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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寅更谨慎细心的看顾金小米了。
虽然段洁已遭禁足,而段王爷亦加派人手守护金小米,但蚩寅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知道,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未必能像上次般及时挽救。因此,警惕不懈之余,也打定主意:小王爷若敢再动小米一根寒毛,我这条老命就和他拼了!
匆匆一个多月过去。
金小米腿伤已彻底痊愈,但精神却逐日萎褪,整个人陷进慵恹恍惚的情绪之中。
段萦热心地一再邀约游城,或至少到王府花园散散步,她都坚决回拒。
终日窝在床上,失神怔忡。
蚩寅急得不得了,绞劲脑汁,出尽法宝,却始终无法让她苍白的容颜绽放丝毫光彩。
最后,只能和段萦相对慨叹。他俩心里都明白,这世上惟有一个人,才可以将昔日那活泼调皮、神采飞扬的小女孩找回来。
最近几天,金小米居然连东西也不吃了。
“小米!你这样,步大人回来见到一定会很难过的。”蚩寅既心疼又焦急,却完全没辙。
“我知道,可是,人家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有气无力地低语:“哽咽下去,还不是吐出来?”
“爷爷简直快被你气死了,害相思病也可以害成这副德行!”蚩寅摇头激叹心想:天下任何奇难杂症,都难不倒我蚩神医,惟独这种病入膏肓的相思病,饶是华佗再世亦束手无策啊!
金小米深知自己的“病情”令蚩寅忧虑焦急,因此心生愧疚,连忙劝慰:“爷爷,小米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只要小登登一回来,我马上就会龙精虎猛,和以往一样。”
“唉!爷爷何尝不知道你这是心病?只是啊,眼见你日渐消瘦,憔悴苍白,教爷爷怎么放心得下?”蚩寅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拿起放置一旁的碗,端到她面前:“小米!你无论如何也勉强吃一两口吧!否则真的会饿出病来”
“不会的。”她坚定的摇头,将碗放下:“小登登若见到我生病,一定担心死了,所以我绝不容许自己病倒。”
“你真的是无葯可救啊!”对着这样一个至痴的小顽固,蚩寅发现,自己除了叹息,还是只能叹息。
“爷爷,你昨天计算过,他四五天后就会到”
“只要步大人没在尹尔逗留太久。”
“两个多月了不晓得他变得怎么样了?”她幽幽低呓,眸里尽是一片怅惘空茫。
蚩寅发觉这是“水灾”的前兆,连忙设法预防:“放心吧,步大人一定还是像以往般英姿焕发,神采奕奕。倒是你自己,一副奄奄一息的憔悴样,大概会吓着他呢!以为见到鬼了,而且还是只皮包骨的饿死鬼!”
正要进一步炒热气氛,她却大力摇头,然后凄恻无奈的说:“小登登不会嫌我的!他永远不会嫌我刁蛮任性,不会嫌我烦,不会嫌我丑,他他只是不要我罢了!”
语音已然哽咽,眼眶已然凝满热泪。
糟啦糟啦!山洪决堤了!蚩寅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姨婆!”
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闪入房中。
金小米怔住,眼前立即出现一张清瞿俊颜。
她仿似受到了极大惊吓般,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失神大嚷一声:“小登登!”
扑入他怀里,泪水疯狂涌出。
步登天紧紧抱着这副纤瘦的小身子,俯下头,将脸埋进她茂密的发丛里。
激动不已,竟致无法思想、无法言语。
蚩寅看着这忘情相拥的一幕,不禁笑得见牙不见眼:“解葯”回来了,傻丫头的痴病总算得救!
刀振与一众侍卫伫立在房门口。
这两个多月,可苦了这对痴情儿女刀振莞尔,正要清场,让两人好好倾述别来相思;蚩寅却已先他一步,用手势示意众人离开。
刀振并没有因为被“抢生意”而不悦,反而高兴多了一名“同好”猜想这太医必是在金小米养伤期间,与她建立了深厚情谊,故尔得知她和步登天的事。
刀振当然没想到,这一老一少岂止是深厚情谊?简直已是私定终身做爷孙啦!
好久好久,步登天的激动才平复下来。
“让我看一看你。”轻轻放开她,捧起她的小脸。
触手所及全是湿漉一片。
他大惊,慌忙替她拭泪,心疼追问:“怎么回事?你你在这里过得不好?受委屈了?有人欺侮你?”
她摇头。
“是腿伤吗?那么久了还没好?还会痛?”
