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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分钟,我就看看你一分钟能说些什么好的理由出来。”
随棠背靠在洗手台上,淡淡的看着她,语气冷到了极点,然而她已处在盛怒之下。
裴培站在随棠对面大概一米远,她不敢再靠近,她舔了舔唇,在斟酌她的说辞。
而随棠,只是抿紧了唇死盯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你那眼神简直就跟审视叛徒没有区别。”裴培皱眉将脸转开旎。
“那你要我用什么眼神看你?”
随棠冷笑,双手撑在身后的台面上,“我眼睛怎么就这么瞎?裴培,你我二十几年的感情,竟抵不过你跟时颢宁七年相识。他帮萧钧默,你帮他,你们就这么私下商量好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鞅”
裴培低声,“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这事儿我根本就不敢找你谈……”
“你不敢是因为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你知道我不同意的事还去做,你都决定好了,那所有事情你就跟进不就完了?今天还让我来见什么人?”
随棠低头抚额,摇了摇头,觉得心口窒闷,裴培真是太让她失望。
“我是为了公司好,品格眼下就在准备上市了,有了恒瑞的融资我们……”
“我不需要。”
“随棠你能不能别任性了?”
裴培见她简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心里有了火,又想起她这个人大多时候执拗得让人讨厌,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指着她的脸就大声开骂,“现在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随棠你要知道,这间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你看看前面那些人,我,林嘉俊,随凯,还有公司创建初期那些员工!
随棠,现在有能力有底气有背景能助你我一臂之力的,只有恒瑞,只有萧钧默,你作为一个商人,难道不明白识时务的道理?你要面子,你要骨气,你要尊严,那些狗屁能当饭吃?
你在萧钧默那里栽了跟头,那个跟头与他人无关,说到底他萧钧默也并没有对不起你。
你一个女人,你这么要强,这么强势,这么自我,你觉得有意思吗?你敢说没有萧钧默你就能有湘湘了?”
“你给我闭嘴!”
“还不能让人说了是不是?”
裴培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让她转过身去面对镜子里那个自己,裴培皱眉怒视她,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哪里还像个女人?你简直就是攥着自己那点可笑的尊严把自己逼得前后无路的心理有问题的病人!
我告诉你随棠,不要真拿自己太当回事,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真能和萧钧默相提并论,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我不怕告诉你,这些年要是没有萧钧默在背后帮你,你真以为品格能那么一帆风顺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看见随棠低下头去不想面对自己,她看见随棠眼中泛起的温热在一眨眼间就落了下来,她听见随棠开口求她“不要再说了”,她不予理会。
裴培扣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镜面里早就哭得满面狼藉的那个女人,“随棠,你就是仗着那些个男人爱你,你就是一个被男人宠坏了的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愿意捧着你,你是星星你是月亮;他们要是不愿意捧着你,你连个屁都不是!”
……
……
裴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在会议室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去。
面对恒瑞一大拨儿人的目光,还有律师,还有投行人员,裴培显然是有些尴尬。
她坐下来,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随小姐家里突然有点事,就先离开了,我们继续。”
一个小时后,裴培和时颢宁送恒瑞的人离开公司。
站在萧钧默的车前,裴培有些抱歉的说,“萧总,是我沟通方面出了些问题,不过你放心,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件事儿还有余地。”
萧钧默永远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他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人呢?”
她嘴角微微翘起,“被我骂走了。很生气,估计是,想揍我又打不过我……”
“……”?时颢宁拨了拨后脑勺的短发,一下笑出来。
萧钧默也没忍住笑,无奈的叹了口气,“简直是欠收拾。”
上车前他对裴培说,“不急,你去跟她说,我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后再答复我。”
裴培觉得挺对不起萧钧默的。
他为随棠的事费尽了心,随棠装瞎子装聋子,视而不见,这就算了,今天这样不给他面子就这么走了,这对于萧钧默来说,真的有点拂了他的面子——恒瑞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说随小姐家里临时有事,谁信?
“好,我尽量跟她好好谈。”裴培说。
“她吃软不吃硬,你不要跟她硬来。”
萧钧默最后说这句话戳中时颢宁笑点,他走后,时颢宁站在裴培一旁,像是说给她听,又像在自言自语,“明明知道不能
硬来,可他自己就偏偏每次都硬来。”
裴培看了看时间,对他说,“我手里没事了,可以下班了。”
时颢宁笑眯眯的看着她,挑眉,“意思是,你现在在跟我发出约会邀请?”
裴培皱眉,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我怎么可能主动约你,别自恋了。”
他点点头,伸手拉住她,“那我约你好了。”
两人去拿车,裴培突然想到了什么,很正经的问他,“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喜欢我,你喜不喜欢我啊?”
男人开了车门,把她塞进去,“你们小女孩都爱问这个?”
