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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的黎芷若,就顺其自然的在郝帅的工作室借住下来,郝帅以江湖的义气一肩承担她的吃住,还教她如何刺青,甚至付给她薪水,是为了她想筹措去西班牙的经费。
就这样的日子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半月。这段期间为了办护照,她还暗地在家人不在时偷偷跑回家去窃取户口名簿,等办完手续,才又偷偷送回。
原以为瞒天过海,那知黎炎宏一发现户口名簿遭窃,家里又没遗失其他财物,判定是女儿所为,遍寻女儿不着的他,为了查出女儿下落,便报请警方追缉,说是郝帅诱拐女儿。
警方也厉害,没多久就查出郝帅工作室的地方,配合当地管区警员直捣其处。
警方突至,使得郝帅和黎芷若当场错愕,所幸管区警员对郝帅的印象不错,温和地表示来意。
黎芷若马上挺身而出:“谁说郝老师诱拐我,是我心甘情愿来这里学艺工作的,我爸爸要告郝老师,我就反告我爸爸,他企图妨害我自由,我已经二十岁,是成年人了,我有自主权,有谋生能力,谁抓我回去,我就告谁。”
她不懂什么法律,可是她有胆量,凭着“成年”这因素,她隐若泰山,何况她又没犯法,如果说偷自家的户口名簿也算犯法,那警方人员哪里够用?
因此,警员看她理直气壮,在对证之后,咸认是黎家的家务事,便撒手不管了。
这下子变成郝帅下逐客令了:
“黎先生,你请便吧!”
黎炎宏老羞成怒,恨恨地撂下话:“我还是会来带我女儿的。”
他一走,黎芷若反担心父亲会不会暗中对郝帅不利?
“我还是离开这里,免得给你添麻烦。”
“你还没替我当活广告,就要离开,我吃亏大了。”
“你不是有拍照存档,就用照片当广告吧,欠你的情我记着,等我找到生母,我会回来偿还的。”
“你的念头依然没变。自小就没见过你母亲,你从何找起?”
黎芷若机伶地由背袋裹摸出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冶艳的女郎正狂放不羁地跳着舞。
“哪,这是我回家偷拿户口名簿,在我爸爸的私人抽屉翻到的,后面写着||瓦达莉于西班牙格拉那达摄,要找我妈妈相信不难。郝老师,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明天买到机票我就走。”
郝帅够义气,伸出手:“钱没问题,我希望你平安归来,继续学有所成。”
就在两人相握那一刹那,郝帅眼神底迅速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感,黎芷若只当是郝帅舍不得她这徒弟,没有深思。
翌日,黎芷若如愿地踏上旅程,去之前她寄出一封信给父亲,告诉他,她已寻母去了,并希望他不要找郝帅麻烦。
一路上都很顺利的她,没想到到了格拉那达古城外竟碰到小扒手,抓走她的钱包与证件,又被大乞丐绊倒,听信对方要找回她的失物,才坐在他的破毯上等待。
岂知,等到日落西山,依然未见大乞丐带着小扒手回来,她开始着急了。
八成大乞丐袒护小扒手,存心骗她。
有几个遊客经过,以为她是失意异乡的遊子,需要生活费,丢了几个铜板济穷。
黎芷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竟被视为乞丐。她恨恨地骂着那大乞丐和小扒手。
“让我再看到你们,非剥你们的皮不可。”
她捡起地毯上的钱币,很气愤地用脚把毯子和帽子踢得老远,沙尘都飞飏起来,随干燥的秋风吹散。
这时候,迷宫似的狭巷传来一阵“踢达、踢达”的马蹄声,引起黎芷若的注意,不禁左右四顾。
按着,她瞥见一匹马朝她走来,因为光线不足,她看不清骑士是谁?
等马接近她时,她才赫见骑士戴了个黑色大眼罩,至于是何人,她仍不知。
那骑士身手敏捷,一把就将她揽上马,坐在他前面,黎芷若惊吓之余,只有一个念头||绑架。
她的念头乍起,马儿已在骑士一声吆喝下,往小丘疾步奔驰了。她从未骑过马,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得魂飞魄散,只有跟着抓紧马缰。
不消片刻,马儿把他们载到山顶的白色城市,缓慢了速度。这时,黎芷若才有机会挥手踢脚想跳下马,马儿似乎受惊吓,嘶叫起来,不愿前进了。
那骑士不容她如此放肆,沉声道:
“坐好,不要乱动,小心被马甩下地。”
清晰的外国腔中文,耳熟的声音,她知道是谁了。
“你这大乞丐,没把我钱包拿回来,还捉弄我。”
黎芷若的手像雨点般直敲在那骑士的大腿上,旋即被他反扣:
“钱包已经在我家,你再乱动,我就丢你下马。”
黎芷若这才明白他要带她回家,可是适才为何不明讲,害她误以为碰到坏人呢!
