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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妩……”苏离兮抬头看着眼前的院匾,嘴唇微动默默的念道。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的手臂:“苏娘子对这凌波苑一点都不陌生吧?呵呵,小心脚下的门槛,您请进!”
苏离兮缓缓地走进正堂,眼眸中流溢着淡淡的忧伤。熟悉的格局,熟悉的家私、熟悉的味道。她对这里当然不会陌生,三年前入宫之前的那一段日子,她从水韵坊搬到安郡王府的凌波苑居住,那是她最最快乐和逍遥的日子。
青梅言道:“这几年来,敬王爷虽然不在府内,却命令奴婢们一直尽心照顾着这座宅院,凡是您使用过的物件一律都不许动,都好好养护保存着。前几日您的身子弱,王爷将您安置在凌波苑南边的暖香阁中,可那里毕竟地方窄小了些,怕您住得不够舒坦。”
“现在可好了,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奴婢们昨天半夜里就将这里收拾缓和了,窗纱换上防风又温馨的南蚕丝金纱,被褥和热炕都用海棠溪暖香烘了小半宿,您看看是否满意?”
苏离兮的目光慢慢地滑过屋内的摆设,果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呀,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还记得,初进宫的那段时间,她在清平乐宫中受尽了委屈,心中时常怀念安郡王府的凌波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地,渐渐地,她就再也想不到这里来了鳏?
正堂内黄梨木雕花槅扇,两旁依次挨着的是梢间、次间、耳房。跨过正堂有一个小内院,院子内栽种着各色花草,虽然是冬季也有四季常青的植物。穿过院子便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卧房了。炕几上燃着一个云蝠纹鎏金熏炉,正散发着袅袅的香味。
幽静而舒适的卧房用百宝阁和珍珠帘子隔开来,把右梢间隔成一个别致的书房。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眼前是一片风景优雅的凌波湖,小桥、回廊、亭台,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
可惜……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然,她这个曾经居住在这里,真心喜欢这个地方的人,从内到外却是变得厉害!安水屹安排她旧地重居,是个什么心思?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坐在靠窗边的暖炕上:“苏娘子,您坐下来歇歇。王爷已经吩咐了,侍奉您的都还是我们这些旧人,好让您不感到陌生。奴婢给您端一杯热茶来!”
苏离兮语道:“不要茶水……给我一杯温水就好!”
青梅瞄了她一眼儿,答道:“是!”
怀孕的女子怎么能喝茶?茶叶有提神和刺激的作用,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五日前她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便一改颓废消极的态度,立刻打起精神来生活,吃不下也要吃,喝不下也要喝,腹中的孩子需要营养。他或者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这个做娘亲儿就一定要好好养育孩子、保护孩子。就像前世时的妈妈,还有这一世的苏荷请娘亲儿。
青梅端来了一盏温水,轻轻放在红木镶嵌金银彩花贝壳的炕桌上,又摆上几盘精致的点心:“苏娘子请用水,奴婢去外间看看鲫鱼汤熬好了没有?”
炕桌上的瓷碗冒出袅袅的白烟,苏离兮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住自己的肚子,心中对未来的处境十分担忧。那一日安水屹匆匆离去,神色凝重之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了,他是不是该彻底死心了?这几日他再也没有来过,根本无法猜测他的心意?
这敬王府确实不宜久留!但是,外间兵荒马乱的,到处抓捕杨氏余孽,她又该如何生存下去?以前不知道怀孕的事情,便觉得再苦再累也能忍受,大不了做乞丐讨饭吃,或者到大户人家为奴做婢讨生活。她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劳作和辛苦难不倒她。然,孩子怎么办?怀孕的女子如果朝不保夕,饥一顿、饿一顿的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如何养育孩子?
唉……苏离兮深深地叹息着,纠结着,厚着脸皮住下?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算她顺利出了京都城去西北方向寻找杨熠,千里迢迢之路翻山越水,自己能坚持到那一刻吗?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各地军阀盘踞,山匪歹徒拦路抢劫,强壮的男子尚且无法自保,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这温暖如春的卧房,忽然就叫她觉得憋气难耐了。苏离兮从暖炕上下来,向隔间的书房走去。
一抬眸,苏离兮猛然间愣住了……
雅致的书房内,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像,竟然环绕挂满了整间屋子!