“嗯。”
“好吧,我不喜欢你。”
“……”
裴培心情不太好,约会都不想约了,她让时颢宁送她回家。
某人太了解这些小姑娘的心思,这一招叫做欲擒故众,这都是从他女儿时小雨那里打听来的。
没错,时小雨在她老爸交女朋友这件事情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答应了送她回家,可到了裴培的公寓,他却跟着下车了。
裴培拎着包走在前面,对身后的人不予理会。
电梯里,她跟他好比陌生人。
三楼、四楼、九楼、十二楼都有人出去。
最后剩下他们俩。
到了裴培那一层,电梯门开了,她走过去挡住门,“你别跟来了。”
他挡在她面前,他挑着眉,试图耍无赖了。
裴培耷拉着那张漂亮的脸,伸手抵着他的胸膛,“你走吧,你伤了我的心了,我要和你划清界限。”
他笑得十分爽朗,“开个玩笑而已。”
说完伸手去搂着她,裴培却说,“玩笑还有三分真,你说的并不是假话。”
“好吧,我爱你。”
“……”
裴培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有点红了,“那个……那个……”
他牵着她往外走,像是个长辈教育小孩,“裴裴同志啊,好听的话,就好像美味的糖果。你知不知道,糖果虽好,也有弊端——你看我们家小雨,小时候就是因为糖吃太多,然后长蛀牙了……”
“你的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讲不过你。”
“可你在随棠面前,明明就处于上风呐。”
进了屋,时颢宁半开玩笑的说了这话,他是无心之失,可裴培同志是真的低落了。
她抱紧了他,心里特别难受,“我和随棠从没这样过。”
“我知道。”
“以前因为工作的事情,再有争执,我也没对她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我知道。”
裴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他,“虽然顾栩很好,可我仍然希望她和萧总在一起,毕竟,他是湘湘的爸爸。”
男人云淡风轻的目光,大手抚着她的发,微微叹气道,“那就得,看他们还有没有缘分。”
……
……
晚上七点,司机把萧钧默送到了家门口。
萧钧默还在低头翻阅文件,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家了。
小李看着老板操劳到忘我的境界,不由得叹气,礼貌的叫他,“萧总,到了。”
男人抬起头,看见自家的门口,勾唇一笑,“今天怎么这么快……”
小李笑眯眯,其实心里实在想,亲爱的老板,路上大堵车您真是不知道么,今天可比往常都晚了半个小时呐。
萧钧默跟司机说了一句“辛苦了”,进了家门。
此时傅程程在厨房尝排骨汤的味道,听到外面有了声响,知道是她叔叔回来了。
这几年,傅程程当起了萧钧默的营养师,只要他不出差的时候,她尽量就不住学校,每天都回来给他做饭。
今年傅程程不过才十八岁,可是川菜粤菜湘菜鲁菜……
只要她叔叔报得上的菜名,她都能做出来。
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真是方便了太多人啊,手拿一个iPad,就能轻而易举做出任何美食。
然而,尽管这么多年萧钧默在营养方面已经吸收得很好,傅程程对他照顾得再是一丝不苟,仍然是没能阻挡他鬓边的淡淡斑白。
萧钧默耳朵上方的鬓发有了变白的迹象,之前程程查一些医理方面的书籍,看书上说的,还以为他是一段时间压力大或是上火才导致,可事实证明,她家叔叔的的确确是年纪轻轻就有白发了,而不是书上说的上火和压力大。
为了这事儿,她可是煞费苦心,变着法子在食材方面的给他调理,然而并没有什么luan用。
“我来猜猜,今天是番茄炖排骨?”
萧钧默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香味,知道程程在家,在玄关处就开腔了。
程程探出个脑袋,手里还拿着汤匙呢,笑眯眯的对他说,“对呀。叔叔您的嗅觉真是越来越敏感了,就快赶得上大福了呵呵呵。”
“嗯,骂我。”还呵呵呵呢。
男人笑着走进厨房,在那姑娘额上弹了一下,巡视了一番今晚的菜色,然后说,“我去换衣服了。”
“叔叔你快去换好,我们马上就开饭。”
“OK。”
萧钧默临走时蹲下去摸了摸大福,这才上楼去。
在他感慨大福老了的同时,程程看着他的背影,也在叹息,她家叔叔耳边的头发怎么好像又多了几根白的出来呢?