山顶区的白色城市依山势建起,密集的雪白壁面住家远望之宛如大方糖堆积而成,满墙的绿色盆栽像热情的邀请。
白色的城镇、村落散佈在山上,在日薄西沉,金色余晖拂照下,如同一座梦幻城市,静下心来的黎芷若觉得彷彿置身于中古世纪风情里。
在这如诗画般优雅的环境里,骑在马背上从山顶上眺望山下灯火通明的城镇,恍如与世隔绝。
骑士将黎芷若抱下马,自已也跳下把马栓好,领着她走进一幢优雅巍峨的白屋,这里的汽车少,屋外有一辆老旧的白色轿车停靠墙角,显得特别起眼;屋内的装饰摆设极富西班牙复古风味。
骑士在客厅的酒柜抽屉中取出黎芷若的钱包递还给她,她打开查点,钱没短少,护照也在。
“谢谢你,其实你刚才直接拿到街角给我就可以,不需要特意带我来你家拿呀!”她觉得多此一举。
“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才这么做的。”
“哦,原来你这么好客,可是你的举动教我措手不及。”
“对于你如此特殊的中国女孩,我不用点心思,你会跟我来吗?”他倒也坦白。
在黑色大眼罩外的两颗乌溜溜的黑眼珠定定地凝视着她。
黎芷若被他大胆又专注的眼神直逼得撇开头,翁亚奇的“西班牙之旅”一书中就说西班牙的男人热情洋溢,看来果真不假。
既然他敢看就让他看,她也可以回看啊!
黎芷若念头一转,立即回首也盯着他瞧:
“你为什么不把跟单拿下来,自我介绍一下呢?”
他迟疑了一下:“你想看清我的脸。”
“呵,白天你当乞丐我不是已经看过,难道你穿着变了,长相也会变吗?”
“跟我来。”
她随着他走进另一房间,那是书房,古老的骨董书桌、书柜以及一盏很特殊的牛灯,与墙壁上几帧放大且珍贵的斗牛相片相映成趣。
“那就是我||阿卡纳提。”
黎芷若日瞪口呆,大乞丐竟然也是斗牛士,从骑士和斗牛士的相片中,她看到的是一位气宇轩昂,浅棕色皮肤、健硕体魄,高耸的鼻梁,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头黑发,东方和西方的结合形态,和实际站在她身旁的他没啥两样,差异的是他现在戴着大眼罩。
“真想不到,你的身分一日之间千变万化,从乞丐到骑士,又变成斗牛士。嗨!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和看你斗牛表演?”
在白天,她只知黑污污的脏遮盖了他真实的容貌,没想到净脸之后的他更有吸引女人的丰采,尤其是他专注斗牛的英姿焕发,一定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你会有机会的。”他的黑眸闪闪发亮,眸底还深藏一股末散射的热情。
“嗨,你怎么会说中文?”
“我在大学裹有个女同学是台湾人,来这儿留学,我们成为好朋友,她教我中文,我教她西班牙文,公平交易。”
“她是你女朋友?”
