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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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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阿哥恭喜你了,这会皇阿玛很赏识你在春季狩猎场上的表现。"

    "哪里,你们表现得也不错。"大阿哥胤是对向他道贺的四阿哥、八阿哥贺道。

    八阿哥胤曙笑笑的谄媚,"大阿哥表现得好,理应得到奖励。"

    "还是二阿哥命好,生下来就被立为皇太子。"四阿哥胤祯有点嫉妒的说。

    "是啊,阿玛最疼他了。"胤是口气颇酸。

    二阿哥胤祁是康熙爷最锺爱的儿子,平日在宫内胤祁即有感于他的几个兄弟,对他一出生便被立为皇太子很吃味,不仅排斥他,私下更是常找名目陷害,甚至不惜派人暗杀他。

    处于兄弟间明争暗斗的情况下,胤祁感到忧心不巳,加上国内政局仍未稳定,时有反清复明逆贼谋反。

    为此,他下定决心晋用忠良,不仅想稳固自己的地位,更想共体时艰,安内攘外。

    在别称玄武的海灏贝勒,同时也是他堂弟的引荐下,青龙棣樊贝勒、朱雀伟烈贝勒、白虎鉴锋贝勒。这四名皇室人中豪杰,感于他仁德召唤,倾力拥护他,帮胤祁完成一统山河霸业。

    鉴锋个性落拓不羁、狂霸傲情。

    他骁勇善战,大小战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通晓军事的征战名将。

    胤祁指派他平定西南叛贼的任务。收服叛乱份子指日可待。

    宾客云集、锣鼓喧天,方府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仆佣们个个精神奕奕,忙碌的穿梭在长廊、庭阁间,准备迎接就要前来迎娶的花轿。以及即将展开的喜宴事宜。

    一名丫鬃由房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左右张望后旋即转身掩上门,对着里头的人喊道:"小姐,外头变得好热闹哦!一定是曾家少爷的花轿来了。赶紧,我再帮你把衣裳穿戴整齐。"

    "情儿,别紧张。"方银舞拉下情儿急急伸向她前襟的手安抚着,"你己经帮我装扮得很完美,这会只要静心等着管家刘伯前来通知出阁就行了。"

    她笑看着贴身婢女一副着急样,打从将喜服穿妥后。情儿总又力求完美的再三帮她整装,这前后已经不下三、四回了呢!

    "可是,花嫁是每个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这不打扮得漂亮点,事后可是会遗憾"情儿的话才说一半,就被外再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姐,曾府的花轿已经到了府外,老爷吩咐我来请小姐到大厅。"刘伯在门外恭敬的说。

    好了。刘伯,马上就好。"银舞回答着,脸上顿起待嫁女儿的害羞神色。

    随着房门的开启,刘伯见到一身喜红装扮的银舞,虽然看不到盖头下的脸庞,可他相信此刻的小姐必定比普天之下任何一位新嫁娘更娇美。从小看着小姐长大,他早已将她视为自个女儿般疼惜。如今要嫁人了,他心中当然万般不舍。

    刘伯虽然感叹,但仍尽责的领着仆佣,护着小姐前去大厅。

    装饰华丽的宴客厅上,方松柏夫妇及两个儿子方守义、方守节,在招呼完前来祝贺的宾客后,就只等着新郎来到大厅。

    方母一见女儿缓缓由内室走来,不舍的上前拥住她,脸上泪如雨下,神情有喜悦也掺杂着离情依依。

    方松柏也感伤的拍拍妻子的肩,示意让女儿完成拜别双亲仪式,好上府外等候已久的曾府花轿。

    银舞完成应有的仪式后,在情儿的搀扶下慢慢往大门方向步去。怎知此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

    让开!让开!阻挠官府办事者,一律捉起来严办!"

    数十个穿着官服的大汉排开众人,从外闯了进来,"你们谁是方松柏、方守义和方守节?"为首之人喝问。

    方松柏闻言,纳闷的走向前,"老夫正是,敢问官爷有何贵事?"

