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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边,钱君根本就听不进小小的劝阻,仍是不要命地撞击着罐子,拼命地晃动着脑袋,嘴里发着呜呜的怒吼,虽小却似乎有着震撼天地的力量。
那边施拓首先回过神来,刚想趁林傲堂失神的这会上去抢回小小,却被父亲拽住:
施任焰紧紧拽着施拓的胳膊,似乎想要捏断一样,手指的关节已经泛白,施拓皱起眉头“父亲?”
施任焰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很轻松的口吻道:“拓儿,我的武功已废。“
施拓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不明白为何父亲在这种时候说这个,点了点头,又听施任焰叹了口气,继续说,语气之中早就没了平时那不羁的气势:“我与林傲堂曾是好友,三十多年前,我们相约同游蜀中红衣庄,去看看当时的蜀中双娇是什么模样,可是没想到我们竟同时爱上了兰君瑜,当时的每个人都爱她,她就像个热情的妖精一样,蛊惑着我们每个人的心,只有钱君,只有他爱上了那个冰冷又骄傲的兰君怡我并不知道兰君瑜爱的是钱君,甚至以为她爱的是我当初她接近我,与林傲堂合谋偷去了死咒之法,我都被蒙在鼓里,纵使后来我知道了之后,也并没有自责,这本就是生死有命的事情再后来,我被林傲堂废去了武功,关在红妆崖之内,原本可以走的,但是我却选择了留下来,”
施任焰费力地将眼光从钱君那移到了施拓身上,眼里闪着一种施拓看不清的光芒,那边情况紧迫,施拓心里暗自着急,刚想动却又被施任焰拽住“我选择了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钱君!”
施拓一震,没想到父亲会说这种话,一双大眼满是不解地看着父亲“我亲眼看着林傲堂将濒死的他带了回来,也亲眼看着林傲堂如何将他砍断四肢、割掉半个舌头,再泡进葯缸之中,现在想起来那种痛苦似乎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我曾自问,若是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是他,一介书生而已,为何还要活着?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你留在这里想看他如何求生?”施拓有些哽咽,他不想承认就因为这个在他看来是多么无聊的理由,竟让父亲抛弃了他二十余年,竟让他那倔强的母亲死不瞑目,竟让魔教一度陷入崩溃
施任焰闭上眼睛,长长叹息地摇摇头“这是我的初衷,但不是理由,我慢慢接近钱君,好奇他的想法,却无奈于他不能说话,但是他的那双眼睛却让我不能忘,我记着,无论林傲堂怎么折磨他,他都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像个死潭一样,丢个多大的石头也激不起一丝涟漪,这是心死之人的眼睛,但是这更加矛盾,为何心死了,人还要在这受辱而活着,他绝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到底是为何?”
施拓狐疑地盯着沉浸在回忆之中的父亲,不禁脱口问道:“为何?”
施任焰勉强笑了笑“我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那天兰君瑜悄悄将钱君带出地牢,就在这忘崖之上,她向着钱君忏悔,我以为钱君仍会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淡漠,可没想到却看到了钱君眼里蓄积的水汽,和那偶尔倾泻出的温柔,我好奇极了,我的印象之中,钱君不可能对兰君瑜露出这种表情的,于是,我悄悄走进了些,才看清楚,钱君的这种表情变动都伴随着‘兰君怡’这个名字的出现,只要兰君瑜提到姐姐的名字,钱君才有点活人的样子。不过这更加惹怒兰君瑜,最后,兰君瑜虽舍不得伤害钱君,却开始侮辱自己的姐姐,钱君一听,发狂了似的开始晃动,拼命地撞击葯缸,就像今天这样。”
施拓一听,倒吸口气,立马想起现在紧张的局势,悄悄将胳膊抽出来“父亲,让孩儿去救他。”
施任焰无奈地摇摇头“拓儿,你不是他的对手。”
“父亲,不试试怎么能行?他再这样撞下去,会死的。”施拓试图劝说父亲。
却不料施任焰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拓儿,放心,他不会死的。”
