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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的。昨天还是敌人的两人,今天已经把酒言欢,坐下来共商破坏大计。
由于他们都是行动派,楚谨言和魏汗青一致同意事情要趁早解决,因此相约在外头的咖啡馆会面,以免计划外泄。
只不过,合作是需要诚信的。在缺乏互信基础的情况下,他们一开头就遭遇困难,双方又吵起来。
“我的看法是先从老三那一对下手,丹心直爽没有心机,你小妹看起来又满单纯,从他们先着手可能比较有利,你觉得呢?”魏汗青提出意见。
“我反对。”她想也不想即否决他的提议。“依我看,先破坏老大那一对的成功率还高一些,所以我主张应该先从老大那一对下手。”
“这话怎么说?”魏汗青抱胸,往后靠在椅背眯眼看她。
“很简单。”她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因为我大姐那个人比较神经质,而你大哥又天生具有律师怀疑的本能,我们只要稍加挑拨,他们就会互相不信任对方。到时候你我只要在他们耳边煽动几句,他们的感情就完蛋啦!”
“听起来有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破坏老三这一对会比较好。”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理论。“我大哥虽然猜疑心较重,但相对的也较不容易上当。丹心就没有这个烦恼,你只要让他看见不应该看的,他马上就会摆出跟你不共戴天的立场,九匹马也难挽回。”
“也就是说,他是驴子脾气。”倔强。
“嗯。”对于她的批评,魏汗青不置可否,他小弟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那就糟了。”楚谨言撇嘴冷笑。“我小妹最会应付的就是那种人,她只要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再加上几滴眼泪,包准你小弟马上投降。”马上重新投胎为哈巴狗。
“我小弟没有你说的这么蠢,他还懂得明辨是非。”魏汗青对他的兄弟极有信心。
“我小妹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她真正的把戏你还没见识过,莫要妄下断言。”同样地,楚谨言也非常清楚姐妹们的个性,自信程度丝毫不输给他。
“真正复杂的人是你吧?不要把缺点一个劲儿的往别人身上推!”
“你才是刚愎自用的大混蛋呢!什么都不懂,就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乱下断语,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
“呼呼呼。”双方还没开始合作,倒先动气,这会儿两人都气喘吁吁。
可恶!
两人同时间把掉落在额前的刘海拨开,用同一只手拿起咖啡。
再这样下去,根本什么都不用谈嘛,光吐血就好。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培养一下默契?”要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你的意思是想改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你要这么解释也无所谓。”天杀的女人,凡事都要占上风。“对,我想改善我们的关系,否则别说是破坏,搞不好帮倒忙也有可能。”
魏汗青这方面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家自从比邻而居以来,一直都处于敌对的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有发展感情的机会,自会显得格外浓烈。这就跟罗密欧与茱丽叶的道理一样,他敢打赌,要不是两家是世仇,两个人早就莎哟那啦,莎士比亚也没得混了。
“好吧,我同意。”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要怎么做?”
懊怎么做啊!这个问题可难倒他们了。对骂他们在行,但要携手共创未来,就有点困难了,谁叫他们分别是家中的总司令呢?
“我看就从培养共同的兴趣开始好了。”楚谨言急中生智。“现在历史博物馆正好有楚文化特展,我们一起去看要不要?”