“哎,你别再乱猜了,人人家什么事都没有!”她绽开灿烂的笑颜,以示所言不虚:“都是你,突然这样冒出来,把人家吓哭了啦!”
小登登这么紧张,可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疼我!她甜甜的心忖。
“真的没事?”他仍不放心,继续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
湿湿的大眼睛,显得格外乌黑晶亮;苍白的肤色,尖尖的小下巴
“你瘦了好多是不是病了?”步登天心痛如绞,粗大手掌由她粉颊移到她额头,想察看她有没有发烧。
“我怎么敢病呢?”她扁扁头,笑得既调皮又俏皮:“我病了,你会心疼死的,对不对?”
“对啊。”他由衷应道,依然紧紧瞅着她。
见她虽消瘦苍白,但却精神奕奕,笑容可掬,心下这才稍宽。
“光会说人家,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她轻抚他胡楂丛生的下颚,爱怜无限:“你好憔悴,好困顿啊!是不是一路上奔波很辛苦呢?”
说完,便又偎进他怀里,双臂牢牢环住他的腰,忘情低喊:“小登登!这两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想得好惨好惨”
“我何尝不是呢?”他温柔轻抚她的细软发丝,感触在胸中汹涌跌荡。
真难想象,这漫长的六十多个日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唉!苦刑总算结束了,和姨婆总算可以在一起了!
欣慰之余,突然,早被抛到九霄云外的“距离原则”又飞回脑际。
哎呀!糟糕!他轻轻推开腻在怀里的她,并且发现到其它人不知何时全都不见了,而此刻的情况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会招人闲话的啊!姨婆清誉若因此受损,我真的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道德与良知开始狠狠鞭挞他
“怎么了?”金小米本来正在那片温暖宽阔的胸怀里“享受”得好好的,突然被轻推开,不免错愕诧问。
“咱们出去向靖城王爷辞别吧!懊回昆明了”
“那么急干嘛?”她不依的嘟起小嘴,嗔道:“人家还没让你疼够呢!”
于是又老实不客气的黏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
闭上眼,觉得好舒服,好幸福啊!
但愿时间停驻,咱俩永远永远就这样依偎着。
步登天无奈,只好也环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忐忑加重。
要到什么时候,才算疼够?
刀大哥他们应该都在外头等着唉!误会肯定越来越严重了!
当金小米总算肯“罢手”两人联袂走出厢房时,步登天放眼一望,马上叫苦连天。
哎!怎么连王爷、王妃、郡主等人都来了?
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段王爷一见步登天出来,立即趋前作辑,恭敬说道:“步大人自尹尔返抵,本王不克亲迎,失敬之处尚请多多包涵!”
步登天连忙回礼:“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步某亲属在此养伤,叨扰二月余,才真的要请王爷多多包涵!”
然后又诚恳致谢王府中人这段日子以来对金小米的照顾。
两人倾谈一阵,步登天提出辞意。
段王爷大力挽留,直说要设宴款待他、刀振、金小米及一众侍卫们。
盛情难却,步登天遂答应在王府逗留一天。明日再启程返昆明。
段王爷等人走后,金小米将蚩寅拉到步登天面前,准备
步登天刚开口向这慈眉善目的太医致深深谢意,金小米已巧笑着打断:“不必谢啦!大家自己人嘛,客气什么呢?”
自己人?什么意思?步登天不解的瞅着她。
蚩寅却开始担心,步登天听到“青天霹雳”后,不晓得会不会勃然大怒?
“小登登,告诉你哦,我已经和蚩寅爷爷相认作爷孙啦!”金小米笑不拢嘴的宣布喜讯,并亲昵挽着蚩寅:“从今以后,我就是蚩家的孩子,和金家没关系,和你们步家也没关系!”
步登天差点昏倒。天啊!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刀振却忍俊不住,激赏的望着金小米:小娃儿人可爱,就连玩的花样也这么可爱!
“别光会吃惊,还不快恭喜我和爷爷?”
“姨婆,这”“谁是你姨婆?以后不准再这样叫!”她微微不悦,觉得他并没有谨慎看待这件大事:“我现在是蚩小米,不是金小米!咱们再也不是姨婆孙侄的关系!听清楚没有?”
“姨婆,这种事开不得玩笑,你别胡闹”
“你敢说我胡闹?”她竖眉瞪眼,怒不可抑:“我和爷爷是真心结为爷孙的!你什么都不懂,就说人家胡闹?大笨蛋!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
说完便转身飞奔而去。
“姨婆”步登天只好追上前。
蚩寅愁眉苦脸的目送两人消失,心直往下沉:唉!看来我和小米要争取到名分,还得经过重重磨难!
