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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那个要盖公章不是财务章,你拿错了!”
“这份申报表填得不对,里面的货款应该是不含税的,重填一份吧。”
“哎?地税缴款书日期写成昨天了,还得重写法人章也盖得不清楚,银行不会给划款的。”
“我放桌上那份季度报表哪去了?”
“借款单填好了吧!”
“还有谁的经费报销单没让经理签字”
办公室里你一句我一句,紧张而忙碌着。
年末是各个单位上报各项报表数据的时候,财务人员忙得晕头转向,即使是华鑫这样仅有五六个人的小鲍司。而像许盈这样出了校门才发现自己学得一塌糊涂,实务大多不会干的小菜鸟,此刻也被强赶上阵,像陀螺一般忙得团团转。
四张对拼的办公桌上杂乱无章一片狼藉,各样凭证、发票、单据、报表铺得满桌都是,宋会计还在和可怜的超负荷运转的老爷机奋斗,努力让它吐出年底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
许盈刚坐下在现金日记账上写了两笔,董哥就递来两张增值税发票“先别写了,那个不急,先去税务局把发票印证了,再打一份发票领用表回来。”
许盈“哦”了一声,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只有苗杰不懂财务,没事干闲着,刚刚帮忙在工资表上盖名章,现在正在无聊地拿着公章观察上面的印纹,犹豫一阵,她伸过手去在他面前摇一摇,小声道:“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做?”
苗杰马上放下公章,笑说:“是啊,快找点活儿给我干,你们都忙,就我闲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许盈也笑“你帮我抄一下a类材料账的表头,就照去年的账本表头抄,我去税务局印证发票,回来再把那本账赶完。
“行。”苗杰痛快答应,看看账本“这本账不是说不查了吗?明天就是元旦了,放假过节不歇着,你赶它干什么?”
许盈想想:“是哦”宋会计回头插了一句:“苗杰没事干,开车送小许去税务局吧,把地税缴款书一起带着先交上,国税这些报表过节后交,现在也快差不多填完了,早点干完”他看看表“到下午一点基本完事,就可以回家过节了。
董哥从一堆出差报销单据中抬眼“好像刚才经理出去把车开走了。
许盈暗暗失望,外面正下着大雪,要是有车送她过去该多幸福啊!天寒地冻路又滑,从一早上班忙到现在,要是走着去,肯定十一点半是赶不回来去,她又在想饭吃,没出息!
“呃,发票印证、交地税报表和缴款书,就这两样,还有别的吗?”
“还要打印发票领用表。
“啊领用表!对,还有这个。”许盈收好要带的发票与报表“前两次国税局都说打印机坏了,发票领用表打不出来,一拖拖到现在,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印?”不要害她一趟趟白跑啊!
“国税局的打印机从去年起就三天两头地坏,每次打印总有一大群人抱怨!”董哥也道,许盈来之前,都是他在跑税务局,长久以来,对国税部门动辄出现的鸡毛蒜皮小问题却导致大批企业用户排长队苦等的现象也颇有些微词。
宋会计玩笑道:“明天过元旦,它今天总得给点面子吧?
许盈跟着笑,心里却祈盼国税的打印机可真得体谅她这可怜的跑腿小妹才好!
然而老天爷大概是睡着了,并没有听到她虔诚的祷告声,在她目前又冷又饿又累又急的情况下,有一点点点点的火气是在所难免的。
四楼的国税弧形大厅里人影稀落,别说外头人少,窗口内的工作人员也少,很多位子上的税务员不知所踪,许盈死瞪着印证发票窗口空无一人的岗位,双目喷火。
居然脱岗居然脱岗居然脱岗
混蛋,扣你们三个月奖金!
本来她上午来交了地税报表和缴款书,发票印证也很顺利,只是这打印机还未修好,领用表仍然打不出来,窗口人员让她下午再过来,她强压下怨气回了公司,同事们忙着把国税申报表、季度报表、年报表赶出来,也顾不上吃饭,她饿得奄奄一息,又不敢提,只好忍着不沉声,到近一点时,她再次冒着大雪来到国税,然而到现在快两点了,窗口的小猫三两只,负责打印领用表的税务人员至今踪影全无
通往专管员办公室的铁闸门紧闭着,许盈在大厅里转到第n圈时,忍不住跑到4号商业银行窗口问:“那边国税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银行人员摇头“不知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钟点。
许盈只好回去继续转圈,又有一名会计模样的人来办税,进了大厅,各个办税窗口张望一阵,向许盈问道:“这些人都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们让我下午来,结果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她们却都没来!”许盈怨念丛生。
前辈了解地笑笑,在大厅的休息椅坐下,向她招呼:“你也来坐,站着多累。”
许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慢慢踱过去,坐在最外侧的位子上,拢了拢薄薄的羽绒衣,还好国税大厅里温度尚可,不然更是难熬。
不时看表,分针又走了两格,前辈显然是还有别的事忙,抱怨一句走向铁闸门,拍了两下,提高音量:“里面有人吗?今天还能不能印证发票了?”