这个提议很好,很有气质,也很令他意外。没想到浑身上下散发出洋味儿的她,竟然也懂得欣赏中华文化之美。他不好好点头,可就太对不起祖先了。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走。”魏汗青很喜欢她这个想法,二话不说点头同意她的提案,两人于是暂时休战,专心培养他们的“默契”
由于今天是礼拜三,展览会现场没有太多人,而魏汗青也自以为对中国历史很了解而婉拒语音导览,因此他们只好自立自强,仅仅买了一本导览的小册子就入内参观。
这次展出的内容非常丰富,总共有两百多件展品。从彩绘陶器到印章货币,乃至于漆木竹器都有,对于喜爱楚文化的人来说,不啻是一次文化盛宴。
楚谨言一向就对中华文化兴趣缺缺,但独爱楚文化。一来她姓楚,二来楚文化也的确很美。不像传统保守的汉文化,楚文化来得更洒脱自然,更具有特意。这黏从他们留下来的器物中,即可窥出一二。
他们依照主办单位的规划路线,先大约了解楚国的地理位置及其历史渊源,然后开始正式参观展览。
罢开始的时候还好,两人还算合得来,沿着玻璃柜参观了各种先人留下来的东西。
看了这次展览,楚谨言这才发现,古代的楚国人真是了不起。他们不但制作了各种精美的器具,而且很早就有金钱概念。砝码、权衡器一应俱全,就连货币也做得很可爱,他们甚至发明了一种俗称“鬼脸钱”的青铜货币,上面刻着类似“咒”字的图案,感觉上就好像有人对着你当众做鬼脸。
她不禁“噗”一声的笑出来。
“不知道真的使用这种钱的感觉是如何?”她很难想像当面包店的老板看到这些钱的反应。是会高兴的跳起来呢?还是会为难的收下
“马上把它丢掉吧,我想。”结果都不是。
魏汗青蹙着眉头答。
“毕竟谁也不想留着诅咒在家里,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新奇,但用到最后可能会觉得阴风惨惨,浑身都不对劲,所以它们还是留在博物馆好些。”省得成天被诅咒着不停。
“但是以前楚国人民就是用这些钱!”楚谨言抗议。
“所以到最后他们亡国。”魏汗青严肃的点头。“不是我想批评楚国人,他们实在太迷信,样样都要占卜就算了,连钱也做得像鬼上身一样,难怪最后会被秦国吞灭。”
“不好意思哦,那个时候每个国家都流行占卜,不是只有楚国这么做而已。”搞清楚。楚谨言为之气结。
“没错,但唯独楚国人崇街巫风,什么事都要和鬼神扯上边。你看别的国家哪一个成天祈雨、请神降神的?他们请来请去、降来降去,最后还不是败在秦王政的手下,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但至少他们留下丰富的文化遗产,不像你们魏国,什么都没留下来。”只留下牙尖嘴利的后代。
“我们魏国是没留下什么,但那又如何”话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对劲儿。“你说什么,我们魏国?”他什么时候和古人扯上边了?
“你姓魏,不是吗?”她抬高下巴反击。“你既然姓魏,那么魏国自然就是你的祖国。我既然姓楚,自然就该捍卫我的祖先,这有什么稀奇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的逻辑。姓魏的一定出自魏国,姓楚的一定出自楚国,那姓吕的不就出自于吕宋岛?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远。
“好,祖国就祖国,跟你拚了。”谁怕谁?“我就说你们楚国迷信,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回嘴。“我们的祖先虽然迷信,但在各方面的成就都比你的祖国来得强,你看那边展出的毛笔,你的祖先做得到吗?”
楚谨言手指的方向,是一套配备完整的书写工具。其中毛笔还附有笔管,可以自由拆卸。另配有竹片、青铜削刀、和用来盛墨的小竹筒共四件,可说是一应俱全,功能好得很。
“也不过是枝毛笔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魏汗青嗤之以鼻。
“对啊,现在几十块钱就买得到。”她甜甜的笑道。“但是这枝毛笔硬是比你祖先的弓箭来得有用,它开启了中国记事的文明。要不是我们楚国人率先使用毛笔,现在我们还在结绳记事,搞不清楚今天我吃过饭了这几个字该打几个结。”难哦!
“毛笔又不是你们发明的,得意什么?”魏汗青仍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但我们至少是最先使用毛笔的地区,这点可没错吧?”她凶巴巴的回应。
好啊,他没发火,她倒先嚣张起来。
“你们也不过只会玩那些有的没的,需要这么洋洋得意吗?”笑话。
“我们是只会这些有的没的没错,但我们至少可以凑成一个展览。”她用他的话回敬他。“你们呢?什么时候也举办一场魏文化特展给我看看?”若真办得成的话,她一定买一千张门票捧场,顺便发动游览车南下把亲友统统载来台北看展览,以示对他的支持。
魏汗青眯起眼,生气的看着对方。这婆娘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每一次开口都推住他的弱点。
“对,我们到目前为止是还没举办过类似的展览。但那不代表永远不可能,我相信以后一定会有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飨宴。”教她噎死。
“我祝福你,老古董。”她又把难听的外号搬出来。“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千万记得多陈列一些属于你们自己国家的东西,不要又把邻近国家的物品拿出来充数。”
“我警告你,女巫,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魏汗青气极。“我们魏国虽然不像你们国家的文化这么丰富,但也出了不少贤能之士,不像你说的这么没用。”
“哈,贤能之士。”这次换她嗤之以鼻。“我们有老子、庄子和屈原,你们有什么?”要说人才,他们楚国多的是,随便列举几个出来都能把他吓死。
“我们有”可恶,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
“没话可说了吧?”ya,获胜。“早告诉你不要跟我斗的嘛!”必输无疑。
“谁说的?”他还有绝招。“你们楚国再强大,最后还不是栽在秦始皇手里。”神气什么。
“啊炳,你还敢说!”说到这个她就有气,语气又凶悍起来。“我们会输是谁害的?当初说好要实行合纵政策,六国联合起来抵抗秦国那个大魔头。结果呢?你们意志不够坚定,受不了秦国的挑拨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在我们对抗秦国的时候,发兵攻打我们。你说,是你们比较不要脸,还是我们的耐力较差?”