“太医,这招的确不错。”刀振微笑赞道:“让他俩先脱离亲戚关系,才能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啊!”“只怕步大人始终冥顽不灵!”蚩寅摇头侧叹。
可想而知,为了令小魔女息怒,步登天赔罪得有多惨。
最后,她终于破涕为笑:“你自己亲口说的,不准赖哦!以后你要当人家是蚩姑娘,不可以当人家是姨婆哦!”“是。”步登天努力回应得心甘情愿,以免丝毫迟疑又惹恼她。
“哎,你那么恭敬干嘛?咱们现在是朋友、是平辈,你不必再用对长辈那种态度对人家!”
“知道了。”
步登天的想法是,既然自己面对她完全没辙,只好暂且承认这对“蚩氏爷孙”一切待回到家里再打算。到时候,步太公及裘太君自会作主。
金小米当然也知道,要成功“弃金取蚩”最重要的关联人物是师兄及姐姐。步登天小自己两辈,承不承认根本没关系。
不过,想到由边城到昆明这一路上,自己能和他以平辈相待,她可就乐了。
于是,一场“认亲风波”总算平息。
金小米一胜利者的姿态,喜滋滋地将好消息告诉蚩寅。
步大人在步家只是小辈,但他肯接受此事,也算是咱们抗争成功的第一步!蚩寅忖思,甚为高兴。
靖城王府大殿。
华灯璀璨胜白昼;曲声缤纷赛仙乐。
座上的步登天、刀振及众侍卫由于休息过了,风尘仆仆的疲态尽去,个个显得英姿铄然,神采焕发。
步登天坐在段王爷及段知崇中间,三人畅言朝中大事,颇为投契。
金小米知道他必须应酬王爷两兄弟,因此便很识大体的暂时不黏他,转而和蚩寅汲汲经营祖孙情。
这对老小顽童“童话绵绵”个不亦乐乎。
段洁虽已解禁,但赴宴前遭段王爷严厉告诫,此刻只得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放肆。
看着金小米的盼兮美目、倩兮巧笑,他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憾恨:
唉,如果当时能得逞就好了!
现在只能望梅止渴,真恨啊!
段洁身旁是段萦。她愁眉颦锁,神情郁悒,似乎有什么心事。
欢宴曲终人散,已近深夜。
步登天回到厢房,正欲上床就寝,敲门声却响起。
会是谁?他纳闷开门。
“小登登。”金小米噘着小嘴,一脸委屈的走进来。
“怎么啦?”他掩上房门,关切地探询她的神色:“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向王爷请辞太医一职,准备到昆明行医,这样就能天天见到我。可是王爷却百般挽留,见爷爷辞意坚决,最后才无奈答应,不过要三个月后。”
“这是难免的啊,总得让王爷有时间去另觅良医。”原来是这回事!步登天不禁希望期限能更长些,好让这一老一少热情退却,打消结亲之意。
“三个月好久呢!如果爷爷明天就可以跟咱们一块上路,那该有多好啊!”她侧侧惋叹。
“事情已成定局,你烦恼也没用。”他怜爱地捏捏她的小下巴,哄道:“别想那么多,乖乖去睡觉,恩?”她任性地大力摇头,偎进他怀里,娇嗔:“不让你疼你一下,人家睡不着啦!”
“傻孩子。”他圈住她,爱怜而疼惜地轻抚她似流泉般披洒在背上的黑发。
幽幽清香袭鼻,步登天心中荡漾着一片宁静满足:如果能永远这样
这念头一起,良知便张牙舞爪冒出来:她是姨婆,是别人的妻子,而你,也是别人的夫君!
唉!他暗叹一声,双眉不禁紧蹙。
突然觉得,还是不要长大的好。那就没有婚嫁的问题,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像自小以来那样。
她爱使诈,他就乖乖被骗;她爱捣蛋,他就甘心被整;她生气,他就百般呵哄;她哭,他就疼惜地替她拭泪
敲门声忽尔响起,打断步登天的汹涌思潮,也惊醒沉醉中的金小米。
糟糕!难道是刀大哥?让他看见姨婆深夜在我房中,可又要误会了!步登天忐忑不已。
门开处,却是段萦。
步登天诧异,金小米则低声惊呼:
“郡主,是你!”
