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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絮叨不过片刻钟,众人皆知正要紧的乃当前战势。
孙先生热情上迎,俯身连声作揖,其态度简直求贤若渴,他将目前局势一一阐述道明后,陈孛便已有了腹稿主张,他脑瓜子转腾得快唆,这是便是生的智商优势,打小丹阳这口耳相传的陈四小神童可不叫假的,连楚先王后都因着他五岁“物作诗立就”名声大噪时,懿昭过几次询词问对,考考他究竟是否真有这么地“神”。
要说这陈孛少时还真在丹阳风靡过那么一阵儿,虽说如今人到中年这脑筋久不转悠,但到歹底子学识皆在,倒也退步不到哪儿去。
这平陵城墙本就坚固利于防守,先前因着沧月军守兵人数上吃了大亏,这会儿人数窟窿填补上了,上头倒也不用担心,只是这城门被赵军连捶连撞的险破,却得赶紧想个法子治治。
陈孛的意思是,这油可不像水,现拿抹布衣衫去擦油估计不行了,况且这外面一桶一桶地贴着地面倒着,你里边儿拾叨得多干净亦无济于事,他考虑着干脆将就如今城中刮擦下来的石灰粉掺着些松软沙土,将其会给伙一团儿倒进油里,跟和稀泥似的,甭管清,只管它吸油裹捣着像包团似的,人能够立得稳站得住便行。
此话在理,在场的兵蛋子亦不都是脑子不好使的,比如孙先生、公子沧月等人,细细地思索一番,便觉得妥当、可行,这样一来,即便这赵军想耍横拿火烧城门,也得瞧烧不烧得着才行。
嗨,这主意够想法,也挺实际的,现拿现端。
于是乎,这法子便便口口相传落实下去处理,这事儿便交给守城门的庞稽,他吆喝着众人人推着一辆板车,马、驴、骡也一并借来忙活着,一车一车地倒进前边儿浇着,然后铲平着和散了,远远瞧着跟铺了一层泥灰路似的。
另一边儿城墙上则加紧了对城门前威胁的剿杀,不容赵军再有新的一波人马靠近城墙。
赵军后方,后卿见即将得胜的攻战最终扑了个空,却也不急燥发火,要说他这人气性儿就是好,一般本事大的人一向骄傲且目中无人,但他却并不,他这人经得起失败与挫折,并不孤芳自赏,不消说,他亦感悟得了战场上的变故。
他下令道:“料来城中定有援手相助,变换攻势。”
另一头,大将戚冉见局势变化,却心中亦大定,因着此前后卿曾给他补了一课,他知道这城中早已隐藏了别个楚国暗藏势力,原先见攻城顺利,却依旧不曾存有侥幸心理,如今见这沧月军一改先前低靡之态一朝得势,似有反扑之意,他冷冷一晒,亦不再继续先前硬攻策略了。
眼看着他们将平陵县的底牌都给掀了起来,他就不相信,下次沧月军临危还能够变出什么别的花样儿来。
城墙上冲上一大批持刀士卒,将爬上来到处砍杀的赵军一一消灭后,便稳守住城墙,啬夫支群与游缴牧品领兵驻守,与勋翟、单虎等人汇合,简直说明了情况后,便进行了一番交接,比起沧月军这一批派盾弯刀军士守城更为厉害,毕竟这次铁剑锐士刀长惯适于冲锋杀阵,守城这项业务技能尚未点满。
要说这守城倒还是有不少的讲究,技有专攻,哪一项皆马虎不得。
说起赵军看似有了退意,倒不像先前那般猛烈密集攻势,但却仍旧险恶异常,退行前一把火烧向城门,只见半边青木墙面都燃了起来,但墙体厚实,再加上助燃处只泼了个一半,烧着烧着却只见火舌蹿于半空,等他们一走,便又恹了巴叽地熄灭了。
看得赵军直瞪喷火,恨不得再返回加上一把火不可!
后卿得了信儿,却是笑了:“这平陵县中倒有些急才。”
戚冉再心大,临了临了得胜时却被人横掺一脚的滋味儿仍旧不好受,他晦气道:“究竟是谁扰了咱们的好事!等破城之日,定将他好生整治一番!”
虽说赵军败走数里,却仍旧举兵将平陵县城外围堵得个水泄不通,似铜墙铁壁般。
对此,各人有各人意见,众说纷纭,于是公子沧月一众则聚头商议:“这赵军虽退后数里却无败走之势,可是打算将吾等围困于城中,待我等粮绝力疲,再行进攻?”