这根本不用比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理站在谁那一边,她赢定了。而相反地,魏汗青被反驳得有些困窘,好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情势如此,我们也很无奈。”他想了半天,只勉强挤出这两句话。
“叛徒总是有他的理由,我同情你为祖先辩护的心情。”啊,胜利的果实总是甜美的,她的坚持总算有所代价。
“说到叛徒两个字,你还真是当之无愧,足以获奖。”拍拍手,恭贺她夺冠。
“我什么时候变成叛徒了?”她双手插腰的瞪着他,钦佩他的瞎掰功夫。
“瞧你那副假洋鬼子的样子,不是叛徒,是什么?”他哼道。
“我是假洋鬼子!”她指着自己气愤的大叫。“你这个老学究,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第几世纪?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西元两千零三年,拜托你清醒一点。”以为还活在十八世纪初,没见过大场面的中国啊?呿!
“我非常清楚现在是西元两千零三年,日历上有写,谢谢。”他还是冷哼。“我只是提醒你,崇洋媚外不能太过分,丢了咱们老祖宗的脸。”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丢脸的人才是你,中国会前进得这么慢,都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关系。”自己不思长进也就算了,还硬要给人扣帽子,可耻。
“我这种人又怎样?”他反驳。“至少我知道我的血源出自哪里,不会乱搞一通!”
“我什么时候乱搞一通?”
“你把房子设计成那个样子就是胡搞!真正的中国文化应该是”
好好的一个“沟通之旅”瞬间变成“死亡之战”两个人都想战胜
“哇,他们之间的战役比战国七雄还惨烈,我们来对了。”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身边围满了来此参观的观众,这些人原本在欣赏楚文化之美,却受到他们唇枪舌剑的影响,纷纷放弃参观,改为参观楚谨言和魏汗青担纲演出的战役。
“小姐,不错哦!你对于战国时代的历史很了解,可不可以顺便为我们导览一下?”
原本她应该被请出去的,这会儿却成了人们询问的对象,害她哭笑不得。
“耶,你不是楚老师吗?怎么你也来看展览,能不能顺便帮我签名?”
两个“顺便”都不是出自她心所愿。她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如今却当场出糗,她乾脆去撞墙算了。
“我们的合作计划暂停,我和你没完!”匆匆接过递上来的小册子签上名,楚谨言撂下这句话后即转身离开现场,连让魏汗青展现男性气魄的机会也不给。
“暂停就暂停,我还巴不得咧。”他对着她的背影暗自做了一个鬼脸,也跟着离开现场。
两人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短暂和解唉,看样子又泡汤了。
下过雨的台北,微凉的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雷雨,消去了不少暑气,待在屋子里头的两人,心情却相反的更差。
红色的砖块,依然围住楚和魏这两户人家。不同的是,它们的主人不似周遭的围墙来得和谐,成天想着要如何扳倒对方。
“可恶!”
