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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妩以为楚泽这会儿还在宣政殿,本想让程平喜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午膳要不要一起。毕竟宣政殿离未央宫还是有一刻钟的距离,酷夏暑气盛,若非有事,她也舍不得楚泽这样折腾。
如果不是怕显眼,她自己去宣政殿走一趟也没什么嫌累的。
反正她除了宫寒的毛病,身子看着纤弱其实挺敦实,至少比楚泽强多了。
然而让林妩没有想到的,她刚要进内殿,阿圆就轻声告诉她,陛下在里面。
楚泽这会儿怎么就过来了?林妩心中奇怪,却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她本以为楚泽会看看奏折或者检查检查她昨天练的大字,结果看了一圈却在睡塌上发现他。
她悄悄地走过去,仿佛一只灵巧的小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泽长得实在夺目,那张脸仿佛融进世间所有美的精髓,完美的让她找不出任何挑剔,即使是他睡着的模样,依旧令她无可抑制地心动闭着眼。
他苍白如玉的脸上,鼻梁高挺,薄唇诱人,连青色的胡茬都让她一种想蹭蹭的冲动。
林妩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了抚胸口,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
他怎么就对她这样有吸引力?
仿佛深深地漩涡,让她不知不觉就沉沦。
林妩出神地看着他的睡颜,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
盛夏燥热,林妩见他鼻尖有些细密的汗珠,不由拿起团扇,动作轻柔地扇了起来。
他眉宇间隐隐透露几分倦色,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可还没等碰触,他突然睁开眼。
他狭长的眸子灿若星辰,黑的无比纯澈明亮,林妩不由失神,一时间愣愣地看着他,连手中的团扇折掉塌上都没有发现。
楚泽突然伸手抓住她,用力往前一拽,林妩身体不稳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
林妩猝不及防,下巴猛地磕在他胸口上,骨头相撞有点疼。她哎呦一声,蹭了蹭,另一手拄在塌上撑起身子抬头看他,有些脸红地问他:“你……你要干嘛?”
看到林妩窘迫的模样,楚泽原本疲累的心不由柔软下来,他顺势翻身将林妩搂到怀里,下巴抵在额头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怪不得你睡觉喜欢抱点什么。”
“你知道理由?”林妩抬手抵在楚泽胸口,轻轻地给他揉了揉,也不知道给他撞疼了没。
楚泽低低地笑了笑,把她搂的更紧了:“这样,很踏实。”
林妩这才反应过来,曾经她把楚泽当人形抱枕,现在似乎要反过来了……
“陪我再睡会儿。”楚泽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没精神。他昨晚在宣政殿,孤枕难眠,格外想她。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没有我不习惯了吧?”林妩说完,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挪了挪身子,伸手戳着他的胸膛,脸上是满足和欢喜。
楚泽很痛快地承认:“是。”
“那怪谁?是谁非要让我搬到未央宫的?”林妩的声音有些幽怨,显然还计较之前楚泽的果决,可嘴角却压不住地翘了起来。
“怪我。”楚泽完全没有和林妩斗嘴抬杠,态度良好地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林妩有些愣住,楚泽以前嫌麻烦不想她闹腾也总会由着她顺着她,可这回,好像是真心实意的?
她忍不住从楚泽怀里挣脱出来,手肘抵在塌上,撑身看着他。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楚泽,你怎么了?”
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楚泽抬手将她头发上插的芙蓉华胜拆下来,慢慢说道:“想你了。”
林妩一时没接受了楚泽的直白,扑通一下又趴到他的身上。
太后奇怪,惠妃淑妃也奇怪……
从诡异的寿安宫出来后,怎么连楚泽也变得莫名奇妙了?
在她记忆里,楚泽可是那种感情不外露的,以前和冰山有的一拼,那万年不变的俊脸如精雕细刻的塑像,很难找到一丝变化。即使是在床上,好吧……在床上,他的表情很丰富。
林妩不知不觉有点脸红,自从想起他的模样后,再回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情,她心里就有些痒痒的,连脸也会发烫。
林妩神思飘远间,楚泽已经搂着她坐了起来。
“不是要再睡会儿吗?”林妩回过神儿,看他眉宇间依旧透着倦色,忍不住出声。
“回床上睡。”说着,楚泽起身下榻,顺势将她打横抱起。
逶迤的裙角落在地上,布纹仿佛叠翠的小山。
林妩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有点紧张:“你小心点,别绊脚。”
等被楚泽放到床里,林妩一骨碌坐起来,越过楚泽想下去。
“我先去把头发拆了,刚刚去寿安宫没好意头上太素了。”头上插的东西太多,要是不小心硌着楚泽怎么办?
以前林妩可不管那么多,想睡觉的时候连脸上的状都不卸,还是他按着网上查来的步骤,拿她的卸妆液和温水给她擦洗干净。
楚泽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前世能被她吃得死死的,在面对她时格外有耐心,所有的脾气凛冽遇见她,仿佛入了云端,心里不自觉就放软了。
见楚泽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松,林妩忍不住抬手晃了晃,眉毛微挑,出声提醒:“嗳,先放开我,怎么,怕我跑了?”