许盈也跟了过去,隐隐听到里面有女声应着:“不能了,过完节再来吧”火气腾地冒起,一巴掌拍上去,气道:“不能办公还叫我们来干什么,当我们没事干啊?”
门另一侧的女声听起来有些模糊:“国税下午放假了,大家都回去了,不能办税,你们节后再来”
许盈一股火无处发,不由自主一脚踢在铁闸门上,震得整个办税大厅轰然回响,顾不得前辈、留余的大厅工作人员投来错愕的侧目,又是怒而一砸门“国税局这是什么工作态度?放假连通知也不贴一张,在这儿等了一个小时,谁也不来告诉一声,你们时间宝贵,说放假走得比谁都快,我们的时间就白耽误的?”
门那边的声音仍然听不大清,只隐约听得一句半句“都已经还怪什么态度”的模糊残话,前辈劝着“算了算了”许盈根本听不进去,她现在又俄又累又气愤又委屈,所有激动情绪全都涌了上来,没怒砸了税务局大门已经涸曝制了!正想再拍一掌时,有人从背后及时拖住她。
“原来你火气这么大,国税大门也敢踹!”钟辰皓捺不住笑地将她拽离铁闸门三米远。
许盈的怒火直冲他而去:“前两天税务局的行风测评表我真是太心慈手软了,居然还评你们服务态度良好,呸!一群只顾自己的官老爷,就会做样子走形式,什么时候真拿下面用户当回事了?”
“没这么严重吧!”他笑“就算白跑一趟,多等一阵,也不至于”
“说得轻松!你白跑几趟、等上一天半天试试”声音忽哑,她恨恨地扭过脸去。
钟辰皓微讶地看着她“这也能气哭?真是小孩脾气。”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轻声道:“别哭了,快擦擦眼泪。”
许盈不接,懊恼地抹眼,一句“用不着你管”咽了回去。
纸巾塞到她手里,钟辰皓轻推她肩头往电梯间走“今天不能办税了,先回家吧。”
背包里忽然响起悦耳的音乐,许盈愣了下,赶紧把bp机翻出来,上面显示的是单位电话号码。
她左右张望“税务局有没有ic卡电话?”
钟辰皓摸出手机递给她“用这个吧。”
许盈接到手里,却盯着液晶屏发了一会儿呆,又递回去,摇摇头。
“怎么了?”
她有点窘,小声嗫嚅:“我、我不会用”见他微讶地看着她,不由尴尬“我会调手机里的铃声闹钟,也会写短信看留言,可是,最基本的接听拨打电话却不会”她越说脸越烫“我偶尔摆弄表哥表嫂的手机玩,但只是调动功能设置,还没用它打过给谁。”
钟辰皓奇怪不已:“你现在打,我看你怎么不会用?”
许盈暗暗抱怨,干吗非得看她出丑不可啊?她知道现在小学生都会用手机,她二十多岁却还不会也实在太拙了些,但她一没有手机,二没看过说明书,不会用也情有可原嘛。
犹豫地按下按键,拨完号,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又递给钟辰皓,讷讷地道:“没有声音”
钟辰皓听了下,果真没有声音,疑惑地看眼显示屏,才明白,手指一点其中某个按键,解释:“你没有按确认键。”
许盈拿着手机呆怔“原来还要按确认?“一直以为它”普通电话一样,拨了号码就能打出去。
钟辰皓好笑地看她“现在知道了?快回传呼,看有什么事。
“哦。”这回就纯熟了,拨号,按确认键,耳中传来熟悉的信号接通声,许盈这个赧啊,蠢死了她!原来只要按一下确认就好,就是嘛,电脑里确认钮点了不知多少回,怎么放到手机里就没想到?蠢蠢蠢
“喂,小许啊”电话里响起董哥的声音“你那边办完没?