段萦焦急慌乱,与两名贴身丫环匆促入房,丫环迅速关上门。
“步大人,金姑娘,深夜騒扰,冒昧之至啊。”段萦作辑致歉。
步登天由她神情,猜出必有要紧事,于是直截了当问:“郡主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吩咐岂敢,实是有事相求步大人,又因事关重大,只能深夜密访,以避人耳目。”
段萦当下便将事情道出。
原来,靖仁侯段知崇有一独子,名段綮,官居全城总督,禀赋雄才伟略,办事英明干练,深得民心,并极受府中众官将的敬重爱戴。
段王爷亦甚喜这侄子,尤其一拿他和荒淫无能的段洁相较,总教段王爷唏嘘慨叹不已。
偏偏,段知崇与子却极不投缘,常起争执。两人都是倔强的硬脾气,往往闹得很僵。
两天前,段知崇以段綮蔑父为由,将他监禁起来。段王爷一再求情,段知崇坚决不予释放。由于和堂兄自小就感情弥笃,段萦深为此事烦扰,并曾数度落泪。
段萦叙述至此,眼眶泛红,语音哽咽,情绪逐渐激动:“昨天,我天囚房士卒说,堂兄一直拒食叔叔态度强硬,一定仍是不肯放人这样下去,堂兄武功再强,身体再壮,也免不了饿坏或甚至”
她珠泪潸落,掩嘴呜咽。
“郡主你别难过,事情会有办法解决的。”金小米连忙上前揽着她肩头,轻声抚慰。
“明天我试试和靖仁侯谈一谈。”步登天毅然说。
“没有用的。”段萦摇头,噎语:“叔叔执拗顽固,从不听人言。而且他坚称此次事件是家务事,任何外人皆无权干涉。”
“难不成郡主要我将总督大人由牢中救出?”步登天眉宇透着重重沉凝。
“是的。这是目前唯一可救他的方法。步大人,这么做风险极大,可能会令您无辜受牵累,但此外已别无他法,请您念在人命关天,应允相助”段萦悲切情急,忍不住下跪。
“求求您!步大人!求求您!”
“郡主!你干什么?”金小米大惊,慌忙将她扶起。
段萦却已哀痛得泣不成声。
“郡主请放心,此事步登天绝不会坐视不理!”步登天决然许诺。
隐隐觉得,这件事并非单纯的父子争执
三更。
深黝凝滞的夜色,映出一抹迅捷闪窜的黑影。
囚房门口,两名并站闲谈的士卒,在尚未意识发生什么事之前,已同时遭人由后击昏。
黑影潜入囚房,亦以同样悄声无息的利落手法,击昏在地牢外看守的士卒。
于是,步登天看到了段綮。
面容枯黄,坐在牢内一角,半闭目怔忡。
“你是”段綮低声呓问,诧异望着牢外的蒙面黑衣人。
“皇御总护法步登天。郡主已将你的事详尽相告,我此番前来是救你出去的。”
步登天送金小米到王府养伤,然后护佛赴尹尔等事,段綮略闻一二,因忙于政事,故也没去理会。
“正屠宝剑”出鞘,步登天正准备削断门上的铁锁。
“步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你还是离去吧。”段綮坚决说道。
“为什么?”步登天不禁愕然。
“我不当逃犯。”
“你拒食,又不肯逃,难道真预备死在这里?”
“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啊。”段綮侧侧唏嘘,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苦笑。
“愚孝没有丝毫意义、丝毫价值。”步登天咄咄瞅着他,暗叹:他倒是个凛然不畏死的铁汉子!
“步大人,请代为向郡主致意,叫她别难过,告诉她,宿命者,不可违也。至于步大人您的善意救助,在下的确感激不尽,请离去吧。”段綮一口气说完,便闭上眼作寐状。
“逐客”意味极其明显。
步登天握着剑,犹豫难决:该不该枉顾他等死之志,强行将他救走?
这样有用吗?
正考量各种作法的优劣时,突然,步登天瞥见自己脚下不远处,有只死老鼠。
肚腹朝天,口里涎结大量白沫,身前,布着零星几撮饭团。
这是中毒呕吐死亡现象。步登天蹙眉沉吟,下意识将目光移到牢房门下那几盘食物。一碗清汤、一碟小菜、一盘油汁饭。全都原封未动,惟有油汁饭的一角被掘了个小坑。
食物有毒!电光火石般的念头闪入步登天脑际:有人欲置段綮于死地!