这大概是他们这两家使用最频繁的字眼,成天下是男的骂,就是女的骂,这会儿轮到女方使用这两个字。
而会使用这个字眼的,当然是楚谨言。其他两个姐妹早就被男方收编去了,哪还记得骂他们?但是她楚谨言有的是志气,而且不畏惧把它大声说出来,隔壁的老古董就是“混、蛋、蛋、蛋蛋蛋”
嗯,好多了,她满意的微笑。虽然对于事实于事无补,但至少可以抒发心中的怨气。
低头瞥了一下腕间的手表,楚谨言决定不再把心思集中在魏汗青身上。他虽可恶,但还不值得她花这么多时间去想他,事实上,她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待做呢?这点保密,卖点小小必子,很快就有答案。
为了让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趋近完美,她赶忙自沙发起身,走到音响前面播放cd片。
今天她挑选的片子,毫无例外又是她最喜爱的“杜兰朵公主”每回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听这张片子,有助于平复心情。
斑亢的歌声经由喇叭传出,透过空气的传递飘至魏家的落地窗前。芳菲菲其弥章,在这沁凉的午后,更显得芳香弥漫。
淡淡的花香,追随音乐的震荡起伏,窜入魏汗青的鼻子里面。桂花开了,花瓣像雪一般的坠落,流星点点,似醒似醉,又似小蝶一样的飞舞,勾引魏汗青的视线。
也许,勾引他视线的,不是院子里的桂花,而是一墙之隔的人儿。
木然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视几十公尺外的窈窕身影,魏汗青手中的白毛巾似乎也在这一刻冻结了,随着他倏然停止的动作凝住不动。
他的头发依然在滴水,滴在他纯白的浴袍上。他才刚洗完澡,把身体彻底洗涤了一遍,却依然冲不掉心头的人影。
今天她穿着一套黑色的细肩带连身洋装,领口很低,呈方字形,剪裁有如西方十八世纪流行的马甲,将她美好的身材展露无遗。
魏汗青就这么呆呆站立,凝望楚谨言迷人的身影。他知道他现在的举动就像是一个偷窥狂,是不可取的行为,却仍然忍不住好奇。
她在为谁准备香槟?她这一身打扮又是为谁?是上个礼拜那个梳着飞机头的可笑小开?还是前天晚上送她回家的知名导演?她的生活中似乎从不缺男人,即使她尖酸刻薄,即使她言语犀利,男人还是受她吸引,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可笑,非常可笑。
这若换作是平常,他一定大声嘲笑那些受她吸引的男人,然而此刻他却只想知道谁是她等待的对象。
两分钟后,答案揭晓。
出现在她家门口前的,既下是梳着飞机头的小开,也不是最近才获奖的新锐导演,而是她现任的男朋友;一个据说有上亿身价的电子新贵。
在女人的眼里,血统纯正,气质高雅的纯种狗,永远比全身印满了$符号的混种狗来得强好几倍。
他不禁想起她书里面最重要的论述,男人不单以他拥有的财产为衡量的基准,血统和出身也很重要,现在正在按门铃的小子,毫无疑问即是系出名门。
在这瞬间,他觉得很可笑,胸口却又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意。既想大声嘲笑她势利,又恨不得身上印着madeinitaly地百般矛盾。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应该转身。然而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却阻碍了他的脚步,将他钉在原地,窥探隔壁的动静。
他家三面都是落地窗,因此能清楚看见楚家的大厅。而楚谨言也毫不避讳的和她的男友拥抱,亲他的面颊,为他倒香槟。
是香槟吗,还是白兰地?距离太远,魏汗青无法看得太仔细,只看见金黄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晃动。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喝的是什么酒?是香槟或是白兰地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差别,他在乎的只有她的微笑。
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对他笑过,有的话也是虚伪的微笑。他们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互相嘲讽,双方你来我往,不斗倒对方誓不甘休,但他真的想斗吗?
坦白说,他不知道。
战斗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目标。商场上斗、职场上斗,没想到回到家以后还是一样斗,难道他们就没有休战的一天?
魏汗青深深明白,他这么想可能会丢祖先的脸,八国联军那一回都打输了,现在还想休战。但他真的好羡慕那个男人能轻松地与她调笑,能无拘无束地解开领带,举起酒杯与她对饮,开心地听着音乐。
principessa,ascoltami!
鲍主啊,听我说:tuchedigelseicinta,
虽说你冷若冰霜,
datantafiammavinta,
你也会被那火焰融化,
l'ameraianchetu!
你也会爱他!