施拓不解,父亲一直都是侠义心肠,为何现在却不让他救人,刚想硬将胳膊拉出来,却被父亲的下一句话震呆了,只听父亲有些颤抖的声音徐徐传来:“兰君瑜爱了他一辈子,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是这世上最了解钱君的人我的眼前,现在还浮现着当时兰君瑜哭嚎时的哀伤和绝望,我的耳边,现在还回荡着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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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你明明是那么的光彩耀人、温文儒雅,明明是最美好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屈辱地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我亲眼看着你的痛苦,君,你就这么残忍吗?”兰君瑜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后,哭得惹人心怜,可是钱君连看都不看一眼,兰君瑜接着哭“君,当初你一心求死,为什么现在却要苟活呢?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君,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兰君怡了解你吗?你错了,我才最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死,怎么都不会死。特别是兰君怡为你而死之后,你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呢?死了不就可以见到她了吗?死了不就轻视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吗?呵呵,不过君,我得不到你,但是如果能这样的陪在你身边也是好的,你没了手脚,正好,我不用怕你再逃离。没了舌头,我也不必担心从你的嘴里再说出那些冰冷刺人的话来,君,即使你的脸也被毁了,我也不在乎的,只要你能留下来我还会在乎什么呢?最起码,我能拥有你啊,呵呵”兰君瑜笑得温柔极了,一付小鸟依人的样子轻轻靠在罐子旁,幸福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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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任焰长长叹了口气,他们之间那种沉重的爱就连他都有些吃不消“兰君瑜说得对,所以,钱君不能死,二十多年前不能,二十多年后也不能,无论受了多大的苦难多大的折磨,他都不死因为他自认没脸去见兰君怡,所以他宁愿苟活于世,也不敢去黄泉之下见她。”
施任焰扭过头,看到施拓一脸的动容,轻轻笑着“拓儿,不可思议吧,世上竟有这么死心眼的人,他以为他就这么受尽折磨,就可以减轻他失去妻子的痛苦吗?他以为他不去黄泉之下找她,她就会先走吗?他以为他这样苟活,就能逃过一死的结局吗?钱君啊,钱君,明明是个生意人,却做了一件天底下最傻的傻事,”施任焰又是一声叹息“可是就是这件傻事,让我心甘情愿地在这里陪了二十多年。”
施拓看着父亲落寞的神情,不忍“父亲!”
施任焰摇摇头“拓儿,我一生狂傲惯了,在魔教杀人如麻,我不曾后悔;负了你娘,抛弃了你,我也不曾后悔;但是看着这样的钱君,我却后悔了拓儿,这就是报应吧,我伤害了那么多人,所以,老天最后让我看着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度过余生,这二十多年来,我只能看着他思念别人却不得而终,看着他受尽磨难又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就是没人的时候,陪着他,让他听我说些话,然后讨赏似的等他一个笑脸我何时这般卑微过,但是我却毫无怨言,甚至我觉得就这样度过余生也是好的”
施拓脸色有些铁青,打断道:“父亲,放开我!”
不料施任焰仍是不放,反而更加用力,有些失神:“不过,我现在才明白我为何也要这般苟且地活着!”
施拓闻言一怔,不明白父亲言语之中的含义,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危险,他反手将父亲的胳膊拽到手里“父亲跟我回去!”
却不料施任焰先他一步地甩掉他的手,略微一蹲提气,突然之间,身上的铁链尽断,顺带着一团浓浓的白烟吹起,一时间金属断裂的声音响彻山谷,引得林傲堂的张望。
不过他这一注意却惹来了麻烦,皇上那边的暗位见状一起攻向了他背后的盲点。
林傲堂感觉到背后的杀气,狼狈躲闪,注意力却始终放到了施任焰这边,虽然施任焰被他用计废去了武功,他却始终不敢小觑这个深不见底的蛊王,他眯起双眼,那边积极应对暗卫的攻击,这边又小心谨慎地盯着白烟之中施任焰的身影,却不料就在白烟快要消去的时候,他竟发现刚刚他一直盯着的身影,哪是什么施任焰的身影,分明是施拓的!
林傲堂暗叫糟糕,又中了施任焰的计,脸色有些苍白,面前的暗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施任焰,施任焰在哪?林傲堂心里着急,表面却毫无动静,可就在他暗暗懊悔之际,突然觉得头顶一片阴暗,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见施任焰大鹏展翅的姿势停悬在半空之中,林傲堂拨出一只手,妄图攻向空中的施任焰,却不料施任焰借力使力不但四两拨千斤地巧拨了林傲堂的掌力,更像眼镜蛇一样顺着林傲堂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身体,林傲堂惊慌失措,不曾见过这样诡异的武功,可是又无可奈何,无论他怎么用力地甩开施任焰,施任焰不曾离开他半毫,反而缠得更紧!