大街上。
段王爷微服,与普通装扮的步登天、金小米、刀振及众侍卫游城。
难得步大人愿意多逗留数日,我须得好好尽地主之谊!段王爷暗忖,一边殷殷向步登天介绍景观。
游完城,步登天借口回府休息,其实是和刀振、金小米躲在房中共商大事。
“我始终不相信靖仁侯会企图毒死自己的独子!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一副城府很深的模样!”金小米阐述己见。
“金姑娘说得对。”刀振大表赞同。“虎毒不食子,靖仁侯再怎么痛恨段綮,也不致泯灭人性到这种地步。我怀疑下毒者,是另有其人。”
“游哲伟。”步登天严肃沉着。
“唔。”刀振抽丝剥茧地陈析:“段綮被监禁后,游哲伟便以副总督的身份暂管段綮所有的事务。如果段綮遭遇不测,可想而知,谁会接续总督之位。”
“不会是游哲伟!”金小米笃定而坚决地:“他那种慈祥和蔼,是发自内心的,绝不可能是伪装的!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越位而下毒杀人?”
步登天与刀振相觑一眼,不约而同忖思:人心难测啊!虽然游哲伟看起来的确如她所说般。第七章
于是,表面上,步登天等人是留下来观赏边城风光;背地里,当然如火如荼地进行侦察工作。
步登天又段王爷及段知崇这方面着手;刀振则技巧性地移进游哲伟及段綮众下属,希望能探得蛛丝马迹。
金小米负责“内勤”安抚段萦。
“金姑娘,求求你再劝一劝步大人,救我堂兄出来”
“唉,郡主,要怎么说你才能释怀呢?”金小米已唇干舌燥。
“咱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就揪不出真正元凶!总督大人乃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再捱饿几天也没事的。你要对咱们有信心啊!皇御总护法加风护法,事情一定很快就水落石出!到时候,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堂兄!”
“话虽如此,”段萦眼眶一热,泪珠泫泫欲坠
“想及堂兄在牢里捱饿试凄”
又要哭了!金小米暗自嘀咕,却不得不奈着性子,温言软语,殷殷哄慰。
如此这般,她理应能反省自己一直以来对步登天的“虐待”但事实却不然。
我每次哭,都有堂皇的理由,都是天经地义的,否则小登登也不会哄得那么心甘情愿啊!
金小米突然悟出一番哲理:哭的时候让人哄,是种享受;轮到别人哭而自己不得不去哄时,却是种“忍受”因此,她已下定决心,待段萦这件事完结之后,她一定要在步登天怀里狠狠大笑几场,以作为慰劳及补偿。
谁教郡主的眼泪,害她忍受得那么惨呢?
***
步登天的厢房里。
“郡主今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金小米拉长俏脸,嘟长小嘴。“就是哭嘛,害人家哄了老半天!”
“你要好好安慰她啊!”步登天并未发现小妮子的不耐。
“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才会为了总督大人的事而伤心难过至斯。”
“说起来,那个段綮还真的挺可恶的!”金小米不好意思怨怼段萦,因此便将牢騒都发到段綮头上。
“咱们为他费力追查凶手,他却一点也不合作,三缄其口,事事隐瞒!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干脆饿死在牢里算啦!”
“他不肯透露和父亲是因何事而起冲突,自有其苦衷。”步登天剑眉蹙蹙,负载重重沉凝与思虑。
“不过,冲突的原因,极有可能是整个案件的症结所在,如果咱们能得知就好了。段知崇敏锐精明,一点口风也套不出来,刀大哥那边,到现在还看不出游哲伟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正条陈缕析,突然觉得胸口没由来地燃起一股烈焰。
接着,意识开始漂浮、摆荡
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他诧异不已,却发现胸口的灼热已迅速扩散至全身。
这变化是瞬间的,他正震惊无措之际,金小米如一贯般上前来,腻进他怀里,撒娇“你啊,整天只顾着查案,心里头只有段綮那饿死鬼,都没有人家啦?!不管啊,你现在一定要狠狠疼人家一下!”
步登天脸狂烧,心剧跳紧贴着她软软的身子;嗅着她幽幽的女儿香,他惊觉自己竟欲念大涨!
懊死!我我怎么可以这样?他用残存的一丝理智严厉自责,目光却无法控制的落在她雪白粉嫩的颈项上,往下移停在她胸脯上
“小登登,你怎么了?”金小米发现他的异样:“你身体好热,脸好红哦!”她伸手去抚他的面颊,他如遭电极般狂喊一声:“不!”
