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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茶倏然一滞。
她的确不怕死,她怕易如故怨恨他……
她望着简小林,她和他血脉相连,她了解他,知道如何才能真正伤害到他;而他更了解她,知道如何逼着她妥协……
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简小林却又笑着走了过来,他把简茶一把抱入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茶茶,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好不好?我的女儿,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她刚满十六岁生日就跟人跑了,你如果是我,你受得了吗?”
简茶下意识地想反驳,简小林却接着道:“茶茶,我从来没想过阻止你恋爱,也从未阻止你接触其他的男孩子,当初你和易如故谈恋爱的时候我好像也没制止吧,我只是和你约法三章,让你注意点分寸。可是,你和他,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才多大啊,茶茶,你只有十六,十六岁就被一男孩子骗上床,试问哪个父亲能接受。”
简茶睫毛颤了颤,她知道这一点她处理得不好,可,她只是想拥有易如故,仅此而已。
简小林见她沉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你觉得是我在逼你,可这明明是你们在逼我,我难道要放任自己未成年的女儿和一个男孩子厮混,然后某一天被抛弃吗?对,你现在喜欢他,喜欢得要命,甘愿为他不惜一切,但是,以后呢?他才不到十八岁,他的未来还很长,虽然你很好,但说真的,他真不见得会选择你。而且,你也很小,你的感情观念还很不成熟,你迷恋他,因为他长得好看,成绩好,又对你好,你现在觉得他是对的那个人,但是,以后你还会觉得是他吗?”
简茶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这真的……只是迷恋嘛!
她明明那么那么喜欢他,想要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的。
简小林却没管她,接着道:“茶茶,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恋爱过,自然也知道年少的爱情多么令人着迷。可,不论你还是他都太小,你们的肩膀还很柔弱,根本无法去承担一辈子的责任。所以,爸爸希望你和他能暂时分开一年,等高中念完了,你们可以报同一所大学甚至同一个专业,等大学念完,你们若想结婚,爸爸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当你们的见证人。”
简茶表情全然空白,她其实想辩驳,然而却说不出半个字句来。
然后她突然就开始掉眼泪,她发觉自己其实就是个废物,如此无能为力,她被简小林养着,她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家。
她抽噎着说:“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呀!”
简小林看着如此迷茫不安的简茶,微微有点心疼,差点想依了她,但他逼着自己狠了狠心:“我没有不准你们在一起,只是希望你们暂时分开一年,说实话,我一直是个很开放的父亲,你早恋爸爸也没管,可是你们已经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了,说真的,这个我真的无法接受。茶茶,请你也体谅一下一个父亲吧!”
说实话,简茶并不想和易如故分开一年。
虽然她很喜欢易如故,也相信易如故是喜欢她的。
但,易如故并不想和她分开,要是她同意分开,那无益于背叛。
而且,一年能发生太多事情了,他又是那么招桃花的男孩子,要是这么分开了,他喜欢了别的女孩子怎么办……
简茶虽然一直表现得沉静淡漠,但她其实并不是个容易有安全感的女孩子,所以她会时时刻刻赖在易如故身边,把他看得牢牢的……
她渴望和他做…爱,因为这样能把他绑得更深。
可以说,她就是那种不给男方自由特别惹人烦的类型。
要是分开了,她和他,会彻底完蛋吧!
他们脆弱的爱情,会夭折的吧!
简小林好言好语说了半天,可简茶仍是哭着不肯说话。
这孩子死倔,认准了就不知悔改的,所以他也变得强硬了一些:“茶茶,这是我作为父亲的最大的妥协。不然,我们就对着干吧,看看是你能逼得我服软,还是我成功逼得你和易如故分开。”
简茶不用想,成功的必然是简小林。
万一,易如故变得贫寒、变得落魄,当他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本去谈恋爱。
爱情这玩意儿,本来就是闲出毛病的寂寞男女整出来的东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协。
而她最不想做的,也是妥协。
简小林也不逼着她马上答应,只拿了纸巾给她擦了眼泪还擤了鼻涕,一脸慈父模样,完了还哄了她老半天,把她的情绪稳住了,他说:“去把易如故叫来,我跟他聊一聊,让他来做决定,怎样?”
简茶抽了抽鼻子,乖乖地点了点头,出去开了门,然后便看到满脸焦急的易如故。
他担心地问她:“你还好吗?”
简茶点了点头,沙哑着嗓音说:“他想和你聊一下,你进去吧!”
易如故仍有些顾虑,但当下,他也只是叮嘱简茶“别乱跑”然后进了屋。
“易如故。”
简小林坐在酒店阳台的藤椅上,上午十点钟的太阳打下来,一身休闲装的他淡雅安然,“男人四十一朵花”,这么俗气的一句话,用在简小林身上竟是如此熨帖。
这个男人,哪怕四十岁了,也是帅气迷人讨女孩子喜欢的大叔一枚。
此时,他和蔼地对自己邀请道:“过来坐吧!”
易如故觉得简小林此人极其腹黑,他可以在他礼貌打招呼的时候对你不理不睬,也可以在这种需要你的时候笑得如三月暖阳般舒服。
果然,和简小林比,自己的段数还不够高。
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简小林异常直接地道:“我打算把茶茶接去上海念书,你和他,暂时分开一年吧!如果一年之后,你仍喜欢她,你可以和他念同一所大学,好好恋爱!如若大学毕业你们还在一起,我也不阻拦,就算你们举办婚礼,我也一定会参加的!”
