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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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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华铮秀气斯文的五官野兽一般紧绷着,薄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极黑的瞳孔,宛如清幽落雪,细碎无声。

    林君含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蓄意待发的氛围中,他的命就掌握在她的手里,只要她一声令下,将警卫叫来,私闯一军营地,纵华铮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也将插翅难逃。而她就这样将警卫打发了,

    华铮越发想不明白她的意图,眼风凌厉的眯起来:“既然落到四小姐的手里,我自是无话可说,四小姐何不一枪毙了我?”

    林君含已经伸出手来,那纤细的手指伸展在空气中,泛着盈盈的淡白宝光,让人看得发怔。

    她的嗓音轻轻淡淡的,像极了拂过鬓角的夜风。只问他:“不想上来么?”

    华铮微微一怔,迟疑片刻,伸手抓住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修指用力。

    林君含触到他的掌心皆是汗,指腹却凉薄如玉。不由得想起每一次他吻上她的唇齿,大抵也都是没有温度的。

    等他一跨进来,便将窗子关合。呜咽的风声被隔绝在一扇窗外,树条无声摇曳,映在玻璃窗上一片斑驳,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或许是疼,华铮的薄唇轻抿着。

    “四小姐意欲为何?”

    林君含抬起眼眸来看他:“这话该是我问华先生才对……”

    他深更半夜不惜冒着这样的风险私闯敌军营地,不该只是无聊这样简单。

    华铮目色沉沉的望着她,他是有话想要问她的,前世今生,所有事情他都记不得了,却不时闪现虚幻的影像,其中便有她……他不明所已,便想来问清楚,他们曾经是否认得?

    他在私心里觉得,或许不是死对头这样简单。

    却又不得不说今夜何其鲁莽,喝了酒,微熏,出了营地便直奔这里,何时这样不管不顾过。此刻她问他为什么,他何偿不想问问她,他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盯着她的目光幽黑深邃,讷讷道:“我来确是想问一问四小姐,我们可曾认得?”

    林君含鼻骨一酸,眼眶温热的液体又要泛上来了。只是勉励忍住,静静的回视他,只道:“华先生觉得我们以前会是怎样的关系?”不等她答,已经转身走到床头柜前,那里自始备着药箱,如今用起来倒也方便。轻拢了耳畔的碎发道:“把扣子解开。”

    华铮一只手掌按在温热的胸口上,粘稠的液体自指缝间溢出来,而人的体温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掉。

    华铮站着不动,他总是无法解读这个女人眸里的光色,望着他的时候复杂又柔软,辗转又凌厉。就仿佛一根尖锐且带着锋芒的小刺,在他心口最酥软的一处轻轻撩拨,带着一点儿微痒的痛触,只道是欲罢不能。

    林君含道:“华先生的衬衣被血染透了,没人告诉你,血流多了是会死人的么?”

    她大方的拉了他一把,按着他的肩膀将人安置在椅子上,神形自若的去解他领口的扣子,那样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就仿佛是在解自己的衣扣

    行旅出身的人没有哪一个是不会处理伤口的,即便一介女流,做起这样的事来仍旧得心应手。

    林君含清灵若水的眸子低垂,做起事来沉默而专注。

    气息若有似无喷薄在他的额发上,馨香的体味直达肺腑,就似一株姿态曼妙的兰花。华铮忍不住掀起眼来打量她,映着灯光看到她的眼睛微微肿着,眼角亦泛着一抹嫣红,明显是哭过的……他清冷如玉的脸颊上神色骤然变得复杂。

    林君含对上他澄亮逼人的眼光看了须臾,淡淡道:“华先生这个样子只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我绥军的大营。”

    华铮微微明白什么,桃花眸子轻轻眯起来,一语道破:“四小姐是想囚禁我?”