    方松柏,白虎将军怀疑你和吴三桂余党郑耀文串通谋反,要捉拿你们回去审问。来人呀!捉起来。"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将措手不及的方松柏父子强押出去。

    一旁扯下盖头的银舞,错愕的和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家人被强迫带走,一时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穿着红袍马褂的曾自豪在旁看到整个情况,也顿时失去主张。看来他得回去请示父母才是。

    方伯母,银舞,我看婚礼还是暂时延后吧!"说完,他无奈的领着花轿队伍离去。

    对这些突来的打击反应不及的方母,倏她眼前一黑,昏倒在银舞怀里。

    银舞惊惶失措的扶着母亲,情何以堪的承受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

    天啊!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康熙三十年十二月

    气派的大厅,高耸的廊柱,厅中两列长长的太师椅显示出曾家在地方上有着不小的声望,平日熙来攘往的客人不知凡几。

    少了平日簇拥的奴仆,方银舞第四次只身来到曾家,在等待通报的时候,她扫视着这宽阔熟悉的厅堂,心中不禁一阵的唏吁。

    曾几何时,方家也和曾家一样,在地方上享有盛名,探访的客人来来往往,而如今曾家境况依然,方家却如瘟疫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几日来,她努力的为身陷牢狱的父兄们奔走,但是那些平日和爹爹交好的好友们,却个个都避不见面,就像是一夕之间全失了踪似的。

    正所谓锦上添花有之,雪中送炭无人!但能怪得了他人

    吗?她早就劝爹爹不要与吴三桂的党羽太过接近,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受牵连。

    但爹爹就是不听,如今白虎将军率兵南下,以极快的速度兵破西南,叛党之首郑耀文匆匆逃入了云南山区,真正受累的则是以住与他交好的那些名门世家?而她方家即首当其冲。

    一夕之间,方家所有的男丁全都下狱,她娘也因为打击过大而卧病在床,现下方家唯一还能为父兄们奔走的就只剩下她这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想到这几日所尝到的人情冷暖,银舞忍不住紧绞着手中的绢帕,曾家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天啊!求求你发发慈悲,不要再让我失去这最后的一线希望!她在心中祈求着上天,让一直避不见面的曾家人,愿意为他们挺身而出。

    毕竟他们关系不凡呵!如呆没有发生这事,他们会是儿女亲家,她会被风风光光的以八人大轿抬入曾家。

    如果连这样的关系都还不能让她依恃,那么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低叹了一声,望着一个时辰前奴仆消失的方向,银舞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看来这次向前三次一样是白来了。

    就在她失望的想要回身离去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已在她的耳际响起。"银舞,你还好吗?"

    听到曾志豪的声音,她原本破灭的希望再次燃起,她快速的转过身,面对自己的未婚夫。

    豪哥,我终于见到你了!'银舞的三寸金莲往前迈了两小步,含泪带笑的微仰头,双手祈求般的置于胸前。"这次父兄们的事,要拜托伯父和你了。"

    闻言,曾志豪的脸上顿时堆满了为难和不知所措的神色,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不发一话的直盯着她。

    她那清艳的脸庞和纤弱的身躯映人他的眼帘,本已决定退婚的心意,不自觉的动摇起来。

    银舞原会是他的妻呵!他爱她几乎已经一辈子了,可爹娘适才的耳提面命和曾氏一族的命运,让他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心疼。

    "你怎么不说话呢?"他盯着她的目光让银舞心慌,觉得那目光仿佛是在作最后的判别一般,让她忍不住的轻声问道。

    银舞,我想你也知道现下的情况,你父兄们是因为郑耀文而入罪,如果曾家出面为他们奔走,恐怕就连曾家也难逃这次的灾祸。"

    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曾志豪终于鼓起勇气,无奈的说出现实,也点明曾家不愿出面的决定。

    "所以"满含着希望的目光一黯,银舞的心凉了。

    冷笑挂在嘴角,显然老天爷还是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就连自己未来的夫家也极力撇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何方法可想。

    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曾志豪知道两人的缘分只尽于此了,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将握着玉佩的手摊在她前面。

    当那玉佩印入眼帘时,银舞禁不住的以小手捂着胸口,她真的没有想到曾家会做得这么绝。

    这是我们的定亲信物,不是吗?"她幽幽的说道,眼光紧凝着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是的。"曾志豪强迫自己不能心软,为了曾氏一族,他宁愿当一个负心汉"如今退还这块玉佩,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颤巍巍地重复着这八个字,

