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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碧身上,最令塞勒涅无法确定的一件事是她对光明神的态度。
从女教皇艾丽诺的故事里面,似乎确实能读出“光明圣女们真正相信的都是自己和自己所能传达的正义,而不是简单地崇拜光明神”,但这不代表她们中就有同时保持着对光明神虔诚信仰的人。
而且身为光明圣女,必然要掌握一些高深的神术,塞勒涅这样的外行人可以不真正相信光明神,但到了这个位置上的神官,真的有办法在完全不相信光明神存在的情况下轻松地用出那么高深的神术吗?信仰之力毕竟是先要贡献给神明,才能从神明处得到回馈的。
塞勒涅甚至怀疑菲碧会来向她示好,压根儿就是因为她不光是诺德落难的女王,同时还是个表面上的光明神教信徒,如今侯赛因选择带着他的国家背叛光明神教,威尔顿便急匆匆地过来拉拢塞勒涅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确实太小,威尔顿圣教国就算没把握能轻松战胜纳格兰帝国,也没必要来拉拢塞勒涅,整个辛德雷大陆都知道,诺德王国信仰光明神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光明教会可能也猜得到,塞勒涅远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虔诚。
与其用光明神教当幌子来拉拢塞勒涅,带来一连串后续的麻烦,不如就干脆地和塔利斯联盟达成暂时合作,等消灭了纳格兰帝国之后,把原本属于诺德王国的领土归还一部分给塞勒涅,保证比直接这样上门来拙劣地讨好塞勒涅要来得有效。
光明教会的那三千名士兵,被称为“圣光军团”。他们听从是光明教会尤其是光明圣女的命令,认为自己是侍奉神明的军队,活着的时候为光明神奋战,死去之后便随同光明圣女一同前往神国,成为神国的居民。
光从这一点,塞勒涅就能料想到威尔顿圣教国建国之初是如何有那样强大的军事实力的:一支军队中的,每一个士兵最崇高的人生理想都是“死”。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最初建立诺德王国的北地人对光明神教丝毫不感兴趣,因为即便没有这样的信仰,北地人也能将战死视作一种荣耀。但北地人不是为了死后能获得什么殊荣,而是为了用自己的死亡让同伴活下来,用自己的白骨,铺就一条让生者前进的道路。
威尔顿人从出生起便被周围的环境耳濡目染,将对光明神的信仰刻入自己的天性。北地人没有像光明神教这样“具体”的宗教,但他们的信仰同样随着血脉一代代传了下来,在风雪之中打磨了一千年之后,仍旧在大陆上屹立不倒,没有被光明神教给蚕食,也没有被同样不信仰光明神的塔利斯联盟所吞并。塞勒涅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光辉民族与国家的历史葬送在自己手中。
圣光军团保持着让人脊背发凉的沉默。他们动作整齐地低垂着头,一只手握住武器或权杖,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胸前,看上去不像是三十个独立的个体,反倒是更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由三千个相同又有微妙不同的部分组成在一起,只要向前推进,就能吞噬一切。
圣光军团去清剿剩余的半兽族时,塞勒涅没有亲自到场,从赫卡特的转述中,她知道自己的直观感觉和想象都是正确的。
“附近的半兽族营地全部被清剿干净了吗?”
