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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篱燕州郊区的私宅原本并没有关押囚徒的地方,所以尔西他们就将柳氏等人关押在地窖之中,这里的地窖多年未用,前阵子还因为大雨倒灌阴寒潮湿,连虫蚁都多了起来,耗子更是里头的常客。
柳氏就坐在地窖的角落里,先是听见脚步声而后地窖的大门打开,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陌子谨麻木的仰起头,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光彩,他忍住腹中饥饿,嘶哑的突然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啊!快来人啊!”
柳雅如听见他喊,也艰难的扬起了头。
陌篱跟着人走了下去,外头的光线一点点被关闭的地窖门敛去,可又在下一刻,地窖中的油灯又被点燃。好几日都身在黑暗之中的几人顿时眯起了眼睛。
“啊!侄儿啊!是侄儿啊,你来救我们了?我是你大伯啊!”陌家大伯缓过眼睛来,一见是陌篱,顿时激动的爬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摸陌篱的裤脚。
“咱们主子也是你能碰的?”尔西一脚将人踢开,厉声呵斥道。
陌家大伯不敢置信的看向陌篱,抖着声音痛苦的说道:“陌……陌篱,你这是……”
柳氏在角落里也看见了陌篱,心狠狠的一沉,她死命低下头,就好像这样陌篱就看不到她一般。
“怎么是你?”
陌子谨还未说完,柳雅如突然哭道:“二表哥,二表哥,我是雅如啊,你可要救救我啊!”
陌篱理都没理这些人,只稍稍看了眼全身邋遢的陌子谨,不屑的转过身慢慢走到柳氏跟前。
“许久不见了,大伯母。”
柳氏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别想欺负我娘!”陌子谨原以为会被人救,谁知道竟然遇上陌篱,自己的父亲被人踹了一脚不说,表妹明显更想着自己这个堂弟,现在陌篱走到他母亲跟前,他脑袋一热就冲了过去,“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报官?”陌篱冷笑道:“你去哪里报官?又有谁会理你?皇上都被丞相毒死了,这年月你们的命又能值几个钱?”
陌子谨整个人都懵了,皇上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高不可攀的象征,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皇上是被人毒死的,当一切法制都被打散,一切都以实力说话的时候,陌子谨只觉着全身无力,且不说他能不能逃出去,就算逃出去又能找谁伸冤。
“你……你会遭报应的!”干巴巴只能这么说。
“报应?若是有报应,那你们现在这般应该就是了。”陌篱展颜一笑,眼底带着阴狠。
“不!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陌篱……你若是想要找人报仇,找我就好,不要伤害我儿子,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柳氏听着儿子的声音再也忍不了了,她哭着跪在地上向陌篱叩头。
“娘?你说什么呢?你干嘛要向他求情?”陌子谨恼道。
“柳氏,原名柳五娘,是一个商户之女,二十年前通过媒人介绍嫁给了我大伯,接着两人进京寻亲,入住骁勇将军府,这么一住就是这么多年。”陌篱扫了一眼他的大伯,无视柳氏惊惧的眼神,继续道:“只是据我所知,那户人家并没有女儿,原先有一女在三岁夭折了。”
柳氏脸色惨白,原先惊惧的眼神都灰败了。
“我还听说,那户人家原先是丞相府里的家奴,后来被主子开恩放了出去,接着没过几年,家里就有了柳五娘……真奇怪不是么?”陌篱轻轻笑着道:“这柳五娘不但识文断字,还临摹的一手好书法,更对舆图之类极为敏感,更别说那一手用毒的功夫。”
“你胡说!”陌子谨再傻也知道陌篱说的是谁,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母亲会是那样一个人。
“我想,我大伯也是知情的,就算成亲前不知道,成亲后总是会知道的吧。只是他看中的并不是他的弟弟,而是看中了骁勇大将军府里的家财。于是你们两人便通力合作,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陌篱根本不用去看陌家大伯,就知道他吓得快要厥过去了。
陌篱蹭了蹭鞋子底的脏污,挑挑眉继续道:“当年我爹死的确实离奇,他有画舆图的习惯,当年去边关的时候若不是他记路的本事,恐怕赢不了那么多场,他为人谨慎,身边可以信赖的人也不多,但偏偏那段时间边关并不安稳,甚至有一队胡人居然能够穿透边关的关卡进入边城捣乱,这才引得我父亲所谓旧伤复发。”
柳氏偏过头,不敢去看陌篱的眼睛。
陌子谨明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陌篱的说法,可内心总有一处是带着怀疑的,怀疑他的母亲。
“我查过了,我父亲身边那位本该死掉的副将,当年在未当兵之前,曾经去过你未出嫁时的县城,虽然这么多年人证物证都不好找了,但总有蛛丝马迹,他应该是你的表哥,且是你生身父母的亲眷。如此你才能将毒药送到他手上,让他安排一步步夺取我爹的性命。”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休想污蔑我母亲!”陌子谨底气不足的干嚎道。