    此刻银舞的心彻底地冷了、死了。

    这就是她几乎相信了一辈子的男人,她曾经以为他会是自己一辈子的天,可如今一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硬生生的打碎了她对未来的向往。

    "是的。"眼见她不肯收下玉佩,曾志豪的心一狠,粗鲁的捉过她的小手,硬是将玉佩塞进她手中。"从此以后方、曾两家,再无任何关系,你也不用再来了。"

    银舞紧握着手中那块冰凉的玉佩,那冰冷笔直的传人她的身躯,冻结了她的血液和灵魂。

    自小处在深闺,她从来不知道人性可以这样残忍,想当初他们订下亲事时,他是那么欢欣喜悦,而如今竟残忍得连一点希望都不留给她。

    豪哥的表现正应验了古人所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是吗?这样的丈夫她不屑要,也要不起。

    想到这里,银舞倏地笑了起来,缓缓的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但并不直接交给曾志豪,反而摆在一旁的桌上。

    现在的她连碰眼前的男人一下都会觉得恶心,原以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想到他竟也如世人一般贪生怕死。这世间到底还存在着情与义吗?如果连未婚夫家都不肯仗义执言,那么她方家还有什么希望呢?

    "这玉镯想来也是和我无缘,你替我还给伯母吧!"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任何责备,银舞仅是淡淡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去。

    "银舞"看着那抹背影,曾志豪追上前,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她绝然地打断。

    翩翩衣袖连同纤弱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弧,回过身她淡漠的眸子正对上他隐含傀疚的眼,冷淡地说道

    "曾公子,你我既已无婚约存在,银舞这名伟已不是你可唤的,往后若在街上相遇,还请唤我方姑娘才是。"

    说完,她不再留恋,一步步的走离曾家,也一步步地迈离往昔天真快乐的日子。

    拖着疲累的脚步回到家,才刚踏入大门,银舞的身子就一阵摇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躯倚在大门旁,但隐忍多时的泪水却忍不住的落下。

    看着空旷的大宅,昔日来来往往的奴佣早已在事发之时四散离去,唯一还坚持要留在方家的只剩曾经受恩于方家的管家刘伯,和一个自小和她一超长大的贴身丫髻情儿。

    难道这真是老天要绝她方家吗?银舞仰头问天,天却不应。

    突如其来的一场横祸,让她从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转变成一个必须扛越方家重担的女人,压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匆匆传来,随之是情儿的呼喊声,"小姐,夫人的病又犯了。"

    原本因为情况紧急,而欲出外寻找小姐的情儿,一看到银舞仍在大门旁,便急忙的奔上前。

    "什么?"闻言银舞的心下一惊,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更显苍白。"情儿,你说我娘怎么了?"

    她仅剩下这唯一的亲人,难道老天爷连她娘也不愿放过吗?

    情儿边喘着气边说:"夫人夫人刚刚又晕过去,而且这次比前几次都严重许多,就连嗅盐也弄不醒,所以刘伯就赶忙请了大夫,但是"

    "大夫到底怎么说?"再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教养,银舞着急地扯住她的手臂问道。

    终于喘完最后一口气,知道小姐着急,情儿连忙据实禀告,"大夫却说夫人这是心病,积郁成疾,所以还需心葯来医。"

    "心葯?"银舞的柳眉紧紧的在额前蹙成一个结,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我想夫人可能是太过于忧心老爷和少爷们的安全,所以才会郁出了病来。"情儿臆测地说。

    其实不用情儿说,银舞也知这她娘的病绝对是出自终日的忧心,但依她连日来奔波的结果,这心葯恐是千金难买了。

    "如果哭瞎了道双眼,能换回你爹和兄长,邦么也算是值得了。"方母郁郁抑说道。

    银舞在母亲的床沿坐下,以手中的绣帕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

    你这个样子,要是爹爹回来了,可是会怪我对你照顾得不够周详了。"

    一提到自己的丈夫,方母又是一阵悲从中来。"还回得来吗?被以反叛的罪名关进去,还能回得来吗?"

