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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轻轻瞌紧,一侧脸颊靠到他的胸膛上,就听他在耳畔道:“想要天上的星子么?终有一日我会攀梯给你摘下来。”
华铮抬起手掌轻轻在她脸上摩擦,垂下眼睑无不怜惜的看着她。虽然是唱给扶桑人的一出大戏,可她还是吃了无尽苦头。战火硝烟中望着她,骨瘦嶙峋,他的心口便像堵着一块东西,每喘息一下都在隐隐作痛。华铮嗓音低沉道:“这一回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吃了这样多的苦头,日后等到绥州大地回到你的手里,我再好好的补偿你。”
林君含咬紧牙关,更怕自己微一张口便会哽咽出声。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万一那个孩子对他无关紧要,亦或自己无足轻重……而整个绥军危在旦夕,扶桑哪一时挥兵打来,就要全部葬送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她的一颗心就像随手扔进沸锅里蒸炸,一度以为自己撑不过去……此刻只在心中讷讷,幸好他没有辜负她,哪怕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却一样帮她夺回了天下。
林君含吸紧鼻子,唇齿间划出一个欣然微笑:“我相信你……”
相信他给过的每一个承诺,到最后总会一一兑现。
如若不是华铮将自己的军事计划拿给她看,使得她可以见招拆招,想到破解的招数,绥军这一回一定没了转生的余地……
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道:“他们有没有怀疑到你?”
华铮见她的担忧溢至眼角眉梢,情不自禁亲吻她的额角,浅笑道:“怎么会,战略战术我是拿给他们看过的,按部就班,明眼人看着并未被做过任何手脚。至于四小姐‘诡计多端’,本事了得,能在紧要关头扭转大局,那便怨不得着我了。”
林君含本来百味陈杂,被他这样一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拳头在他的肩上捶了下,眸光流转间,清灵若水,轻轻嗔怪道:“你这样是在取笑我么。”
哪里是她的什么本事,分明已经束手无策,到了最后不得眼巴巴的等着,将一切寄希望于他。说到底是华铮机智过人,这一战打下来天衣无缝,明面上并没有半分手软,反倒次次抢占先机。至于最后的结果,连老天都偏袒绥军,仿佛是天意,便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华铮讽笑着叹了一句:“倒是你那个五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起初意欲为绥军争取购买武器的时间,并不建议当下开战。是林君梦一再要求,并且说服了会长选在这个时候决战运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看着却是掉进了林君含的陷阱中……那会长脾气了得,至关重要的一场战役吃了败仗,心情难免糟糕透顶。林君梦接下来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了。
林君含静静垂下眼眸,神色里有一点儿恍惚。
华铮看着她,不再说下去。俯首埋进她的肩窝里,低低说:“君含,我好想你。”
是真的想。哪怕是苦肉计他亦一天也唱不下去了,心知肚名战火那一端是他心爱的女人,正百般焦灼,万般无奈,他的肺腑之中也跟着生出一种钝痛,锥心刺骨。稚气的想要放下一切,转过身来公然与世界为敌,将她护进掌心里小心疼爱,免她惊扰。再不济,带她远走高飞也好过承受这样的战乱之苦……
也是遇到这样一个女人,华铮才深深体味到什么叫“软肋”。那种不顾一切的念头几乎主宰了他全部的理智,明知不可为却为之,心如刀绞一般无法安宁。华铮如何不知身为一名军人,不该为着儿女情长背弃自己的国家或使命。可是矛头的指向是这样一个女人,他便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来讨伐。
这一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嗅着她身上温软的馨香,感受她的身体的温度,一颗心终于渐生宁静。很想时光在这一刻悠然老去,任时光怎样蹉跎,战火如何蔓延,他的臂弯中有她,就足够了。
只听他在耳畔静静道:“君含,待天下太平了,我们去过安稳的日子好不好?”
林君含纤细的手指本来抓着他胳膊上的衣料,这会儿一双手臂缠到他的腰上紧紧抱住他,澄若秋水般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依稀映出他期盼的影儿。她却连一句应允的话都不敢讲。如果可以,她自是无比希望那一天。只是世事沧桑,历经得多了,哪里敢再有任何有关天长地久的允诺。谁又知晓,明天之后,世事将如何变迁?
她也是不久前方才懂得,这样的乱世,哪个人不是活在当下?