阿卡纳提摇首笑道:“她学成回台湾教书去了,我对中国女孩有一种好感,所以,今天看到你,马上知道你也是台湾的中国人,但是,你的长相好像比台湾女孩要更强烈,更突出,好像有点混血的感觉。”
这混血二字正好说中黎芷若的心坎,也唤起她此行的目的。
她赶忙从背袋的那本书中抽出一张泛黄发白的老旧照片,正要启口请阿卡纳提协助找寻生母,忽闻门口传来讲西班牙话的女人声。
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只见一位长得高雅却精明犀利、不到五十岁的妇人,手执一把古典折扇,穿着滚波浪式荷叶花边的传统礼服进来。
阿卡纳提必恭必敬地喊那妇人,黎芷若不用问也猜得出妇人是他的母亲,阿卡纳提礼貌地为双方介绍认识。妇人马汀娜带着严肃的脸,表明了一家之主的身分。
马汀娜和阿卡纳提对答起来,妇人才露出微笑点点头,上前打量戴帽穿休闲服的黎芷若,见她手上捏着一张相片,示意她举高。
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马汀娜杏眼圆睁,丽质的容颜立即变得铁青,身子略微发颤。
阿卡纳提见母亲不对劲,跑至其身边扶着询问原因。
马汀娜指着黎芷若再指着门,怒气冲冲地命令着阿卡纳提。
阿卡纳提无辜地辩解,黎芷若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阿卡纳提在其母的节节进逼之下,弯腰颔首领命,而其母则挥袖离去了。
阿卡纳提母命难违之下,只有将黎芷若带离家门,到山顶区唯一的旅馆投宿,并为她点了一客西班牙的名菜“海鲜饭”
菜名没什么稀奇,黎芷若以为和台湾的小吃没啥两样,等香喷喷的饭一送来,黎芷若可不管男士在场,狼吞虎嚥填饱早已咕咕叫的肚子。
抹抹意犹未尽的嘴,瞧见阿卡纳提吃吃地笑望着她,她才不好意思地:
“我的吃相很丑,对不对?”
“很可爱,很天真。”
“咦,你肚子不饿?”
“我和母亲一向在晚上共餐。”
提起他母亲,黎芷若想起马汀娜对她的表情从冷转为热,瞬间又降至冰点,那中间一句话也未交谈就被赶出门,真不是滋味。
“你母亲似乎很讨厌我。”
阿卡纳提歉意地道:“本来她是欢迎你的,谁知她对你手上的照片起了反应。”
“为什么?”
“我母亲对吉普赛人一向恨之入骨,凡是跟吉普赛人有关的人事物,她都厌恶。”
“为什么?你母亲有种族歧视?”黎芷若不解。
“我也不知道,从小她就灌输我不能学吉普赛人任何事物,也不准我亲近吉普赛人。她从不告诉我真正原因,只说吉普赛人很坏、很肮脏、很丑陋,还有偷窃习惯,我想是因为我母亲生长在高贵的家族里,看不惯吉普赛人的习性,她独立抚养我长大,所以她不愿我学到吉普赛不好的生活方式,甚至拆散”他欲言又止,实在不愿批评母亲的不是。
“哦,我懂了,你跟我一样,有叛逆性,你母亲愈不让你学,你愈要嚐试,因此你偷偷去当乞丐,弄得脏兮兮、黑污污的。”
阿卡纳提苦笑道:“你很聪明,也许是我从小饼得舒适,所以我一直想去了解吉普赛人的宿命生活,也一直渴望和吉普赛人交往,那个偷你钱包的小男孩就是我最近第一个认识的吉普赛人,我劝他不要当扒手,他就是本性不改。”
“你母亲反对,你还这么做?”
“止不住的渴望从心底升起,我就是想和他们来往。”他曾经丢失过的,一直想寻回。
“可是你母亲已经明白的表示反对我了。”
“她是讨厌你手上那张照片的女郎,不是对你有意见,过一阵子我和她多沟通,也许会改善。”
“照你刚才所说,不会有改善的,因为我是半个吉普赛人。”她把照片又拿出来。
阿卡纳提吃惊地,半晌后才开口:
“难怪我觉得你有混血的味道,这么说,照片上的女郎是”
“我的生母,我是为寻找她而来的。”
阿卡纳提觉得不可思议,央求黎芷若快说出真相。
等到黎芷若详述自己的身世后,阿卡纳提眼神中更加发亮、更兴奋了,抱起她转了一圈:“好棒,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不明所以:“你找到什么呀?”
“我找到梦中情人了,你就是,你就是。”
黎芷若大惊,眼前这西班牙男人深邃的黑眼眸,迸出钟情、热情又专情的火花,她被他的激动弄得有点无措,心里也慌乱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她得搞清楚他。
“阿卡纳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放下她,换了一口气,才低沉有力,徐徐道出心中之情:
“古时候西班牙的骑士,都希望有一位纯情之爱的梦中情人,而那梦中情人一定是那王公贵族的女儿,我的外租父就是一个有功勳的骑士,娶了名门家族的外祖母。而我却一直想拥有一个会跳舞的吉普赛女郎,可是我又处在母亲给我压力的矛盾中。”他显得忧郁起来。
黎芷若明白了,他的梦中情人是吉普赛女郎。
“我只是有吉普赛人的血统,并不代表我是吉普赛女郎呀!”