    虽说她是一个妇道人家,从不搭响这此官场的是是非非,可是她也知道满人入关以来,对于被扣上反清复明罪名的人从不轻饶。

    娘,你先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将爹爹和大哥们救回来。"

    虽是自信满满的语气,但银舞心中知道,这话是安慰的成份居多、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妮?

    长叹了一口气,银舞撑着虚弱的身子,往屋内走去。"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还是先去看看娘吧!"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着小姐虚浮的步伐,情儿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连忙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闭了闭眼,抑下另一股晕眩,银舞咬着牙说。

    以前她可以是娇弱的千金大小姐,但现下方家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绝对不能倒下去,若是她倒下去,那方家就注定逃不过生离死别的下场了。

    在情儿的搀扶下,银舞匆匆地走到母亲的房前。才推开精雕细琢的木门,便见母亲斜倚在床头,手中的绣帕正拭着那抹不完的泪痕。

    "娘,你怎么又哭了?"整了整自己的失意,银舞笑着步人房间,"不是告诉过你,哭多了对眼晴不好吗?"

    对了,你今天不是到曾家去了,他们愿意帮忙吗?"女儿那自信的口吻,让方母不禁怀着一丝希望。

    银舞紧抿着唇,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退婚一事告知母亲。

    她不想说,因为这个消息对娘而言不啻是另一个重大的打击,可是方家被退婚这等大事,能瞒得了多久呢?

    终于,她牙一咬,狠着心自怀中掏出那块玉佩,摊在掌中。"曾家不仅不肯帮忙,还生怕遭到牵连,所以所以退还了定亲的信物。"

    "退还信物?方母的双眼睁得圆大,仿佛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是啊!"银舞的脸上出现一股哀伤,但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释然的心情。"其实这样也好,早点让我们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免得女儿嫁过去受罪。"

    方母并没有将女儿安慰的话听进去,因为"退婚"这个讯息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自幼生长在书香世家,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被教导"名节"的重要,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名节,订了婚,若又被退婚,那就表示这个女子的一生毁了。

    她忍不住心中的悲切,放声哭了起来,"银舞,都是你爹不好,若不是出了这件事,曾家何至于退婚,你将来该怎么办啊?"

    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边哭边责备着自己的丈夫,银舞强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她。

    "娘,你放心,退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还是爹和哥哥们的事情比较重要,只要能保住他们,日后山高水远,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方母听了女儿的话,虽然止住了泪,但是她心中太清楚了。若连曾家都袖手旁观,那么就表示他们方家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要说是银舞的爹爹和哥哥们,恐怕她们这些女眷也有危险。

    定心一想后,方母很快的作出决定,想来如今是能逃一个算一个了。

    她紧紧地握住女儿的双手,心痛的交代着。"银舞,你听娘说,赶紧去收拾一下,趁夜离开这里,去杭州投靠你舅舅。"

    "不,我不能丢下你和尚在狱中的爹爹哥哥们,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试凄,自己去逃命呢?"没有半丝的犹豫,银舞一口就否决了母亲的提议。

    傻孩子,现在情势己经很明白了,'墙倒众人推',白虎将军这一进城,你父兄们就下了狱,这几日下来,咱们这个家早已不如以往,往日穿门踏户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不见,这样的光景我们还能指望谁会出面去救你爹爹他们,恐怕连说个好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趁现在快走,难道要留下来受罪吗?"

    为母则强,能救一个是一个,方母虽然心痛但仍苦口婆心的劝着银舞,现在女儿已经是方家唯一的希望了,她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最后为奴为佣,只好忍痛割舍。

    但银舞怎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她绝不可能一个人远走他乡继续做千金大小姐,而留下其他家人吃苦受罪。

    就算是吃苦受罪,我也要跟着你们,更何况爹他们的罪现在还没定,事情还是有转图的余地。"

    坚决的摇摇头,银舞的眼中再次泛起泪光,这几日的人情冷暖,她算是尝透了,但她在心中发誓就算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方家,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救出爹爹和大哥们。

    你真是个傻孩子,我何尝不希望事情能有转机,但'附逆'是何等大罪?我原盼着能有个有份量的人在白虎将军面前说说话,看看能不能免去这个罪名,改个轻点的,也许还能留一条生命,但看眼前这个局面是不可能了,那么转机又从何而来?"