所以,只要他在眼前,在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呼吸的时候,确定自己的一颗心是爱他的,全心全意,就比什么都好。
华铮拦腰抱起她往床上走去。这一夜他的温柔如暴风骤雨般强势来袭,伏在她的耳畔剧烈喘息。灼热的呼吸席卷她的全身而过,林君含抵在柔软的被褥间,慌乱间抑制不住唤出他的名字。
“江沅……”
伏在她身上的身躯微微一震,华铮眯起眸子看她。所有动用都已停下,只是仍旧嵌在她的最深处,微茫的夜灯下困兽一般盯紧她。
一张口嗓音低哑:“你叫我什么?”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静静的滑落,没入发丝里湮灭无踪。
事到如今,她终于可以温柔唤出他的名字,饱含深情,声腔婉转间将自己的真心一并吐露给他。却在他问出来的时候幡然醒悟,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更不知道付江沅就是自己。
林君含一时间心中的苦楚达到极至,就那样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华铮强有力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撑起身来看着她。“付江沅”这三个字犹如钢枪利箭一般穿透了他,毫不设防的疼意迫使他微微蹙起眉头,幽黑清峻的瞳仁里有她小小的倒影儿。仿佛是被人当头一棒重重的敲醒,华铮周身生出一种冷意,许是周身赤祼的缘故,那样持久的极至缠绵残留下的炙热刹那间褪至无踪。修指挑起她的下巴:“你在叫谁的名字?”
林君含泪痕宛然,几缕乱发垂在脸畔,黯然的模样,仿佛是生了一种悲怆。慢慢恢复焦距之后,睁大瞳孔望着他。
华铮瞧着她的那个模样说不出是爱怜还是难过,每呼吸一次,都牵动浑身的毛孔隐隐的痛。且莫说她和那个男人的情义众口相传,就连她自己也那样说,从不矢口否认……指腹的力道不由紧了一分,霸道的一字一句:“我会将他从你心里一点一点的抹去。林君含,我不管你的心里曾经装着谁,以后你是我华铮的女人!”骤然低下头来啃噬她,蛮横得像要将她整个吞进腹中。且不敢看她的眼,不听她讲一句辩解的话,仿佛只要这样,那个如烙铁一般烫到她心口上的男人便不复存在。华铮由心竟生出这样的惶恐。
林君含唇齿中尽是腥咸的味道,本能的想要逃开,却被他蛮横的占满之后逃无可逃。最后映着那点儿灯光,望尽他眼中的慌然,心口微微一跳,像被锐物狠狠蛰了那么一下。微微一怔,最后所有反抗不复存在,只是抬起双手来抱紧他。即便是个男人也有柔弱的时候,而她从不想保留什么,只是还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她不过希望他的世界简单一点儿……
一路跌跌撞撞走来,不能说是不怕的。只怕历尽艰险,却不一定善终。所以惶恐才可以如此见缝插针,渗入骨髓。
这世上的有情人,大抵没有一个不难过。
林君梦微微的低着头,脸色白透了,再被花白的灯光一照,像鬼一样。
这一刻她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被林君含算计了,还是绥军实在得天青睐,明明到了该灭亡的时候,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逆转。她的脑子懵懵的,根本什么都想不清楚。
好像从不是林君含的对手,只要一遇到她就什么都不对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林君梦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奈何会长已经动了大怒,之前是她极力斡旋,如若林君含不是她一同母胞的四姐,而她也没有拍着胸膛保证自己是了解她的,这个时候只怕不会草率开战。到了这个时候香会仍旧认定这结果的导致都是林君含设好的圈套,什么武器匮乏,到头来却给了扶桑致命一击。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到的?你所谓的将功补过就是这样么?让我们扶桑狠狠的遭受挫败?颜面扫地?”
男子操着一口扶桑语冷冷的呵斥。
林君梦被吵得耳朵轰鸣,想要深思是不可能的。
只讷讷道:“老师,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低估了我四姐的狡诈……”
从会长的办公室出来时,着实已经很晚了。骨子里迸发出的倦怠,连走路都没有力气。奄奄的走回住处去,老远见到苏扶站在那棵枝条颓败的柳树下等着她。
而她一张口没好气似的:“怎么?过来看我的笑话?”
苏扬晓得她被会长骂得很惨,自动忽略她的脸色。只道:“我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林君梦见他不像开玩笑,沉下眼睑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