禽兽!我是禽兽!他双眼发红,呼吸急促,神情极其狂乱骇人。
“小登登”金小米震惊嗫嚅。
步登天立即席地而坐,盘腿运气,企图克制体内这股莫名燃起却又猛烈可怕的欲火。
“你你怎么回事?”她跪在他面前,慌乱至极,热泪潸潸夺眶而出。
他双眉紧皱,面容扭曲,显然正经历极大的痛苦。
她泪如雨下,完全吓坏了。
“哗”地一声,步登天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晃欲倒。
“小登登!”她狂嘶哀号,几近魂飞魄散。
这时,房门突然被大力撞开。
一个矫捷的身影冲入,迅速点了步登天的昏穴,并将他抱往床上,放平躺下。
“爷爷!爷爷!”金小米仿佛垂死者见到一丝活命的曙光般,疯狂哭嚷着扑到蚩寅身旁。
蚩寅扯开步登天胸前衣襟,双掌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源源输入真气,以平定他澎湃紊乱的内息。
好一会儿,蚩寅才收掌,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长气。
老天!好险啊,差点就救不回来!
凌晨。
步登天挪动一下身子,缓缓睁开眼。
“小登登!”金小米暗哑轻唤,忍不住又要哭了。
她坐在床边彻夜守侯,断续饮泣,因此这时候,一双眼已是红肿不堪。
蚩寅看着,心疼难当,不断强烈自责:唉!生米煮不成熟饭,反而弄巧成拙,害他们两个试凄受罪!
懊死!懊死!我真该死啊!
步登天初醒,意识一阵迷懵恍惚,胸口传来隐隐绞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肿的眼,一张惨白的脸。
姨婆他当即忆起所有事情,于是愧疚不已,觉得自己竟然对她起淫念,简直是无耻下流的禽兽!
恨不得立即死去!
“小登登小登登”金小米已激动得呜咽痛哭。
“金姑娘,”刀振连忙上前安抚“你别再伤心了,他没事的。太医已经说过,他只是一时练功不慎,内息走乱而已,休息几天就全好了。”
然后又转向步登天,关切慰问:“步弟,你觉得怎么样?胸口还会痛吗?”
步登天怔怔看着他,脑中嗡嗡作响,心绪翻江倒海,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刀护法,请你先带她出去,老夫必须替步大人作最后的导气工作。”蚩寅肃穆吩咐。
“好。”刀振立即扶金小米离去。
“不!我我要陪他!”她惶惶低嚷,却因心力交瘁而虚弱不堪,终于还是挣扎着被刀振带走。
两人一离房,蚩寅马上走到步登天面前,紧瞅着他,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替自己闯的祸“善后”
步登天低垂下头,彻底淹没在猛烈的愧疚中:我不是人!我是禽兽!罪该万死的禽兽!
他萌生寻死之意。
“步大人,请勿再自责,昨夜之事原是老夫一时疏忽,与步大人本身的心念无关。”
“你你说什么?”他惶恐抬头,震惊不已。
天啊,太医怎么会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蚩寅开始发挥超强演技及谎功:“王府有个仆人,近日里下身突然萎颓,以致闺房中事不和乐。他前来恳求老夫,老夫遂答应相助;谁料,壮阳葯汁熬配好之后,老夫忙中出错,将其误置入步大人所饮之物中,于是便发生昨夜的惨况。”
原来如此!步登天惊喜交集,大大释怀。
我不是禽兽!我并没有对姨婆起淫思邪念!
“步大人这下全明白啦?唉!都是老夫不好,居然如此粗心大意”蚩寅装出愧疚的可怜相。
“太医您无需自责,此事既是大意,便怨不得任何人。”步登天生性原就宽宏大量,何况,只要能证明自己不是禽兽,他已于颍足已,其它事又岂会追究?
蚩寅虽轻易地“脱罪”但无丝毫喜悦感,相反的,内心狂溢着挫折感:唉!满以为这招“米已成饭”必可奏效,谁知道却碰上了宁死不屈的呆子!
他的贞节保住了,我的“足智多谋”招牌却砸了啊!