陈孛道:“吾平陵县虽乃穷乡僻壤,但不少家户早年行商走运,各家各户多少有些救命存粮,若他们这样干等,定然知道这平陵县绝非十天半个月能够拿得下,如今城外炎热缺水不供,即便他们粮草充足无水亦是困难,我想赵军定然不会甘心这样耗尽时日,想来必有其它谋划才对。”
陈孛之一番分析得到孙先生等一致的赞允,公子沧月亦对其焕然一新的面目由衷感动颀慰与尊重,说到底仍是不愿德爰礼智的陈三之父乃徒有虚名之辈,这亦算是另一种的爱屋及乌。
另一头,赵营这边戚冉与赵军将领韦都亦有此相问。
后卿道:“自然不是,困围其中为难的可不止是平陵县人,吾等亦相同条件,此举实为另有一番打算。”
“是何打算?”戚冉一拍剑甲追问。
后卿笑而不语,他道:“今日一战,吾等双方皆有损,且等他歇息一下,再行攻城!”
“先生,作战讲求一鼓作气,为何一再停战?”戚冉一听今日又要歇战,心中顿然不懑。
后卿轻闻言飘飘看了他一眼,那眼底分明湖光映晴一番旖旎,但戚冉却偏生看出了隐藏其中深层机怖的阴翳毒辣。
戚冉一噎,连忙拱手致歉,不敢再呛声质疑。
——
平陵县城因着正在打仗,到处都是兵慌马乱的,陈白起身为一名女子,既无将相之名亦无一身高超武艺傍身,是以并不能挂上其父名头上战场,再加上陈孛此番肯联合旧部出兵襄助公子沧月时,曾要求她不得参战,被陈白起毅然拒绝了,于是眼瞅着女儿嘴越发利索讲不通,陈孛干脆耍起了“父威”,干脆不讲理了,直接与她约法三章。
其一,便是她不能露面于公众,省得被赵军瞅见埋下了仇怨,毕竟一女子混于军中,到底比其它人更惹目三分。
二则不能上前线,毕竟是女子,场战上刀箭无眼,可不敢放她上去遭罪。
三则,不能与公子沧月单独见面,一则她婚事尚未取消(婚书还没有换帖),二则本他俩儿之间便存着些风言碎语,可不能还没有怎么地便先一步败坏了名声,到底是门阀士族之女,该讲究的还得讲究一下。
到底是父亲,为了她能够将来嫁一好人家过得幸福,确也操碎了心,关于这一点陈白起觉着听听也无防,便答应了,是以如今她一番变装,从一娇俏的女郎变成一名揹锅掌勺的补给小兵卒。
要说当一名普通的小兵卒当然是不能与领导阶级的人相比,无论是吃穿用度,甚至连空气估计嗅着的都不一样。
陈白起长得矮,当然跟一群牛高马大的士卒相比就显得更矮了,周围飘溢的汗臭酸腐之气,她躲无可躲,避无所避,甭提多令人难受了,再怎么说她也当了几十年香喷喷的女人,一时混迹于全是糙汉匹夫当中,她极度不适应。
所幸,巨也来“当兵”了,姒姜也来“当兵”了,姐夫也来“当兵”了,她的小伙伴都一块儿跟着她来“当兵”了。
他们(包括陈白起)全都是经过姒姜妙手“包装”了一番的,模样大体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其中陈白起刻画的痕迹最浅,被他们三个换头改面的人牢护于中间。
姐夫翩翩君子则伪装成了一个满腮胡须、体格结实的糙汉,因着十分不习惯这副莽汉身躯,姐夫走路时装不来虎步熊腰,是以姿势会变得很奇怪。
巨因着这一副高大壮的身板局限,干脆也不变体格了,直接给他装饰好头发跟眉毛,瞧着跟正常人差不几也就完事了,别说,装上眉毛跟头发的巨,长相倒有几分硬朗粗旷的军人之威。
而姒姜这人时常出门皆有易容,他最常爱将自己化成一个中年汉子,手脚一番搓浆整得粗砺黑,一张苍桑而健朗的硬汉面容惟妙惟肖,简直与他的真容判若两人,而且他会拟声,自然比其它人更像了。
而陈白起只粗化了五官,穿上千层鞋垫高了几分,认识的人只需仔细一看,倒也勉强辨认得出来,不过像主公那样直接一眼便将她摘出来的,倒也稀罕了。
“陈三,你说这赵军何以退兵?”姒姜粗着糙汉子的嗓音,小声凑于陈白起耳边问道。
他知道陈白起一向有些本事,估计这战场上的事也懂。
陈白起实则心中亦存着几分古怪,她仰头望向城楼上方,心思百转间,突闻系统声。
系统: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只觉苍天方溃溃,欲凭赤手拯元元,赵楚攻防战(一),请率领队友防守十二个时辰,接受/拒绝?