简小林的条件,是如此的诱人。
只要分开一年,他便不再从中阻拦。
易如故知道自己应该答应的,可他是真的不想和简茶分开,倒不是这一年多么难以忍耐,而是一年能发生的变数真的太多太多……
他和她的爱情不过刚刚开始,他们交往的时间不过一年,确认彼此心意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月……
这份爱太脆弱,需要他和她好好经营才能成长……
他怕,万一……
他真的不想那样的万一发生,所以他只是平静地说:“让我和茶茶结婚吧!”
让我和茶茶结婚吧!
这样的话,经由这个男孩的口里说出来,简小林吓了一跳,随之到来的是滔天愤怒。
结婚,呵呵……
他家茶茶才多大啊,怎么可能嫁人。
易如故,你未免太异想天开。
简小林那一瞬间怒火熊熊燃烧,但他表面上却只带着淡淡的笑容,他说:“你们可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根本不能领导结婚证。”
易如故道:“吴江县这边结婚普遍早,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不少都有了孩子了,结婚证回头补办就好,我和简茶也可以这样的,先把酒席办了,等我们年龄够了,立马去扯证。如果你觉得时间太紧,也可以先订婚,等第二年再结婚。”
先结婚再扯证……
到底谁给你的胆!
简小林也是呵呵了,他笑着道:“我家茶茶还小,我打算多留她几年。”
易如故神色略有些晦暗。
结婚。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出路。
但显然,并不现实。
简小林唇边的笑容转冷:“而且,就算结婚了,你又能保证你爱她一辈子么?”
易如故颇有种无力感,但他仍承诺道:“我发誓,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简小林冷笑道:“易如故,你也是个男人,男人的誓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就算你们结婚了,万一你碰到更为心动的女人呢,万一你出轨了呢!”
“我……”绝不会出轨的!绝不会!
可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简小林便粗暴地打断他道:“别说你不会出轨这种傻话,男人不过是下半身的动物,别忘记你自己也不过是你父亲风流的产物。”
易如故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简小林却道:“别怪我不放心你,易如故。你真的……太小了,一个孩子的话,没人会信。如若你三十岁,你想安定下来,对我说你想和简茶过一生,我会相信你,然后把简茶嫁给你,因为你是个成年人,你见识也足够丰富,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你,你现在连十八岁都不到,你说你爱简茶,会陪她一生一世,别说我了,就连茶茶,都会稍微怀疑一下吧!而我,我是简茶的父亲,我必须为她负责。”
易如故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惨白。
是啊!
哪怕他今天的承诺这么多,也不会有人信的。
他该死的年幼着。
他突然恨起了命运,命运为何让他和茶茶这么稚嫩的时候相遇。
他想保护简茶,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要是,要是长大一点就好了!
到时候,他一定会从容镇定、云淡风轻。
简小林眺望着远方,声音有些飘渺起来:“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便是简茶的妈妈陈思君,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比你还年轻,她二十岁的时候就给我生了茶茶,我也曾傻傻地以为我们会幸福一辈子。可事实上,那时候的我,根本保护不了她,她生下简茶三个月后就被人开车撞死了。虽然我很感谢我的养父成全了我和陈思君,但有时候我想,如果他阻止我们、等我再成熟一点的话,我们是不是能更好一点,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而茶茶也不会生活在一个这么复杂的家庭里。”
易如故呼吸微微凝滞。
简小林声音染了淡淡的伤感:“我的养母一直骂我禽兽不如,她唯一的女儿,交到我手里,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这么没了。这些年,我的确很拼,我只是想我唯一的女儿,能过得好一些。易如故,你其实很像当年的我,高智商高情商,你这样的男孩子,的确属于潜力股。我不是舍不得把简茶交给你,而是舍不得把简茶交给这个时候的你。吴江镇的开发案,多少人觊觎,你明里暗里树敌无数。这个开发案,我并没有动任何手脚,可是你带着简茶一走,多少跳梁小丑便出来试探了,而且他们试探的不是你,是我。”
易如故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能保护好茶茶吗?他能让茶茶无忧无虑的成长吗?他能让她不后悔跟了他吗……
易如故看着自己的手,阳光下,他的手指如玉一般精美、没有任何瑕疵,岁月无疑是宠爱他的,他多么年轻漂亮啊,都可以直接刷脸吃饭。
可那些要靠岁月积累才能拥有的阅历、成功、成熟、稳重,他全都没有。
别说简小林不信任他,就连他自己,很多时候都不信任自己。
他也会迷茫,也会不安,只是这些迷茫不安被深深藏起了而已,他一直在逼着自己努力往前走。
而这样的他,真的靠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将心比心,如果一个未满十八岁的男孩子要求娶自己的女儿,自己也会觉得搞笑且幼稚的吧,简直就像是过家家!
他心底幽幽一叹,花了这么久,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且放弃了继续挣扎。
他望着远方,片刻之后,才道:“好!”
简小林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易如故淡然道:“我来跟她说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