“还没呢,税务局下午放假,人都走光了!”怨恨地瞪向手机主人,他还在笑,笑个鬼!
“都走了?”董哥像是考虑一阵“这样吧,实在不成也没办法,过完节再说,我们这边已经锁了门出来了,你也回家吧对了,你还有没有东西忘在办公室?
许盈也不知今天发了几回呆,几次讷不成言:“没有”
“那就好,我们就不等你回来了,外面雪又下大了,早点回家过节吧。
嘟嘟的信号音提醒着已断线的事实,许盈没精打采地将手机还给主人“我同事也都回家了,说节后再来打印报表。”呜她是被抛弃的可怜虫!
钟辰皓安慰她:“也好,就不用来回跑了,早点下班还不高兴?
咧!她要是高兴得起来才怪!许盈和他并肩进了电梯间,感应灯乍亮瞬间,忽然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不由呻吟一声蹲了下去。
钟辰皓吓了一跳,忙伸手扶她“怎么回事,你不舒服?
许盈有气无力,一整天的疲劳饥饿一股脑涌上来,委靡不振地死赖在地上不起来“我爸妈晚上七点之前回不来,我没带钥匙,回去也进不了家门。
钟辰皓沉吟一阵:“你没有亲戚家可去?
“太远,不去。”她宁可在网吧耗掉下午时间。
“同学家?”
“拜托人家也要过节的,我又不是无家可归,跑去凑什么热闹?”她不行了,心慌气短手足无力!
“你现在是有家归不得。”头顶的声音带着笑。
见鬼!许盈没好气地暗翻白眼,她现在心情极度郁闷,他再损他,她就哭给他看!
一股力量拖她起来,她愕然地看向架在自己腋下的那双有力手臂,刹那恍惚,像童年时,和班里的同学打雪仗,摔倒后委屈大哭,火伴们笑着哄着合力搀她站起来,又像老拿自己当小孩的大表哥,偶尔这样亲昵地开着玩笑,将生气的自己拖起来搂一搂晃一晃,温言劝慰,逗她开心。
一下子,有了家人伙伴般的亲近感觉,再不陌生。
“干吗啊?”她不由自主地被他拖着往前走。
“我收留你,晚上再送你回去。”
哎?不是吧!
到了钟辰皓所住居民楼底,许盈还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其实,我到网吧坐一下午也挺好的,难得这么空闲,又不用担心老爸唠叨我。”尤其最近发现网上好小说数之不尽,看得她眼花缭乱,恨不能都下载下来存入电子信箱,让罗洁羽在家帮她收一收,她好卷了铺盖到罗洁羽家去住,霸定电脑死不放手。
“下午各单位学校都放了假,你以为现在这个时间网吧还有位子留给你?”
许盈考虑一下,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是事实。
“何况,我家里的电脑也能上网。”
咦?他他他家里有电脑?还还还能上网?
许盈尽量不露出垂涎的神色“在家里拨号多贵啊,一个小时连电话费带网费要四块二,还慢得要死。”她可是见识过罗洁羽在家拨号上网时的气急败坏,那恨恨的神情,让她至今难忘。
“我装了宽带,半包月的,这个月还有五十多个小时网时,够不够你用?”他笑说。
太太太幸福了!许盈再一次下定决心,明年一定要装电脑外加配宽带!
苞他走,被他卖了也心甘!
钟辰皓看看表“两点半了,一会儿我去买菜,晚上你想吃什么?”
许盈一惊,在他家吃饭?no。
“那我不去你家了!
钟辰皓奇怪“怎么了?”
“我我通常不在别人家吃饭”她吞吞吐吐“我不习惯”尤其与她性别相异的男士。
“你打算从现在开始到晚上七点一直都俄肚子?”
“嗯也没什么啦,又饿不死。”
“上楼。”钟辰皓不由分说推她进楼内“哪有不吃饭的,不习惯,就从今天起破例。”
“等一下!”许盈垂死挣扎,抓住楼梯扶手不放,尴尬道:“其实,我一般不在别人家吃饭,是因为”气弱地嘌一眼他大衣前的纽扣“我挑食。”啊啊丢脸死了!