施任焰牢牢地缠在林傲堂的身上,却用了较大的声音喊道:“拓儿,为父再最后教你一次,这便是魔教失传了的霓骨,你看好了!”霓骨,类似于缩骨功的一种邪功,浑身的骨头像是霓裳一样柔软,可以紧紧缠到人的身上,唯一不同的是霓裳可断,而人骨不可断,被霓骨缠上的人,除非内功高到可以用气瞬间将霓骨之人震得粉碎,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又用胳膊将林傲堂的身躯缠紧了些,林傲堂被缠的有些窒息,同时施任焰身上的蛊毒似乎也起了作用,他有些头昏脑花,施任焰一见,心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用力地将林傲堂扯向悬崖边上,回头对着施拓,也像是对着小小说:“今天的一切,就当我施任焰做了二十多年梦的报酬吧!”
然后又深深地看了钱君一眼,在碰触到那双黝黑似墨玉般的眼睛时,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上的束缚也随着松开了一些,林傲堂眼神一凛,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运动伸手将钱君的葯罐收回,牢牢攥在手中。
施任焰见了想停下来却又止不住去势,耳边响起了林傲堂的茄笑:“施任焰,你要杀了我,我拿他陪葬!”
施任焰看了钱君一眼,随即微微一笑,大叫:“死吧!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钱君,此生认识了你,我施任焰不算妄活!”
钱君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眼里没有动容也没有仇恨,他悄悄地在罐子里挪动身子,想转过头去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却不料待他回头之时,竟见小小离他如此之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早就止住了去势,小小半身探出了山崖,满是鲜血的胳膊有些颤抖地牢牢抓紧他的葯罐,后面施拓铁青着脸紧紧地抱着她,皇上的人在施拓之后,拽着他。
钱君又流下泪来,开始不停晃动,嘴里呜呜作响,妄图让小小松手。
小小哭喊:“父亲,父亲,我不松手!我不松手,你不要乱动,”又对着后面的施拓喊道:“大哥,快将我拉上去!”
施拓点头,眼睛朦胧地看了一眼悬在下面的父亲,又回头示意,众人合力试图将这四个人拽上去。
小小本就瘦弱的胳膊不住地发抖,再加上钱近似疯狂的晃动,手指已经麻木,甚至开始松脱,罐上明显地留着几条血红色的指印,她脸色苍白急了,血液沿着她的胳膊慢慢滴到了钱君的脸上,再顺着他的眉毛划过脸颊,最后竟流到了他的嘴里。
也不知他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抬头看向几近昏迷的女儿,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像极了君怡,君怡,君怡,钱君的思绪慢慢的清晰,他徒力地瘫在罐子中,静静流下泪来,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一样,却听林傲堂狂笑道:“钱小小,如何,你想杀我,却不得将我救上去哈哈,够讽刺吧!”又转向施任焰,虽然被他缠得五脏扭曲般的疼痛,却仍嘲笑:“你以为你杀了我,他就会解脱?我告诉你吧,不会,他早就没了心,活下来的只是个行尸走肉,而你们竟愚蠢地为了这个尸体”林傲堂突然止住了,不再说话,脸色明显的慌乱和狼狈,他发现施任焰根本没看他一眼,至始至终他都只盯着钱君,而他脸上的那抹喜悦着实让林傲堂慌乱。
钱君默默转过头,盯着施任焰,待后者欣喜的点了头之后,又转过来,深深又专一无比的看着小小,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的眉毛,盯着她的脸,一处处地毫无遗漏地看着,这是他的女儿啊,钱君眼里闪过欣慰,想,君怡不会怪他了
小小的眼神慢慢涣散,却仍固执地抓着罐子,施拓等人在上面虽尽力拉扯,却无奈于下面的重量越来越重,起初施拓没在意,但是慢慢的他却觉得奇怪,再探出头去,却见到了父亲与钱君的对视,他心里暗道糟糕,父亲的那种神情与方才与林傲堂同归于尽时一样,施拓大惊,连忙向后面的人使眼色,提气希望可以一鼓作气将几个人拉上来,却不料就在这一刹那,施任焰突然松开了面色苍白的林傲堂,林傲堂恢复了呼吸大喜,贪婪地吸着新鲜的空气,却不料下一刻施任焰竟越过他,攀上了罐子上,只见施任焰温柔地对着钱君笑了笑“钱君,走吧!”然后一甩手,挥掉小小的手,却毫无反应,他笑了笑,看着小小“放了他吧,这样,起码到了地府,他可以告诉你娘,他是为了保护女儿而死”
小小瞪大了双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几乎是一瞬间,她被施拓等人用力拉了上去,而父亲却随着他们摔了下去险峻的悬崖之中,处处回荡着林傲堂悲惨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