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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
德国第二大城,人文荟萃的国际港都。
身披驼色羊毛格子披肩,搭上浅灰色连身长裙的杜乐霏,一手拎着稍早前在广场前完成的画作,一手提着颜料,娇丽的脸蛋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直顺及腰的长发在身后飞扬,她踩着时髦短靴快步地走在前往美术馆的路上。
今天是星期日,每个星期的这一天是她休假的日子,她可以脱离母亲,自由的在这个城市里呼吸、喘息,做她想做的事,过她想要的生活。
她要的生活很简单,她希望能像个平凡人一样,凭自己的双手努力工作,过着朴实而自由自在的日子。
“自由自在”对她而言一直都是种奢望,她很想摆脱母亲与继父的眼线,想摆脱在新娘学校的日子,想摆脱这身富家乖乖女的打扮她很想,但是却一直摆脱不了。
摆脱不了的原因,源自于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在父亲死后的第五年,又找到了一个归宿。她的继父是个德国富商,在汉堡市拥有一栋气派的企业大楼,在此地颇富名望。
母亲再度改嫁后,她便随着母亲移民来到德国,过着舒适富裕的生活,这一住就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让她的德语和英语从拙劣到突飞猛进的流利,现在的她也算是个道地的德国人了。
可是,当别人用欣羡的目光看她时,她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她的一切生活,全都是经过母亲和继父克里斯一手的策划和安排。
这些安排包括她的生活起居、她的打扮、她就读的学校,甚至还包括帮她挑选她该来往的朋友人选。
十年的时间,她一直被操纵着,只除了每个星期日。
星期日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母亲那边争取来的私人时间,母女俩交换的条件是,她必须顺从母亲的安排进入一所私立新娘学校学习一切礼仪,每周六则是得陪母亲和继父出席各大政商晚宴。
每周有六天,她努力尽为人子女该尽的所有义务,一到周日她就自由了。
到了美术馆后,她带着一颗雀跃的心,走进这充满艺术气息的殿堂,欣赏着一幅又一幅毕卡索和安迪霍华等名画家的作品,当然,她也绝不会错过一些当代艺术家的画作。
这些画,像是生命的泉源,一点一滴窜流进她的血液,让她感到无比快乐振奋。
她想要不受拘束的作画,这是她毕生最大的心愿,可是这个心愿恐怕是很难实现的。
杜乐霏甩开这突然跃上心头的坏情绪,再度专注投入眼前的这些画作之中。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耗在美术馆里,直到美术馆关门,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就在她步出美术馆的时候,一辆有着家族徽章的黑色加长型房车缓缓驶到她的面前,杜乐霏所有愉快的心情,在看见母亲那张由车内探出来的美艳脸庞时,一扫而空。
母亲怎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她一整天的行程都被她掌握着?
“小霏,快上车,我们得赶一场晚宴。”杜乐霏的母亲凌慧心,一看就知道是个干练而精明的女人。
“妈,我不想去。”长发在风中飞扬,杜乐霏清妍的脸庞浮上虚弱的拒绝表情。
“把那些东西丢到后车厢去,你马上给我上车。”母亲冷冷瞟着她手中的画布和颜料,凌厉的催促道,压根儿没把她的拒绝听进耳中。
“妈”杜乐霏并没有听话的移动脚步。
明明早就协议好,星期日是她的私人时间,她可以自己安排活动,不需受到任何人的干涉,更不想要被跟踪,为何现在却突然要她参加晚宴
“你如果再不上车,我马上就取消我们之间的协议。”
母亲的威胁让杜乐霏不得不乖乖听从。
一向都是如此,对于母亲或继父的命令,杜乐霏都只有听话的分,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如果胆敢拒绝到底,她的下场肯定会很凄惨。
为了维护她每周一天的自由时间,她听从母亲的指示,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司机摆到后车厢去,然后坐上了豪华宽敞的后座。
车子很快地驶离美术馆。
杜乐霏不舍的往后望,只见美术馆像个小黑点般,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母亲帮她系上一条粉钻项练和同款的花型钻石手环,接着她穿上一双三寸高的银色镶碎钻的高跟鞋,然后在母亲满意而骄傲的目光下,母女两人再度搭上加长型房车,前往宴会地点。
看着车窗外绚烂的夜间街景,杜乐霏美丽的脸庞浮上淡淡的忧愁。
