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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京都的午后,天际湛蓝无云,天气极好。
有女子身着浅黄色流彩暗花的长裙,三千青丝梳成云鬓。
几支珠花斜插在发髻间,附有流苏点缀,将其美色,更是衬得无人能及囡。
女子美色,道路一侧的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撇了撇嘴……女子颇有些无聊的掂了掂脚尖,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极为灵动的双眸四处流连,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鲺。
女子身旁,有年轻男子白衣飞扬,他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含笑。
“都和你说过了,等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又何必早早就来……这不听好人言,必然是自找罪受的……”
女子转了转脑袋,大大的眼睛看向白衣男子。
倒没有往日的娇态,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
“柒寒师兄,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这都延迟这么久……却还不见人影……”
年轻男子淡淡道,“师妹可莫要担忧柒寒师弟,他那一身功夫,若是还能出什么事……那要师兄可怎么活?!”
原本只是打趣,没想到女子竟煞有其事的作了真,“也是,柒寒师兄的武艺精湛高深莫测,若他出了事,那定当是遇上人外高人了……”
正说着,京都郊外突然响起马蹄声。
“定然是柒寒师兄,他终于回来了!”
女子眼眸一亮,提起裙裾,疾步便向前跑去,毫无女子该有的矜持。
见状,白衣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渐渐敛下。
他望向女子飞奔的身影,紧了紧眉头,也随之走去。
眼前……有一辆马车疾速朝着城门驶来,女子眉眼弯弯,大声喊道:
“柒寒师兄,柒寒师兄……”
车夫有所迟疑,低声询问马车内的少年
“主公,前方有名女子,似乎是朝着我们开的口,我们要不要停下?”
车内之人很快给出答复,“许是认错了马车,不必停。”
“是,主公。”
马蹄声由远及近,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衣男子眸色微闪,他望向身旁的满眼期待的女子,道:
“这应该是九王爷的专用马车,不像是师弟的……”
九王爷……?
“那不就是与柒寒师兄……一同治理洪水的王爷么?”
女子眼眸一转,马车自她身边飞驰越过。
“没关系,即便这不是柒寒师兄的马车,马车里的主子,却与柒寒师兄息息相关,拦下他也无妨。”
言罢,白衣男子尚未有所反应,女子已然双足点地,纵身跃起。
“胡闹!婠婠,回来!”
年轻男子怒斥,关婠婠却不在意,她飞身而起,一个旋身,脚尖落于马背之上,姿态优美至极。
车夫手中缰绳连忙拉紧,马车骤然停下。
他眼眸一眯,“姑娘,你这是何意?”
关婠婠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请问你们一些事情,只是……
马车不停,我问不了,这才出此下策,还请你们见谅。”
她双手抱拳,虽然言辞无理,举止却有礼。
车夫心头的怒意稍稍松了些,内心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车内传出温润之音,丝丝入耳,极为好听。
“不知姑娘想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在下有事在身,还请姑娘……不要耽搁在下太多时间。”
“这是自然,”关婠婠脸上露出一抹笑,“我想问问,我家柒寒师兄,什么时候可以抵达京都?”
车夫语气疑惑,“柒寒师兄?”
白衣男子抚额,替她解释道:
“她家的柒寒师兄,名唤君寒……”
空
气似是一瞬间静谧下来,车夫眯眼不语,马车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眸里渐渐染上疑惑,关婠婠问:
“怎么,我的问题很奇怪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回答我?”
那应该不是问题很奇怪的缘由,而是……
他们问错了对象……
齐神医的目光驻足在车夫身上,恰在此时,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角。
随即,有温润少年,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
关婠婠见此,身子一动,从马背上飞了下来,站立在白衣男子的身旁。
九王爷君樊看了关婠婠一眼,随后望向白衣男子,他眼眸深邃,笑着问道:
“不知二位,与七哥是何关系?”