“挑食?”他恍然又好笑“你不吃什么,不做就行了。”
许盈低头数扶手栅栏条:“葱姜蒜啊,辣椒肥肉啊,青椒韭菜白菜蒜苗菠菜芹菜香菜”越说声音越小“青菜我几乎都不吃。所以向来不在同学朋友家吃饭,以免这不吃那不吃地出丑。
钟辰皓奇道:“那你平常吃什么?”光吃米饭?
“豆制品啊。”她又理直气壮了“豆腐豆干豆芽对,还有鱼禽蛋,我是吃的。”
“你长这么大,一点青菜也没吃过?”
“怎么可能?我说几乎,又不是全部。”许盈唾弃他的听力“豆角算不算青菜?黄瓜算不算青菜?这些我都吃啊。”
她还真敢说!钟辰皓失笑“是,原来你还能吃两种,不然我都不知该买什么。”
“不然吃方便面吧。”许盈诚恳建议“只要不是辣的,我就能吃。”
“大过节的,吃方便面?”
见他皱眉,许盈商量道:“不是明天才过节吗?到时候随你吃山珍海味,今天将就一下好不好?”
钟辰皓想了想,摇头笑道:“请客人吃方便面,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样,我尽量买你能吃的。”
“不要那么麻烦了,还得现做,又是油又是烟的。”跺跺坑诔僵的脚,忖着该买双新鞋了“方便面有什么不好,我很爱吃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盈咕哝“我不爱吃肥肉,绝不会和人说我爱吃。”
钟辰皓点头笑“那就好,可别事后说我委屈你。”
许盈跟着嘿然一笑,随他上楼,进了房门,才换上拖鞋,他便出到门外嘱她关好门,自己下楼买方便面去了。
主人既不在,许盈便大着胆子到处摸摸看看,上次来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打量了下客厅,现在便踱来踱去随处晃。看到卧室里八成新的电脑,两眼放光地过去左看右看,真想捧回自己家去啊停停停!马上抛掉这个丢人念头,电脑会有的,宽带也会有的,等小弟放假回家,一切靠他了!
垂涎三尺地盯着电脑,但不经主人允许,她可不敢动,无聊之下再各处转转,才发现有些奇怪。
这是套一室一厅的居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床,显然是钟辰皓的,那他父母住哪里?
想了又想,也许他家有两套房子吧?果然是少爷啊,居然可以自己住一套居室,真幸福不过每天都要自己考虑一日三餐,恐怕就没那么幸福啰!
二十分钟过后,买面的主人还没回来,屋子里的供热很好,暖得她直打磕睡,又等五六分钟,实在挺不得,干脆抓了外套蜷在沙发里蒙头打盹,想来门一响,应该会被惊醒。
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昏暗,顿时有点茫然,竟不知身在何方。瞧见陌生的家居摆设,脑里恍了一会儿,才记起是在收留者家中。
有点蒙蒙然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的是自己的羽绒服,腿上却覆了件男用风衣,长长的,正遮住脚踝,舒服得很。眼光扫到墙上挂钟,竟已经是下午四点三十分,才惊觉这个盹居然打了两个小时,不由暗骂一声自己果然是头猪!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香味阵阵诱人之极,她有些迟疑地掀开衣物站起,寻声而去。
与阳台相通的小饭厅里,钟辰皓正在有条不紊地往菜锅里撒着作料,然后再罩上锅盖调成小火。不经意间瞥见在饭厅门边探身向里张望的许盈,便笑道:“睡醒了?饭一会儿就好,桌上有水果,先吃一个垫垫底。
她微讶地小声说:“不是说煮面吗,怎么又炒菜?
“没关系,只炒两个菜,你都能吃的。”
她贴着门框烦恼,果然还是不应该麻烦别人,主人过意不去,非要张罗,身为客人就会更过意不去啊!
钟辰皓有趣地看着她“你抱门柱干什么?不想吃?”
“不是!”她赶紧否认,讪讪地放开手走进饭厅“你炒的什么菜?”好香!
“苜蓿肉和焖豆腐。”他笑“能吃吧?”
许盈不好意思地点头,看着已做好的苜蓿肉,金黄的鸡蛋鲜嫩的瘦猪肉,点缀其中的翠绿黄瓜片橙色胡萝卜丝,令人垂涎欲滴。
“尝尝。”他递来筷子。
犹豫地接过,夹起一小块鸡蛋入口,许盈赞叹:“高手就是高手,不像我,炒出的鸡蛋都是黑的。”
“那一定是油过热了。”
“对啊,都冒烟了。”她懊恼“我就炒过两次,都是失败品,后来才知道应该早一点下锅,不过以后也没什么兴趣再试了。”又是件丢脸的事,但更丢脸的是老爸为免她糟蹋食材,居然说让她日后到婆家再练习厨艺,抠门儿!
