是泪。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二十,早已下班,此时顶楼除了总裁办公室还有人,办公区空旷无比。
宋秘书刚从外面回来,她看随棠哭得如此狼狈,便带她去了女性洗手间。
一关上门,随棠便将她抱紧了。
像是抱着自己的母亲,她很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面前这个很温暖的人,可以让她暂时依靠。
“小棠,你怎么了?和萧先生吵架了?”宋秘书小声问她,很是担心。
“没有。”
随棠放开她,同时胡乱的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哽咽着对她说,“宋秘书,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宋秘书惊讶,“你还没见到他吗?”
“没有。”
“刚才林小姐来了……”
宋秘书一下反应过来,皱眉问,“小棠,你是不是看他和林小姐在一起,误会了?”
随棠摇头,“不是这回事。”
宋秘书责怪的瞪着她,啧了一声,“那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急死我了!”
随棠拉开洗手间的门准备离开,她回头,看着宋秘书时,双眼里满是恳求,“麻烦你了阿姨,千万不要告诉他。”
……
……
随棠进了地铁,手机很快就没有信号了。
二十分钟后从地铁站出来,她看到萧钧默发的短信。
他说他有点事情耽误了,现在马上去接她。
正午阳光灿烂,随棠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打电话给萧钧默,说她临时有点要紧事,今天中午就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
她听到那男人稍显失望的声音,他说好,语气里的宠溺到底是将那些许失望盖过去了。
通常学校没有课的时候她都在公司,可她现在不想回公司。
她肚子饿,她想吃点东西。
她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过了马路,再过一个十字路口,离她常去的卖牛肉面的路边摊也就不远了。
她突然想喝酒,在一家烟酒专卖店止了步。
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拿包,身上没多少钱,也就只能买一瓶最便宜的白酒,买完之后,她在老板鄙夷的目光中拎着酒盒子走了。
中午的路边摊生意照样很好,随棠在角落里坐下,叫了小碗牛肉面——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大中午的在这地方抱着酒瓶子就开始喝,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一点都不在意。
大概是在随棠坐下来十分钟之后,顾栩也来了。
他学校离这里近,中午一个人很好打发,开车经过的时候就顺便下来吃碗面,哪知道就这么遇到了随棠。
起先他也没注意到她,走到面摊前对老板说了一句,“大碗牛肉面。”
老板笑着指指随棠那边,对他说,“你妹妹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他一愣,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直接拿起酒瓶喝酒的随棠。
“你有病吧。”
顾栩一脸冷清走到随棠跟前,拿脚轻轻勾了一下脚下的小板凳,然后坐下。
他看着桌上随棠那碗还没动过的面,再看看她手里那已经喝掉了三分之一的白酒,瞬间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会儿随棠酒是喝了,但还没那么快上头,除了脸颊红点儿,其他也没什么异样。她瞧了一眼顾栩,放
下酒瓶子,将筷子弄齐了准备吃面,嘴里不咸不淡的,“真巧啊。”
顾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随棠习惯了他这种万年不变的大冰山,都懒得搭理他。
顾栩的面来了,和随棠一样的,可他的碗可比随棠大多了。
随棠看他在吃面之前就把面上的牛肉夹到了她的碗里,她甚至连句谢谢都没说,只顾埋头吃面,眼里氤氲的热气越来越满,她很难受,吃到嘴里的面一点滋味都没有。
突然,她拿筷子的手停住了,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顾栩,哽咽道,“你知道吗,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顾栩愣住,视线迎上她涨满了雾气的眼睛,他张了张唇,随棠看见他徐徐滑动的喉结,她笑了一下,摇头,“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
顾栩将筷子放下,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棠棠,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亲生的,懂吗?”
她再一次摇头,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的泪落下来,她带着哭腔说,“我不是随凯的妹妹,我怕他知道以后,就不会再对我好了。”
“不会。”
“会!”
随棠突然吼一声,吼得顾栩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四处看了一下,便看见在这儿吃面的那些人全都在看着他俩。
然而,就在他拿出钱夹准备结账带随棠离开的时候,随棠二话不说拎起酒瓶仰头就喝。
顾栩实在是头疼,又觉得随棠吧,打不得骂不得,再说这么多人在看呢,当众骂她又实在太难看。
他放下二十块钱叫了一声老板,然后起身去拉随棠,“走。”
“不走。”
她很倔,顾栩用力拉她,她就用力拽着桌角,最后顾栩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说,“不就是想喝酒吗,你好歹也是有钱人了,怎么这么没水准?”