攻防战?陈白起早知道系统迟早会发布此番战役任务,只是这个任务与她想象中不同,她算了算,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相当于就是一日,只是为什么系统只让她守一日平陵城就行了,难道赵军一日后就会退兵了?
这……可能吗?
陈白起立即查看起系统任务。
主线(一)【赵楚攻防战】
任务目标:联手队友(姬韫、巨、姒姜)一同抵御赵军新一波进攻,帮沧月军一同守城十二个时辰。
任务奖励:经验值50000,粮栗300石,蓝阶兵器(不限职业)×1
任务惩罚:220V雷击一次。
嗳?陈白起一溜看下来,却于“任务惩罚”一项看怔了眼,这次守城任务竟然有任务惩罚?!
陈白起一看是220V,顿时翻脸了,这惩罚也太毒了吧,如果她失败了,岂不是就直接这一道雷给劈挂了?!
系统:扫描人物属性中……扫描结束,人物陈娇娘,麒麟血脉已成功开启25%,可承受500V+雷击。
陈白起咂嘴,就算一次劈不死,这被雷劈也会痛吧,毕竟她还是凡胎*造的。
这可不是什么动画效果,一雷劈下来身躯全部焦黑后,等风一吹灰脱掉后,依旧还能保持着一身皮滑肉嫩,这一劈,估计就算不死也得掉一层皮吧!
那她……还接不接受呢?
陈白起纠结了一会儿,心思却一直在“任务奖励”上打转,最终颓废地耷拉下脑袋,妥协了:“接受。”
最终利益熏心的陈白起还是被(蓝阶)兵器给俘虏了。
系统:你已成功接下“赵楚攻防战”,请于限时内完成任务,倒计时开始,23:59分59秒……
“陈三,你在发什么愣呢,你不是专程跑来帮那沧月公子的吗?”姒姜见陈白起傻傻地望着空气一处,跟魂飘了似的,便以肘顶了她一下。
这段日子相处以来,他们倒也交心几分,平时相处因着姒姜性子也属八面玲珑,倒不见之前的契约一事产生多少隔膜,平日里互称名讳,以友人平等相处之倒也和谐。
说起来他们这群人会这么闲在这儿聊天,全是因为这帮补给兵卒基本上都是正规军淘汰下的劣质品,属于没事就给军队后方煮饭、搬粮、扎营与补给等,有事就是哪里缺人哪里填,因着暂时赵军一众退兵,他们便无所事事地于一旁墙角蹲着一溜暂作歇息。
陈白起推开姒姜,朝旁边之人道:“姐夫,你觉着赵军为何退兵?”
姬韫沉吟:“一般而言,退兵一般若不是暂隐筹谋下一局战争,便是被打得畏惧后兵溃而逃。”
确实,退兵哪有什么别的由头,能占领便占了,既退定是无法一局定胜。
“这般说来,定然是暂退设伏,准备下一局攻城之势。”陈白起闻言,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道。
如今城中大定,这后卿又该想什么折来破城呢?
现在她脑中思路是这样理的,敌弱时,他强势,敌盛,他便撤退,虽退却又固守于几里之外岿然不动,倒是整得满城人紧张兮兮……
等等!
陈白起倏地抬头:“你们说这赵军退兵会不会是诈,只等放松吾等警惕,实则退兵不过虚恍一枪,然后他短期内会再度进攻!”
