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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相顾心尘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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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翎!”子鸢看清楚的怀中的女子是谁,不禁惊呼了一声,小心托住她的后脑,伸手给她抹去了嘴角的黑血,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身子,“阿翎,醒醒,醒醒!”

    “嘶——”

    客栈倾倒,火焰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虫子嘶嚎之声,似曾相识,那是当初在国寺焚烧长公主尸身出现过的声音。

    子鸢不由得心头一凉,想到了阿翎在醉今宵与阿耶杰对峙时说的那些话,她是蛊虫寄主,注定要成为皇蛊蛊母繁衍新蛊皇的尸体。

    难道阿翎在这里遭遇了更可怕的蛊虫?那姐姐又在哪里?方才那男子又是什么人?

    “臭……臭丫头……”阿翎眼睑跳动,似是醒来,又似是还在沉睡,她沙哑着声音喃喃开口。

    “大人,她叫你什么?”禁卫营下属听到了阿翎的呼唤,惑然瞧向了子鸢。

    子鸢沉下脸色来,“她是一时魇住了,唤的是她的妹妹。”说着,子鸢将阿翎背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同袍,“你们先在这儿救火,我把她送到醉今宵休息,便回来助你们

    “诺!”

    “臭丫头……黄泉路上有你……果真不孤单……”阿翎的双臂忽地收紧,环住了子鸢的颈,那暖暖的呼吸拂过子鸢的颈子,血腥味中带着一些女子特有的微香。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先送你回去,马上给你找大夫治伤。”子鸢的双臂牢牢勾住了她的双腿,若是之前,她定会打趣背上的她有些分量,可是现在,她心头的担忧乱作了一团,再也说不出那些调皮的话,“我答应过姐姐,会好好护你周全,你便不会有事。”

    “不……不……”阿翎在子鸢颈边摇头呓语,脸颊在子鸢颈上摩挲,“我不要你来……黄泉路陪我……你要活着……我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我不想你陪……你便不能陪……”

    子鸢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臭丫头……你……跟折雪……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们……我只想……只想……”阿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只觉得喉间一阵腥味涌上,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阿耶杰那一掌,还是伤到了她的脏腑,再加上阿耶杰强行催出皇蛊蛊母,已然伤到了阿翎的心脉。

    “阿翎!”子鸢骇然转头,看着肩头那个虚弱靠着的苍白面孔,心不由得一凉,“你可是从来都不稀罕这个,不稀罕那个的,可别连自己的命都不稀罕了!你撑住,到了醉今宵,我请了大夫,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再陪我走一段……就一段……一段……一……”阿翎的声音低了下去,终至无声,原本环紧子鸢的双手突然松了开去。

    “阿……”子鸢心头一惊,猝然转身将阿翎瘫软的身子抱在了怀中,她摇了摇阿翎的身子,“醒醒,醒醒,醒醒!”

    巷陌之中,苏折雪定定看着子鸢背着阿翎往前走的背影,微红的眸子黯淡下去,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笑得极苦,似是明白了什么,“原来……原来……”

    “我没有骗你,狼蛊与欢蛊的毒性本来不强,可若是还混杂了皇蛊蛊母的毒性,那可是致命的慢性剧毒,苏折雪是绝对活不过一年!”

    方才烈火之中阿耶杰的话在心底缠绕,挥之不去。

    再抬起眼来,苏折雪已是泪光盈盈,她抬手慌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提着裙角从巷陌中跑了出来,俯身道:“子鸢,快些背她回去啊!”

    子鸢重重点头,来不及去多想为何苏折雪会出现在这里,再次将阿翎背起,拔腿朝着醉今宵跑去。

    一路跑上醉今宵小阁,子鸢小心地将阿翎放在了床榻上,缓了几口气,又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

    “慢!”苏折雪突然唤住了子鸢,“你留下照顾主上,我去请大夫。”

    子鸢大口地喘着气,摇头道:“还是我去……我去得快些!”

    “你留下!”这是苏折雪从未有过的凶意,也是苏折雪第一次对子鸢下的铁令,“护着主上,你哪里都不许去!”

    “这……”子鸢迟疑了下,问了句,“为何?”

    苏折雪走到了门口,淡淡笑道:“你答应过姐姐,会好好护着主上,难道现在就要食言么?”

    “我并非食言,而是你与阿翎都留下,我才觉得安……”

    “主上安好,便是我安好,主上若是有事,这世上也不该有我苏折雪。”苏折雪打断了子鸢的话,又推了推子鸢,让子鸢退进了房间,这才匆匆往楼下跑去。

    在她心底藏了一句永远都说不出口的话——从今往后,换她来护她们周全。

    “姐姐……”子鸢看着苏折雪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浮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来。

    这三年来,苏折雪从未对她沉过脸色,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分明近在咫尺,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突然远了一步。

    苏折雪迟疑了一步,却不敢在这一唤下回头看上子鸢一眼,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救主上!