空气中传来“杜兰朵公主”中,最令人心碎的咏叹调。那是剧中的女配角柳儿临死之前告诉杜兰朵的话,因为她相信杜兰朵最后必会臣服在男主角的拥抱中,体会爱情的滋味。
杜兰朵最后终究体现了柳儿的预言,但是她呢?对男人来说,楚谨言或许未握有杜兰朵的权力,却和她同样玩着残忍的游戏。只不过杜兰朵要的是人头落地,她需求的却是男人的灵魂,典当的东西或许不同,却一样赎不回来。
发梢末端的水滴不知道滴了多久,魏汗青也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他凝视另一扇落地窗,对窗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回应,放下酒杯,起身跟女主人道别。
“bye,下次见。”
他几乎可以读出那个男人的唇形,和他眼中难以割舍的依恋。无奈女主人脸上只是挂着坚决的微笑,草草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就把他送出门。
魏汗青亲眼看见她打开大门,跟对方说再见。等关上门后,又背靠在门板上长吐一口气,似乎很高兴把他送走一样。
目睹她矛盾的行径,魏汗青还没能捉住其中的奥妙,转眼间又看见她快速拿起桌上某一样东西,而后匆匆打开门,追出去。
她手中拿的正是她男朋友留下来的领带,她似乎对他无心(或是刻意?)留下的东西很不安,嘴里嘟喽了几句,才转身走回屋里。
好奇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够了。魏汗青决定返回房间把头发吹乾,换上正式的衣服,然后再去上班。
他的动作一向很快,二十分钟后,他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去出版社。没想到会在出门前,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镜头。
只见身穿制服的快递人员,用最亲切的态度,毕恭毕敬的接下她手中的小盒子,微笑跟她允诺,他会尽快把他手中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楚谨言开心地跟快递人员挥挥手,砰地一声关上门。快递人员傻呼呼的走下阶梯,直往铁门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受了魔鬼指引,魏汗青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快速打开大门、冲下阶梯、跨过矮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的追上即将离开的快递人员。
“这是里面那个小姐托你们送的?”魏汗青气喘吁吁地指着小洋楼的方向问。
“是、是的。”快递人员吓一跳。哪来的空中飞人,怎么从隔壁飞过来?
“借看一下内容。”他子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家手中的盒子抢过来,打开来看。
“下行啊,先生!这是违反规定的”
“是领带?”分不清该用问号还是惊叹号,魏汗青怔怔地看着躺在盒子里面的东西,无法了解楚谨言的意图。
“先生,你害惨我了!”快递人员惨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把盒子回复原状,趁着魏汗青发愣的时候赶紧落跑。
迷惘地将视线调往楚谨言居住的小洋楼,魏汗青的双眼写满了不解。
她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意思?
是害怕?
是挣扎?
还是某种仪式?
她是否想藉此告诉对方:休想用这种方式绑住她?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又说不过去,因为她在书中一直强调血统,而对方的dna纯正,是最上等的猎物。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这成为了环绕在他脑子众多的问题中,最后一个问号。
星期一症候群:是现代社会每一个人都必须克服的障碍,对于楚谨言来说,更是如此。
她毛躁的看看表,现场节目即将开始,想当然耳,那个老是找她碴的混蛋一定会callin进来,她又要花不少力气与他战斗。
累啊想到自己居然得一连战这么多人,楚谨言忍不住静下心来检讨,是她人缘太差,还是太好斗,怎么老是和周遭的人战个不停?
“真好啊,楚老师,那个人又送花来了。”
说到战斗,萧茜茜也是第一名,和她一样都是好战份子。
“是啊,嫉妒吗?”楚谨言到底也是不好惹的人物,三两下就把萧茜茜的讽刺丢回她的脸上,激起她难看的嘴脸。
“谁会嫉妒你啊?牙尖嘴利的小混蛋。”萧茜茜风度尽失,卯起来开骂。“想老娘当初正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接了几束花,就自以为了不起。告诉你,我以前的花是多到后台都放不下,还得放到走廊上去的。”神气什么?
