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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颗巨大的蛋,表面粗糙如树皮,深红色如鲜血侵染,覆有鳞片状的细密纹路。
没有人发现它从箱子里滚落,颠簸翻滚,尘土翻飞,从山巅一路滚到崖底,飞跃凸起的石块,重重落在柔软的草堆里,卡在低矮的灌木丛下。
它坚硬得如同一块岩石,静静地躺在湿软的泥土里,好像自鸿蒙初开它就这般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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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服!”
一杆冰冷的枪指着裴千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失去意识前他正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咖啡馆里,浓郁的咖啡齿颊留香,他刚刚拿起报纸想浏览当日新闻就遭到了多人袭击,凭借矫健的身手击毙几人之后,明明已经逃脱围猎,却突然遭到一记雷击,血液像被冰冻,全身肌肉瞬间失去知觉陷入昏迷,可那天分明是晴空万里。
醒来,他发现躺在一个铁笼子里,几管黑洞洞的枪指着他的要害,持枪的均是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手指压在扳机上。
但裴千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或者诧异,淡漠得像一块生铁:“你们是什么人?”
一持枪男人冷不防一记重拳砸来,正中面颊,裴千行半边脸麻木,口鼻流出鲜血。
“少废话!脱衣服!”
裴千行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眼面前粗壮彪悍的男人,手缓缓伸向纽扣。
从西装外套到衬衫,裴千行脱去上衣丢在一边,裸.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劲瘦的腰没有一丝赘肉,漂亮的人鱼线向下延伸,隐没在裤腰中,引发人无限遐想。他的肌肉呈细长形,乍一看不那么强壮,实际上这种肌肉最具有爆发力。
“裤子!”
男人说着带口音的英文,右脸上有条狰狞扭曲的伤疤,看上去十分丑陋,他的手上长有厚厚的枪茧,显然是长年用枪的人。
裴千行的手指摸向裤链,动作不急不缓,虽然是在他人威逼下脱衣服,却从容自若得好像只是睡前宽衣。不论身体怎么动,他的视线自始自终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他的眼角有根根血丝,使整个眼球的颜色偏向于红色,好像泼天的血水洗去之后留下的淡淡血印。
裴千行,绰号红眼,是臭名昭著的跨国犯罪集团荆棘鸟的首席杀手,深受集团头目的器重,据传他杀人手段层出不穷,每次杀人眼睛就会变红,所以被人叫做红眼,甚至还有人说他生了一对美杜莎之眼,凡是被他看到的人就会死。
但不久以前荆棘鸟被多*警联合剿灭,裴千行侥幸逃脱,藏身在南美,正打算休息一阵再谋后路,没想到阴沟里翻船。
裴千行一生树敌太多,想要他命的人黑白两道数不胜数,这回抓他的是谁?一时还不清楚。
他弯腰褪下长裤,麻痹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行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但被他小心地隐藏。
大腿上完美的肌肉好像艺术家刀下的艺术品,修长的腿部充满了力量感,好像随时会跳起来把人踹飞,当他挺直背脊的刹那,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端起枪,紧张地瞄准。
裴千行的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坦然展露身体,明明衣衫尽退,手无寸铁的是他,反而看上去更具威胁。
伤疤男被他阴寒的目光看得极不舒服,用枪顶了顶他的腰:“内裤!”
裴千行迟疑,深深望进他眼里。
伤疤男好像终于抓住了软肋,得意地狞笑:“一件都不留!”
杀意在裴千行眼中一闪而过,但依旧照办。
他趁机观察四周,一道一道铁栅栏向远处延伸,整个建筑的内部都是由钢筋搭建,光线昏暗空气潮湿,楼上楼下还有持枪男子四处巡逻走动。乍一看像是一个监狱,但裴千行肯定这里不是什么监狱,那些看守无论是装扮还是气质与狱卒没有半点关系。
内裤落地,这回裴千行彻底一.丝不挂。
伤疤男恶意地用枪口挑起他胯间沉甸甸的器物:“料还挺足的。”
裴千行露出森冷的笑意,后背的肌肉绷紧,没有一个男人被枪顶着这种地方还会不在意的。
但伤疤男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向身边的人示意,一人递上一套灰色条纹囚服一双布鞋。
“穿上!”