……
…………
宫殿金碧辉煌,殿内,左右尽退,宫门合上瞬间……外头秋风袭来,引得琉璃灯火忽明忽暗。
熏香漫过长烟帷幔,有人跪坐在地,华服广袖垂落地面,面色严肃正经。
身上披着风氅,老皇帝苍老的脸上……布满愁丝。
“此次,就有劳素衣夫人了……”
“皇上言重了。”素衣夫人拱手道。
老皇帝微微摇了摇头,“老七的性子,朕最是清楚不过,若是强行给他指婚……破了他断袖之癖的流言蜚语,他也不会有半分情愿。
可惜朕老了,身子愈发不听使唤……此次待他回京都,若是再不帮他谋算,日后……怕是再无机会了。”
“皇上是有福之人,自当长命百岁,不必太过忧虑自己的身子。”
素衣夫人低首道,“而且……素衣相信,皇上的良苦用心,七王爷是会明白的……”
“如果真是那样,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往昔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此刻却流露着丝丝哀伤,老皇帝目光放远,慢悠悠的开口:
“婠婠那孩子,乖巧懂事,朕极为喜欢,要是……她能够成为老七的王妃,想必……宁儿泉下有知,亦是欣喜的……”
“会的,当年……七王爷尚在素衣手里学艺之时,婠婠就极其喜欢……伴在七王爷身边,若是七王爷愿意迎娶婠婠,想来……婠婠是很乐意的。”
老皇帝笑了笑,却又猛地咳了起来,素衣紧紧地望着老皇帝,满脸担忧,“皇上……”
福公公赶忙替老皇帝顺顺气,脸色凝重。
咳了半晌,老皇帝缓缓地平复喘息,看了看素衣夫人,他笑道: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这说的话,都还没有咳得多……”
像是要应验他的话一般,老皇帝又重重的咳了起来。
素衣夫人道,“婠婠已经被素衣遣去,迎接七王爷归京都了,他们师兄妹许久未见……七王爷是重情重义之人,不会一下子就推开婠婠的。
只要七王爷身边有旁人在,他不近女色的流言……必定会因婠婠所破,还请皇上放宽心,多加休养才是。”
“也好,此事,就交由素衣夫人去操心了,朕,咳咳……”
“素衣明白,皇上身子不适,请先休息,素衣先行告退了。”
……
…………
七哥……?
“你是……柒寒师兄的弟弟?”
关婠婠上下将君樊打量,很中肯的道出一句:“长的倒是不错,可惜……还是没有柒寒师兄好看!”
君樊笑容如初,“相貌是天生注定的,我也是无能为力,不过……
适才……我听见姑娘唤七哥为柒寒师兄,在下敢问姑娘一句,你与七哥,是师兄妹的关系么?”
白衣男子尽量无视关婠婠,她身在江湖,又被师父保护的太好,宫廷里的人,不是她这个白豆腐能接触的……
将关婠婠往自己身后一拉,白衣男子对君樊拱手道:
“在下姓齐,旁人常唤我齐神医,刚刚
在下没能拦住婠婠,是在下的过失。
婠婠她初到京都,什么规矩都不懂,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九王爷不要怪罪于我们。
“阁下言重了……你们与七哥关系匪浅,我自当要另眼相待……”
关婠婠插话道,“你们废话了半天,到底什么时候才回答我,我刚刚所提的问题?”
她东张西望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见着有马车驶来的影子。
眼前的人……不是与柒寒师兄一道的么?
为何两人之间的距离,会隔得如此之大……
难不成………柒寒师兄先回了京都?
但……这并不可能!
自己与娘亲分道之后,便一直在此守着,柒寒师兄若是进了城门,她没有理由不知道……
“姑娘今日,怕是等不来七哥了……”
君樊望着关婠婠,柔和的朝她一笑,“我比七哥先行了半日时光,一路快马加鞭,极少停留,故而……才如此之快的回到京都。
但七哥有所不同,他身边的苏大人……身子素来不是很好,加之有女眷在身边,不便赶路。
昨日又下了雨,想来……没有个一两天,他们是无法赶回京都了……”
女眷……?!
关婠婠瞪圆了双眸,不敢置信的问道,“柒寒师兄身边,何时有了女眷?!”