画中,美丽的女子翩然起舞,或云袖婉转、或衣带飘飞、或纤腰轻转,或摇曳婆娑。清丽妍媚的舞姿层出不穷,巧妙的设计新意迭出。各式各样的舞蹈动作中,有的如同轻捷飘逸的飞鸿,有的像光彩夺目的春季繁花,有的若落英缤纷浮云卷波。
苏离兮眼眸中闪过惊喜,喃喃自语道:“《梨花落》舞谱!”
那画中的女子巧笑盼兮,眉眼含情,容颜清丽,舞姿婀娜,可不正是三年前的自己吗!
苏离兮一时感叹万分,心潮起伏,那个时候
的自己正在爱慕着安水屹,舞动回转之间都是看向绘画人的脉脉深情。
她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十六幅梨花落舞谱全都在这里了!她身不由己地、缓缓地走过去,抬手轻轻抚摸着一幅幅画卷,旧时的情结暗暗浮动于心头。
“记得画这些舞谱之时,你天天督促着我快点画,总是嫌我画的太慢。”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离兮缓缓地转身,眼眸恍惚……
一身儒青布袍的安水屹缓步走了进来,清晨的眼光照射在他颀长的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金晕。
俊美无双的男子,唇角儿噙着一抹温存的笑:“而我却不肯将就,稍微有一丝不满,就会重新来画。后来,我在北疆行军之时,常常会后悔自己过于苛刻,没能早早完成你的期待,答应给你的二十四幅梨花落,一直都没有机会完成。”
苏离兮默默转身,目光重新停留在墙壁上的画卷上。
安水屹的语调中带着伤感:“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往事不能重来一遍。彼时,我总觉得一辈子很长、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相处,我可以精雕细琢为你做舞谱。”
苏离兮低垂下眼眸,心口闷闷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你看这一幅……”他走到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你跳这个舞姿之时,梨花漫天飞舞,雪白的花瓣落到你的发髻上,差点迷住了你的眼睛,呵呵!”
“还有这一幅画,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了,满天的夕阳映红了云端,我说等明日再画,你偏偏不依。说什么不画完,就不肯进晚膳。”
“左边的第三幅,你那一日不下心扭到了脚儿,不能做太难的动作,我只能从作画中找技巧……”
“别说了、你别说了……”苏离兮蓦然打断了他的话,悲切地言道:“你只看到跳舞的我,还有绘画的你,你可曾听到琴音?这些舞谱中飘着琴音,你可曾听到了沣年的琴音!”
安水屹后退一步,神色凄然!
苏离兮的眼眸中迷漫起点点泪光:“沣年死在我的怀中,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死之前也想再看我跳一支舞,也想再次合作。他弹琴,我跳舞……谁给他这个机会?上天会不会让时光倒流?”
安水屹沉沉地语道:“我也曾视他为挚友,奈何他不能真心待我!”
苏离兮凄冷地笑着:“对、对,造化弄人,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我们始终都不能在一起了。三人行乐,传为美谈,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神态悲哀,一手扶着门框,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梨花落》舞谱虽然可以唤起她心中的美好记忆,也能唤起某些不可磨灭、无法挽救的伤痛。
如今,在她与安水屹之间横隔着太多、太多沉重的东西,根本无法释怀……孩子、杨熠、李沣年、昶蕞,沅淑阁宫女们的惨死,国破家亡的仇恨,万千百姓的流离失所。
就算她有心念些旧情,良心却难以安宁!
苏离兮在暖炕上坐下,看着站在门边上的安水屹:“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早就告知过你了,如今我有了孩子,更加不可能背叛孩子的父亲,只能再次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孩子,时时刻刻牵动着娘亲的心。孩子,会将父母牢牢捆绑在一起。她这一辈子都注定了是杨熠的女人!
她凝视着他:“水屹,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安水屹久久地沉默着,终于他还是开口了:“离兮,这个孩子……你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