“是。”营地中传来三千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低沉又充满了威慑力。
“那么我这里暂时没有任务要给你们了。”菲碧敲了敲权杖,显然是在让自己的声音能通过神术让每个人挺清楚,“请各位先回到神的身边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为他去做。”
没有疑问,也不用菲碧去解释,圣光军团无条件地执行她的一切命令。三千个人在没有统一口号的情况下安静又整齐地转过队伍的方向,踏上归途。
塞勒涅确信圣教国的正规军不会像教会的军队这样恐怖,但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诺德尊贵的女王陛下……”
“不用每次都叫那么长。”塞勒涅摇了摇头,“叫我塞勒涅就好。”
“塞勒涅。”菲碧很干脆地改了口,“请允许我随同你们一起,前往塔利斯联盟。”
塞勒涅差点笑出声来。她觉得北地人那直白到近乎无礼的说法方式已经够让外人难以理解了,没想到大陆上还有威尔顿人的说话方式——彬彬有礼的同时不给你任何拒绝的空间。菲碧算是这群威尔顿人中间十分典型的一个,就像赫卡特是十分标准的北地人。
“不要在我们还没明确表示要信任你的时候自作主张。”听见赫卡特不耐烦的声音,塞勒涅就知道自己肯定来不及阻止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赫卡特的新月刃已经架在了菲碧的肩膀上,以她的速度而言,在这个距离上,菲碧没有躲开的可能性,“你要么就跟着你刚走的人一起滚回你的圣教国,要么就在跟我们去塔利斯联盟之前,证明你的清白。”
菲碧要证明的“清白”确实很多,且不说威尔顿对塔利斯那近乎是公开的敌意,她的国家就在前不久之前还帮助了纳格兰帝国,使得诺德王国王都陷落,塞勒涅和赫卡特流亡在外。
撇去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提,两个北地人,一个威尔顿人和一个蓬莱人,能在不打架的前提下共同完成一趟旅途,都是奇迹。
塞勒涅不得不承认赫卡特的社交手段过于粗暴的同时又充满效率,她和菲碧聊了一整天都没切入的重点,赫卡特一句话就逼得菲碧不得不回答了。
“我很乐意向诸位证明我并无恶意,但可惜的是,我无法拿出肉眼可见的证据让你们相信我。”塞勒涅惊讶于自己刚刚发现菲碧的眼睛和她、和赫卡特一样都是蓝色的,而不是威尔顿人中常见的绿色,光看眼睛,她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北地人,“能证明我清白的,除了我的真诚恐怕别无他物,阁下大可以自己判断。”
赫卡特晃了晃刀刃:“除了亲自切开哪个人的脑壳看一眼之外,我不相信任何判断别人的方式,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演戏和撒谎方面很有天赋。”
“或者,我可以向我的光明神发誓。”
“不必了,我相信。要是真是个骗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好歹也要编那么一两句出来让我们相信的。”赫卡特收回了新月刃,视线停留在菲碧身上,仍旧留意着她拿权杖的那只手,“连半句话的解释都没有,要么是太蠢,要么是真的问心无愧。”
看见她把刀收回去,没有真的和菲碧动手,塞勒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从前的赫卡特是魔法造就的一件“物品”,因为和神术出于同源,却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体系当中,所以她能让绝大部分的神术在她身上失效。现在她的实力增强了,几乎要摆脱人类的身份,走进神明的国度中,可是她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先前对于神术的免疫全盘失效。
要对付普通的神官,赫卡特还是不在话下的,但如果和光明圣女起了正面冲突,她就会明白,她之前所见到的神术,和眼前的这个人所能使用的,堪称是云壤之别。
在赫卡特轻敌,菲碧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胜负真的很难说。
她一上来就用神术给塞勒涅治疗,相信不光是为了示好,还是让塞勒涅知道她的实力。
“赫卡特,别去惹她。”趁着整顿队伍收拾行装的小小混乱,塞勒涅偷偷把赫卡特拽到自己身边,并确认周围没有神术的波动,“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也不许冲动。”
“我不会去惹她的。”赫卡特的回答格外轻巧,“傻子才去惹自己打不过的人呢。”
“……你知道自己打不过她?”
“放在以前,我对信仰之力很迟钝的时候,我可能会觉得她就是个和你一样会耍点把戏的普通人吧。但是现在,我对信仰之力的感知是超过绝大部分凡人的。”赫卡特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活动着手腕,“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要是真和她动手,我能不能伤到她都是个问题。”
其实高手之间的较量,有时候也会有不少运气的因素,一方毫发无损另一方命丧黄泉也是常有的事,但从对自己一向自信的赫卡特嘴里说出这种判断,她指的肯定不会是这种运气不好的状况。
“能不能伤到她都是个问题?”塞勒涅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的,“有这么夸张?”
“神术到了一定境界,本来就可以让人间最一流的武者都束手无策的。”赫卡特咬了咬嘴唇,很不情愿地承认,“菲碧就到了那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