    说着说着方母早已通红的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她想起了丈夫和儿子们身陷圉圄,方家至此算最真的没落了,更甚至绝后都有可能,而女儿又在这个时候被曾家退婚,女儿的未来更是失去了依恃。

    眼前这样困难的状况让她如何能相信他们可以拨云见日,重回往日那种平静的生活?

    "其实爹虽然和郑耀文过往甚密,但我估量爹是不知道他谋反的事,爹曾在我们面前说过,'为了大明而降清实在不可为,既已择木而栖便应事君以忠'的话。"

    脑中浮现起爹爹曾经发出的感慨之语,银舞更是认定他是无辜的。

    既是无辜,那么为人子女的,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的力量将爹爹救出,如果她现在逃离,岂不枉为人女?

    "就算他真的不知,但是又有谁能为他证明?"方母慨叹地说。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爹爹和哥哥们。"银舞紧握着母亲的手,许诺般说道:"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安心把身子给养好。"

    "你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孩子家能有什么办法呢?"认定女儿只是在安慰她,所以方母的反应且得有些意兴阑珊。"我看你还是快去杭州投靠你舅舅,别让为娘的再为你担心才好。"

    旧话重提,她现在是真心希望能救得了一个是一个,方家己经再也禁不起另一次的摧残了。

    "我一定会做到。"毅然绝然的说道,银舞已经下定的决心,容不得有丝毫转图的余地。"别人不肯帮我们,我们只好自己帮自己。"

    众人不愿意帮他们,甚至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就算得亲自去找白虎将军说个明白,她也不会退缩。

    "傻女儿,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见女儿这样坚持,方母优心仲仲,却又无力可施的叮嘱着。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你只要安心养病就成了,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银舞的脸上泛出一抹微关,安慰着忧心的母亲。

    方母含泪无言以对,女儿的坚持让她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她没白疼这个女儿,害怕的是,不知女儿为了救出她丈夫和儿子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

    宁静的子夜,除了耳旁不时传来的打更声外,别无其他声响,恍若这世上除他一人之外己无他人的存在。

    以杯就口啜饮着干烈的白干,鉴锋无意识的搓揉着手中的绿指环,轻易地攻破吴三桂的余党郑耀文所率领的叛军,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快乐。

    因为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自他和其他几个贝勒答应二阿哥胤祁所交代的任务之时,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失败。

    想他们这四个贝勒从小便是好友,但虽为贝勒却从无心于政治,只愿在其他领域上各展长才,因他们从小便在政治的耳漏目染之下长大。深知伴君如伴虎的悲哀。

    但是经过二阿哥胤祁几次的召见密谈之下,因感念于他的仁德而愿追随其下,期望能辅佐他达成统一天下的重责大任。

    想当然耳,他们四个能力出众的贝勒亦极受二阿哥青睐,陆续被委以重任,青龙棣樊至东南沿海负责政商事务、朱雀伟烈至南方追捕叛党、玄武海灏则被派至海上维护大清的安危,而他则是被派率军前往西南讨逆吴三桂余党。

    他们四兄弟在二阿哥的饯别酒会上,还曾上香起誓,需在一年以内完成二阿哥所交付之任务,然后相约在京城见面。

    如今他虽己攻破了吴三桂余党的大军,但真正教他遗憾的是让郑耀文在趁乱之际逃脱。

    虽然他已可以确定,逃亡后的郑耀文对清朝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但以他对自己的自信而言,他着实无法接受这样的缺憾。

    所以他发奋绝对要生擒郑耀文,完成二阿哥交代之任务,否则他绝不离开云南,也就是在这样的决心之下,他下令捉拿所有曾与郑耀文交好的名门世家和党羽,希望能自他们的口中间出有关郑耀文的线索。

    可多日来的询问,却没有任何的进展,让一向沉着稳重的他,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王羽!"心头梗着一股气闷,鉴锋像跟自己赌气似地一口干尽杯中的烈酒,然后突地大喊了一声。

    倏地一道人影从微闭的门扉急奔而入,恭身站立在桌案之前。"将军,请问有什么吩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王羽是他的贴身护卫,平日总是和他形影不离,也是除了他那些兄弟外,他唯一相信的人。

    除了方家父子三人之外,其余皆已俯首认罪,但都声称不知郑耀文现在何处。"王羽双手握拳,据实以告。

    方家父子三人是吗?"鉴锋微眯着双眼,脑海思绪翻了几转,又问道:"方家和郑耀文一向交好,怎可能不知此次郑耀文叛逆之事?"