楚泽轻笑出声:“我帮你。”
林妩还没明白他那句话什么意思,就见楚泽目光专注地落在她头顶,仿佛一簇簇火苗灼烧,她头皮不禁有些发烫。“你想做什么?”
林妩今天梳的飞天髻,上面点缀的装饰并不多,楚泽动作轻柔小心地给她一一拆掉,甚至连发髻最后还给她散开了。
头皮一松,林妩惬意地眯了眯眼,忍不住感叹道:“楚泽,你现在简直完美男神,出得厅堂,入得床榻,文能治国,武能——”治我。
“武能什么?”楚泽好奇。
林妩神秘地眨了眨眼,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说完,林妩直接躺下来,打了个哈欠,努嘴看着他:“睡觉吧,我也有些困了。你把这些东西放到一旁,别碰着自己,都是真金宝石,怪硬的。”
楚泽看着林妩眼底的黑眼圈,本来想追问的心思不由歇了下来,低低的“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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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内室里放的冰盆少,空气里本就热气灼人,再加上身边有个热源,林妩睡得踏实却还是被热醒了。
她不敢动弹怕吵醒楚泽,楚泽肯定昨晚没有休息好。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杜神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药引拿回来?
他这样的身子骨,夏季很难熬吧。
林妩有些心疼,挑了挑眼皮想看他的脸,却发现他竟然也睁着眼,明亮黢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估计已经醒了一段时间。
林妩这才翻身从他怀里出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团扇早就掉在塌上,手边想拿来扇凉都没东西。
“热了?”楚泽问,他声音里还有些没睡觉的暗哑。
林妩以手作扇,在颊边扇了扇,叹气道:“夏天真煎熬啊,楚泽,你竟然让我多用些冰吧,不多,正常份例就行。现在我不怕寒气侵体,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要中暑了。”
林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猫儿一样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楚泽坐起来,“过两天去千云山的避暑别院,那里凉快些。”
听到可以出宫去山里的园子住,林妩一下子来了精神,凑上去追问道:“过几天是几天呀,天天在这里闷着,我都要熟了。”
看她迫不及待十分向往的样子,楚泽笑着捏了捏她酡红的脸颊。
“再有五天就去,去之前总要先安排好宫里,回来之后就开始清算了。”
楚泽说的云淡风轻,林妩心里却咯噔一下,猛地回过神儿,想起自己还没问楚泽青蓉和惠妃的事情。看到楚泽,她真是什么都忘了,再多的危险,只要有他在,她也能全然无视。
林妩懊恼地拍了拍脸,觉得自己有点被养废了。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楚泽却说:“快中午了,先吃些东西。”
林妩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想着不急于一时,干脆等午膳后再说。
二人简单梳洗一番换了平日里穿的家居服后,偏厅已经摆好膳食。
虽然没让人近身伺候,但是每道菜都经过试毒,餐具更是特制材料,遇毒变色。
因为盛夏,御膳房上的都是清淡爽口的,连牛肉都是酱料腌制后,切成薄片,佐以果汁调制的冰碴,看起来就鲜美可口。
可惜,楚泽不让她吃多了。
林妩哀哀地想,楚泽真是对她肚子上了心,衣食住行无一不强调,不许再受寒。
可是宫寒和这些有关吗?
如果宫寒治不好,她生不出孩子,楚泽可怎么办?
林妩这几天总会想起上辈子,楚泽虽然铁了心不要孩子,大多时候都做好措施,可他不知道,她递给他的小雨伞,都已经被她偷偷拿针戳破了。
而且有时候,浴室书房阁楼……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拿小雨伞。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们都这样子了自己还怀不上,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身体有问题。
如果现在身体依旧有问题,也不能有孩子呢?
这辈子楚泽是一国之君,子嗣用那些言官的话说,关系着江山社稷,是一等一等的国之重事。
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为了传宗接代以承宗庙,他会不会像其他古代男人一样,碰别的女人?