随棠闻言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他冷冷一笑,趁机把她拉起来拽着走,“怎么也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是不是?”
“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顾栩把随棠按进车里,她酒劲儿渐渐上来了,开始觉得头疼。
她眯着眼睛对顾栩说,“我难受,能不能别开车了……”
顾栩没有理她,一张脸臭得没法形容,只管盯着前方,随棠伸手去拽他的袖子,“顾栩我跟你说……我很想吐……”
他甩开她的手,淡淡道,“吐吧。”
“我真想吐!”
“都说了让你吐!”
顾栩发火了,声音陡然抬高,吓得随棠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出声了。
直到车子驶进顾栩的公寓,她认得这地方,以前她和随凯也常来的,她晕晕乎乎的,满嘴酒气喷在顾栩侧脸上,“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呀?”
“我在跟你说话呢……”
“顾栩,你知不知道你这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真的是很讨厌!”
“你还在喜欢我吗?嗯?”
“哈哈,你是不是,一有机会就想要抓紧时间跟我单独相处?”
……
随棠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由始至终顾栩没有回应她一个字。
停好了车,他打开随棠这边的车门,手递过去要扶她,可是随棠醉眼朦胧的望着他,笑得异常妩~媚。
顾栩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哪怕是酒后失去了理智,他也想象不到随棠媚眼如丝会是这般模样。
他眉心紧紧皱着,手停在半空很久随棠都没打算出来,他忍不住扯住她的衣服,把她揪出来。
“你弄疼我了。”
随棠是真醉了,脚下虚浮,站都站不稳了还不满的朝着顾栩身上又踢又踹。
顾栩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走近了电梯,随棠柔弱无力的背靠在墙上,眼看就快到了,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突然就呵呵呵的笑起来。
顾栩:“……”
从电梯出来,顾栩拿钥匙开门。
随棠从他手里夺过那串钥匙,大声说,“我来开门!”
顾栩无奈叹气,抚额,“你开,你开!”
她就连锁孔都对不上,眼前的事物全都是重影,试了好几次之后无辜的望着顾栩,很委屈的样子,“开不了啊。”
顾栩忍着笑,一把将钥匙拿过去。
门开了,她傻站在那里,顾栩从后面轻轻一推,她就进去了。
她两下踹掉了脚上的鞋子,脚底接触到地面,有点冷啊。
当顾栩把一双粉红色拖鞋放在她脚下的时候,她盯着看了很久,终于认出来了,傻傻的笑,“这是我的……你还没扔掉啊……”
“随棠,你先睡一会儿。”
顾栩没有回答关于拖鞋的问题,而是转身去了房间,把毯子拿出来放在沙发上,“白酒能当饮料
喝吗?你也真厉害。”
随棠歪着脑袋看他,看他冷清寡淡的一张脸,可是,她明明看得见他眼中隐隐约约透露着想要掩饰却没法掩饰的,对她的体贴,还有关心。
她走过去,在顾栩愕然的目光中,赤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她说,“顾栩,我喝醉了。”
顾栩看着她。这一刻,他的双手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随棠醉得不轻,摇摇晃晃的,在平地都站不太稳,更别说是站在他脚背上。
按理说他可以伸手扶住她的腰,可他没有。
他试图让她下去,他往后仰着脑袋,拼命抑制内心那股子从来就存在的想要抱紧她的冲动,他平静的对她说,“通常酒醉的人就说自己没醉,就好比,真的疯掉了的人,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疯子一样——随棠你真的醉了吗?”