    子鸢失落地回头走到阿翎床前,仔细回想着从姐姐归来的点点滴滴,与姐姐的重逢,是那般地欢喜,与姐姐的亲密,更是那般地令人沉醉。

    一切一切的改变,是从阿翎出现开始,她与姐姐在小阁上说了什么,为何突然失踪,又突然遇险?

    客栈中那个男子究竟是谁?烈火之中惨叫而死的皇蛊又从哪里来?

    “大人!大人!大人!可终于找到你了!”一名禁卫校尉按剑匆匆地跑上了小阁来,打断了子鸢的沉思。

    子鸢低声问道:“何事?”

    “公主殿下有急事宣大人进宫!”禁卫校尉缓了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子鸢蹙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阿翎,伸出手去,在她颈上按了片刻,确定她脉息未断,这才沉声道:“你先去回禀公主殿下,就说我随后便到。”

    “诺!”

    子鸢看着禁卫校尉跑远,坐在了床榻边,拿起床边的干净帕子,给阿翎擦了擦下颌的血渍,“你跟姐姐,究竟藏了什么事在心里?”

    “咳咳……”阿翎突地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她眉心紧蹙,咳嗽之后紧紧咬住了牙关,似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

    子鸢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走到了房门边,冲守在醉今宵的下属道,“来人,速速烧盆热水来!”

    “诺!”

    不多时,下属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上来,小心地放在了桌上,探头往床榻上瞄了一眼,不禁笑道,“大人好福气啊,这姑娘不是今儿献艺的那位……”

    “出去!”子鸢冷冷瞪了下属一眼,吓得他连忙退了出去。

    子鸢将房门关好,又检视了两扇关好的窗户,这才走到桌边,沾湿了帕子,来到阿翎身边,轻轻给她擦拭脸上的血污。

    原本该是大晋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如今沦落至此……

    “撑住,别让姐姐伤心。”子鸢心头一痛,喃喃道了一句,便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擦一擦手臂上的血污,目光却落在了她绷紧纱布的右掌上。

    她缓缓解开了那条纱布,新划的口子虽然已经止血,可还是那样让人看了心疼。

    “你爱惜自己一些,可好?”子鸢只觉得鼻子一酸,想到了阿翎那日在孤鸿山涧中受伤的左臂,她轻轻地捋起阿翎的左袖,那里缠了一条染血纱布,纱布边沿,赫然有几道血红的手指印。

    子鸢恍然伸出了手去,那些手指印与自己手指大小无异,果然不出所料,那夜在林间救她之人,就是这个昏迷不醒的阿翎。

    子鸢眼圈一湿,心里痛得难受,更加愧得难受,这些日子,阿翎一人在外,定是过得不好,可是当日的她因为遍寻姐姐不见,竟然还视阿翎如仇,待她如此不好。

    “……”

    她总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看似对谁都冷冰冰的,可是她对自己才是最冷。

    “总是叫我臭丫头,若我是臭丫头,你可就是傻丫头了!”子鸢含泪嗔骂了一句,低头检视着阿翎的伤处,下颌上的鲜血擦去,双臂的血污擦去,子鸢的目光来到了阿翎的双足上。

    一双小靴已被火星烧成了焦色,裙角也烧破了好几个洞,斑驳的血渍浸在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疼。

    子鸢方向手中干净的帕子,小心地给阿翎脱下了小靴,微微捋起裙角,当视线落在她膝盖上,子鸢不禁愕住了眼——

    微微浮肿的膝盖上满是斑驳的青紫,这些伤又是何时落下的呢?

    “你……究竟还有哪些伤?”子鸢突地下定了决心,动手解开了她前襟处的衣扣,可在她打算拉开阿翎衣带之时,阿翎突然凉凉地抓住了她的手。

    子鸢慌乱地对上了阿翎一双冰凉惊骇的眸子,因为阿翎醒来而由心的欢喜笑容尚未来得及展现脸上,便被阿翎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

    “臭……臭丫头!”阿翎艰难地骂出这三个字,紧紧抓住自己敞开的衣襟,又羞又惊地瞪着子鸢,若不是因为伤势太重,使不出第二巴掌,不然现下的子鸢,早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我……我……只是……”子鸢百口莫辩,眨了下眼,急声道,“我也是女儿身,你……不算不得吃亏啊!”

    “你……”

    “对了,就这样,你瞪着我,不要闭眼,千万不要闭眼,撑住,姐姐马上便回来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子鸢连忙从床榻上跳起,远离阿翎三步开外,双颊不知是因为阿翎方才那一巴掌,还是因为其他,火辣辣地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