“我开始也一样,慢慢就好了。”钟辰皓玩笑道“不会做菜,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新时代都是男的待命厨房为老婆服务啦,你什么旧观念?”她嗤道,忽然又笑“你很难得呀,竟然会烧菜,听说一般情况下,男士伙只会做四大名菜。”
“四大名菜?”他显然是没听过。
“就是拍黄瓜、拌柿子、炒鸡蛋、西红柿炒蛋。”许盈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喏,四样。”
他笑了起来“果然是四大名菜,很经典。”
许盈抿唇莞尔:“我也是从电视里听来的,据说流传在住校的男生之间,你不知道?”
“我毕业的年头可不短了,那时候还没有这句话。”
“呢那、那你”问别人年纪好像不大好吧?
他却自动答出:“我96年大学毕业。”
“哦。”许盈暗自算算,虽然早料他必定比自己年长,但如今证实,却一下子感觉他好老拜托,明天开始就是她的本命年,24周岁的人了,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老!
见他掀开锅盖查看豆腐汤,她好奇又问:“你怎么不和父母一起住?这样天天自己做饭,多费事。”
兵里蒸汽浓郁氤氲,刹那模糊了他的脸孔“我父母离婚了,现在都有自己的家,我去瞎凑什么?”
许盈一下子结舌“呢”要说对不起还是节哀顺变?
钟辰皓熄火盛盘,端上桌来“快趁热吃。”
“对、对不起”
他失笑“什么对不起,很多年了,早就想开了。”
许盈不敢再提及这个话题,左右看看“还缺一双筷子。”
“在你身后柜旁的筷栏里。”钟辰皓取了碗“你要是不想吃米饭,我现在煮方便面,马上就好。”
“不不,有饭就吃饭,不要麻烦了。”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绕道,免得这么折腾又害她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会不会太没良心了些?
“饭是早上剩的,重热了一下,将就吃吧。”
许盈干笑“你再客套,我下回连国税大厅都不敢进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税务局,钟辰皓便想起她在办公大厅里踹国税大门的情形,顿时闷笑不止,气得许盈暗下决心,绕道绕道!最好再也别遇见这可恶的死税官儿!
一进餐厅,就有服务员主动来问:“请问几位用餐?”
“呃,那个、有没有同学聚会的”许盈边说边四下搜寻,餐厅里客人不算多,但靠窗的一张圆桌边坐满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笑闹喧哗,起哄灌酒,很是热闹。
“同学会是吧?”服务员习以为常地应答着,这种不大不小的餐店,正适合念书或刚毕业的学子们聚餐聚会,尤其年节假日,一个聚会通常几个小时之内都有陆陆续续赶来加入的人“靠窗那一桌是吗?”
许盈凝神看了一会儿,虽已七八年不见,但大致轮廓不会变,那一群喧笑玩闹的年轻脸孔,没有一张熟识,于是摇头“不是。”
服务员拉住恰好经过的另一个服务生“还有一桌同学会的,在那个包间?”
“3号间。”
这名很秀丽的服务员便礼貌地对许盈说一声:“请跟我来。”领她往目的地而去。
沿着落地玻璃窗进入一条窄道,走了不到十米,许盈迟疑地推开严实的木门,里面笑语喧嚷,灯光还算明亮,有人偶一回头,看见她凉喜叫道:“许盈你来了?”
许盈高兴地上前抱住她“水鸭子,越来越漂亮了。
美丽的女子嗔怪:“还叫人家水鸭子,别人早就不记得这个外号啦!”
“我多叫几声,好叫大家都想起来。”许盈笑说“怎么突然今天聚会?也不事先通知我一下。”岳蔷是个五官并不出色但就是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初中时以善体人意、活泼开朗的性格与绝大多数女同学相处得极为融洽。
“本来过年之前就准备聚会的,可是大家都忙,时间凑不到一起去,波波明天去北京,大概两三年回不来,才想着一定要聚一聚,好好看看大家。”
“北京她去做什么?”许盈怔愣,两三年啊,那么久远,虽说初中毕业后很少见面,但知道彼此在同一个城市,最多也出不了省区,总感觉距离不远,若要见,是很容易的。然而北京千里之遥,山海关老龙头,像隔了一道屏障,时间与空间,一下子鲜明起来。
“她去考研。今天难得人还算全,快过来。”岳蔷亲热地揽着她往桌前走“大家看谁来了?”