她眼中蒙上一层阴影,弥漫着堕~落的色彩,她笑着,将涣散的目光聚集到他漂亮浅薄的唇上,她吻上去,蜻蜓点水一般。
她嘴角上扬,不失嘲弄的说他,“顾栩,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顾栩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知道她想干什么,也知道,几个小时后清醒过来的随棠,早就忘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她拉开,抹开她额上汗湿的碎发,轻轻叹气,“我怎么能无动于衷?我怎么会无动于衷?随棠,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在渴望一个女人时的痛苦,尤其是,这个男人,他身体生理都很健康,他今年才二十四岁,他不是人人眼中看到的那样,冷静,自持,他内心的阴暗,龌龊,肮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我想跟你上~床,我很想跟你上~床。
这话顾栩说不出口,但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甚至,曾几何时他想,不管随棠有没有结婚,只要他想,那他就应该不折手段不计后果的去得到她,可事实证明他不能。
随棠被他按在沙发上,给她盖上了被子,他弯腰看着她,看她安静下来的样子,终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笑意来,“睡吧你。”
随棠不时的眨一下眼睛,眼皮已经很沉重了,她还想拉着他说会儿话。
她侧卧着,双手枕着侧脸,傻笑,“你说我怎么这么坏啊,又不喜欢你,还亲你……”
顾栩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快睡。”
……
……
裴培是下午五点过来的。
她来的时候,随棠正好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被子从她身上滑落下来,裴培和顾栩不约而同要捡起被子,两人相视一笑。
“她喝了多少啊?”裴培问。
“有小半斤吧。”
顾栩垂眸浅笑,片刻后抬起头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睡醒,我把钥匙放这儿,今晚我回去住,你俩要是在这儿过夜,也方便一些。”
“好。”
顾栩走了,裴培看着随棠叹气。
这姑娘也真是好命,有个那么爱她的老公,还有个不离不弃的前男友,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
随棠一觉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只有一个感觉,头很痛。
她揉着太阳穴在屋里走来走去,裴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阴阳怪气来了一句,“哎呦姑奶奶您醒了啊?”
随棠直接问,“顾栩呢?”
“走了。”
“说什么没有?”
“说他在这里不方便,让你好好儿歇着,嗯……以后别再犯傻了。”
裴培自己瞎编了两句,她认为,虽然顾栩没这么多话,但他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裴培看她这会儿情绪还算好,试探着开口问。
“你先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捋一捋,才知道怎么跟你说。”
随棠到了一大杯白水,几大口就喝完了,末了,她对裴培说,“今晚咱俩住公司好了。”
“你不回自己家?”
随棠撇嘴,“不回。”
裴培皱眉瞪她,“那还不如就住这儿呢,人顾少把钥匙都留给我了。”
“这怎么行。”
随棠放下杯子,拉起她就走,边走边笑,“我又不是随时随地都喝醉,清醒的时候,多少还是得保持一些距离。”
“这话什么意思?”
“有时候,我挺不是人的。”
……
……
第二天一早,裴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随棠已经出门去晨跑了。
顾栩和随凯穿着运动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从眼前跑过。
随凯笑着蹭了顾栩一下,“你猜得还挺准,她今天还真来了。”
顾栩没说话,跑在了前头。
“卧槽,等等我啊。”
随凯跟过去,两人并肩
跑,匀速和随棠隔着比较远的距离。
视线里,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充满活力和阳光,顾栩知道,对随棠来说,过了昨天,今天,一定又是新的一天了。
随凯在他耳边唧唧歪歪的抱怨,气喘吁吁的,“她居然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早知道这样咱们又何必憋得那么辛苦,简直是累死老子了!”
顾栩问他,“你还当她是你亲妹妹吗?”
“废话!”
随凯白了他一眼,又踢了他一脚,“我告诉你啊,虽然随棠跟我没血缘,但你也不能打她主意我告诉你!”
“……”
“她现在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你懂不懂嗯?”
“……”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名声!名声你不知道不知道!”
“……”
顾栩觉得跟这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一个大男人,怎么成天娘们儿兮兮,他累不累!
……
……
程孝正送程韵怡到了机场,他看了时间,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此次程韵怡回英国,是程孝正终于说服了她。
她想要认回自己的孙女傅程程,程孝正暂时没有答应她,只说,给他一些时间,也给孩子一些时间。
程韵怡不想走,因为她去年回国到现在,连萧国栋一面都没能见上,她不甘心。
“为什么非得逼我回英国?孝正,我回国小半年都没见上你父亲,你这就要我回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程韵怡手里捏着登机牌,她还在哭,很明显就是不想走。
程孝正握着她一只手,心里叹气,“妈,缘分这种东西,从来都不由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国内,若是有心要见你,你还能等到现在?”
他几句话说得程韵怡眼眶一热,热泪再次落下来。
程孝正安慰她,搂着她过去安检,“好了好了,我以后会想办法让你见他,行不行?”
“我怎么觉着你这么不靠谱?”
“呵呵。”
程孝正陪着母亲安检,看她进去了,这才转身。
这是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
他接起,边往机场外面走,边说,“什么事?”
“程先生,您暂时不要到公司来,有关部门查出南山制药IPO造假的事情了,这会儿有两个人在这里等您。”
程孝正停下脚步。
“程先生,有没有在听我说?”
“知道了。”
程孝正挂了电话,去拿自己的车。
上车后他在位置上平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是我。”他说。
“有事找我?”
沉默了几秒钟,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