金小米坐在床沿,温柔地喂步登天吃葯。
每一匙,都细心吹凉,然后才送进他口里。
步登天虽已得知“真相”但面对她,仍有点愧疚、有点尴尬、有点惶然。
饼些时候,情况一定会好转的!他安慰自己。
段王爷等人惊闻总护法大人竟“练功走火入魔,以至严重内伤”都紧张万分地赶来探视。
听太医说,已无生命危险,唯需疗养多日,众人这才宽下心来。
“步大人就请在此好好养伤,不必急着回昆明去。皇上若得知,应也不会怪罪归期延拖。”
“谢王爷好意。”
众人又再殷殷慰问多时,方始离去。
私下里,蚩寅冒着被爱孙骂个狗血淋头的险,也要说出真正的真相。
“爷爷!”金小米狂吼,双眼震惊怒瞪:“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差点害死小登登,你知不知道?”
“谁想到他那么呆?”蚩寅可是振振有辞,顺便发牢騒:“我把催*葯分量下得重,就是要万无一失!他却硬要练功将欲火压下,宁死不屈”
“他是正人君子,又敬我如长辈,当然宁死也不会对我那样。”她粉颊骤红,随即又竖眉瞠目的开骂:“总而言之,你这么做,简直太过分、太荒唐了!”
“是,你的小登登是正人君子,”蚩寅没好气的:“爷爷我就是小人,而且还是个笨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是你不对,还好意思喊冤!”金小米骂道,但看见蚩寅委靡不振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气也逐渐消了:“爷爷,我知道你是好意想帮我,但也不能不择手段啊!他不要我,我宁可自己心碎,自己死掉,也不要他有丝毫的为难,更不要他受到丝毫伤害!小登登若有任何不测,我是绝不会独活的!”
她幽幽剖白,自己也觉得太感伤了,便又俏皮一笑:“这件事就这么算啦,爷爷以后一定要改邪归正哦!别再出烂点子。”
蚩寅忍不住也笑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道:这痴丫头!偏偏爱上一个情窍不通的呆子,注定要吃苦头!
痹孙啊痹孙,爷爷虽然聪明绝顶,可是碰到你那死脑筋的爱郎,却完全没辙啊!唉!
且说金小米回到步登天的厢房,他正和刀振讨论段綮的事。
“步弟,你一定是过于牵念这件事,才会在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你现在受伤了,就好好调养吧,侦察的事全交给我。”刀振说道。
“恩,你自己多小心。”
“那我先走啦。”刀振见金小米进来,便识趣地离去,心想步登天受伤了,倒也是个好机会,让他俩多亲近亲近。
她来到床沿坐下。
两人目光一接触,竟不约而同低垂下头,腼腆不已。
金小米是因为刚由蚩寅处听闻真相,此刻见到步登天,不由的忆起昨夜自己腻在他怀里,而他则葯性发作起淫念如此一想,怎不教小姑娘羞得脸红心跳?
步登天偷眼看她,心里涌升异样感觉,一项从不曾有过的念头,突然在脑际闪现:我对她,当真是像对长辈般的敬爱,或妹妹般的疼爱?会不会早已情愫暗生
他马上制止自己想下去,以免又要“变回禽兽”
“怎么不说话?”他强迫自己勇敢的抬头看她,并决定将昨夜的梦魇完全抛开,以一贯从容坦荡的态度面对她。
“没有啊。”她逐渐觉得自在了些。
“你眼睛还是有点红,脸色也不太好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她噘嘴嗔道:“人家喜欢哭,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会很心疼的啊。”他由衷说道。
她朝他皱鼻做鬼脸,甚是俏皮调皮:“才不会呢!你这人最坏了,专惹人家哭!”
于是两人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从前那种相处情形。
但,步登天深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只是他强迫自己,不准去胡猜瞎想。
“你昨夜守了一夜,伤心又担心,现在好好去睡觉,把精神补回来吧。”他紧瞅着面前这朵憔悴的容颜,既心疼又自责。
金小米大力摇头,一脸坚决:“不!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我不放心!”
“你别这样。”他心头熨过暖暖的感动:“我不会有事的。乖,去睡吧,你再不休息,一定会累坏身子!”
“累坏就累坏!”她固执而任性的说:“反正,我绝不要离开你身边!”
就在这时“碰”地一声巨响,窗扉被撞开了。
一个蒙面黑衣人轻巧跃入。
步登天及金小米大惊。
黑衣人举掌冲过来。
金小米直觉认为对方是企图加害于步登天,因此毫不犹豫迎上前。
“姨婆!”步登天吓得一颗心要破膛而出。
金小米与黑衣人交手数招,她便迅速被击昏,倒在地上。
此番命休矣!步登天运气提掌,妄顾胸口因运气而致的剧痛。
黑衣人已袭至。两人展开拼战,步登天伤痛加剧,渐落下风。
终于,黑衣人重重一掌击出,正中步登天胸膛。
步登天惨叫一声,往后飞跌。
黑衣人目露喜色,冲上前欲乘胜追击
房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蚩寅焦急的喊声:“步大人!步大人!你怎么了?”