微黄的灯光下,两张拼接的长桌边,二十几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身影,一瞬间光影幢幢,竟需她眯了眼,一一仔细辨认。
“生活委员!”紧靠里侧的高壮卷发的家伙夸张地站起大叫,一如以往的社会气十足“快,给咱生委让座!
许盈看见他就头疼,无奈道:“黎耀,满屋子就你嚷得欢,我从门外就听见你的声音。”这家伙倒是越见胖了,下巴原先是倒三角,现在足可以量出圆心率。
黎耀“啧”一声,痞痞地向大家第若干次宣告:“想当初,咱班里我谁也不怕,惟一就怵咱生活委员!”不出所料地一举杯“许姐,给面子,就干了这杯!
许盈笑笑,随手摸来岳蔷才倒给她的汽水,很不给面子地喝了一口“我喝饮料,你自便。
黎耀瞪了半天眼“砰”地坐回椅子上,拍着身边男同学的肩头大笑“看到没?咱生委就是这么酷,你说你惧不?”
“我惧我惧!”苦命的邻座男同学怕了他的疯劲,从善如流地猛点头。
另一个面孔很白的男同学举杯站起,笑问:“生活委员,记得我是谁吗?”
许盈扫他一眼,毫不客气指他笑斥:“韩松,化了灰我也认得你。当初我抓你做值日,把你从男厕所里揪出来,你倒是记不记得?”
满屋人轰堂大乐,韩松尴尬发笑,自饮满杯。
许盈正往空位上坐,眼前“咔嚓”一闪,却是有人带了相机来,趁此难得的相聚机会,好好抓拍一番。她向端着相机的同学露出一个笑,顺便往男同学群里扫视一遍,不由微微失望。
有个人没有来。
才一沉吟间,隔了三四个位子的某个同学忽然隔空喊话过来:
“许盈,你”他犹豫地想了又想,一连说了几个“你”才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在我家的网吧里上过网?
许盈回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是啊。”这死家伙,他现今的体形是念书时的两三倍,她都认出了他,这小子居然没识出老同学,真是欠教训!“就是去年春天,北宁里小区,那家网吧是你家开的?
他诚实接道:“对,就是那家”
马上有人起哄:“快招!收钱没有?
某同学立即俯首认罪:“收了”
大伙儿齐哄:“快!罚他一杯!”
两三个男生七手八脚按他灌了一杯酒。
许盈笑得舒朗,那些微的失望便淡得无影踪了。回头来看身边这一群多年不见的同班女生,样貌还能认出,但均已不是昔日青涩稚气的小女孩了。
坐得远的暂且作罢,靠得近的一一亲昵拥抱牵手搭肩,叽喳笑着闹着,仿佛悠悠光阴倒流,又回到当初哭笑无拘亲密无间的年少岁月,即使曾经交往并不深厚的,此时此刻,也如同胞手足般亲切招呼,彼此相视而笑。
昔日跷家出走的两个女孩,如今一个乖乖在家中相夫教子,一个至今在外闯荡,过年才回家看看;当年笨嘴拙腮的,现在做了保险推销员,言辞滔滔长袖善舞;从前文静娴雅的,现今成为酒吧驻唱歌手,往昔打混逃课的,已为未来设计好出路,沉着稳重,甚至为才建立的小家庭规划好蓝图
许盈惊讶又感慨,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着这些年都做些什么,过得怎样。有志得意满的,也有不尽如意的。
“许盈现在做什么工作?”已有几个人探头来好奇地问。
“文员兼出纳。”许盈拉拉岳蔷的手“哪,我听你的话啦,不在家窝着,找了一家小鲍司,从文员做起,慢慢接触实习财务,现在有几个月了。”
岳蔷微笑着看她“嗯,你换了装束,像个工作的人了,没那么学生气,有进步。”忽然音量压低,悄笑拍她掌背“那你再听我一句,工作有着落了,下一步,交个男朋友。”
许盈怔了怔“这种事急什么。”
“不急?你看看,在座的女生里,已经有两个结婚,孩子都两岁了,还有一个再过七个月也要生了,可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许盈捅捅她,似笑非笑“那你呢?”