又一次,她被逼着去参加无聊的宴会,去向众人炫耀她全身上下时髦而昂贵的行头,对于这种生活,她已经厌倦了,真的很想很想逃开
星期一一早。
杜乐霏拎着简单的行李,准备下楼用餐。
每逢星期一,她都得赶回学校去。她所就读的学校是汉堡市一家相当知名的新娘学校,学酗各堂课的讲师,都是在上流社会很有名气的外语名师、美容师、造型师和国际礼仪训练师,另外还有拥有国际舞蹈家头衔的名师,以及名号嫌冢当的音乐家。
她所上的每一堂课,都对她的未来有着相当大的帮助这是母亲说的。
母亲说,一个女人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当个人人钦羡的企业家夫人,就该拥有最好的教养、最优雅的礼仪,和最知性的头脑。
她被教育得温柔优雅、乖巧听话,可是这些她全不想要;她要的是自由自在,她要的是一个可以自在挥洒她艺术天分的空间,她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息
正当杜乐霏穿着优雅洋装,缓步绕过旋转梯下楼时,母亲和继父的谈话让她暂时停下了脚步
“艾德克?金爵先生很满意小霏,他希望我们能再进一步安排小霏和他孙子见面的机会。”继父说。
“这真是太好了。”母亲得意的笑了。
“如果凯斯?金爵先生对小霏有好感,且进一步提出求婚的话,那么我们和金爵集团的合作就敲定了。”
金爵家族世居德国汉堡市,从艾德克?金爵手中便开创了“金爵集团”事业王国,其财力之庞大,足以跃居全球商业财团前五十名。
“金爵”在历经两代之后,目前交到了凯斯?金爵的手中,其事业版图更因这位天生商业人才而更加扩展,政商两界都保有良好关系不说,近几年来“金爵集团”已成为德国最具分量的商业财团。
如果往后可以和“金爵集团”展开密切合作,他的事业将会因此跃升国际舞台,而他的继女也将拥有终身富裕、无后顾之忧的生活。
“听你这么说,我恐怕得尽快安排才行嗯,我看就这个星期三晚上好了,星期三下午我让小霏向学校请个假”
继父和母亲的交谈,一字不漏的劈进杜乐霏耳中。
她的脑猴浮现昨天晚宴上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男伴凯斯?金爵先生。
他是一位绅士没错,但个性却是冷峻而骄傲,他们两人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彼此应付式的草草跳了一支舞,然后就暗自松一口气的分道扬镳,各自占据宴会一方角落,无聊烦闷的等到宴会结束。
她完全没想到会和凯斯有进一步的交往,更何况她对他印象又不是很好,连交朋友的意愿都不高,怎可能接受和他有婚约关系
杜乐霏无意识的拨了拨长发,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和错愕,还有难受。
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竟然离谱到连她的婚姻都要干涉,这简直是将她当成筹码般的利用一直对母亲尊敬有加的杜乐霏,顿时感到相当的痛心和难过。
昨晚那强烈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想逃、很想逃
这次,她非逃不可了。
“小霏,你起床了,快到餐厅吃早餐,怎么愣在那里?”母亲和继父结束谈话,打算走上楼唤她时,正好发现她杵在楼梯上发呆。
“我这就去。”杜乐霏定了定神,她望着母亲愉快却刺眼的得意笑容,镇静的走到一楼客厅,和继父道过早安。
她一如往常的在用过早餐之后,由司机护送到学校门口。
翩然下车,她转身朝着学校大门走去,但就在司机将车驶离后,她纤细的身子突然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回头,杜乐霏看着宽阔的马路,以及熟悉干净的街景,缓缓勾起樱唇,唇畔跃上一抹美丽的笑意。
她的笑容只在唇畔停留几秒钟便不见了,并且在笑容消失踪影的瞬间,她一手提行李、一手扯起长裙,迈开她这十年从未有过的大步伐,很失优雅的快步往前奔跑。
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在早晨的空气中动人的飞扬着,裙摆也随着脚步而舞动起来
“我说学长啊,你假公济私的把我姐!去日本度假我是没意见啦,可是你总不能一出国度假就不处理公事吧!”
“蓝翔企业”的头头撇下公司不管,带女人到日本逍遥去了,而他焉日狂却得很苦命的接下头头丢给他的一堆苦差事,忙到昏天暗地。
“我休假你敢有意见?”正陪着焉小靉在樱花树下散步的莫为善,停下脚步说话。
焉小靉对他的通话内容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会他伸出来制止她走开的手,快步往前跑去,因为前面有片樱花林,简直是美呆了。
“我哪敢有意见。”焉日狂将颀长的躯干倚着玻璃窗框,目光落在充满优雅浪漫风情,足以媲美水都威尼斯的大城市汉堡市。
这座城市很漂亮,但他却没时间欣赏观光,因为他在匆匆前来洽谈一件案子之后,马上又得飞回台北去。
“没意见就收线,我现在没空和你瞎扯!”