    “华先生私闯我绥军的军事重地,难道不应该么?”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的笑开来,那样清汤寡水的一抹笑,却仿佛杜鹃花姹紫嫣红开遍。继而道:“同华先生说笑罢,来者是客,岂会将华先生看作阶下囚。只是华先生这伤口极深,又离心脏很近,想将子弹取出来,要有专业的医生才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肖我细说,华先生也该懂得。西医要明日一早派人去请,且要华先生忍耐几个时辰了。”

    林君含将伤口消毒处理之后,用纱布一层层的裹起来。

    边收拾东西边道:“这房间今晚就供华先生休息。”

    她脸色发白,没看他一眼,合上箱子走出去了。子弹打进身体里有怎样的痛触她是知晓的,漫漫长夜他必要咬牙切齿的捱过去。但即便如此,她亦不打算现在就帮他将子弹取出来。绥军的武器就要用完了,物资短缺,她需要时间。此刻再开战,就如同扶桑人的手直掐到绥军的脖子大动脉上……他疼,她如何不疼。可是即便粉身碎骨,撕心裂肺,她仍要咬紧牙关撑到王思敬回来。等他带着一丝微茫站到她的面前来,否则她没办法同浴血拼杀的将士们交代。

    门板一关合,林君含靠到墙壁上急促喘息。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又急又重,而她只是微微扬起下颌,那样倔强的一种姿态,还是免不了眼泪直流,眼睛火辣辣的,紧紧吸着鼻子仍是不管用,便不得咬紧唇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眨眼间泪如雨下。

    这世上多少人步履维艰,无时无刻不想停下来喘息,却被命运的手无形操纵,又哪里停得下。

    指掌用力,干瘦的手指将胸口的衣料揉成一团褶皱。脊背沿着冰冷的墙面一点一点的滑下去,最后缩到墙角抱紧自己,像易碎的软体动物,无助的寻求外壳包裹,却被人一下一下的戳着,那样疼。这一刻林君含只是想不明白,心口为什么那样疼。

    痛苦的时间一分一秒,总是缓慢。

    林君含躺在另一间睡房的床上睁眼到天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苍白的晨光困奄的投射进窗棱,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衣服完好的套在身上,穿上鞋去另外一个房间。厚重的窗帘是浓重如墨的黑色,拉紧之后整个房间一丝微光都没有,暗黑如九重地狱。床上的人气息混乱,也如含冤的鬼魂,呼呼的喘着粗气。林君含走过去试探他的温度,那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不由得吸了口气,滚烫,像午时被日光烤熟的石板路。

    “你发烧了?”

    华铮尚有一丝理智,气弱游丝道:“这样四小姐……便不会担心……华某逃掉了吧……”

    只是如何怨得了别人,是他自投罗网,而且堪称没头没脑。

    林君含叫来秘书,不管他惊诧的目光,吩咐道:“去将军医叫过来。”

    秘书甚是眼色,只道:“是,四小姐。”

    西医过来的很快,给华铮打上麻药之后,即刻帮他将子弹取出来。

    林君含站在门外的长廊里,很长的一段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秘书忍不住问她:“四小姐是想将人怎么样?若是扶桑人知道他们的一员猛将如今在我们绥军的大营里,怕要招来极大的患祸。”

    秋天来了,那一簇红花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可是能想象花开正盛时的模样,定然如火如荼。瞧那花柄粗大,每一个棱角都有力的向外伸展着。林君含盯得时间久了,目光影绰。听到秘书的问话,调整集距后,淡然道:“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人突然失踪,定然会引发扶桑人的恐慌。而且一直都是他在同我们交战,他的战略刁钻,别人不见得就可以参悟。扶桑人短时间内必将精力放到找人上,倒是给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她一伸手,花茎折断,名副其实的香消玉损。

    运城的战事付东倾听说了,隔着幽远的天地,纵横的河流,想靠近是不可能的。有心再帮一帮她,心有余却力不足。

    心事重重,没能照顾好自己,奔赴战场的路上感染了风寒。咳了几日之后,终于发起高烧。

    段芳华一路跟随,本来并不允进他的身,如今他那个神智不清的模样,她才央求的秘书得以近身来照顾他。

    料峭的身躯缩在被子里,瞌着眼,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

    段芳华拿沾了水的毛巾走过来,他将打了针睡去,这会儿满头都是汗。走近两步,只听他轻轻的念出一个人的名字,也如梦呓一般。

    她整个人便如同被雷劈了一下,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手中的毛巾被拧成麻花的形状却不自知,如同自己的心。她如何不知他的心里装着一个人,根深蒂固,任她再怎么没脸没皮,死缠烂打,都不能将那个女人取而代之。她想跟那个女人一较高下,或是干脆打一架,可是无从谈起。多么可怕,那就像个影子,摸不着看不到,可是缠绕在他的周身鬼魅一般,如何驱除得了?

    今日从他的口中得知,那个女人名唤林君含。他情深意重,喃喃自语,唤她一声“君含……”

    那个绥军的四小姐,她如何不知。

    段芳华只在心里讷讷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