……
……
几分钟后萧钧默下楼来餐厅,已经换好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家里每个女人,按理说他的衣食住行都交给钟点工或是萧家的佣人了,但有程程这个称职的“小保姆”在,也就没那些人什么事了。
程程总是照着随棠的喜好,给他买穿的。
随棠萧钧默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很爱她的叔叔,她想叔叔过得好,过得幸福,她和叔叔一起,在等随棠回家。
萧钧默拿起筷子,看了看面前的东西。
一碗米饭,半碗汤,嗯,这是程程每天给他盛饭时的标配,完全就是强制性的逼着他,先喝汤,再吃饭。
吃饭中,叔侄二人无话不谈。
程程会和他说起学校的事,他感不感兴趣的,也都会应和两句。
他始终担心孩子早恋,心里想着,至少也该再过两年,像当初他和随棠结婚时那样,女孩儿二十出头谈恋爱,那就比较合适了。
萧钧默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逼随棠嫁给他,觉得自己无耻的同时,也觉得那时的自己是撞邪了,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昨晚太奶奶和我通过电话了,她说,今年春节要是随棠阿姨能跟我们一起吃顿年夜饭……就好了。”
程程端着饭碗儿,看似随口提起这件事,其实她挑眼飞快的看了她叔叔,没什么底气,就怕触及到老男人的伤心事。
在随棠这件事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亏欠,大多时候程程比萧钧默更为敏感。
萧钧默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笑道,“哪年她不是让我们自己去接的湘湘,别说吃饭,多看我一眼她都嫌浪费时间。”
在程程低头沉默的时候,他又无奈的说,“或许唯一能满足你太奶奶这个愿望的,就是吃年夜饭那天我不在,那样,估计你阿姨会赏脸去一趟萧家。”
程程听着心里难受得很,一直低着头,没吭声。
芳菲阿姨专门差人空运回来的泰国米啊,明明这么好吃,怎么今天就觉得这般难以下咽呐……
……
……
萧家宁园。
老太太看家里人都在各自忙活,一时间没人注意到她。
她往脑袋上裹了一块大羊绒披肩,抓紧时间从屋里溜出来,叫上司机出门了。
老太太九十多岁了,自打老太爷过世,陪伴她的就只剩下寂寞了。
都说她现在是四世同堂,有福气,可老太太心里清楚得很呐,她这算有哪门子的福气?
老伴儿走了,建中和国栋又不可能天天在这里陪她,各人都有各人的家庭。
再说萧萌和翰林吧,一个念书好像怎么都念不到头,一个谈恋爱追着女人全世界的跑……最后就剩她的曾孙湘湘了。
可是,湘湘几乎是几个月才去她那儿一次,平时要上学,要学特长,她就是想见,也不忍心打扰啊。
她最想念的就是小棠了。
自从和她孙子离婚,她就没有去过萧家,老太太这几年见她的次数真是双手都数得过来啊。
那个时候小棠生湘湘,顺产不了,在产房呆了那么多个小时转手术室,结果那天湘湘和小棠都平安无事,她老人家反倒因为惊吓过度住进了医院……
在车上想起湘湘和随棠,老太太潸然泪下,这让本就是提心吊胆带她出来的司机更是担心了,“老夫人,要不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国栋和建中知道了,我可是又要吃不完兜着走啊……”
老太太抹了一把泪,清了清嗓子,“他们敢!”
……
……
到了随棠公司楼下,老太太从大披肩里露出一对儿眼睛,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对司机说,“还不快扶我下去?”
司机赶紧下车去扶她。
司机也是六十好几的老司机了,年纪大了,经不起吓,老太太这样三天两头折腾他,他觉得自己心脏就快不好了。
老太太到了随棠公司门口,看清楚了,确定这是她家小棠的公司,这就吩咐司机,“去吧,一会儿打电话叫你。”
“您小
心点啊。”
“屁话,这里又不打~仗,你要我如何小心?”
“……”
司机碰了头脸鼻子的灰,灰头土脸的进了电梯。
这时候老太太解开了披肩,露出她本来的样子——老是老了,到底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丽的女人,气质还在,气场还在,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她走到前台,昂首挺胸的,伸手敲了敲那个台面。
“咳咳。”
她一脸严肃,模样却端庄优雅,深红色的口红在她的唇上,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违和。
“……”
前台小姐抬起头来,看见这位贵妇人时赶紧站起来,“老太太,请问您找哪位?”
老太太道,“我找随棠!”
……
……
“谁?谁找我?”
随棠正在看资料,听小邓说外面有个老人家找她,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老人家。
小邓把老太太形容了一遍,言语稍显夸张,“就是一个满头银发,穿金戴银的老人家啊,穿的香奈儿定制呢,那块披肩也是今年巴黎时装周T台款,还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别提多时髦了。”
“……”
随棠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她倒是好奇,她倒是想去见一见这位老人家。
她没有让小邓去叫老太太进来,自己跟着小邓一起出去的。
当她看见萧钧默的奶奶的时候,一下就僵立在原地,脚上灌了铅似的。
“奶奶……”
随棠惊讶得睁圆了眼睛,老太太却是淡然极了的表情,笑眯眯的手一伸,老佛爷似的,“咳咳,小棠,还不过来扶我?”
“……”
“愣着干什么,奶奶都不认了?”
老太太看随棠还没反应过来,皱眉啧了一声,随棠赶紧过去扶她,“没有,没有不认。”
她带着老太太去办公室,顺便叫小邓给客人倒水喝。
可她刚对小邓说“倒杯热水过来”,老太太却止步了,扭头吩咐小邓,“我要喝咖啡。”
小邓,“……”
老太太又补充,“上次我孙女买给我喝的,什么星……什么克的,焦糖什么朵,你知道?”
小邓完全懵了,讷讷的,“星巴克……焦糖玛奇朵……”
老太太笑道,“对,就是这个。”
随棠心里叹气,赶紧示意小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