岳蔷难得有点羞涩“我这个快两年了,目前挺稳定的。”
许盈又惊又喜,自己少和大家联系,竟不知这妮子和谁谈恋爱,以往同学间相传这个和这个那个和那个,不过是小孩子们瞎传瞎哄瞎配的,到如今,才是真正的恋爱交往,为将来的婚姻打基础。
“他什么样子?帅不帅?对你好不好?”逮着好机会,自然是要促狭一下的。
“他啊反正别人说他是帅的,我看也就那么回事。”美丽的女子掩笑提及恋人“他是我大学同学的朋友,本来只是大伙儿一起出去玩了一次,后来,他就常来找我,总在寝室楼下等我,弄得全寝女生都认识他了”
满室的喧哗都淡去了,只有恋爱中的女孩子嫣然笑说,眉梢眼角,尽是甜蜜。
“他对我真的特别好。我有时急脾气,他从来不顶,不出声地任我骂他。他心情不好,也不会把气撒到我身上。处处照顾体贴,比我都细心”
许盈静静听她说着,由衷含笑。
岳蔷这样好的女孩,就应该是这般幸福的。
就该有此深情温柔之人,相爱相伴,一生照顾她。
待她又来叮嘱自己要交男友,好好谈场恋爱时,许盈认真地看着她,缓慢说道:“等有一天,我遇见一个合适的人,我去倒追他,好不好?”
岳蔷微愣,哧地失笑“你?倒追天哪!”
许盈气得拍她“你笑什么,我是说真的!”
“好好我信我信”她仍是笑不可抑,靠在许盈肩上笑得浑身发抖。
许盈用力勒她,勒得她哀哀直叫,才好心放她一马。
眼光又扫向男生群中,昔日的少年们已长成青年男子,更高了,更壮了,棱角更刚硬了,变得成熟稳重了,有责任有担当了。
笑着,哄着,或豪气干云地碰杯痛饮,或圆滑世故地委婉推却。
虽说醉鬼是很惹人厌的,扯着嗓门喊着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让人暗皱眉头,但偶尔有人打圆场拍胸膛,念叨别难为兄弟我替你喝之类,也让人不由莞尔一笑。
包有细致周到的,给女士们布菜移盏倒饮料,拦着粗心的哥们儿莫给快做母亲的女生倒酒,对要先走的,善体常情地表示理解,玩笑说着“果然是贤妻良母好料子”义不容辞护送至上了出租车再回来
许盈目光柔和,似远似近看着这一群同窗笑。
有点疲累,但不后悔来这一趟。
只是,她想见又不大敢见的一个人却不在。
同学会散时还不到晚上八点,趁已和家里打招呼晚些回去,便钻进某家网吧。
到同学录上下载了大家的单位学校电话e-mail,挑出其中一个,进入web页信箱,将e一mail地址敲上去。
之后,却对着主题栏发呆。
怎么写才好?
你好吗?
近来如何?
记得我是谁吗?
犹豫许久后,跳过标题栏,直接在内容框里打字,而开头称呼,又让她犯起难来。
直接称全名?当初口头上喊习惯了,可落在笔端,未免太生疏了吧!
写后两个字?没听人这样称呼他,怪怪的,好别扭!
那岩?
晕倒!耙叫得这样腻,让她死了先!
吧脆,称呼省略,直写内容。
冥思苦想半天,敲下几个字,抹去,再敲几个字,又抹去,反反复复若干次,整整半小时,内容框里仍然是一个字也无,空白一片。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心里明明翻来覆去想说什么,可是敲出任何一个字,都觉不妥。
写什么?怎么写?聚会怎么不来?学业顺利吗?身体好吗?从前通了几封信,言不及义地提一些学习生活上的事,隐隐透露一点异样亲昵,都会匆匆收起,像蜗牛般彼此小心试探,触角稍稍一碰,便忙不迭缩回。
如今一隔四五年,忽然给他发信,会不会太特意了?
手按鼠标无意识一点,却出现“会话超时,请重新登陆”的提示字样,才蓦觉已拖了太久,连网页也失了耐心,不愿等她。
顿觉无趣,想着反正岳蔷说寒假结束前也会再聚一次,到时便见面了,还写什么信。何况,他现在就在市内,不见面不打电话,倒巴巴地发电子邮件,算什么?
好没意思。
她恹恹地关了网页,收拾好东西,到网吧前台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