“你说的都没错,萧大姐,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楚谨言犀利的回嘴。“我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有人送花给你,是在三个月前。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欣喜若狂,以为是哪个戏迷送花给你,后来证明是你的小男朋友送来的分手纪念品,为此你还痛哭一场,不是吗?”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高。
原本萧茜茜以为自己的嘴巴已经够利了,没想到楚谨言比她更缺德。
“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竟敢揭我的疮疤!”她一时失去理智,双手像只野猫似的扑过去,差点抓伤楚谨言的脸。
楚谨言俐落的躲开,萧茜茜因而失去平衡跌到地上,头发乱成一团。
“不要说不过人家就乱骂人,萧大姐。”楚谨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匐匍在地的萧茜茜,后者正带着怨恨的眼光看她。
“你这只狐狸精!”萧茜茜气愤的大叫。
对,她是只狐狸精,抢尽了她的风采。在她成为节目的固定来宾以前,她原本是节目中最受欢迎的角色,永远的巨星。可她的出现毁了一切,所以她是狐狸精,最恶毒的狐狸精!
“怎么了?茜茜,谨言,你们在吵什么?”制作人和工作人员闻声赶到休息室,里头可说是一片狼藉。
“我不要再和这个女人上节目,你马上把她开除!”萧西茜尖声的要求制作人马上把楚谨言换掉,制作人只好快点把她带到一旁安抚她的情绪。
“你不要闹了,茜茜。节目就要开始了,怎么可以说换就换?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制作人拚了命的安慰萧茜茜,摄影师在一旁着急催促,因为已经快十点,再不快点就定位,节目就要开天窗啦!
“乖,茜茜,你是国内最美丽的节目主持人。现在你赶紧补妆,整理一下头发,然后我们就要开始了,ok?”姜是老的辣,不愧是国内资深的节目制作人,连哄带骗硬是把萧茜茜搞定。
五、四、三、二、一
“欢迎收看男争女斗。”
萧茜茜到底在娱乐圈混得够久,前一分钟还在发歇斯底里,下一分钟已经老练地背出台词,也算是一绝。
“今天我们的特别来宾还是往常这几位。在我左手边的是星座专家小cut、命理专家德安居士、资深媒体记者艾莎,以及两性专家楚谨言老师,欢迎你们来!”
萧茜茜流利的介绍所有出场的来宾,楚谨言原本以为她会故意跳过她,最后还是不忘介绍她的名字。
只是呢,她的小小靶动,也只能短短维持那么一下下就没了。萧茜茜依然故态复萌,把大部分的时间都交由其他三位来宾讨论,她又是分到那最后十分钟。
“对于今天所讨论的话题,楚专家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今儿个讨论的主题,根本上是很辛辣的,就叫“初夜性高潮”够呛了吧?可惜,离节目结束只剩七分钟,观众又已在电话线上等着问她问题,因此地只好乾脆的说声:“没有。”省得又节外生枝。
“难得楚专家没有话想说,那么我们就接第一通电话。”
萧茜茜连剥带刮的削楚谨言,楚谨言根本懒得理她,跟导播暗暗打了个pass,便开始和观众搏感情,倾听他们的心声。
“楚老师。”
来电的观众声音听起来有点熟,似乎曾打电话进来过,但不是callin部队,部队那几个成员她都认识,尤其是那个天杀的队长。
“你是陈小姐吧?”楚谨言的记忆力相当好,也很会听声音,马上就认出callin观众的身分。
“是的,我是陈小姐,楚老师你好。”
“陈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你在哭?”电话那头的抽气声极为明显。
“对不起,我忍不住。”陈小姐哽咽的说:“因为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大傻瓜,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陈小姐。”楚谨言急忙出声安慰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为她出主意。
“楚老师”
楚谨言越是温柔,对方越是呜咽。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跟我上司发生婚外情的事?”
楚谨言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二次接到那混帐的电话,之后一连串的噩梦,都由此开始。
“你离开他了吗?”她不仅记得她的上司,也记得她曾经答应过她,会试着跟对方saygoodbye,但结果显然没有,否则她不会又打电话进来。
“我提不出勇气”对方哭泣。“我跟我的上司说过好几次要分手,但每一次总是被他的拥抱留下来”
这就是陷入恋爱中女人的悲哀,明明上一刻意志坚定,下一刻便崩溃在对方的花言巧语中,以至于全盘皆输。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摆脱不了你的上司。”楚谨言轻声的说,是同情也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这个女人。
“不仅如此。”电话那头的呜咽声变大。“我今天还发现到一件更残忍的事,我的上司除了我以外,还跟其他的女同事胡搞。”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谅的事,出轨一次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轨了n次?