“哎……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无论是你柳氏还是丞相,这么多年了,毒药的本事居然一点儿都没进展,同样的药,你们下给了我父亲,我母亲还有皇上。也太随便了……让我猜猜,这药应该是从广郡王那里弄来的吧,那会儿我父亲手握重兵,对于广郡王来说,实在太不安全了。”陌篱摸了摸下巴,轻飘飘的说道:“不过如此好的合作伙伴,现在居然也兵戎相见了,也难怪人家说没有永久的伙伴只有永久的利益。”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想杀你母亲!我没有……”柳氏捂住脸大哭道:“都是丞相让我这么做的,我也是没办法,家里人都押在丞相手里,我也是被害的人啊。”
见母亲大哭,陌子谨忍不住上前护住她,冲着陌篱喊道:“我母亲只是个妇人,你没本事找丞相算账,专找我母亲,算什么好汉。”
陌篱冷了脸,盯着陌子谨强装傲气的模样,心头一股子怒气就涌了上来,他看见他就想起上辈子相思在嫁给这个人后所得到的无限冷漠,明明是个人渣,却偏偏得到了他最想要得到的人。
袖子一挥,陌子谨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起来又落了下去,整个人就被砸晕了过去。
柳氏虽然是丞相的一枚棋子,但是到底这儿子是她亲生的,她将他从小呵护长大,疼惜都来不及,如何能看到旁人欺负?
她本还害怕,这会儿却跟疯了一般站了起来,冲向陌篱就张牙舞爪道:“我跟你拼了!”
陌篱连近身都没让她近,直接轻轻一避,柳氏就一头栽在地上。
“袖中藏毒,到像你的作风。”陌篱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嘲讽道:“你说一切都是丞相指使你的,我想我母亲的死恐怕不会吧。丞相要的不过是我父亲手里的军权,我母亲不过一介妇人,娘家又衰落至今,她活着对丞相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可是对你或是对我大伯来说,只要她活着,我父亲留下的宅子和铺子以及那么多家产,你们可就捞不到手了。”
陌家大伯一见陌篱看他,心头猛跳,他立刻指着柳氏道:“侄子啊!侄子,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啊,都是这个毒妇,都是她要这么做的,她说只有夺下将军府,我儿子才能有个好前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和你可是血脉至亲啊!”
柳氏爬在地上,身子摔痛到动弹不得,她两眼落下泪来,她早知道丈夫无用,可无用到这个份上她也算是心灰意冷,原先觉着好拿捏的男人在关键的时候自然也就毫无用处了。
“我失忆的时候,你们将府中的老人儿都赶走了,若不是害怕皇上彻查,恐怕我也没命了,只是你们其实并没有想留我多久,甚至没想我去读书,要不是我后头有了机缘,此生估计也就是个商人,为你们赚钱的工具。”这个可是陌篱上辈子亲自体验到的,要不是指望他挣钱,上辈子他怕是也要被毒死。
“你说那么多,到底想做什么?”柳氏疲惫的说道。
“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心生悔意,你本就是个细作,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好歹亲戚一场,也不能让你们一直如此茫然。”陌篱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惊恐,心里格外舒畅,他想要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无论前世今生,这些人只要痛苦他就高兴。
“你想做什么?”柳氏不安道。
“听说边域格外善毒,既然大伯娘这么喜欢毒药,不如去亲身体验一次,不,体验一辈子。”陌篱笑了起来,可这笑容再美也让不寒而栗。
“二表哥,二表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也是被蒙蔽的,你都说她是个假货,那她就不是我姑母,我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啊!”柳雅如听了明白,赶紧过来道:“你放过我吧,放过我,求求你了!”
犹如白莲花一般楚楚可怜,但在陌篱眼中还不如路上的一块泥巴,上辈子让相思毒死了这两个人,这辈子怎么能让他们死的如此容易?再说柳雅如在他将军府里做的那些小动作,他又不是瞎了,要是相思当初和他回到陌府,这柳雅如会做出什么他都不奇怪。要么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哪怕柳雅如与柳氏当真没有血缘关系,这两人也相似的很。
“不!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不要祸及我儿子,不要!他什么都没做错!”边域是什么地方,柳氏哪里会不知,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所有人都可以死,可她儿子不能。
没有过错?陌篱扫了眼已经两股战战的陌子谨,上辈子敢娶了他心爱的女人还不好好对待的男人,那就是大错特错!
如愿看到这些人鬼哭狼嚎的求饶,陌篱心满意足的出了地窖,今日之后应该再无相见之日,这些人也算血债血偿,又指不定可以为他与相思的姻缘出一份力,何乐而不为?
仰头看天,眼瞧着启明星就要升起,他还要赶回去抱着媳妇睡一场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