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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波被雷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这种东西送给龙君,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们全捏死?
老板是十分愿意促成这桩买卖的,只不过不想给饶头,诉了好久的苦,表示生意难做,本钱越下越大,听得阿螺直翻白眼,“你做生意这么不爽气,实在让人苦恼。一套春/宫图,能花你多少本钱?你已经是一本万利了,就算饶上十个银托子,也绝不会亏本的。可是你这么啰嗦,没完没了的说,这书还要不要买,我们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说着扯扯夷波,“卖这个的不止一家,我们到别处……”
她还没说完老板就放弃了,“好好好,卖给你们。在我面前提其他同行,多伤感情啊!”回身叫伙计,“把东西包起来,银托子要送人是吗?好的,独立包装,缀上绢花和丝绦,保证送礼体面过人。”
赶集的主要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闲逛。回头看一看,派来保护夷波的雕题被打发得很远,正遥遥向她这里张望。阿螺说:“龙君看得很紧啊。”
夷波撇了撇嘴,“别管他们。”看到有卖金银线和流苏的摊子,大声招呼阿螺过去。
因为游得太快了,和旁边过来的人迎面相撞,对方忙一叠声致歉,“实在是对不起,没有撞疼娘子吧?”
阿螺和夷波很好奇,她们明明变了装,怎么让他们一眼认出来的?一定是太天生丽质了,真的好烦恼啊。再打量他们,穿黑袍,头上风帽把脸罩住,只看见两个惨白的下巴。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本打算绕开他们的,没想到他们挡住了去路,低声道:“娘子别忙着走,看娘子有点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吧!”
阿螺哈哈一笑,“觊觎咱们美貌的人都喜欢用这个开场白,太没新意了,打回去重练。”
可是刚说完,就被风帽下的眼神震慑住了。这些人的长相明显和南海水族不同,应该都是异族,刀眉鹰眼,五官又美又凌厉。他们拱了拱手,“我等都是正经人,从来不拿老掉牙的套路和姑娘搭讪。正因为娘子异于常人,我等不敢造次,用这种手法,好显得我们比较老实……娘子,请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夷波有点害怕,指指远处的雕题兵说:“我们也是有保镖的人。”
他们转头一看,“娘子想让他们消失吗?只要想,我等立刻就能让他们变成飞灰。”
夷波和阿螺面面相觑,“吓唬谁呢!”
他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商队最边缘的一艘船,那艘船渐渐摇曳模糊,忽然震荡破碎,化成无数粉尘飘荡在空气里,无声无息地,居然谁都没有发现。
一鲛一螺吓得噤声,这是遇到高手了啊!夷波艰难地咽咽口水,“大侠,有什么话,只管问吧,小鲛知无不言。”
他们立刻躬下身,“不敢。请问娘子,是不是生来就是鲛人?”
“那是自然了,绝对根正苗红。”
“那么请问娘子芳龄几何?”
“我还小,今年刚满两百岁。”
“娘子身上的鳞为什么和旁人不同?”
夷波觉得这两个人简直莫名其妙,“美得别具一格才是真美,流水线上下来的撞鳞撞得一塌糊涂,就不稀罕了。”
那两个怪人似乎认同她的话,对着她的下半身研究了半天。夷波和阿螺终于生气了,“你们瞎看什么呢?再看,我们就要叫破喉咙了!”
对方忙摆手,“娘子别误会,我等眼界狭窄,娘子的鳞片又极其罕见,所以不由多看了两眼,并无冒犯的意思。恕小人斗胆,敢问娘子的高堂何在?”
夷波虎着脸说:“我没有高堂,我是孤儿,只有一位干爹。知道我干爹是谁吗?南海海主道九川大神!龙君会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所以你们别想调戏我们,让龙君知道了,会把你们片成生鱼片的!”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紧紧扣住同伴的手泪如雨下,“这下没错了,果真在这里。不枉我们历时八百年,踏遍了四海八荒。如今总算功德圆满,能给溟主溟后一个交代了。”
夷波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不想和他们再纠缠,拉拉阿螺的衣袖想离开,但是他们没有要放她们走的意思,擦擦眼泪说:“沧海遗珠,终会再见天日的。您肩负着重振妖族的重任,您要带领族众重新杀回上界,为溟主和溟后报仇。”
一鲛一螺大惊失色,原来蹉跎了半天,遇上两个神经病。如果他们还要继续纠缠,阿螺就打算和他们拼命了。附近有南海警戒,声势一旦闹大,不愁不能同仇敌忾。
阿螺把夷波掸到身后,“你先走,我断后。”摆开架势打算大打一通,可她那点道行,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他们说:“我等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打架的。其中有好多内情,还需一一向娘子回禀。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娘子跟我们走,我们另找个地方喝一杯,再详谈。”说着就上来拉人,可是刚触到她的手,忽然一阵金光大盛,把他们弹开了两丈远。定睛一看是她身上的金鳞,嗡嗡的,有股蓄势待发的杀气。
这一番动静弄得人人注目,显然已经不好下手了。怔忡间见一星微茫从远处飞速而来,眨眼到了面前,金光一抖化成了几十把利剑,要不是反应够快,差点就被刺成筛子了。
夷波眼看着那两个人黑蓬一抖逃脱,可是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让她心底一颤。
龙君踏云而来,月光下一身素衣,皎若星汉。水红的灯笼光照亮他的眉眼,他似乎隐有怒意,“给你派了雕题,为什么把他们打发开?要不是本座来得快,不知会出什么事。”
夷波吐吐舌头,“小鲛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还好干爹来得快。”
他一出现,海市上的众人纷纷顶礼膜拜,龙君再想教训她,忌惮人多也不好发作。他展露了个官方的,充满正能量的微笑,“刚才的小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本座已经命雕题军加强戍守了,确保今晚的交易畅通。”
八方客商感激不已,大力夸赞海主神功盖世,魅力无双。他保持微笑,轻轻摆了摆手。转身的瞬间眼风简直要杀死她,恶狠狠道:“还不回家!”