见状……齐神医似是觉得头更疼了些。
他这小师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在乎君寒了……
之于君寒的,哪怕是风吹草动,她都要打破砂锅,一问到底才甘心。
“柒寒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女眷,那是人家苏大人的,对罢九王爷?!”
挑了挑眉头,君樊眸光浮动,道:“是,那女眷的确是苏大人的。”
“就是就是,既然今日柒寒回不来……那我们就不要等了,先回去罢。”
齐神医实在是不喜客套,有些……迫不及待的拱了拱手,“多谢九王爷相告,我与师妹……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就先告辞了。”
“慢走。”
“不是,我都还没有问……柒寒师兄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要拉我,齐柯师兄放手,你……”
抗议声渐渐湮灭,望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君樊眸色幽深,轻轻地问着身后的车夫:
“擒书,你想到了什么?”
车夫――擒书道,“那位姑娘身手不错,还有她旁边的男子,武艺应该更是上乘。”
不同世界的人……想到的东西自是不一样。
君樊道,“他们,是江湖人……”
江湖人……
擒书云里雾里,不明君樊的意思。
君樊面带浅笑,眼眸深处的表情却是有些难以捉摸。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追查出,君寒……到底师出何门?”
……
…………
“啪……”
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有人颤着声道:
“你说什么?!”
彩衣眸色悲伤,“小姐,三公子今日是回不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有可能明日也回不来了。”
苏染笑咬着唇,“三哥哥怎么会回不来,明明九王爷都已经回来了,不是么?”
“具体缘由,奴婢已经打探到了,说是岭安启程……回京都的那一日,三公子因醉酒……而睡过了时辰,这才晚了九王爷半日时光。
加上九王爷快马加鞭,故而要比三公子快些抵达京都。”
醉酒……
“枉我们在京都,苦苦瞒着方嬷嬷的事情,更是苦苦等待着……他回来支持大局,他倒是好,竟然为了喝酒寻欢,连启程的时辰都敢错过……”
掌心传来刺痛感,苏染笑却并不觉得痛,眸中神色痛心凄凉,交融在一起,极为的复杂。
“只怕不仅如此,奴婢还打听道……启程会京都的前一夜,三公子醉酒,是七王爷将他扶回房间的……
亦不知道,那晚他们都在做些什么,第二天就有流言,说他们已经大逆不道,有了不该有的关系
小姐,您何必呢,三公子素来不将你放在心上,他离去数月,竟一点……也不想念着京都里的人,连启程都敢耽误,
你又何苦,为了他,与贵妃娘娘做对呢?”
苏染笑蓦然看向了彩衣,不敢置信的问:
“彩衣,你什么意思?”
彩衣与苏染笑相依为命十几年,最是了解她的为人。
其实,苏染笑心地不错,只要不危及性命,可以忍耐的事情,她都会忍。
她之所以会背叛李氏,纯属是李氏做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底线,亦危及了性命,所以才投靠了苏子浅。
彩衣猛地跪在地上,哭着道:
“小姐命苦,自小无依无靠,全凭着自己的隐忍,走到了今日。
在遇上三公子的时候,奴婢也以为此生,三公子便会是小姐最大的依仗,可是……三公子固然是好,却未曾将您放在眼里过,您的生死,他又岂会在意半分?!
再者,您已经允诺了娘娘,会配合她的安排,嫁与太子为妾,今日……是您可以争取的最后时限,但……
三公子却没有回来,难道……您想违背贵妃娘娘么,您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清誉么?!”
苏染笑哽咽着,彩衣一语中的,身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的清誉?!
多少次她想到了死,甚至连白绫都准备好了,到了最后,却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想要活着。
她苦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抓住了一条浮木,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平稳下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只是……那时她想到的是,苏子浅会顾念兄妹之情,加之她曾不顾自身安危,救过他一命,依苏子浅的性子,必当不会对她袖手旁观……
而如今……
香贵妃却没有给她时间,让她等回苏子浅,等回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
温热的液体,滑过冰凉的脸颊,苏染笑说不出话来,彩衣见她动容,趁机道:
“小姐,您不是常说,良禽择木而栖么,此次……您是被逼无奈,可……那并不是您的错,难道不是么?