“你是,也算不是,这正好给我很大的运用空间。我母亲说除了吉普赛女人,我和任何国度的女孩认识,甚至结婚都无所谓。我母亲已经知道你是台湾女孩,且拿护照证明给她看,她知道我对中国女孩一直有好印象,应该不会反对。你是台湾女孩,也算是吉普赛女孩,我好高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这张特殊的脸蛋迷惑了,所以帮你拿回钱包后,我才刻意换装去接你。”他的脸因兴奋都泛红了。
“你为什么对吉普赛人有特别的偏好?”
“我说不出,那是打从心底就抹不去的一种感觉。”他皱皱眉,不愿道出童年那段痛苦的回忆。
“既然你母亲讨厌吉普赛人,为什么不搬到大城市去,这儿山下的吉普赛人多呀!”
“我母亲是很奇怪,她说喜欢这儿的优闲,我也喜欢这里,没有人会逼问她的过去。她讨厌叙述过去,所以她住在山顶,看不到吉普赛人心不烦,同时,住在山顶,显示她高高在上的气质,更让她鄙视山下吉普赛人的低贱,这是我最不能了解她的地方,为什么她的种族歧视这么深,为什么她要有阶级身分之别?”
“我看我们不要来往,我只想找到我生母,就回台湾去。”他的英俊碧然吸引她,但她想逃避。
“你不能走,你是我一眼就看上、爱上的女孩,我不能轻易让你走。”
“我们之间的阻力太大了。”想起他母亲锐利的眼神,她就心冷了。
“何况我也没爱上你。”她狠下心来,事实上喜欢并不等于爱,她才这样泼冷水。
“我爱你就够了。”
黎芷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爱情论调,笑了出来。
“不要笑,我很严肃谈这个问题的。”
“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感觉爱的罗曼蒂克,教我怎么接受,就像我的老师在我后背刺上鸳鸯和心心相印,没谈恋爱的我也感受不到呀!”
“哦,我瞧瞧。”
黎芷若转身撩起衣裳,把背面向他,阿卡纳提细览着:
“这是什么画?”他以为是画上去,用手指搓一搓,见颜色不会脱落,不禁疑问。
“这是刺青艺术,用针刺上去再着色的。”
“好漂亮,这两只小鸭好恩爱。”他轻抚着那两颗心和那鸳鸯。
黎芷若笑歪了:“那是鸳鸯,不是鸭子,象征中国的爱情,鸳鸯是一种到死也不肯分离的游禽,因此中国人有鸳鸯交颈、鸳鸯戏水的成语来形容夫妻的恩爱。”
“噢,以后我们也会像牠们那样。”
黎芷若放下衣服,换她严肃了:
“鸳鸯之爱并不像你们欧洲人说爱就爱,更不像你们西班牙风流大情人唐璜,一夜风流的爱情模式。那是一种长长久久耐人寻味的爱情,是一种经得起考验的爱情。”她虽个性叛逆,但她的爱情可不随便。
“你认为我的爱不够真诚,好,我也去刺青。”
黎芷若见他表明心迹的狠劲,半信半疑地说:“你真要刺青?”
阿卡纳提执起她的手亲吻:“为了你,我愿意。”
黎芷若脑子转着:“那我为你刺。”
“你会?”
“我刚才说是我老师帮我刺的图,表示我有拜师呀!”她有意请老师寄一套刺青的工具与颜料给她,说不定一边寻找生母,一边可以赚钱为生呢!
阿卡纳提显得情绪高昂,搂着她的腰枝,脱掉她的帽子,抚着她的光颈,吻上它:“为我留头发吧!”
黎芷若滑头地:“当我爱你时,就会为你留。”
“什么时候你才会爱我?”他好奇地。
“先不管这问题,你要爱我的第一个条件是要带我下山,去看吉普赛人跳舞。”她想早一点寻得蛛丝马迹。
“现在?”他看看腕表,十点他必须和母亲共餐,西班牙吃晚饭较晚,和他国不太相同。
“嗯。爱我的第二个条件是从今晚起,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和你母亲共进晚餐。”
阿卡纳提张嘴呆愣,这简直是造反。
“我和母亲吃过饭再带你下山,可以吗?”