夷波缩着脖子,苦哈哈看了眼阿螺,“你上行宫陪我吧!”
阿螺摇摇头,“只有独处才能发生□□,万一龙君想爬窗进来私会你,一想有我在,他就不来了。”一股脑儿把东西塞进她手里,压低嗓子说:“回去熟读,见机行事。还有那个银托子,别忘了送给龙君,他一定会感动哭的。”
夷波笑逐颜开,嗯嗯点头,忙追赶上龙君,向泉台游去。
龙君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忽然有种清闲日子要到头的感觉。一路无话,到了行宫停顿下来,想询问刚才的情况,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肃容告诫她:“以后不许瞎跑,别指望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她诺诺哦了声,“干爹,那些是什么人?看上去和我们不一样。”
龙君没好气:“贼眉鼠眼的,心术不正。”
夷波没敢顶嘴,不知道他说的是那些人还是她。这个时候还是尽力献媚吧,于是双手奉上了包装得很漂亮的银托子,“这是小鲛给干爹的礼物。”
通常都是这样的,当你很想修理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贿赂你,那么计划有可能临时改变。龙君接过礼物翻来覆去看,心里涌起一阵感慨——孩子大了,知道孝敬干爹了,真不容易。一旦她去了太微艮,自己想再见她一面都难,想到这里竟隐约有了悔意。
他叹了口气,“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听说最近四海有鱼贩子出没,看见略有姿色的就抓起来,卖到陆上供人豢养。你要是不想下半辈子生活在鱼缸里,就乖乖听话,哪里也别去。”
她说记住了,很好心地提点他,“这个礼物……干爹要是不会用,里面有使用说明。小鲛的一片孝心……不用谢。”
她很快跑了,也许有些害羞吧!龙君掂着盒子,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这孩子总是自说自话,不过他喜欢。不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真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回到寝殿里,把盒子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粉红色的桃花笺下放着一个雕花的纯银器皿,长长的,上面有钩子莲的錾花。拿起来往头上比了比,难道是发簪?这也太粗了……是勺子?进深不对,会捅进嗓子眼里的。难道是洛阳铲?装个柄就能去考古了?
想不通这是什么,拿起说明书研读,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力不从心者的福音,风靡三界的男性挚爱。以托子托起小兄弟,白绫带缠之,可使金枪不倒……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气得脸色发青。这个该死的傻鲛,其实她一直在笑话他,要不然怎么会送这种东西给他?世上为什么有这么蠢的鱼类,她知不知道自己嘲笑的是谁?他是龙啊,巨龙懂不懂?难道她以为原始状态就是最终状态吗?真是见识浅薄!他发起威来,足可以把她吓死好吗!
混蛋,他气得肝疼,仰天躺倒在躺椅里,一口气堵得心口发慌。难道就任她这样误会下去?那张大嘴巴,会不会嚷得天下皆知?
他拍了下扶手,愤然而起。不行,得和她解释清楚,以他的能力,完全用不上那个银托子。
他大步到了她卧房前,刚要拍门,听见她的声音:“嘤嘤嘤,夫君真是勇猛,妾身当不得了……”
他吓得顿住了,她这是在干什么?
“嗷嗷,烫死妾身了……”
龙君三魂七魄都从头顶上飞了出去,难道这只傻鲛……在安慰自己吗?简直龌龊,非得狠狠教训不可!他一脚踢开了她的房门,本以为会看到一幅香艳的画面,然而并没有,她坐在灯下,一手托腮,一手翻动书页,看见房门倒地,呆呆道:“干爹敲一敲,小鲛就会来开门的……”
他原本想来告诉她什么叫自尊自爱,没想到弄错了,这种尴尬的场面如何缓解呢,他长长呃了一声,“本座就是来看看,你在忙些什么。”到桌前翻了翻那几册书,大皱其眉,“全都是少儿不宜啊,你想干什么?”
夷波很无辜的样子,“小鲛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嘛,不学好本事,怎么和夫君鱼水交/欢?”边说边指着一幅画问他,“仙女坐蜡,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默默把那几本书收起来,扬手一挥,纸片纷飞,化作了粉末。
“啊,我的书!”夷波抢救不及,痛哭流涕,“我花了五片金叶子买来的啊,还没看完啊!干爹怎么能这样,明明应该拿人的手短,却毫无愧疚之意,心理是何等强大,简直佩服佩服!”
她说得咬牙切齿,他全当没听到。优雅地抚了抚自己的手,“最近我们父女之间的相处,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虽然为父总是被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你毕竟还小,对你太严苛,让人说我虐童。这样吧,今晚住干爹那里,我们把最近发生的事好好整理一下。当然了,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尽可以问。干爹满肚子学问,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人体百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夷波听了信以为真,如果能够理论加上实体操作,那就再好也没有了。她欢欣雀跃,摇着尾巴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跟他去了他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