“当你跟他抱怨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做何反应?”她相信她一定跟那个男的说过这件事,他的反应也必定相同。
“他说只是尝鲜,我才是他最爱的人。”陈小姐崩溃“他的说词很好听,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一点都不”
相信。
楚谨言在心中默默代替她把话说完,同时亦明了,在对方的内心,她依然相信她那说谎的情人。
爱与疯狂只有一线之隔。越过了那条线,人们变得不再是人们,爱情变得不再是爱情,独留怨恨与嫉妒空转,几十个世纪以来都是如此。
她,同情她,但不能配合说谎安慰她。
“很抱歉,陈小姐,我恐怕还是要劝你,尽早离开那个男人,因为他说的全是谎言。”楚谨言残忍的点出事实。
“楚老师”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残忍,总是劝你离开你的爱人,但我这么说是有事实根据的。”
“什么根据?”这会儿轮到萧茜茜发言。
“恐惧承诺的根据。”楚谨言回说。“就陈小姐的状况,她可能正遇上了这种男人。这类型的男人往往害怕承诺,不敢给对方任何一点暗示,更别提婚姻。”
“你的说法没有道理哦,楚专家,陈小姐也说过对方想和她结婚,这又做何解释?”除非结婚证书不算数,否则又怎能说他害怕承诺?
“但是他也有说过要和妻子离婚,他做到了吗?”她反问她。
萧茜茜当场闭嘴。对方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没做到。
“陈小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你的上司可曾在你的公寓中,留下属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楚谨言不理会萧茜茜,转而跟观众求证事实。
话筒那方传来一阵沉默,代表她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就是那种人。
“这就表示,他压根儿不想和你发展长久关系,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楚谨言无奈的叹气。“有些男人很狡猾,不想让你看穿他的真面目,便使用各种招数蒙骗过关。这些男人在开始的时候往往很热情,觉得认识你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可等时间一久,新鲜感过去,便开始一一挑出你的缺点,给自己找不喜欢你的理由。而且我敢打赌,他对其他的女人也一样,热情一样维持不了多久,不信你可以去问另一个同样与他发生婚外情的女人。”
“我问过了”陈小姐迟疑的说。“她说他也再三保证喜欢她离不开她他对我们说了同样的话也同样不留任何痕迹在我们家说到底我们只是他泄欲的工具”
说到这里,陈小姐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号起来。现场的来宾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作风一向明快的楚谨言,也默不作声。
几秒钟后,哭泣声遏然止住,换上一个坚决的声音。
“我会离开他。”
率先打破僵局的,竟是陈小姐本人。
“我打这通电话,只是想更加确定我的决心。”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谢谢楚老师为我指点迷津,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我决定离职,永远离开那家公司,和那个男人。”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一般不会做此建议。但对方心意已决,她又没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供给对方,只得点头附和。
“也好,祝福你有一个新的未来,欢迎再来电。”
“喀”地一声。
通话截止,现场的对话也停止,离节目结束,只剩两分钟。
那个男人怎么还没有callin进来?
这是现场来宾共同的心声,包括楚谨言自己,都纳闷每天上山找碴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安静,该不会是在上山找碴的途中,遇见老虎,死翘翘了吧!
现场来宾一阵错愕,每个都盯着话机发呆,等待那一通不会响起的电话。
事实上,魏汗青还当真遇见了老虎,咬开了他打结了好几天的思绪。
他专注地盯着萤幕,亲耳听见楚谨言如何解释那个外遇男人的心理,心中多日来的疑惑,豁然开朗。
原来,她就是那个“恐惧承诺的人”
因为害怕承诺,所以她从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有暗示她的机会。所以她当日才会急急忙忙的请快递送走那条领带,因为她不想被束缚住,不想臣服于男人或深或浅的暗示中。
对她来说,那是冒渎,就如同“杜兰朵公主”任何男人只要侵犯了她的领域,她就会毫不客气的宰掉对方,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一个现代版的“杜兰朵公主”啊!
看穿了楚谨言面具底下的真实面孔,魏汗青不禁微笑。
幸好她不握有和杜兰朵同样巨大的权力,否则天下的男人岂不都要遭殃?
想到此,他不禁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
好吧,既然公主已经失去了她的权力,那他这个男主角就要出场喽!
嘿嘿“杜兰朵公主”你等着接招吧。
vincero!
我将胜利!
vincro!
我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