裴千行随手一翻,没有找到内裤,一言不发地直接套上。又有一人上前给他手脚戴上镣铐。
“走!”冰冷的枪支顶着他的肩膀,裴千行向前趔趄。
铁门打开,又在身后合拢,一条长廊通向黑暗。
虽然不是监狱,却处处搞得像监狱,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裴千行有些莫名,如果是寻仇,袭击当时就会直接下杀手,或者关起来殴打折磨,但现在只是囚禁。
脚踩在青色的地板上,沉重的镣铐随着走动放出咣当咣当的声响,在幽深的走廊里回响。
押送他的是五个人,伤疤男走在最前,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
一对五,还带着手铐脚镣,差距有点悬殊,裴千行如果拼着受伤的风险还是有把握挣脱的,可他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弄死这五个人又该怎么逃跑呢?
于是他决定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既然这些人没打算立刻要他的命,他也很乐意让他们多活一会。
咣当!
一扇巨大的铁门敞开,空旷的内部像仓库,色调冰冷阴暗,中间是一片空地,两侧有楼梯层层向上,总共有四层,每一层都有一间间小屋。正前方的最高处,悬挂着一个醒目的翻页钟,上面显示数字“03”。
伤疤男解开他的镣铐,往里一推:“进去!”
铁门关闭,裴千行揉着手腕,环视一圈,眼角又洇出几根血丝。
陆陆续续几颗脑袋从小屋里探出来,好奇警惕地盯着裴千行。
他们均是身穿囚服,大部分人体格强壮,有的面目憎恶,有的獐头鼠目,一看就非纯良之辈,除了性别清一色为男性外,各人种都有。
裴千行朝里走了几步,这些人的头跟着他转动。
他听见了些不和谐的声音,底层其中一间屋子里铁床有节奏地摇晃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啜泣。
所有人听而不闻,似乎习以为常,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裴千行向声音的方向一瞥,很快收回视线。
“好像我们有了一个新伙伴!”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千行抬起头。
在最高的第四层,一个男人趴在栏杆上俯视,姿态放松,眼神戏谑。这个男人眉目幽深,线条凌厉,眼神坚定,身材高大挺拔,目测超过一米八五跟裴千行差不多,说着英文但明显是个东方裔,身上穿的也是灰色囚服,袖子被他撕去,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古铜色的皮肤性感诱人。
视线交汇,男人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即笑容更深:“没想到还是老朋友。”
裴千行漠然注视:“幽灵狼。”
史东,绰号幽灵狼,是雇佣兵团夜行者的队员,夜行者是一流佣兵团,也是一流的战争野狗,穿梭于各个战火纷飞的地带,只要出得起价,就能让他们为你卖命,当然代价是极其高昂的。裴千行所在的荆棘鸟曾经雇佣过他们一次,打过几回照面,因为同是东方人所以多注意了几眼,但多的来往就没有了。
“红眼,你怎么也被弄来这鬼地方?”史东口称老朋友,但神情语态并没表现出任何友好。
裴千行沉默不语,只是打量着他身后两个跟班。
史东低笑,声音在胸腔里引起共鸣,醇厚得如同酒液,他张开双臂,作出欢迎的姿态:“随便挑间房间吧,你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如果因为都是东方人就对他掉以轻心,那可蠢到家了,但裴千行打算先安顿下来,在弄清楚状况之前静观其变。
一二两层住满了人,第三层住了一半,第四层似乎只有史东和他的跟班,裴千行径直走上四楼,挑了间最靠近楼梯的房间。
裴千行确信这里是仓库改建的,房间密不透风,地面上有储物架长期摆放过留下的痕迹。房间看上去简陋,但墙壁地面上有防潮涂层,推测应该是在较为湿润的地区。
床只是一个铁架子上摆块木板,可能因为没人住的关系,还算是干净。
裴千行坐在床上,回忆起从清醒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一点点构建起事件的轮廓。
彻底苏醒前他曾迷迷糊糊醒过几分钟,感觉到轻微有节奏感的摇摆,像是在一条船上,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是沿海的某个地方,而且他在空气中闻到似有若无的海腥味,所以判断靠海很近。
在押送过程中,他注意到其中一个看守脖子上有个极淡的洗过的纹身,是某黑帮组织的徽记,可见这些看守的来历都不怎么正。
还有这些被囚禁的人,虽然不是恐惧就是愤怒,但精神状态尚可,估计是刚被抓来不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千行心中有点冒火,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为了等一个人,可人还没等到就身陷囹圄,不知是否会影响大局。
眼下还是先想办法脱身才是。
可该如何做呢?
脑海中浮现出史东不羁的笑脸,裴千行略加思索,牵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