您没有时间等三公子回来,再说……小姐怎么就一定知道,待三公子回来,他就一定会帮您呢?!”
“不,三哥哥……他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彩衣摇头,“小姐,您与三公子真正相识的时光,只有一个月,您怎么就那么确定,三公子的为人品行呢?
其实……小姐心中也是不确定的……不是么,至少小姐被逼迫至此,都还没有……与红绫姑娘开过口,不是么?!”
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苏染笑脸色一下子……惨白的厉害。
“我没有不信,没有告诉红绫,那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如今的苏染笑,已经是山穷水尽,被人逼到了死路。
她,不过是在自己的性命和道义面前,挣扎煎熬罢了。
彩衣倏地抓住,苏染笑不知所措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背句子一般,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念给她听。
“小姐……奴婢知道,一旦您下嫁给太子为妾,便是贵妃娘娘的人,贵妃娘娘与三公子素来不合,你们也就反目成了仇人。
您听着……你不信任红绫,亦代表着……您并不相信三公子,之前种种,全都是因为,阡陌苑里有方嬷嬷。
她对您极好,好像您的母亲,是以,您很喜欢她……可她对三公子好,于是您也想对三公子好。
眼下她不在这世间了,您亦不需要再对三公子好了,不是么?!”
莫名的,望着彩衣……苏染笑安静了下来,“是么,我对三哥哥,没有任何的感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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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彩衣看着她道,“您想想,若是……七王爷真的喜欢三公子,您……会不难受么?”
眼神晃动,苏染笑张口欲要解释,却被彩衣拦下,“小姐,奴婢自幼伴您成长,之于七王爷,您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没有人……比奴婢更加的清楚。”
在彩衣灼灼的注视下,缓缓地……苏染笑低垂下了眸光。
……
…………
日子一晃三天。
本来两天即可走完的路程,因着下雨,便耽搁了一天。
两辆马车刚行驶到京都城门口,就被迫停下。
前一辆是因为有人拦着,后一辆是因为前一辆挡着。
苏子浅下了马车,瞧看情况。
“柒寒师兄,柒寒师兄……婠婠都等了你四天了,你知不知道,婠婠好可怜的……
等不到柒寒师兄,婠婠想走,却又不敢,就是怕……错过了柒寒师兄,婠婠都这样了,柒寒师兄……还不愿意见婠婠一面么?!”
女子声音甜美动人,苏子浅抬眸望去,眸光落在女子身上。
绿若在一旁道,“这姑娘,长的倒是不错,只是……她对着七王爷的马车……喊柒寒师兄,确定没弄错?!”
她话音刚落,便又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师弟,摆够谱了就出来罢,小师妹也劳累了四日……只为不错过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这四日,我也一直在等你。”
齐神医……
苏子浅眸色微闪,忽然记起,她与齐神医初见那时,他曾评价过她的一个词:
新欢……
有新欢,就必定有过旧爱……
那……
眼中美貌女子,就是他的旧爱么……
似是有所动容,有人掀开了车帘,不疾不徐的下了马车。
关婠婠面上一喜,搅了搅手指头,鼓起了勇气才靠近君寒,娇柔唤道,“柒寒师兄……”
七王爷君寒面色极为清淡,不带任何一丝温度的……扫了他与关婠婠之间的距离,“你怎么来了,师父,也来了?”
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关婠婠偷乐,又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一步,“娘亲现在应该在皇宫,柒寒师兄,要去见见娘亲么?”
绿若像是见鬼一般的望着关婠婠,“公子,这姑娘与七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离七王爷那般近,居然没有被千一剑拦下,更没有被七王爷丢出去,真是好生奇怪啊?!”
记得治水期间,有女子爱慕七王爷君寒,虽然女子……知晓君寒高不可攀,又不能碰触女子,但还是爱上了。
在他……与岭安的百姓谈起洪水的时候,女子曾经试图靠近君寒,却被千一剑一剑拦下,吓得女子顿时没有动作。
更有一次,有位胆子较大的女子,想送点东西给君寒吃,君寒没有收,她便……欺身上前,想占君寒便宜。
结果,却被君寒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