“不可以,你母亲是我们的阻力,做不到就不算爱我。”以黎芷若在台湾与父母相处的经验,一让步,就不可能有扳回的机会。
如果阿卡纳提的母亲不排斥她,她可能不会这样做,但,现实的状况显示她们是对立的,阿卡纳提若真的爱她,就必须在爱情和亲情中择一。
阿卡纳提犹豫且忧郁起来了,二十三岁的他自小就在母亲的保护羽翼下成长,在严苛的管教下,纵然他有爱情的憧憬,有叛逆的隐性,但从不敢正式反抗,现在,拒绝和母亲共进习已为常的晚餐,等于明目张胆和母亲作对,这样可能会造成剑拔弩张的局面,他想让母亲接纳黎芷若就成空想了。
“honey,难为我了。今晚让我先回去和母亲说一声。”他骑虎难下。
“不行。”
她坚持,并指着他的黑眼罩:“爱我的第三个条件是拿掉你的大眼罩,它让我觉得不实,你那么英俊,为什么要遮住你的眼?”
这话戳到牠的痛处,他闪避不答,有难以抉择的表情,黎芷若瞪视他,他愈显尴尬,两人就此僵住了。
黎芷若搞不懂,西班牙男人是热情的,可是为什么他那么郁闷矛盾?她打定主意,绝不让步。
几经挣扎考虑,他点头了:“好,我带你下山。”
黎芷若见他已退让,便不再继续逼第三个条件,决定见机行事。
阿卡纳提带着黎芷若偷偷溜回家门外,发动那辆白色老轿车,黎芷若觉得紧张刺激,阿卡纳提可冒冷汗哩!
就在阿卡纳提将车驶离之际,他的母亲大概听到引擎声跑出来看,他踌躇了一下,被黎芷若催促,只好扬长而去,让他的母亲气得愣在门外。
阿卡纳提的车子来到山丘下的萨库罗蒙地区,这里有数不清的洞穴,尚未下车就已耳闻如淒如诉的吉他声和节奏强烈的响板声。
听到这种佛朗明哥的音乐,黎芷若心里产生相当大的震撼,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这种舞的魅力。母亲那张神采艳丽的舞姿是那么让她憧憬。
车子一停好,不待阿卡纳提为她开车门,她奔向那昏黄灯光有歌声的洞穴。
几个遊客几乎已堵住洞口,黎芷若硬是挤进去,只见男女翩翩起舞,舞者紧锁双眉,眼睛下视,挺胸缩腹,表情像在忍辱似地,连续转身,全身扭动,手舞足蹈,急骤击掌踏地,像是要以身体的剧动发洩内心的愤怒,男女手里都有响板,全是用标本做的,声音特别清脆。他们的鞋尖和鞋跟都钉有铁片,一踢一蹬的,铿锵作响,有时还使劲地双脚齐蹬,以示感情倾泻,颇能引起观众共鸣。
还有那吉他伴奏,音韵节拍和舞者的舞姿手拍脚蹬,配合得天衣无缝,伴舞的歌声有时高昂,有时低沉,彷彿意味着吉普赛人的悲哀与快乐是藉着舞蹈来宣洩得酣畅淋漓,强而有力的跺步和曼妙的指节动作,交织成狂放不羁和刚毅进取的风格与节奏强烈的响板声结合,竟然令观众看得、听得如癡如醉。
阿卡纳提也不知何时钻到她的身旁,全神贯注在欣赏,偶尔会侧目偷瞄矮他半个头的黎芷若,这个才认识一天的女孩好像有缘千里来相会,就那么奇妙地走入他的心坎,还为了她和母亲明日张胆地作对。
看她艳且冷,线条分明的容颜轮廓,他居然在短暂的时间内就对她产生了爱,除了国情天性和他心底殷殷盼望之外,就是那么自然认定,认定她是他的梦中情人,认定她能活络、填塞他向来空虚的心灵。
黎芷若冷酷,思维未必缜密,但处事明快;阿卡纳提热情,思绪较谨慎,却迟疑不决,但在坚定黎芷若是他的梦中情人反而果断得很,似呈两极化个性,碰上他母亲马汀娜对吉普赛人的反感,冲突矛盾是必然的,如何克服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不久,舞蹈结束,遊客纷纷给钱后离去,阿卡纳提给了两份,黎芷若将照片递给他,由他去向吉普赛人询问。
吉普赛男女看了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他们都是年轻的吉普赛人,比较偏好跳舞赚钱,不像过去的吉普赛人爱四处流浪为家,故未必识得早已中年的瓦达莉。