皇家是最没嫡庶的,妃嫔之子上位的简直不要太多。
“怎么了?”楚泽关切的问,他发现林妩脸色突然白了起来,连手指都不自觉地攥紧银箸,身体微微颤抖。
林妩回过神儿,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现在还没到那时候,还是别拿这些小事情给他添烦了。
怕楚泽怀疑,她想了想,指着不远处被楚泽刚刚拿开的盘子,补充道:“没肉吃,不开心。”
“……小骗子。”楚泽完全不信。
林妩瞪了他一眼,索性承认下来:“就骗你怎么了?谁让你不许我吃冰呢,以前在侯府我都没这么受限制。你说说,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的女人,还不许我享受享受。”
说着,林妩吸了吸鼻子,眸光一转,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
这模样,她入宫前可是专门受过培训的。一颦一笑,嗔怨喜怒……各种表情怎样做得诱惑充满美感,这些她都演练过,只可惜自己学艺不精,楚泽面前表现得实在没有信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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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本就吃得差不多,被林妩这番打岔过去,再吃些甜点就都搁下筷子。
回到内室后,林妩见楚泽没有宣政殿的意思,不由将他拉到桌案前坐下,神色郑重地开口道:“楚泽,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说着,她拿起旁边的紫毫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下几个人名,之间空着不近的距离。
她将青蓉和惠妃之间连了一条线,说:“青蓉在入宫前的容貌和惠妃很像,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惠妃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惠妃出自江北宁州的苏家,惠妃祖母与陈留王外家同族。”楚泽没有直接回答林妩,反而说了句听起来不大相干的话。
林妩点头,像模像样的思趁一番后,在惠妃旁边标注了个陈字,然后继续道:“那青蓉呢?还没有找到吗?宫里这么大,想躲藏其实也很容易,而且青蓉会武功,说不定已经逃出去了。如果她逃出去,会不会找陈留王?”
不等楚泽回答,林妩又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青蓉和陈留王大概有私情,惠妃和陈留王应该是旧时,她们之间的联系点如果是陈留王,莫非长相相似只是巧合?”
楚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赞叹地看着她:“苏家姊妹七人,已经出嫁五人,惠妃行二,苏家的大姐儿二十年前在上元灯会走失。”
林妩讶然出声,转头看向楚泽:“难道青蓉是苏家的大姐儿?那怎么会和陈留王联系上?为什么不回苏家,却去我们侯府当丫鬟?而且啊,我记得青蓉当时是卖身葬父,被祖母看到买了回来。”
“你再想想,你祖母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会无缘无故买个丫鬟?这丫鬟还恰好会功夫晓医术。”楚泽循循诱导。
林妩果断摇头,祖母可不是什么善心的老太太,而且祖母出门都是马车,怎么会赶巧就碰到青蓉?府里大多家生子,外面买的都是小丫鬟,青蓉入府没几年的时间,怎么就成了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而且青蓉还能有时间在园子里和陈留王私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是……
林妩眸光微凝,在纸上又添了苏和林二字。
青蓉是十年前入府,难道那个时候祖父就和陈留王勾结上了?林妩越想越觉得定北侯府问题不小,如果楚泽不是皇帝,恐怕她真要被家族所累,可怜父母与幼弟都要陪着野心的祖父祖母命丧黄泉了。
想到这儿,林妩不由叹了口气,提前精神继续分析道:“苏家能留到现在,肯定是当年没有明着出力,可能苏家是陈留王一派的隐藏实力,而青蓉,我还是不大明白,难道二十年前走失的苏家大姐儿是幌子?可那时候,陈留王才十岁左右吧……”
林妩有点懵了,如果细细拢起来,他们二十几年前就为夺嫡做准备了?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青蓉入定北侯府,能跟在她身边进宫,难道苏家或者陈留王那边有重生的人?
见林妩想咬笔杆,楚泽伸手将她手上攥着的紫毫笔抽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解释道:“没那么复杂,青蓉二十年前的确走失,被一道姑拐去做徒弟,八年后送回苏府。当时先帝下江淮路过宁州,身边随侍的陈留王生母宁贵妃知晓此事后,不知和苏家主母商议了什么,将原本要认祖归宗的苏家大姐儿暗中派人带回陈王府。”
“我想,应该是宁贵妃留给苏家的诚意。”楚泽淡淡的总结道。
“宁贵妃想要得到苏家支持,但又不敢明面上勾结苏家,苏家为了以防万一也不敢大张旗鼓,所以才把早已丢失的长女隐瞒身份送到陈王府,如果他们成事,青蓉可以恢复身份,至少也能得个妃位……”
林妩觉得自己理顺过来了,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旧事楚泽都知道,她崇拜地看着楚泽,又黑又亮的眸子眨了眨,余光看到纸上的惠妃,突然话锋一转。
“是不是在那时候,苏家次女已经被先帝下旨赐给你做侧妃了?”
“没有,当年这具身体才十二岁。”楚泽失笑出声。
“难道苏家脚踏两船,长女暗中送进陈王府,次女嫁人东宫,无论谁成功,苏家都能屹立不倒……好算计啊,不过——”
林妩歪头,又有些疑惑:“按说当年陈留王胜算更大,苏家怎么会把一直养在身边的嫡次女送进东宫呢?”
“皇命难违。”楚泽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林妩扭了扭身子,撇嘴道:“未必吧,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可能是宁贵妃的手笔呢,瓦解敌人从内部开始,所以才给东宫赐女人。”
说着,林妩抬手戳着楚泽的胸口:“你就庆幸原主身体不行吧,要不然,我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林妩虽然口上说的决绝,但心里也清楚原主的事情不能赖在楚泽身上。就算原主真的和别的女人发生不纯洁的关系了,她即使心里有坎儿意难平,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楚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