姒姜听了点了点头,倒不似不信她,只是不懂她这话从何说起:“他这样做有何用处,这沧月军可不会因此……”
陈白起却快被自己说动了,她又继续往下深掘着可能性:“本来按理来说,沧月军定然不可因为赵军一时退兵而彻底放松,但你想一想,在赵军猛烈的攻势下,沧月军本将败北,却因着突出其来的兵马增援而壮势,当沧月军刚准备反扑,这赵兵却猛然一退,等同一复仇巨汉拿着板斧冲人仇人家中,却发现仇人早已搬空离去,此时心中定然又气又恨,其注意力定然全部集中于赵军败退的队伍,可倘若赵军另有安排……比如说伏击其背,定然会杀个措手不及,况且……应该还不止这样简单……”
虽说的头头是道,可她一时也想不通这后卿到底准备施展哪些诡计。
其它人聆听完她之言,一时皆缄默沉思。
她仰头望天,只见整个平陵城上空飘着硝烟片缕,令原来还算晴朗的天空看起来阴霾浓重,城门口的空气亦十分呛鼻难闻。
这还真是遇上一个令人棘手的问题了,这别人攻城顶多就是死扛硬打,拼得过就拼,拼不过就撤,可跟这满脑子诡计满肚子黑水的后卿斗,一个不留情就很容易被他带掉进沟里去了。
他进攻城里的人愁,他退兵城里的人依旧愁。
这时,听到四周传来“哎呦”的声音,陈白起转头一看,却见一个个原地休息的士卒见赵军败退,竟开始泛懒生闲,一个个蹲于墙角坐下,捶手捶腿,交头接耳地讲笑,
到底不是正规军,哪怕平日里有训练其警觉亦不过如此。
陈白起蹙眉,这时突然听到巨出声:“后方……槐山岗……”
什么?陈白起挑眉,仰头看向他,刚才恍神没听仔细他在说什么,但离巨近的姒姜听入耳了,他不解其义地重复了一遍:“后方,什么槐山岗,他在背地名吗?”
姬韫解释道:“槐山岗其实是黎川源头的一个乱葬岗,曾是楚武王伐鞑中山国时,其负隅顽抗的最后之处,其死伤不计,全部一块儿埋于此处,后来被人称之为野鬼岗,曾暴发过一次瘟疫,是以鲜少有人踏足,再加上其方乃一片峭壁山谷人烟罕迹,虽在平陵县境内,却仍被分割出楚地。”
陈白起不懂巨突然提及这个地方做什么,但她先意识到“后方”两字,便心存了一种疑虑,便先查看了一下系统地图。
地图上,槐山岗处于平陵城后方,从三年前干涸的黎川沿着河床上移,再经过一片高山峻岭,由于槐山岗前方有一个巨坑,似大型湖泊般横据前方,是以当初中山国修驻城墙时侧绕开一块空地。
“伏击其背……”巨冷不仃地又冒出一句。
而正在研究地图的陈白起耳尖一竖,顿时恍然大悟。
要说这平陵城固不可挡的城墙哪处有弱点,那只有这处了!
以往阻挡的黎川因三年前干涸后,此处便一直是一个盲点,谁也不曾想过有人会进攻平陵县,更没有人想过要将这个地方填平空缺,从槐山岗到平陵县城需得跨过高险山林,但这只需要一段时间便可攻陷。
赵军先以强攻削其沧月军主力,将双方仇恨值拉满后,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到后方“起火”之事,这时只需再派一支精锐部队从后方绕进,进行里应外合。
想来,这支精锐部队乃关键之所在,定然不容有失,或许……定会是一名重要人物带领。
“姐夫,走!”陈白起想通关节,当即便坐不住了。
“娇娘,且慢!”姬韫一把抓住她,道:“你打算做什么?”
“姐夫……”陈白起正欲解说,却突闻前方噪声大作,号角声隆隆而起,有人喊道——赵军来袭,陈白起一顿。
这分明就是一招暗渡陈仓之计,陈白起挣开姬韫的手,准备冲上城楼,但见众军集结四处奔走,到处都是人流阻挡,等她好不容易冲近一些,却被人挡下。
“我要上城楼汇报一件重要军情!”四周全是烦杂噪音,陈白起说话只能靠喊。
那士兵长枪一挡,厉声道:“赵军去而复返,将军哪有空听你汇报,你赶紧去忙你的事吧!”
陈白起无奈,眺望着前方,只见隔着一道道重重尖刺栅栏跟城防,前方各军紧急待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人理会她一小小补给兵卒发言。
她蹙眉,暗忖:“再这样下去必然会耽误时机,这赵军既然这个时候来,必然是为了替秘密部队潜伏后方打掩护,若去迟了估计便回天乏术了。”
她掉头便朝回跑,这时姬韫等人亦冲了上来,她道:“姐夫,你以父亲的名义,去补给军中拨一队人马与我们一道去槐山岗伏击赵军!”
姬韫方才已然想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了,但听陈白起这夸口之言,仍旧忍不住额头一抽:“凭我等?娇娘,你且知敌方人数多少,何人领兵,你——”
“虽无十足把握,却亦有一拼之力。”陈白起道。
她曾测试过,当系统地图靠近敌方不远之时,便能够在上方显示出敌军数量分布。
她暗敌明,所以,这将会是她目前最大的一个优势。