他们连续询问了几个洞穴中的吉普赛人,依然没有结果。
“太晚了,明天再来问,我想回去找东西充饥。”
黎芷若才想起他答应自己的条件,却饿坏了肚子,赶忙连声道谢,但穴居附近夜晚里又没有可食之处,最后还是就近回到山区的旅馆,老板认得阿卡纳提,故在餐饮休歇时刻,额外送他一客海鲜饭和大蒜浓汤。
阿卡纳提囫囵地把饭塞满空腹,晰哩呼噜喝完汤。
“哈,原来你跟我一样,吃相很丑。”
“平常的我不是这样的,和我母亲共餐时,得要中规中矩。”
黎芷若皱眉:“在你母亲的洗脑下,我看你已经没有自我了。”
阿卡纳提为了她和母亲作对,正在苦思回家如何解释,一听她的批评,立即反弹:
“不可以排斥我母亲,她终究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了我,她始终未再嫁,光凭这一点,我不能太伤她的心。今晚我是为了表明对你的爱才如此做。”
黎芷若冷笑:“你这西班牙男人好奇怪,口口声声说爱,我都感受不到爱在沸腾。爱我的男人一定要是个热情、狂情,还能燃烧我的心,燃烧我的身,迷恋我到不可自拔的人,我才会感动,像你这样犹豫不决的,怎么能打动我?是你母亲先排斥我,所以我也不需要低声下气去逢迎她,你走吧!离开我的视线。”
阿卡纳提感觉到自己受辱,冲动离去。
黎芷若朝他的背影大喊:
“把你自以为是的爱收回去吧!我不希罕。”
阿卡纳提回首深瞥她一眼,她就像一团野艳的火,燃起他的忧郁,燃起他的难过。
拖着沉甸的脚步,踏进家门的阿卡纳提,瞥见母亲正板着脸坐在客厅的复古沙发椅上候着他呢!
“马汀娜,非常抱歉今晚没有陪伴你共进晚餐。”阿卡纳提感到亏欠的说。
“哼,这么多年来我们建立的良好生活习惯,没想到你在一夜之间为了一个台湾女孩子改变了,又不先向我说,存心和我作对?”马汀娜脸色相当难看,以她那威严的一家之主之姿,怎能忍气吞声。
“请你原谅,马汀娜,我不是对你不敬,实在是”他在母亲面前似乎变成待宰的羔羊。
“怎么样,说啊!”“是我爱上了她,你把她赶走,我必须替她找个地方住。”
“哦,你这么快就爱上一个陌生的女孩,倒出乎我的意料。你不能爱她,忘记她,她手上那张吉普赛女郎的照片就足以让我不准你和她交往。”马汀娜严声厉言的。
“马汀娜,照片不能代表什么,那只是”他想善意的编个谎言,说是黎芷若捡来的旧照片。
“你不要说任何理由,我都不会相信的。我不知道照片和那女孩有什么关系,但是照片上的女郎是可恶的女人,我绝不允许你和那女孩交往。”
马汀娜有着深恨的表情,再次地威逼儿子,阿卡纳提大惊,母亲难道认识黎芷若的生母,不然为何如此说。那么,她知道黎芷若是混血的吉普赛后代吗?
阿卡纳提想了想,母亲若知道,应会直接表明的,于是他的心稍安了下来。但是,悬疑的问题同时在他心里打转,母亲真的是认识黎芷若的生母吗?为何眼底会透出深仇大恨似的情结,难道这就是母亲一向讨厌吉普赛人的原因。
马汀娜痹篇儿子透视剖析的眼光,迳自回房,留下阿卡纳提百思莫解。明天,明天早上他得去向黎芷若说,问一问她是否略知其母和他母亲有何关连?可是,看黎芷若也不知情的样子,否则她们俩见面不就立即分晓了,有必要问黎芷若吗?她和母亲相互排斥,这答案可能等于零。旁敲侧击问母亲也不容易,母亲一向避谈过去。
有必要继续追问这件事吗?阿卡纳提思忖半天,决定装胡涂,他不想扩大此事的纷争,母亲命他不能爱上黎芷若,可是他已经无法遵从了,纵使黎芷若赶走他,明天他依然会去找她,他只想在爱情与亲情上求得一个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