黑衣人立即跃窗逸去。
原来,蚩寅熬了葯,正要端来给步登天服用。远远地,已隐约听见房内传出响声,于是慌忙迈步奔过来。
连喊了几声,见房内悄声无息,他心中的不详感觉扩大,马上撞开门。
“乒乓”一声,蚩寅手中的葯碗碎裂一地。
呆楞片刻,才惊呼着扑向倒地的两人
“小登登!”金小米尖叫着惊醒。
立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面前是神色凄伧的爷爷。
“小登登呢?他怎么样?”她猛抓住蚩寅双手,焦急追问。
她心知不妙,慌忙冲下床,夺门而出。
小米,别太伤心激动呵!蚩寅紧随在后。
金小米飞奔到步登天的厢房,一进门,便感觉到强烈的哀伤气息。
房内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瞅着她--包括了段王爷、王妃、段知崇、段洁、段萦、刀振及众侍卫等
金小米怔住,突然没有勇气往前走。
可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床上。
步登天笔直平躺,双眼紧闭。
他他只是昏迷而已!只是昏迷而已!她脑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喧噪般;心开始跳得好慌,好乱,好狂。
脑袋已一片空白,越靠近他,她越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大量大量地流失。
众人都一脸哀伤,屏息望着她。
终于,金小米来到床前。
“小登登”声音剧颤。
伸手欲摸他的脸,抖动的手却停留在半空,始终没有勇气去碰触那张完全静止的容颜。
“我知道你只是昏迷而已待会儿就会醒过来的我我等你醒过来”她怔怔呓语,像个失掉三魂六魄的幽灵。
刀振忍不住上前,紧抓她双肩,紧盯她双眼,深吸一口气,沉痛而清晰地说:“金姑娘,你一定要冷静下来,接受这个事实--他、死、了。”
“不。”她竟出奇的冷静。
“是。”刀振重重回应。
“不!”她高喊,大力摇头,情绪逐渐激动
“他、死、了。”
“小登登!”她爆发出一声狂嚎,猛扑在步登天身上,嘶声痛哭。
众人看着,都侧侧神伤。
“小米”蚩寅伫立在她身后,心疼不已,想劝她节哀顺便,又深知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皆无用。
“咱们永远不会分离!天上、人间、地狱,都要在一起!”她哭嚷,闪电般拔下绾发的细长金簪,朝胸口刺下。
刀振一直紧紧注意着她,因此一见她拔簪,便飞身上前,扼住她手腕,将金簪夺走。
“放开我!”金小米疯狂挣扎,哭吼:“我要跟他一起!我要跟他一起!”
蚩寅当机立断,点了她昏穴,对刀振说:“她情绪激动,一定千方百计要自寻短见,还是先让她昏迷吧。”
“唔,也只能这样了。”刀振凄恻慨叹。
靖城王府前,
段王爷等人黯然送别。悲伧的氛围在四周弥漫
“虽说步大人是走火入魔,内伤致死,但他毕竟于本府内出事”
“王爷万勿自我咎责。”刀振一脸死灰惨侧,显然步登天的死予他极大的打击,但仍强作镇静。
“步大人出事乃个人意外,与王府并无关系。”
“刀护法,您务必忍痛振作,以主持大局。”一旁的段知崇嘱咐。
“侯爷请放心,刀振此刻虽如万箭穿心,却自知身负重任,绝不能倒下。步大人的遗体,还有一心求死的金姑娘,都需要刀振安然送返昆明。”
“刀护法路上一切小心。”段王爷恳切叮咛。
于是,刀振领着载运步登天棺木的马车,以及轿子里昏迷的金小米,与众侍卫凄切上路。
直到队伍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段王爷等人才转身入府。
段萦回到自己的寝宫内,脸上的哀伤情立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忐忑焦急。
她将窗户打开,然后便开始在窗前来回踱步。
“郡主,你别急,”贴身丫环芷儿劝解:“怎么可能那么快到?总一些时间啊。”
“芷儿,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担心呢!”段萦忍不住上前紧握住芷儿的手
“我怕会出事!”
“唉!郡主,你凡事就爱往坏处想。”芷儿扶着段萦到床边坐下,温言抚慰。
约半个时辰后,窗口跃入两个身影。
“步大人!刀护法!”段萦大喜过望,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