    方家在云南可以这样兴盛,除了方家原为明朝降清遗臣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与吴三桂的余孽郑耀文的关系非常友好,所以算是云南当地的一个世家。

    属下也是这样认为,可是不管属下怎么问,他们仍坚持自己不曾参与郑耀文叛逆之事。"王羽也觉将军说得有理,可那方守义言之凿凿,无论如何都不愿俯首认罪,他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还真该去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狡赖的。"唇畔泛起一抹冷笑,鉴锋眸中的精光尽露。

    他不相信自己会捉错人,更何况如果他真捉错人,那么以方家在地方上的声望,早已不知多少名门仕绅会来跟他说情了,可如今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样的情况,让他如何相信方家是无辜的呢?

    "将军,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王羽见鉴锋浑身散发一股冷意,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不好。

    明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增加将军的烦恼,可现下外头正下着大雪,那门外之人若还坚持跪去,迟早会出人命,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

    有话就说吧!"皱起了浓眉,鉴锋瞪了王羽一眼,什么时候他这个得力的属下也变得畏首畏尾了?

    "是!"得到主子的许可,王羽连忙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有一女子前来要求见将军。"

    "女人?"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八成又是哪个妄想攀龙附风的女人,竟这般不知廉耻的登门踏户。"这种事何需问我?打发她走便是了。"

    "属下原也是这样想,可是"王羽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将事情讲清楚。

    "可是个什么劲?什么时候你连一个女人也打发不了?"鉴锋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发,又见他这般吞吞吐吐,火气更是真往头上冒。

    那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硬是要跪在将军府前,说一定要见到将车您。"见主子已然发火,王羽只好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鉴锋的眼眸瞥向外头落地绵绵有如细雨的雪,脸上倏地出现一抹玩味的表情。

    在这隆冬之际,竟有一女子可以自下午跪到深夜,只为见上他一面,光这一点,鉴锋就对这女子另眼相看了。

    不过就不知道这女人来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如果她来此是为名、为利或为财,那他真的不得不承认古人所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了。

    "她有表明自己的身分吗?"这个女子引发出他心中一点点的好奇心,所以他破天荒的询问着来者的身分。

    女人之于他,一向不过是一种发泄欲望的工具,他从不在乎自己身下的女人是谁,因为在他心目中,卑贱的女人并不值得他多花一丝精神。

    可如今那女子竟有这样的举动真教他吃了一谅,让他有些好奇的想知道这个固执的女人要什么。

    "没有!而且不论属下怎样驱赶,她都不肯离去,还说有要事一定要亲自见到将军,否则宁愿跪死在将军府前。"

    "真的吗?"他生平最离恨的就是别人的威胁,尤其当这威胁来自于女人。

    所以他原本想要去会会那女子的好奇心,也因王羽这句话而冷淡下来。

    既然如此,就让她继续跪着吧!反正她自己也说宁愿跪死在将军府前,那本将军就成全她了。"

    冷血的说完这段话,鉴锋的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就好像他们现在在讨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一样。

    "可是"王羽也对这段话给吓了一跳,他一向知道将军对女人并无好感,可是若任那女人跪在府前而不管她的死活,难道不嫌太过残忍吗?

    怎么,你有别的意见?"鉴锋挑眉冷冷地问。

    "没没有。"知道他一向喜怒无常,王羽虽然还想多为那女子说些话,可也不敢在老虎面前持虎须,只好抹去心头的那番不忍。

    那你就下去吧!"挥了挥手,烦躁的驱赶着自己的贴身护卫,鉴锋不再多说一句的闭目养神起来。

    王羽的脚步虽然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退了下去,毕竟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而惹怒自家主子,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