“拜托我姐真的那么有魅力吗?她怎么有办法让你摆着重要的跨国合作案不管,只顾着游山玩水?”焉日狂怪叫,他烦躁的在这个饭店房间里走来走去。
“小心你的用词,我相信只要你姐一句话,你这个经理的职位就会不保”
焉日狂硬生生倒抽一口气。
x的,真是风水轮流转。
以前他老姐焉小靉是靠他动用和学长莫为善的好哥儿们交情,才能够进入“蓝翔企业”混口饭吃,现在却变成他得和老姐拉拢良好的姐弟关系才能保住饭碗真是
焉日狂一肚子怨言想爆发,不过却敢怒不敢言。
“德国那件案子谈得如何?”走在前方的焉小靉回头对他娇媚一笑,莫为善悸动的走上前,拉近与她的距离。
这句话其实只是为了应付焉日狂的不满而随口问问,现在的他根本无心谈论公事,他只想拥住小靉,吻她。
“原来学长知道我人在德国,看来你还算是有点良心。”他还以为莫为善不知道他近日忙碌到当起空中飞人咧。
“我的良心是不见了,所以现在请你当作我没问这事。”对于焉日狂的冷叱,莫为善的反应是无、聊。“抱歉,我有事要忙,收线了。”说完,他很干脆的关掉手机。
“喂,学长莫大总经理”焉日狂挺拔的身躯僵在房间中央。
这是什么世界啊!
堂堂总经理竟然对这么重要的公事不闻不问!
他、他、他该死的,他非得找间酒吧灌些啤酒去去恼气不可
用力关掉手机,焉日狂甩门离开饭店。
在离开汉堡前,他要去买醉狂欢一回,好纾解近日来的工作压力,而这些酒帐他一点也不会客气,绝对全算在公司帐上!
黝黑而修长的手指揉着因宿醉而疼痛的额际,焉日狂一手拉着行李,迈开长腿,以一点也不矫健的步伐,缓缓的往机场瘪台前进。
为了赶上一大早的班机,害得他睡眠不足,导致眼眶多出了两圈黑;为了不让他英俊的脸庞出现瑕疵,他只好在挺直的鼻梁戴上墨镜好遮丑。
他现在头痛得要命,意识只清醒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是浑浑噩噩。
就在他即将抵达柜台之前,有一抹纤细的身影突然从旁边撞过来。
唉唷!
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给撞得歪歪斜斜跌到一边去
“喂你走路没长眼睛吗?”竟然随便撞人。
女子对焉日狂不满的斥责声置之不理,将护照直接摊在柜台上。
“请问,这班班机还有没有空位?”娇细的嗓音着急的说着流利德语,杜乐霏希望能赶在学校通知母亲她未到校之前,搭机离开这里。
哪有这样的!
她撞了他,一句道歉都没有也就算了,竟然还很没礼貌的卡位!
焉日狂愠恼的用他修长的手指扒过头发,从地上爬了起来。
“喂,这位小姐,你到底懂不懂礼貌?”焉日狂拍拍她薄削的肩,用英文和她沟通。“事情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你撞了我,没有道歉就算了,竟然还抢了我的位子,排到我前头来,你”“先生,请别随便乱碰我的身体,否则我会大声叫嚷,全机场的人都会知道你在騒扰我!”情急之下,杜乐霏回头斥骂焉日狂,用着极为流利的英文威胁他。
焉日狂在她回头时,对她清丽的脸蛋感到一瞬间的惊艳。
哇是个气质美女耶!
不不不!什么气质美女,那只是假象而已。她刚才不但动作粗鲁的撞倒了他,而且还对他语出威胁!
有没有搞错啊?
好,她要呛英文来吵架是不是?那就来吧!
“小姐,你很过分喔”他的德语虽然生硬,但英文可是溜得很。
“让开,别挡我的路。”
谁知,她却一把推开他,拿着柜台小姐帮她处理好的机票以及护照,一溜烟就跑了。
她的长发在他愠恼的黑眸前划了个动人的弧度,一股发丝的馨香从他鼻前飘过。
焉日狂猛地闪了神,一颗心莫名怦怦剧烈跳了两下。
“喂”该死!当他回过神来想骂人时,她已经跑掉了,而且他还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又被推倒在地上,鼻梁上的墨镜甚至还掉在地上,被他自己的尊臀给压坏。“你最好别再让我遇见,否则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她害他的昂贵墨镜整副报销,并且在他来不及抓住她讨论赔偿事宜时就溜掉了,冷凉的空气中,只留下她迷人的发香。
嗯,这像花一样清新甜美的香味真好闻。
老天,他在干么!
焉日狂烦躁的再度用他修长的手指扒过短发,拍拍西装裤起身,在柜台小姐充满同情的目光下,拿出护照和机票
“不要将我的座位和那个女孩子排在一起,我要离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